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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城烟雨》TXT全集下载_5(1 / 1)

安娜感觉自己和他,像白天和晚上,今天和昨天,没法交集。至于他那样一个人为什么喜欢自己,简单说,他老家的乡俗中就有娶其姐,姐没了,续娶其妹的传统;然后是因为自己年轻,摩登,是新势力和今天与明天的代表吧,他一个顽固旧势力的人也本能想拥抱新势力和明天罢了。她绝计不给他这个机会,绝计不委屈自己。他让她在这里等他,安娜没有,他离开后,她喝了一杯咖啡,也离开了。☆、私奔安娜回头去找了丁一,某种程度上,这个明快的画师才是她认可的新时代的人,是和戴宗平一样品性的人,她即使枯木逢春,有闪现爱情火花的可能,也会闪现在这样的人身上,而不是戴宗山那种难雕的朽木。他哪怕靠近自己,自己都觉得有压迫感,不舒服。当时丁一在教学生们画素描,教得很认真,既有艺术家的清新气质,还有责作心。特别是他通过窗户看向自己,那种如向日葵绽放的笑容,安娜能感觉自己是心醉的。若自己真要忘记宗平,忘记他带给自己的痛苦,能接盘的,能让自己相对舒适的,也就是这个男人了。他不富有,仅是普通大学老师,但他有自己需要的干净、热情,和一起谈恋爱过日子的勇气。下课后,丁一微笑着走到她面前。“吃午饭了吗?”“没有。”“我给你做啊。”就是这么暖心。那顿饭后,丁一带她看了校内美术展。他们在墙上“一篮子苹果”油画前,共同站住了。安娜想起他的水果论,突然有所指地说:“我也是一只苹果。”丁一说过,他是一只苹果,结果被喜欢桔子或香蕉味的前女友劈腿了。“也许你是香蕉,你自己不知道呢?”“我是苹果。”安娜坚决地说,“这辈子我的口胃和本性都不会改变了,我是苹果,只会喜欢苹果的味道。”然后看着墙上的苹果出神。丁讲师扭头看着她微笑,五官如窗外的阳光,明亮,灿然,没一丝杂质。当晚,他打开一卷画册,一页页翻给安娜看。安娜很惊奇,上面全是自己,站着的,好奇看向天空的,眺望江面的,还有在他床上睡意正浓的…画得真美。“画我这么多,意味着什么?”她似开玩笑。“其实没什么,大概就是一只苹果对另一只苹果的一种同类本能反应吧,不自觉就画了。”“我走进你心里了吗?”她看着他。他眨了下皓若星辰般的眼睛,郑重点点头。安娜瞬间心花怒放,一腔阴郁被一抹阳光照亮了——戴宗平,戴宗山,你们兄弟可以去见鬼了!她突然有了新生活的想法,和眼前这个男人。丁一是北平郊区人,当时爷爷病重,家里人发来了电报,他正犹豫要不要请假回家探望。安娜就怂恿他,回!她陪他去,她说不想在上海待了,想换一下生活环境,这里的生活让她窒息。也许北平不错,万一能在那里开个服装店,这一辈子就不回来了,也不用再与家里人交集了。丁一说:“你这是私奔。”“你若不反对,昨们私奔好不好?你能在美专当讲师,北平的大学也能找到讲师的位置吧。”对年轻的丁一来说,爱情来的太快,如梅雨。他竟然答应了。安娜不知道他是不是基于爱情,自己不是,自己只是对他有好感,并没爱上他,打算以后岁月中慢慢爱上他的。因为放了戴宗山的鸽子,他不会轻易放弃的。安娜在偶尔回家拿些衣服时,还看到有陌生人守在自家大门口,吓得她转头就回来了。那几天,戴宗山的确一直在找安娜,派人蹲守她家门口,无果;甚至都找到美专学校去了,当时丁一已请假与安娜离开了。两人都知道戴宗山不好对付,丁一甚至提议不要坐火车,改乘飞机,他有个朋友在邮政系统,他们可以坐邮政飞机飞北平。