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你今天还没跟我表白> 《你今天还没跟我表白》TXT全集下载_25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你今天还没跟我表白》TXT全集下载_25(1 / 1)

季初羽点头。不知怎么,忽然想到辛铭跟她说的,关于顾引川父母的事。况且,她也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让顾引川分神,他和他爷爷之间的事……还是需要他自己去面对和解决的吧。医院里。挤在加护病房里的医生有点多,病床前的仪器几乎将顾老爷子包围了起来,旁边的地上落了一个巨大的仪器,衍生出许多线路和管子,其中两根透明管子顺着蔓延到他胸口里。胃那里也插了管子,氧气管也一路延伸进鼻孔里被固定住。只不过短短半个月未见。顾老爷子就从一个精神矍铄的商界精英,变成了躺在那里靠着呼吸机维系最后生命的枯槁老人。心电图检测仪跳动着,像是他生命的倒计时。顾老爷子原本精明严肃的眼球此刻也浑浊起来。医生们让开一条道,顾引川走进来。顾老爷子视线缓慢地落在他身上,他原本浑浊且死寂的眼底猛地震荡了一下,里面汇聚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干瘪的唇也随着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靠近门口的位置,主治医师还是没忍住和魏秘书悄悄透了底。“顾先生这两天已经疼得越来越离开了……”“癌细胞扩散到他全身各个器官,本来就因为年纪大,身体机能老化,现在身体各个部位的器官都已经不堪负荷……”魏秘书眼镜后的眼睛还未消肿,很快又有了湿意,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尽量压低了些压抑住:“有没有什么办法,尽量让顾老能过得舒适一点……”医生听了也只是蹙眉叹气:“我们已经几次加大了止痛酊的用量……但是这个药是有上限额的,而且用多了会越来越有耐药性……再这样下去……”后面的话,医生没再说下去。但是魏秘书也已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视线落在病床上的老人身上。短短半个月,他几乎已经瘦得像是一棵枯树的树干了。犹如枯枝一般的手指伸在外面,液体不断地像是续命之水一样流淌进他身体里,却也只能是堪堪延缓他离去的时间。顾引川站定在病床的床尾,视线落在老人身上,眼底幽深,说不出的晦暗不明。房间静默了片刻,顾老爷子夹着心电仪的手指颤了颤,似乎是指向顾引川的位置。他的视线定格在顾引川身上不懂,隔了隔,干涸的唇再次翕动了一下,终于发出了一点气声。“小……川……”隔了很远的距离,魏秘书还是听到了。她抬起无名指扫了一下眼尾,很快恢复了冷静,疏散一屋子的医生:“不好意思,秦医生,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房间里很快只剩下顾引川和徐鹤,还有魏秘书。徐鹤看了一眼,小声地自身后提醒顾引川:“引川。”他示意一眼床上的顾老爷子。顾引川如梦初醒,终于回过神来。顿了顿,他抬脚,走到没有仪器的那一侧,拖了陪护椅过去,坐在了老爷子床边。距离上次顾老爷子亲口叫他“小川”,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过去了。小的时候,顾引川对这个爷爷又尊敬又害怕。总有一种疏离感。父母总是带着他游山玩水亲近大自然,教他书法、写生画画,给他讲童话故事,把他的童年塞得饱满且无忧无虑。但是每次他说爷爷有点凶他害怕的时候,父亲都总是会把他拉到一边认真严肃地教育他,正是因为爷爷这样才能管好公司,才能带给他们这样好的生活和未来,爷爷为他们遮风挡雨惯了,所以才凶。顾父那时候总说,自己已经让爷爷失望了,他不能再说这种话让爷爷伤心了。想来,这竟也是很遥远的回忆了。也只是回忆了。“嗯,”顾引川低沉地应了一声,让魏秘书的眼底都有了诧异和欣慰,“我在。”顾老爷子的瞳孔也猛地震缩一下,苍老褶皱的眼眶里,缓缓地积蓄起了泪水,好像让他恢复了些清明。他却只沉沉的叹了口气,缓缓地伸出了没有夹心电图仪的手,却因为没有力气,只堪堪动挪了挪位置。顾引川视线落在他干瘦的手指上,没有动。魏秘书有些焦急地在床头小声催促他:“小川……”有那么几秒,世界像静止了一样。终于,顾引川眼底的神色沉了沉,伸出手,停顿一瞬,握住了老爷子的手。魏秘书瞬间抬手遮住有些反酸的鼻尖,低下了头。