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飞往后靠在车座上。“还行。”夏正行转头。“题目简单,应该能进决赛。”“还有决赛?”祁飞看他。“什么时候?”“这周末,在上次学科竞赛的体育馆。”“你们这次奥数比赛是不是特别重要?”祁飞问道。“高考可以加分的那种?”“考到前三名。”夏正行开口。“部分大学可以降分录取。”“嗯。”祁飞点头。确实是很重要的考试。脑海中又开始闪烁那四个痞子不怎么友善的眼神。要是他们来找夏正行的麻烦...“要不。”祁飞抬头。“这周末我跟你一起去。”夏正行快速地转头盯住祁飞。“好。”他又重复了一遍。“好。”这周刘云家迎来了两件喜事儿。一是对面老板娘答应了把小汪借来住几天,平常空荡荡的家里多出了一个摇头晃脑的小背影。每天祁飞回到家,能逗上一两个小时的小汪。二是夏正行毫无例外地通过了奥数的初赛,祁飞原本以为直接进决赛就行了。没想到星期四还有个复赛,也是在九中的礼堂里面进行。因为周四是清明节假期,学校里没人。刘云和祁飞一起把夏正行送到礼堂,待在学校门口的咖啡馆儿等他。才入春不久,咖啡馆里已经开了空调。人不是很多。“小飞啊,最近过得怎么样?”“还行。”祁飞放下手机。“都挺好,没有什么特别。”“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阿姨等会儿去超市给你买,中午就做给你们吃。”“不挑嘴,姐做什么我都爱吃。”“你这孩子。”刘云撩起爽丽的短发。“你叫我姐,夏正行叫我妈,你们俩不就差辈了吗?”那挺好,她还能多个大侄子。这话祁飞没说出口。刘云点了两份小蛋糕,一份草莓味的,一份巧克力味的。“来,吃点儿。”“你吃吧,我不吃蛋糕。”除了纯粹的糖,其他稍微带点甜的东西,祁飞其实都不是很喜欢。黄豆有段时间觉得她这种症状很奇怪,还上网百度百科来着,结果绕了百度一圈也没找到类似的案例。于是他自己给祁飞下个定论。“你这纯属于事儿多。”祁飞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苹果味的棒棒糖,散漫地叼在嘴里。“你也吃这牌子的棒棒糖啊?也是苹果味儿的...”刘云的叉子插在了小蛋糕上,糖霜流了下来,铺在了奶油上。“正行也特别喜欢吃。”刘云插了块蛋糕放进嘴里。“说起来也奇怪,他以前不喜欢吃糖,最近天天都买糖,而且还都是苹果味的,房间里都已经攒出一箱子了。”“是吗?”祁飞愣神了片刻。苹果味的?“这蛋糕还挺好吃,欸...”刘云把叉子放下,视线往外。“正行回来了,这次考得真快...”奥数的复赛成绩在周五的晚上、通过短信的方式传到了刘云的手机里。厨房里传来小汪的汪声,和刘云短促的尖叫声混在一起。没有任何意外,夏正行进入了决赛。没话说,他真得很争气。祁飞要是有夏正行这么个儿子,估计晚上睡着了都能被笑醒。晚上不需要看店,刘云让祁飞到夏正行房间里一起写作业,自己洗了点水果送上去。祁飞翻开五三,看了半个多小时的阅读理解。偶尔刘云会推开门过来检查他们有没有认真学习。祁飞拿起笔装模作样地在练习册上画画。八点多钟的时候,刘云走了,说是要去同学聚会。祁飞终于可以放下笔,从书包里掏出漫画书看。夏正行把他的手机借给了她。电音从耳机的两端传过来,漫画已经到了第201话,但9岁的男主依旧还是9岁。小汪从门外溜进来,趴到祁飞的腿边,用脑袋顶着她的脚踝。祁飞把它抱起来,摁在腿上不让它乱动。一边翻书,一边摸着小汪的后脖子。小汪舒服得眯起眼睛,打了个喷嚏。看到男主往海里跳的时候,夏正行的手机传来了一声叮铃声。祁飞瞥眼一看。-你有一条新消息,来自‘女子高中高三马同学’。这什么官方的备注?祁飞盯着那名字片刻,意识到这个马同学应该就是马如墨。那个戴着眼镜直勾勾盯着夏正行的女孩儿。祁飞对她的眼神印象很深。像是要把夏正行吃了一样。“有新消息。”祁飞把耳机摘下,手机递到夏正行跟前。夏正行点开,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而后转过头看向祁飞。“她说周日的时候奥数决赛,问我周六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图书馆复习。”祁飞盯着夏正行,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把消息念给她听?马如墨是找他去图书馆,又不是找她。小汪趁着这空档从祁飞的腿上往上爬,带着一股攀登者的气势扒拉着祁飞的衣服,挂在祁飞的卫衣侧面。