但这次私自出走竟酿成了大祸,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安娜一定不会去找丁一,更不会怂恿他与自己一起离开上海。她不想让自己从此背负一条人命。丁一才二十四岁,还有大好的青春和余生可过。唯一让她不那么罪孽深重的是,是他提议坐飞机。至今她历历在目的是他拉着自己飞奔到机场,意气风发的样子。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现在,从济南回来后,安娜就一直活在内疚中,郁郁寡欢,觉得欠了别人。还是父亲安德安慰了她,告诉她,丁一的后事妥善解决了,戴宗山花了一大笔钱平息了此事。丁一本就出生在一个勾心斗角、有几房姨太太的复杂的小地主家庭,他又是不怎么受宠的二姨太的次子。丁家不缺儿子,现在也有了大笔钱,他们自会把嘴巴缝起来,不会向无孔不入的媒体透露一句话。当时安娜面前的桌上正摊着当天的《申报》,上面几乎天天报道一些明星绯文和政商大佬的花边,包括戴宗山与一些名媛交际花的八卦。这几天又连续集中报道了邮政系统的飞机失事,邮政的损失,信件的丢失,随机人员的安危等,事无巨细都狠扒了一遍。奇怪的是,却没有安娜和丁一的一丁点儿的信息,就像他们不是随机人员,从没登过那架飞机。否则,以陆宗山的显赫身份,上海申大银行老板的小姨子与小白脸私奔,定会在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安娜特意扫遍整版,竟在背面角落看到有关安伊的香艳八卦,说的有鼻子有眼,说她生前曾与一个白相人私混过,被骗了,戴老板帽子绿了,勃然大怒,马上也与沪上名交际花牵手...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各玩各的……安德看安娜的目光落在这等不入流的新闻上,摆摆手,“都是记者为找饭吃,瞎编的,别信。”不管是不是瞎编,安娜都必须面对眼下的生活了,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冒失,出门随意四处游荡了。桌上摆着月历,离27号还有一周。自己在一场灾难中劫后余生,都没动摇这个家里欢天喜地嫁女儿的气氛。若柔在隔壁房间,一天到晚不安生,不是黄太太亲自捧来上碟子碗儿,送吃的喝的,就是各种衣赏已做好送了过来,几个裁缝围着团团转,让她试装,不合适马上就改。若柔现在成了全家宝,怀着戴家的小少爷或大小姐,肚子一天天显出怀来,她这个母体自然也见天金贵。她赢了!她即将成为戴宗平的太太。“老爷,你去市场买几斤猪肉,几条黄花鱼,若柔喜欢吃。哎呀,没事你就别往楼上安娜房间里跑了,好好留洋回来的女儿,被你惯得还有样么?”说自己没样,安娜也懒得发火了。看来继母拿到戴家的聘礼后,越发像一个主母了,买这些零碎的东西,也能支使起安老爷了。然后听到银元清脆的撞击声,应该是多给了仨瓜俩枣,安德竟没吭一声就出去了。人真的容易被金钱收买。安娜意识到,若柔出嫁后,有了富有的女儿女婿做靠山,黄太太能进一步在这个家里一手遮天,安家所有的痕迹将会被抹去,连自己也甚底气了,毕竟还有把柄攥在她手里:自己与人私奔过,名声不好。她能以此要挟自己了。好好一把牌,半年不到,生生被自己打坏。所以,以后不可以再任性,要补救!但自己可选择的余地却不多了。安娜愣坐在卧室,怔怔看着窗棂的阴影出神,一切物是人非了。私奔的后果,把一切都打碎了,她不再是昨天那个理直气壮恨宗平、恨若柔、恨黄氏,恨安德,恨宗山、还想为了自己的尊严,到另一个城市去独自生活的人了。她没勇气了,她怯了。她应该哪里也不去,她属于沪城,属于这里,甚至属于戴家。