顾老爷子插着呼吸管,说话一字一顿,多数还是虚弱的气声,格外困难。“小……川……是……爷爷,对不起……你……”他竟是这样的虚弱。曾经叱咤商界30年,在无虞市屹立不倒的商业传奇,一朝躺在这里,像是在地平线跃动的夕阳,再不舍也终究会陨落,徒留无奈和感慨。顾引川没有回答。顾老爷子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和回忆里边,艰难却忍不住一直想对顾引川说的那许多话。“我最近……总、总梦到你爸爸……他连爸都不肯叫我了……怪我、没有……把你照顾好……”“我梦到他出事那天……我没有……给他打电话……没、怪他……”顾老说到这里,再哽咽得说不出话。他抓着顾引川的手也在颤抖,却完全使不上力。魏秘书眼眶里的泪也在继续,她声音里的哽咽几乎快要压抑不住:“顾总……您慢点说,医生说您不能激动,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是想劝顾老对过去看开点。但是人之将死,牵挂的,无非也就这些了。顾引川深深吸了一口气,视线终于缓缓落在顾老爷子脸上:“并不是因为你。”他的声音低沉,犹如傍晚的钟,为一切落下帷幕:“我后面查过,那次出事的根源是雪天路滑还有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和你没有关系。”他幽深的眼底也平静无波,像是沉静了万年的湖泊:“即使没有你那通电话……结局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这些话,从顾引川嘴里说出来,像是没什么感情地谈起往事,但是对于顾老爷子,却如同死前的大赦和解脱……魏秘书终于忍不住,即使捂着口鼻低下头,泪珠还是大滴地砸在了镜片上。她猛地回过身避过,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脸憋得通红,脖颈上的青筋也突了出来。顾引川唇角的弧度有些苦涩,眼底却是难得的平静无波:“我那个时候太难以接受他们离开的事实,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所以把一切都怪到了你的头上。”十几年过去了,这是顾引川第一次对顾老爷子说这样的话。顾老爷子苍老的眼底的湿意再也夹不住,顺着眼角深深地沟壑蜿蜒下去。他激动地脸颊泛红,倒像是憋出了一丝血色,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顾引川没再说下去。他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说的该说的了,这应该是也是顾老爷子最想听到的了。许久。顾老爷子终于慢慢的平复下来。似乎又想到什么,顾老爷子薄唇翕动了一下,终究化成了沉沉的一口气,没再说下去。等了等,顾老爷子把视线移到魏秘书背影上,指尖动了动。徐鹤拍了拍魏秘书的肩:“顾总叫你。”魏秘书吸了吸比了,搓了一下脸,顷刻恢复了情绪。她转过来,也绕到顾老爷子床边来:“顾总,什么事?”“小魏……”顾老爷子说话带着虚弱的气声,魏秘书微微低下身子,凑近了去听,“遗嘱……遗嘱的事,就靠你了……”魏秘书才收敛住情绪,因为顾老爷子这一句话,眼泪再次漫出来。她抿唇忍住,很快应:“哎,您放心。顾总……还有别的事吗?”“你跟小川不对付……这些年,你对顾氏功不可没,等……我走了,”顾老爷子喘了一下,缓了许久才接上话来,“你想的话,就去……过自己的日子,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川……他有主见的……”跟了顾老爷子这么多年,魏秘书几乎是瞬间就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她代表的是顾老爷子这一代的观念和权威,顾老爷子这么做,无疑是直接让权,把顾氏全权交到顾引川手上。调整了下哽咽的声音,魏秘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清晰一些:“好……我明白的。我也正好好好休息一阵,去做点想做的事。”交代完魏秘书,顾老爷子又把目光转向了顾引川。“小川……爷爷把公司交到你手上,不是……让你把它做多大,多好……是想,到哪,都能有你的……容身之所……”顾老爷子硬气了一生,从来没有低头说过一句软话。他的的妻子走得早,那之后他没再娶,一个人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一直做到顾氏的商业帝国;顾老爷子唯一的儿子和儿媳离去以后,他从没强压顾引川低头对他示好,这么多年疏离冷硬得撑下来;十年前,顾引川出事后,顾老爷子听从心理医生建议,把他送出了国,一别就是十年,他也硬撑着没有言语。