为了防止小汪摔下去,祁飞伸手把它捞回怀里。这狗子可能有一个武侠梦。就在武侠小汪乱动的过程中,祁飞的脚踢到了桌子底下的一箱子。发出沉闷的“啪”的一声,掉出来几个东西。“欸,我踢到什么了?”祁飞低头,看见几个绿色的棒棒糖滚到地上。原来刘云说得是真的,夏正行真攒了一箱子的苹果棒棒糖。祁飞眼睛都亮了。“可以啊你。”祁飞把箱子拉出来。“有品位。”说话的同时祁飞咧开嘴。但是笑意没有到达眼底。因为她知道夏正行根本不喜欢吃糖。夏正行那句‘我喜欢你’又开始萦绕在祁飞的耳边。祁飞捡起地上的棒棒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塞到了口袋里。“既然是我踢出来的,这几根我就没收了啊。”“想拿多少拿多少。”夏正行笑起来。“反正很多。”“少爷啊你。”祁飞踢了一脚夏正行的凳子。“真阔气。”小汪的鼻子凑到祁飞的口袋里,似乎非常好奇它闻到的甜味儿到底来自哪里。夏正行的手机又响了一声,应该还是马如墨。看完后,夏正行看向祁飞。“明天的图书馆,我该去吗?”夏正行看着她的眼神很坦率,以至于祁飞把他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祁飞在心里叹了口气,握紧口袋里的棒棒糖。“图书馆多不好啊,冷冷清清的。”祁飞开口。“你们俩约个咖啡馆学习不行啊,环境又安静还能听点音乐吃点东西。”祁飞说得通情达理。但夏正行没有应声。他盯着她许久,也沉默了很久。空气都快凝固了。夏正行似乎在祁飞的眼中找些什么东西,但祁飞早就躲开了眼神,佯装落在了小汪圆溜溜的鼻子上。说实话,心里有一股怪劲儿。她竟然不希望他们一起出去。祁飞也不知道这股劲儿从哪儿来。眼皮子跳得慌张。夏正行拿起手机,在手机键盘上敲击了几声,而后把耳机重新插在手机上递到祁飞。“用好了。”声音很低,应该没有生气。祁飞和小汪一起扭过脑袋看向手机。手机界面上还是他和马同学的聊天栏。夏正行刚刚输入的一行字清晰得显示在屏幕上——抱歉,没时间。小汪再次打了个喷嚏。仿佛多打几个字会死。祁飞把微信关掉。在音乐界面上划动几下后站起身。她把漫画书拿起来。“不看了,累了。”祁飞走出去。“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夏正行的视线落在了祁飞手里的糖上。“怎么,舍不得?”祁飞问道。“不是。”夏正行站起身,把糖从祁飞的手上抽走。祁飞一个措手不及,手就已经空了。“晚上不要吃糖,先没收。”小汪‘汪’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跟着祁飞出来,对着夏正行甩尾巴。“我这会儿不吃。”祁飞伸出手想要抢回来。夏正行已经把手揣回兜里,弯下腰。“明天早上再给你。”他笑着转过身,重新坐回书桌。祁飞盯着夏正行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夏正行的笑有点儿坏。要不要把糖抢回来?思考了三秒后,她伸出脚把门踢着轻轻关上。小汪兴奋地用脑袋顶着房门。“行了行了,你就算顶破了也没糖吃。”祁飞弯下腰把小汪抱起来。“虽然不能吃糖,但是澡还是要洗的。”小汪窝在祁飞的怀里,仿佛听懂了接下来它要经历怎样的磨难。狗子怕洗澡天经地义。祁飞拍了张小汪头顶着泡沫的照片,传在原野院的群里。给狗子洗完澡后,原野院的群里面已经通知99+了。祁飞躺回床上,发现手机界面上多了一个群,名字叫‘aka不知道该起什么名字的群’。点进去后,第一张就是她刚刚发的小汪照片。是黄豆转发的。上面写着‘裸·照诱惑’四个字。群里一共4个人。黄豆,夏正行,卫风,还有祁飞自己。卫风看到裸·照诱惑四个字后,发了一连串的问号。-@aka黄豆豆豆被盗号了?祁飞咧开嘴,把自己的备注改成了‘aka祁飞飞飞’,继续在群里发了几张小汪的诱惑照。相册里还存了几张阿柴的照片,她也发了上去。俩狗子的照片这么一对比,是真得很像。卫风再次发了一连串的问号。最后他放弃了挣扎,也开始评论阿柴和小汪微弱的区别。小汪在床脚下用圆溜溜的鼻子拱着地面。“你是在学猪吗?”祁飞伸长手捞着小汪塞进怀里,任由它扑腾。祁飞把手机放在它跟前。小汪直扭动脑袋,最后它发现自己压根儿就挣脱不开后,才不情不愿地盯着手机屏幕看。祁飞把阿柴的照片无限放大。小汪圆溜溜的眼睛都是疑惑。祁飞揉着它的脑袋。“你说阿柴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小汪‘汪’了一声。在小汪把舌头舔在手机屏幕之前,祁飞把它的脑袋揉到被子里。