她应该去那个老流氓身边。他不是一直觊觎自己么?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对此应该有忌讳了,但她也要去。不止是复仇,不止去阻止若柔得到她不应该得到的那一份幸福,还有姐姐可疑的去世......甚至无辜的丁一,如果他们不逼迫自己,自己怎么可能怂恿一个画家远走高飞?☆、再撩小虎子是姐姐安伊留下的唯一血脉,五六岁,长得虎头虎脑,甚是可爱。父亲安德还是想着父女之情的,第二天,就把小家伙接来,送到楼上来,“去吧,你小姨在里面,一直念叨你呢。”安娜自回到沪城,见外甥小虎子的机会并不多。父亲说小家伙被戴家什么侄女和保姆带到他父亲的老家去玩了,夏天的上海气温湿闷,他呆在这里容易生病。现在她在床上躺着,突然跑进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进来就抓她的手,只笑不说话。据说,自他妈妈过世后,小家伙突然就自闭了般,不再说话了。和谁也不说。“宝贝,小姨可想你了!这一阵子在外面玩得好吗?”安娜起身,看着圆圆小脸的外甥,他遗传了姐姐安伊的轮廊,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却没哪里像戴宗山,真是报应。但小家伙只是笑,明显和小姨很亲近,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米牙,就是不说话。看来也没法从他口中得到什么了。唉,没有母亲,若再像自己一样,有个黄太太那样的继母,估计将来日子也不好过。安娜起来,收拾了一下,第一次下楼,带着外甥出门吃了馆子,又游玩了小半天。傍晚,她坐人力车送孩子回家,特意捡了戴宗山最可能下班的时间。当然,他是众多产业的决策人,回家只可能更晚,她带着孩子不可能更晚,那种碰头就太容易被人瞧出有司马昭之心了。某种程度上,早点好,太阳正落山,她悄悄地把孩子送到家门口,挥手再见,最好他没瞧见她离开的背影,孩子自会告诉他。若自己不表现出对他的兴趣,还有胜算的可能。自己上次放了他的鸽子,随后又与丁一私奔,他可能觉得受了冒犯,从济南接自己回来后,一直没再搭理自己。难道他真的把目光转向报纸上说的什么沪上名媛了?他这样的条件,别说名媛,就是高官世家的女子,也是尽着挑的。逝去的妻子留有一个男孩,根本不算什么。孩子活泼的身影在镂空大铁门后向小姨挥着手,安娜也微笑着招了招手,看着小家伙被吴妈牵了回房,看不见了,才转过身去,若无其事沉浸在夕阳的余辉里。她今天特意穿了件很修身的灰色呢子裙,上面搭了暗红的披肩,保暖,又有风情。不用转头,那条长长的多半人高的绿色植物带另一边,那辆雪佛兰已缓缓开过来了,若他有心,也会在长长的绿化植丛里看到她悠然而过的身影。这就是她的姿态,对你无欲无求。安娜顺着玫瑰色的光线,驻足,回身看,欣赏着长街和整个戴家庞大的庭园沐在一层金色余辉里的盛景,那种瑰丽的色彩真让人惊奇。丁一告诉过她自然光线的奇妙,莫奈的“印象”,就是对自然光的浪漫想象。若女孩子身处这等光线里,成为一副画,印在男子的脑子里,会美一辈子。安娜希望戴宗山看到如此美妙油画中的自己。她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意识到那辆车已驶进了院子。今天应该结束了,没接上头,意味着又浪费了一天。离27号,还有6天。安娜转身看着茂密绿植墙上密密麻麻的花朵,缓解焦虑般,下意识伸手摘了一朵,别进头发上的发夹里。哪怕最后一天他答应娶自己,自己也能赶上27号,照样做一个骄傲的新娘,不让任何人踩在自己头上拉屎。