直到半年前,他被查出肺癌晚期。就好像整栋大厦从地基开始坍塌了,顾老爷子强硬了一生,忽然就被疾病压垮了。顾老爷子有些逼迫顾引川回国的意思,怕十年一别就是永恒,也怕自己走后,这儿子留下唯一的牵挂却还过不好这一生。“辛铭的事……也许,真是我错了……”时至今日,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如果不让那个孩子进家门……如果不是觉得顾家已经给了他够多,如果,当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顾引川同龄的男孩子看……可是凡是过往,接没有如果。“那个女人……”顾老爷子说到后面,明显更加气虚了,“爷爷怕……她是……”后面的话,已经很吃力了。顾老爷子喘息着适应着。魏秘书忍不住,替他开了口:“小川,你爷爷从来就不是怕你谈恋爱或者找一个普通的女孩,你经历这么多坎坷,他倒宁可你找一个普普通通但是爱你的女孩。他调查甚至有些敌视季初羽,只是很怕……辛铭的事重蹈覆辙。他很怕……如果他不在了,你一个人会更加承受不住……”徐鹤双手交握垂下来,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拧着眉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把头偏向了窗外。顾引川没有回话。坐了会儿,他缓缓松开了老人的手。“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公司还你。”明明知道不可能了……魏秘书抬起手背遮住鼻子,因为忍着哽咽,身体有些颤抖起来。顾老爷子也不知道是听进去顾引川的话没有,他的瞳孔有些涣散,看着他一眼,似乎是要点头,很快又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失神迷茫起来。临走前,徐鹤绅士且安抚性地轻拍了拍魏秘书的肩膀。——新年一过,临近春节,人们生活和忙碌的节奏明显更快起来了。季初羽闲暇时间就去阮教授的心理咨询工作室看看,阮教授看到这位爱徒有朝一日自发自愿地出现在这里,心底的欣慰是格外明显的。“初羽,你能想通了就太好了,不然,以你的天赋和才华,真的浪费了。”阮教授坐她对面,语气里的兴奋不言而喻,很直接地明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屈才?”这是哪里的话。分明是阮教授还器重她才是。季初羽扫了一圈会客室这里,是非常简洁且让人舒适的氛围,因为来这里寻求咨询和帮助的都是心理健康状态出了问题的,强迫症、抑郁症、焦虑症等等,这些病首先就要从外部创造一个尽可能不制造压力的舒适环境,不然不仅不会让他们放松下来和咨询师更真实自然的交流,可能还会加重病情。季初羽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现在最担心的问题:“阮教授,我现在……恐怕不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了,我已经太久脱离学校那个环境和状态了。”“初羽啊,你这就过谦了,”阮教授叹了口气,眼底有些心疼,“我知道,你这些年,其实心底里一直都放不下的吧。而且,我去过你们福利院不少次,那里的孩子心理状态都相对健康许多,送出来和新家庭的融合度也很高,这个事情,你功不可没的。实践比理论更加重要。”他建议:“你可以尝试着从儿童咨询做起,这是你的强项。”想了想,季初羽也就没再拒绝:“好……我会试试。”谈妥了这件事,阮教授心里的一个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他看着季初羽温婉且安静的模样,颇有感慨地开口:“初羽,我总感觉……你现在,和之前的状态相比,很不一样了。”季初羽有些疑惑:“哪里不一样?”心理咨询师不是读心大师,阮教授被她这样问的愣了一下,很快笑了。恰逢乔隐才做完一个钟的咨询。她有些懒散地倚靠着咨询室的门,扯着嘴角开口:“谈恋爱了呗!那肯定状态不一样,味道都不一样了呢。嗯……这恋爱的酸臭味。”阮教授有些讶异:“初羽……恋爱了啊。”下一秒,他有些欣慰地笑开:“是好事啊,恭喜你。”季初羽轻轻浅浅地笑了一下:“谢谢。”阮教授连连点头:“哎,你现在这样,我总算是放心了。相比你啊,我现在更头疼乔丫头,她和那个丁什么声的小提琴家的事,我可真是——”阮教授话说到一半,就被乔隐一个箭步冲上来挡住了。