“不是就不是,你急什么?”关上灯后,手机屏幕又亮了。-@aka祁飞飞飞,你有一条微信来自@aka黄豆豆豆。祁飞划动开手机屏幕。-周末不回原野院吗?-夏正行明天有奥数决赛,我也去。黄豆发来了个‘好吧’的表情包,还是用小汪的照片p成的。祁飞放大图片看了一阵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祁飞在对话框里输入。-明天你有空吗?-我什么时候没空过?黄豆又发了个小汪的表情包。-这样...祁飞的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了一秒。-这周末的奥数决赛你和我们一起去,明天早上九点,体育馆。-行,那我明天八点半到班长家找你们。隔天早上,黄豆果然骑着自行车来了,脸因为骑车而红扑扑的,显得他的娃娃脸更加娃娃脸。谁能把这张脸和他运动服之下的肌肉联想到一起?黄豆把自行车停在车库,坐着刘云的车和他们一起去体育馆。夏正行下车。“我帮你拿包。”祁飞伸出手。“好。”夏正行垂下眼,看了看祁飞又看了看黄豆。“班长加油,争取考个第一名!”黄豆和他对视。“我们坐在咖啡馆里等你出来一起吃中饭。”祁飞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也许是她想多了。那四个痞子就算消息再灵通,也不太可能会跟到体育馆这边。回过头,祁飞和夏正行的眼睛四目相对。夏正行看着祁飞。“你在找什么?”“没。”祁飞把他的书包斜挎在背上。“我在想今天为什么人这么少。”“应该是因为今天没演出。”夏正行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白色的耳机线落在祁飞的手上。在完全垂落之前,三颗苹果味的棒棒糖铺在了白色的耳机线上。“说好了今天早上给你的。”夏正行笑起来,眼角弯下的弧度跟小汪的一模一样。乖巧得有些可爱。“我先走了。”祁飞攥紧糖。靠。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不知道是因为糖,还是因为刚刚夏正行那个同类般和煦的笑。“祁飞。”黄豆的声音打断祁飞的思绪。“快找家咖啡店,说好了你要请我吃饭。”“行行行。”祁飞把夏正行的手机和棒棒糖塞回口袋。黄豆研究了半天菜单,就点了个鸡肉卷。祁飞叹了口气,给他再加了三明治和牛肉。就黄豆那运动量,鸡肉卷能顶个屁的饱。“领过工资,你放开吃。”祁飞把棒棒糖塞进嘴,看着黄豆吃东西。怎么看怎么就像是疯狂进食的博美。祁飞时不时转过头看向咖啡馆的玻璃罩外。没有可疑的人。咖啡馆的位置很好,但凡有人要进体育馆都会经过这片,但是这群人里显然没有那四个身形不正的背影。“你在找那四个痞子?”黄豆擦干净嘴。“你喊我来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们?那群人又不傻,肯定不会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动手...”“嗯。”祁飞点头。“但不排除可能性。”“你太敏感了吧?”黄豆把脑袋搁在桌上。“反正如果是我,肯定不会挑今天闹事儿,又不能捞到什么好处。”“让刘云害怕就是他们的好处。”祁飞看向黄豆。长久地对视。黄豆应该能读懂她的眼神。果不其然,黄豆立马坐直身。“祁飞...你换目标了”“嗯。”祁飞点头。“一个换成四个?”黄豆挑起眉。“够刺激啊,我喜欢...反正最近陈越那垃圾也有人收拾了。”他不说陈越祁飞都快忘了这号人了。“陈越家里出事儿了,好像被查了,房子都被撤了...不说这个,你有没有具体的计划?”黄豆把跟前的咖啡挪开,凑近祁飞。“定在哪一天,什么地方?”“还没有。”祁飞叼着棒棒糖。“他们四个人没有具体的行程,没有固定的工作,连居所都不固定,比较难搞。”“是有点儿。”黄豆晃着退,把手指放在桌上敲动。“没事,最近我有空,我去跟跟。”“找人和你一起跟。”祁飞抬起眼。“他们用刀。”虽然用得很烂。“当然。”黄豆点头。吃完一根棒棒糖后,祁飞用糖纸把棒子包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她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划动开屏幕,时钟已经走到了十点四十五分。“这是班长的手机吧?”黄豆凑过脑袋看了一眼。“真行,竟然把手机直接放在你这儿,还没有设置密码。”