能嫁进戴家,突然间成了她的心病,是必达成不可的义务了。世间事情就这么奇妙。但戴宗山,这个色鬼怎么就对自己没兴趣了呢?安娜苦笑一下,转过身,突然怔住了,这条绿墙小道的尽头,站着一个穿风衣的身影在那里抬头看天。戴宗山!他没在车里,他提前下了,是知道自己的路线有意在前面等着,还是无意中两人碰到了一起?安娜有点愣,心里还是暗自喜悦了一下。好机会,偶尔的邂逅不是自己期待的么?但为什么出现了,自己又有些慌乱?可能怕被他这样机心深重的人看穿,自己竟要打他的主意了。他人生阅历比自己丰富得多,看自己居高临下,能看到骨头缝里。他要不善,栽到他手里,可没自己好果子吃。何况他现在自尊心受损,可能不仅不会给自己机会,还有可能趁机贬损自己。安娜一时便有点惊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在她进退失据时,戴老板挺直魁梧的身材,已慢慢踱了过来。只需用余光瞄一眼,安娜也能感觉到他的得意,甚至倨傲的神情。今非昔比了。她甚至期待他能仁慈一些,什么也不要说,就此走过去,就当没看见自己。但这个人确实像没看到她,他在一路欣赏夕阳下的风景。当走到她面前几步时,才停住,若无其事在看天上飘着的几块流云。“明天天气也不错。”像在自言自语。安娜听着也像自言自语,因此就想赶紧溜走吧。但这个人一垂目还是堪堪看到了她,嘴角上扬,漾起奇怪的笑纹。这在安娜看来,就是标准刻薄揶揄的笑容。一个心地不宽广的人,他是不是一定要损上自己几句才算完?“还好吧,安娜?”戴老大神情自若地问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雪茄盒,抽出一支细长的雪茄烟,在鼻间闻了闻,拿出一枚小小精致的雪茄刀在雪茄一头启了一个口,放在嘴里,伸手又摸出一盒火柴。“谢了,还好。”就此走过去也就是了,不知为什么,安娜就偏偏迈不动腿,不由自主盯着戴宗山手里的火柴,瞬间幻化出殷勤的继母黄太太,她此时一定会很有眼色地上前两步接过来,让自己的一双女性之手擦出火花,然后捧着火苗,凑上前,等着他低头靠过来——然后一团蓝色烟雾在女人眼前徐徐散开。其实这是两人间相当暖昧危险的举动。安娜想着,如果自己脸皮能厚些,主动上前接过火柴,他一定不会嫌弃吧?不过,自己的脸皮还真难达到让男人心地盈荡的地步。戴宗山在慢条斯理地启开火柴盒,像开拉抽屉那样,从中取出一根细长的火柴梗。在划侧边磷条时,却停了下来,似乎意识到她的兴趣,便意外把火柴递了过来。呃?接,还是不接?他这是什么意思,在给自己台阶下么?安娜瞬间惊慌失措了一下,也迅速看了一下他的神情,还好,他没揶揄,也没看自己,只是坚持把火柴递过来。安娜硬着头皮接过来。他则把把雪茄含在嘴里,等着。这是个暖味、危险,且有太多象征性的动作。安娜哆哆嗦嗦划了一下,一丝火星闪过,意外点着了,也划歪了。但这火柴梗实在过长,折断了。雪茄火柴和普通火柴不一样,梗要细长一倍。手劲不对,就难以点着。想不到划长火柴竟还成了技术活!可惜以前划的都是短火柴,实在缺这方面的经验。安娜冷静了一下,拉开小抽屉,里面一字排开,还有三根,每根都顶着黑黑鳞片的小脑袋。取出其中一根,对准黑色磷条,哧啦一声,这次倒没偏,只是手劲太大,竟硬生生把梗给捏断了。安娜愣了一下,这么紧张做什么?于是咬牙再取出一根。戴老板则看什么似的,歪着脑袋等着。等着一团火。这次安娜深呼吸一下,小心翼翼地划下去,终于一支无比珍贵的橙色火苗在手心里蹿起——真叫人惊异。但手不稳,一丝风来,火苗竟在手中倏然消失,烧过的梗化为灰烬。