乔隐捂着阮教授的嘴,一面疯狂暗示地对着他眨眼:“阮老师!我这有个很重要的文件需要你过目一下!很重要!现在就去!”阮教授可就明白过来。感情这在俩小丫头之间还有秘密了呢。也罢也罢。挥挥手,乔隐半信半疑半带威胁的,终于松开了阮教授。告别阮教授,季初羽出了工作室的门,乔隐出来看她,明显一直在侧目观察。今天天气有些阴沉,季初羽抬头望一眼犹如淡淡水墨画铺展开来的天空,忽然打破静默:“你和丁籁声在一起了?”声音很平静。乔隐一时间头脑风暴,就在她犹豫该回答是还是不是的时候,季初羽又问:“什么时候的事?”依旧是平静无波的语气和神色。但是依旧肯定了上一个问题的答案。乔隐张了张嘴,索性妥协:“就……上个月,他去美国演出,我刚好在那边出差。”季初羽一听,缓缓地笑开,偏头看她:“怎么,连我也瞒着?要不是蒋教授今天说漏嘴,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想到乔隐在知道自己和顾引川的事的时候的炸毛程度,她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看她小表情变化莫测。“当然不是!”乔隐到底还是有些心虚,语气渐弱,“我……我就是觉得,以前老跟你说离那个花心菜头远点,谁家女人摊上这么个男人倒血霉了,结果我自己栽这了……多丢人啊。”这倒是,以前照乔隐和丁籁声的互怼程度,和乔隐对丁籁声以及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的嫌弃程度,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是不会来电的类型。但是……想想丁籁声好像一直对乔隐都有着一种迷之包容感,也不是不可能吧。季初羽彻底笑开,笑意弥漫到眼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明媚,带上了少女气息。“那这次是怎么栽了?”“就……”提到这个,饶是乔隐再大大咧咧,脸颊上也爬上一些红晕,“那次去美国,我淋了雨发烧了,又赶上生理期,工作日程还要赶,护照落在酒店了。”提到那个时候,乔隐想起来还是觉得状况太糟糕了:“然后他刚好打电话给我,我就跟他说了。结果丁籁声砍了后面一半的表演曲目,直接就帮我去酒店找回了护照,然后把我接到他的住所,一直照顾好,还帮我联络了甲方,推迟了工作……”季初羽大致也就懂了。丁籁声和乔隐之间一直是欢喜冤家的状态,乔隐大大咧咧,丁籁声多情却内敛,两个人彼此熟悉,却缺乏了点热情。那次……应该是突然产生了某种星火,让他们确认了自己的感情或心意吧,也或许,其中一方本来就一直有着某种心思……思及此,季初羽偏头看了一眼脸颊绯红的乔隐,挑了挑眉。乔隐以前说过,丁籁声是她高中时候的学长,她那时候还眼瞎暗恋过他。这样的话……事情可就有趣了。——辛铭距上次突然找季初羽之后,又有一阵销声匿迹了。他这样让所有人都摸不透的突然行动又突然消失,让所有人都摸不清他的动向,有些防不胜防。顾引川依旧忙碌辗转在顾氏大楼,但是下班后,他都直接让司机把他送到季初羽租的这边来。起初季初羽还担心他在这边住的不习惯,但看他太过忙碌,会别墅又太远,也就没再反对了。清晨,季初羽把家里分类好的垃圾袋封了口,拎着出门。丢完垃圾才要回去,季初羽打开自家信箱去取晨报,却发现晨报上面还压了一封厚厚的信封,还有一个很薄却很精致的信封。她住这边除了水电煤气账单还没收到过信件。正想着是不是投错了的时候,季初羽拿起来,看到厚信封上面“季初羽女士收”的字样。另一封上面,写了“顾引川先生收”。季初羽下意识地皱眉,谁会知道顾引川现在住在她这里呢。两封信件的寄件人都没有署名。除了收信人名字,这上面看不出任何多余的信息。进了家门擦了擦手,季初羽小心地拿美术刀把自己那封信封后面的封口划开,没有损害到信封。小心翼翼地往出倒了倒,里面先是散落出来有些厚实的照片。照片是彩色的,画面很模糊,似乎是隔了很远的距离拍的。照片一张张往下翻,从很远的全景,渐渐变近,似乎是被镜头放大的趋势,远处隔着绿化带和树站着的两个男人的背影越来越清晰。但是清晰度仍然不够高。季初羽一张张往下翻着,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眉头也渐渐蹙起。终于,照片翻到了底,最后一张,画面里的男人终于转过脸来。即使只是大半张侧脸,季初羽几乎还是顷刻间认出他来了。旁边那个男人穿着 呢子套,脖子上的深灰色围巾像个标记,在季初羽心底里划出一道裂痕。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一般。季初羽瞳孔猛地皱缩一下,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第45章花了好久才平复下来心情。季初羽深深浅浅的呼吸着, 有那么瞬间,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这张照片上, 左边那个穿着呢子大衣的瘦高身影是她的父亲, 十几年前, 他溺水身亡的那天, 就是穿了这样一件呢子大衣, 下车前, 脖子上不忘裹上她妈妈亲手织的围巾。旁边那个露了半张脸, 因为肥胖,头和身体之间衔接的脖子几乎被挤得看不到。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被撑得很鼓胀。季初羽认出了那张脸。是……18年前,她爸爸任职的那个印厂的厂长。一瞬间冲到脑上的血液终于缓慢回流。照片的下面是一张便签纸,写了一个地址,是在临市周边一个偏僻的村子里, 季初羽听说过, 还没去过。季初羽没有犹豫, 把照片塞回到信封里,起身去穿外套。临出门前, 季初羽回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封给顾引川的信,犹豫了一下, 径直关上了门。——临市相比无虞市发展差了一些。没有顾氏这样做开发和地产的支柱产业, 建筑上的发达程度也差了一些。尤其是周边的村庄,发展要更滞后。车子一路向着郊区驶去,渐渐的远离了霓虹大厦, 视野开阔起来。季初羽坐了很久的车,原本翻涌的情绪渐渐有些麻木起来。她偏头看一眼窗外,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墨色的苍穹包裹下来,似乎随时可以压垮一切。终于,车子在颠簸一阵之后,停在了小巷口。“谢谢,麻烦您在这里等我一下。”季初羽下车,对着司机摇下来的车窗说。司机摆摆手,眼底有着长久开车的疲惫,他摸索出了香烟,夹在了唇边。这是季初羽打到的出租车,她特意在事先就说了要往返,就是怕来了这边太过荒凉,不好打车回去。心里又有些惦念着顾引川了。不再耽误时间,季初羽转身,向着身后的小巷走去。小巷有点窄,全是农村的自建宅,房子挨着房子,都不大,甚至有些杂乱。季初羽走到第三户人家的时候,低头看一眼便条上写的地址,又抬头看一眼钉在墙上的门牌,终于敲响了门。敲了许久,里面终于有了反应。“谁呀?来了来了——”门栓被抽掉,很快,吱嘎一声,门被拉开了。里面探出一张浮肿的脸,涨红得不像话,男人头发蓬乱油腻,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满是疲惫和浮肿。周身掀起一股难闻的劣质酒气。他抬眼看一眼季初羽,眼底是陌生和疑惑:“你找谁?”季初羽就定定的看着他。直到对面开始不耐烦,就要把门关上:“神经病——”季初羽猛地抬手拍在铁皮门板上,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发出震天响,把对面男人吓得条件反应地瑟缩了一下。“姑娘,你到底要……”没等他说完,季初羽收回了手,手心已经麻木了,她沉声开了口:“刘厂长。”对面的男人怔了一下,很快,下意识要避开她的视线:“不是、我不是……什么厂长,你认错人了吧。”季初羽直接抽出最后一张照片,举在他的眼前。男人看了一眼,浮肿的眼底瞳孔皱缩了一下,他半张的嘴翕动了两下,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季初羽深吸一口气,偏头视线死死地盯住他:“你可以解释一下,我爸爸去世那天,为什么是你站在他的旁边吗?”不知道是被她话里的哪些字刺激到了,男人肥厚的背颤巍巍的拱起,视线左右看了下想要逃,却又避无可避。季初羽眼底的寒意恨不得将他凌迟:“所有的人都说是那天和我爸见面的,是车间主任赵广生,警察查了我爸的手机,最后的通话记录也是赵广生,连他自己的口供都是说是受你嘱托来游说他的。那么——”季初羽也不顾及,在他想逃的瞬间,抬手扯住他有些脏污油腻的羽绒马甲的领口,逼迫他看着面前的照片:“为什么那天和我爸见面的人,变成你了呢?”这句话就像是审讯。相比被立案调查时的审讯,似乎面对季初羽的质问,更让这个男人痛苦煎熬。男人顿了顿,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你是季海的女儿?”