戴宗山已改变了姿势,左手叉着腰,右手持雪茄,在看你究竟有没有能力划着这最后一根火柴!安娜把最后一根拿在手里,抚了一下额,暗叫一声姆妈保佑,再度赌博般划出去——这次被保佑了,火苗旺盛,在手心里如花朵一般绽放开来,很耀眼,把她纤纤细指和瞬间惊喜的面孔都映红了。安娜精心守护着火苗,竟然忘记了火柴的功用般,没有拱手上前,就那么无比珍贵地捧着,兀自欢喜:看,我点着了,我也能!戴宗山也没把雪茄再含在嘴里凑上前取火,他也眼睁睁地看着那根火柴在她手心里如一个火炬,把一切照亮,把一只白白细细的木棍慢慢燃尽,然后媳灭……像与她一起看了一场烟花绽放的盛景。“不好意思,浪费了你的火柴。”安娜丢下快烧着手的火柴梗,也很无奈,终没完成他的期待。“是啊,原来划火柴也需要好好练习才行。”戴老板哼哼着,恍然大悟的样子。安娜勉强笑了一下,话到此处应该寒暄完了吧?她逼迫自己要错身过去——☆、雪茄“安娜,”他回头看她,“有什么事吗?”真令她无比尴尬,似乎只有有事自己才能来找他——自己确实有事,但不能让你看穿啊。这人现在为什么不敏感了?他那种粗鲁自我的劲头上来,再把自己逼进角落强吻一下,可能就一切都解决了。但他这次没有。他好像胆小了,不信任自己的眼睛和判断了。“没有,我送小虎子回来,就随意走一走。”说完,安娜快速走开了。走出好远,也不回头,逼着自己不回头,不管他是否在看自己,自己都要可着劲地往前走,优雅地走,走到绿墙尽头,就此转身。把一切都丢在脑后。※※月历又掀过去两页,若柔已经激动得睡不着觉了,天天在隔壁唱黄梅小调: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戴宗平不来也就算了,马上就做新郎的人了。但他为什么也不来?你不是也想做新郎么?这次不嫁进戴家,将从此看着继妹与自己的前未婚夫逍遥自在过幸福生活去了。自己这一辈子就别想翻身了,连姐姐安伊的死,也将毫无头绪……那天安娜把一封手书差人送到戴府,想让林伯把小虎子送过来。该利用利用小外甥了。她就在手书中约定的租界里的小公园里,坐在长椅上,悠闲地看着一份杂志,等。果不其然,很快有人闪了过来,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身侧,塞给她一盒火柴,还是专门点雪茄的长火柴。戴宗山!他的车,他的几个黑衣保镖就在公园外的路旁等着,他则有点乖张地坐在木椅上,从口袋里再掏出一支雪茄,等着她的点燃。一刹那,安娜觉得有点好笑,偏偏自己点火柴的技艺这两天还提高了,在自己的卧室,专门买来这种火柴,一盒一盒地划。现在,她没马上划火柴,而是转身把他嘴里的雪茄拿在自己手里。戴宗山有点意外,看着她颇从容地把他嘴中的雪茄拿走,放进她鲜艳欲滴的红唇里,纤细修长的手指从一盒满满火柴里抽出一根,哧啦一声,橙红的火苗串起,纤细的四指拢起,轻轻捧着在小嘴巴下面的雪茄上点燃。显然,她练习过了,但还没练习如何把雪茄专业地点燃。点雪茄不是那么容易,像用火把烤红薯似的。戴宗山看她笨拙的样子,就把火柴接过来,自己擦燃,用粗大的手掌护住——安娜愣了一下,红唇小心凑上前,转动着这个大号雪茄。第一次离他的手这么近,快触到自己脸颊上了,有一种异样感。由于心不在,感觉只把雪茄外表的纸皮燃着了,火柴就媳灭了。对方再度熟练地擦亮一根。安娜再度接着烤火,转速更慢了一些,让火苗烧透——到第三根火柴时,感觉差不多了。安娜有点经不住诱惑,凑上前,吸了一口——戴宗山把火柴丢在地上,悠然说:“小心,别过喉咽下去,雪茄尼古丁含量是香烟的几十倍,往肺里吸几口,晚上就不用睡觉了。”话还没说完,安娜就剧烈咳嗽起来,感觉喉咙间涌过千军万马,眼泪都要喷涌而出,雪茄也给丢在了地上。戴宗山从地上捡起来,吹了吹,把雪茄塞进自己嘴里,笑话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么不知轻重。你一个女孩子,抽什么雪茄,多吃点水果零食——”“我的天啊,这是什么味道,这么苦,你们就这么爱抽?”“古巴的雪茄,味道醇厚丰满,你不懂。”接下来,静静的多半个小时,他们就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没有一句话,她安静地看着远方的天空,那里飞着海鸥还是鸽子?他则在一旁自在地吞云吐雾,一点点把醇厚丰满的雪茄美美地抽完。公园门口,林伯安静地坐在雪佛兰车里耐心地等待着。那几个黑衣保镖则在四周若无其事实则警觉地看着四周的动静。有一刻安娜在想,自己在做什么呢?心理如此阴暗,好吗?这个人就是个套子,他可能在等着自己往里面钻。玩心眼,自己可是玩不过的。“带小虎出去玩,也挺辛苦。今天他睡了,昨晚睡得晚,老是玩。带孩子是个累活。”他的雪茄眼看要抽到尽头了,扭头看她,眼风温热。安娜嗯了一声,站起来,“太晚了。再见。”她起身便走,走向公园后门。她还是那个脾气,不易驾驭。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瀑布般的黑发堆积在肩头,卡腰包臀及地旗袍恰如其分地勾勒出女性完美的曲线,让他眼晕。他看着她消失后,才把雪茄屁股丢在一边,也悠悠荡荡走向他的汽车。怎么办呢?如何把事做的圆润又水到渠成?他只是谨慎地靠近自己,好像没有先前的热望了。是自己够冷漠,坚持拒绝,收到的效果么?安娜有些遗憾,还以为他能继续向自己求婚。☆、吃醋不过还是要继续利用小虎子。还有三天就到27号,自己一定要穿婚纱、做新娘、嫁进戴家!利用小外甥的结果便是说好的第二天去接他玩,就没去。快到中午了,小家伙估计等不及了,吴妈客客气气打来了电话。“二小姐,您不是答应小少爷出去看马戏团的么?小少爷都穿戴整齐,等到现在了,我就问问,您什么时候过来,要不要让老林去接您?”安娜一副恍然记起的样子,连忙道歉:“哎哟吴妈,不好意思,这事我给忘了。麻烦你告诉小虎子,我今天有个约会,要出去见个人,这个人蛮重要。我改天再带他去,好不好?”然后就听那边话筒被捂住,显然吴妈在向孩子学话。也可能戴宗山在家里,今天周末,他应该休息吧。随后,话筒里,吴妈在问:“二小姐,小虎子让我问问你,你约的谁呀?他也想去。”安娜就笑了起来,眼波里映着窗外的光影,这种兴趣就不同寻常。“吴妈,一个小小的私人约会而已,别人介绍了一个...朋友,据说还行,就想去看一看,八字还没一撇,带个小灯泡不合适,告诉小虎子,等关系稳一些了,自然会带他见一见的。”显然吴妈又捂着听筒学话,不知是学给小虎子,还是戴宗山。随后,那边话筒挂了。“成不成,在此一举了。”安娜对自己说。如果这样你还不上心,还不妒忌,那自己这辈子嫁进戴家的机会可就渺茫了。安娜所说的约会,是在丽都(1)二层的一个小型舞会。套路戴宗山这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必须来真格的。舞会的召集人是沪城著名交际花江云柚,也算戴宗山的熟人,他们曾一起跳舞被小报记者偷拍过,上过报纸。当然这种无伤大雅的花边对他们两人都不算什么,一个死了太太,一个攀寻高枝的名女人,隔三差五混在一起,除了引人遐想,并不会辱没名声。安娜能去,是从大学校友周末那里打听的消息,缠着他带自己来,没准能在这里碰上戴宗山。现在她必须主动出击,看看自己还有多少胜算。