季初羽没答,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男人看着她的眼神,眼底显现出畏畏缩缩的惧色,声音也支吾起来:“闺女……我、我当时也是走投无路,才去找你爸说这件事,让他帮我做成,我会分成给他——”“那时候,我儿子赌债,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还不起啊——高利贷的剁了他两根手指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我老婆还闹着跟我离婚……我也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似乎想到什么,男人有些无措地摆手。“你、你父亲的死和我没有关系啊……我、我找完他被当场拒绝了,当时又被勒索的打电话,就急着走了……我也是晚上看新闻,才知道,你爸爸他那天高血压犯了,然后——”男人自己也有些沉郁地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季初羽死死拉着他的领口,像是要用那张照片照出他心底的丑恶万象,让他不得不把真相倾吐一样。男人看她这样,也急了。“我唯一做错的,就是在事发之后,把事情都推到你爸爸头上,我当时也真是走投无路了,想着反正你爸都死了,我不想坐那么多年牢啊——”男人说着,扯着嘴角苦涩地笑了一下:“想来也是报应,我坐了十五年的牢,儿子死了,老婆跑了,现在一个人住在这种鬼地方,整日和垃圾为伴——”季初羽听他说着自己的惨状,有些不敢相信地皱眉:“你都不为你曾经做过的事感到愧疚吗?因为你,舆论引导着攻击我家,我妈妈也……去世了。我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孤儿,你都不愧疚吗?”男人脸上的神色一顿,很快低下了头:“愧疚啊,可是愧疚又有什么用,我在监狱那些年,愧疚过了,后悔过了,可是烂命一条,什么也不会改变了。”季初羽缓缓垂下手来,忽然感觉自己全身都失了力。男人抬起头来,眼底有着麻木:“季家闺女,你要我这条命吗?要的话,就拿去好了。”季初羽低头,开始动作很急促地往信封里塞相片,力气之大,几乎快要把信封攥烂。终于,她把那些相片塞了回去,死死捏着,抬起了头:“我不要,你的命现在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希望你剩下的时间时时刻刻记得,你身上背负了两条血淋淋的人命,一个本该幸福的家庭,一个无辜孩子的一生。你就这样活着,沉沦在这愧疚中,连酒精也不能麻痹。”季初羽转头就走。身后的男人突然喊了她一声:“季家闺女——”“你父亲的墓在哪里,可以的话——”“不用,”季初羽的声音冷到谷底,“你不配。”——顾引川回到住处的时候,季初羽并不在家。已经过八点,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很快雨势渐大,阴寒地覆盖了整个无虞市。才要给季初羽打个电话,顾引川一眼看到了客厅桌上那个崭新的信封。他走过去拈起,发现信封没有封口,可以轻松地自后倒出里面的硬卡片。是一张邀请函,很质朴的颜色,简约的画风,顾引川却看得瞳孔猛地皱缩一下。邀请函背面是手写的很娟秀的字体。【引川,你来一下这里,好吗?】底下是一个艺术街画廊的地址。窗外闪过几道闪电,把顾引川额头的汗照的透亮,轰隆隆的雷声随之而至。门口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顾引川捏着邀请函,指骨近乎发白,他长腿微迈走了过去,按着门锁,拉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女人。这么冷的天,她穿着白色纱裙,一直垂到脚踝,裙摆都被打湿了,贴着小腿,有几分狼狈。上半身套了一件黑色宽大的卫衣,戴了鸭舌帽,又把卫衣的兜帽自后拉起来罩在上面。女人脸极小,鸭舌帽压着刘海遮住了额头,又戴了一副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几乎无法辨认她的模样。听到开门声,原本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的女人似乎被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女人咬了咬下唇,苍白的嘴唇恢复了血色。她的视线垂落在顾引川手里执着的信封上,嘴角的笑有些苦涩又复杂:“幸好,你还在这里。”看顾引川更加清隽却难于靠近的眉眼间的疏离,女人深深呼出一口气,尔后抬手,把墨镜摘了下来。兜帽被她随手拂去,女人把鸭舌帽也摘了攥在手里,长如海藻般的卷发披散在身侧。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