那天在舞池,安娜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旁边坐了有一会儿了,心生伤感,还以为一盆刚从暖房里端出来的花,搁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很多人会驻足欣赏。其实并不。世间与她的心理错了位,瞬间明白遭社会毒打是什么滋味了,原来混社会的人都这么现实,她一个妙龄女子,打扮得如此入时,竟没几个有竞争力的世家子弟哪怕过来寒喧一下,他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都明里暗里有了心仪的女伴,哪怕那些女伴不如自己。校友来的太晚 ,让她略有些难堪。安娜脸有些发烧,万一此时戴宗山过来,看到自己乏人问津,会不会暗地笑话,原来自己既不抢手也不金贵,不过如此。上层社会的炎凉,就如窗外的秋雨,只需一场就透了。安娜正想办法摆脱尴尬,突然有一年轻冒失的男子试着过来,看其犹豫的样子,应该像自己一样,是向上够的,没够着。自己应该不是他的菜,他也是没伴怕人笑话才来搭讪自己的吧。安娜露出迷人的微笑,有人理自己就比一个人顾盼自怜强。她刚起身,伸出手,凉凉的手指却被一只厚实温热的大手截了去。那个高大的身影横在他们中间,摘下礼帽,有人在身后接了过去。那年轻人只微抬头看了中间截糊的人一眼,垂了垂头,悄悄退了。对方稍严厉又揶揄的眼光居高临下看过来,安娜有些窘迫,心里却暗自欢喜了一下。想钓的大鱼终于来了。戴宗山捏着安娜的手,从边缘穿过舞池,有些人认识他,本能就停下舞步,近乎讨好地打着招呼,他仅是随意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当时台上有香艳的名伶正唱《玫瑰玫瑰我爱你》,语调欢乐热情,舞池里绅士淑女,衣香鬓影,在翩然起舞。他带她到僻静的沙发上坐下来,给她要了一杯果汁,然后王顾左右而言其他,“听小虎子说你最近挺忙,没有功夫带他玩?”像她不应该来这种地方似的。安娜点头,“是啊,有点小忙。不好意思啊,答应的孩子,大人不该食言。改天,我会补上。”“忙什么呢?”他垂眸看过来,显得不经意一问。“和朋友一起吃吃饭,喝喝茶,跳跳舞,品尝一下咖啡,还能有什么?”她也不经意一回,抬眼扫了一眼在不远处站立的陶伯和黑衣保镖,觉得他来这里,显得突兀,莫非单为自己来的?“我也不能总在家里闷着,生活还要继续不是?”“嗯,是应该出来见见朋友,总比在家里呆坐着强。”他又掏出雪茄,摸出雪松长火柴,自己划着,点上,抽了一口,徐徐吐着烟圈,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我只是不愿在家里呆着,越来越听不得指桑骂槐了。还有你那未来的弟媳妇,在我家,现在就像王母娘娘一样,已经说一不二了。我再呆下去,快没活路了,还不能出来透透气?”安娜恰到好处地把怒气撒在继母继妹那些人身上,掩盖内在的企图。戴宗山很了解安家的处境,以前安伊应该告诉过他。他以前为帮助安娜,还让她住进他家里,安娜拒绝了两次。现在,他还能第三次邀请吗?但他现在已不吐口,却给她另出了主意:“你可以出去租个公寓,自己住,清静。”安娜莫名寒心了一下,以前他从不放过这样的机会,一再对自己开方便之门。现在,他真对自己的“私奔”介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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