说到这个,祁飞发现夏正行手机的密码确实没了。上次打开还要输入四个1。这次划开手机屏幕就直接进入了主页面。“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黄豆说得很大声,隔壁桌的人都转过来看向他俩。“你怎么不拿个喇叭站在桌子上讲呢?”祁飞抬头。“我倒是想啊,你又不准。”黄豆笑起来。“说真得,班长表现得太明显了,说他不喜欢你我都不信。”“以后少看点言情小说。”祁飞皱起眉。“免得瞎想。”说到这儿,咖啡店的门铃响起,夏正行走了进来,阳光照在他的侧脸。黄豆举起手正准备喊他,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马如墨后,又慢慢把手放下来。他转过头,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祁飞。祁飞踹了黄豆凳子一脚。“看屁。”第30章 夏天威胁烦躁。不知道为什么烦躁。然后再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烦躁而烦躁。当祁飞看到夏正行和马如墨坐在了斜对角的咖啡桌上时, 这股烦躁更强烈了。就像撕不开糖纸一样。“他们是不是提前交卷了在对答案啊?”黄豆低声说话,扭过头。“但是又不像,没拿本子出来啊。”“喝你的。”祁飞面无表情。“他们聊他们得, 你管他们干什么?”“祁飞你不吃醋吗,夏正行考完试没来直接找你?”在黄豆说完之前,祁飞的脚已经踹在了他的凳子上。这次动静有点儿大,隔壁桌的小情侣被吓得跟着抖了一下。祁飞深吸了一口气。“少看点言情小说。”“说到这个我就来气。”黄豆皱起脸, 喝了一口咖啡,被苦得脸皱巴得更厉害。“你知道今天我爸生日吗?”他说话的同时, 祁飞的视线不自觉飘到了斜对角的桌上。盆栽挡住了夏正行和马如墨的身影,间或传来了谈话声, 但是听不分清。“你知道今天我爸生日吗?”黄豆再次问道。祁飞的视线这才落在他脸上,皱起眉。“你有爸爸吗?”“不是,我说的是那个写小说的, 笔名叫今天我爸生日, 我记得上次跟你说过。”“你说他写得很不好。”祁飞喝了口咖啡。“岂止是不好, 简直就是破烂。”黄豆拿着糖包往咖啡里加糖。“去年我不小心买了他一本小说, 到现在还没能看完,太他妈难看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没看完, 这得是有多难看?”祁飞的视线在盆栽和黄豆的脸上来回游移。“不好看就别看了。”“不行啊。”黄豆的汤匙在咖啡里搅拌。“他已经挑起我的胜负欲了, 我还非得就要把他的书看完,不看完我名字就倒着写。”“豆黄。”祁飞开口。黄豆傻呵呵地开始笑。与此同时,服务员走到斜对角的咖啡桌,递上了咖啡和蛋糕。“他们怎么还喝上了啊?”黄豆扭头。“班长这次真不得劲儿, 我们俩还在这等着他呢,要不我去喊他?”黄豆刚抬起屁股,就被祁飞的眼神给瞪得重新坐了回去。祁飞把手塞进口袋里,烦躁地用手摩挲着刀柄。为什么要烦躁?祁飞也不知道。看到马如墨坐到夏正行的对面,祁飞觉得很违和。就像是西红柿炒蛋的时候放了醋一样不对味。可这他妈的又关她什么事。“祁飞你现在是不是特烦躁?”黄豆凑近脸,笑得脸都皱着。“是不是觉得特别不对劲儿。”“对不对劲儿我不知道。”祁飞看向黄豆。“你要是再这个表情,我就得特别想打你了。”黄豆立刻把脸缩回去。“别这么严肃啊。”黄豆闭起嘴,然后慢慢嘴角上扬,开始笑得前俯后仰。隔壁的小情侣又开始频繁看向他们桌,女的干脆往里面挪动了一个位置。“祁飞,我玩儿你呢。”黄豆抬头。“比赛前班长就跟我说了,比完赛后他要跟马如墨讨论学校竞赛训练的事儿,两个学校要搞合作,我故意没跟你说。”他用手指着祁飞。“上当了吧?”祁飞看着黄豆。长久地沉默。看到祁飞的眼神后,黄豆上扬的嘴角逐渐僵硬在脸上。他低下头。“我错了。”祁飞觉得黄豆要是再说晚一秒,她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举动来。能吓跑隔壁桌情侣的那种。“豆黄,我还是那句话,以后少看点言情小说。”嘴上这么说,祁飞心中的躁郁感却如同潮水般褪干净了。不知道怎么来的就算了。到最后,也不知道烦躁是为了什么走的。“我这不是...”黄豆抬起头看向祁飞,话没说完,他的视线落在了祁飞身后的玻璃上。“靠。”黄豆骂出了一句脏话。祁飞转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四个身形不正、十分熟悉的背影。戴铁环的大哥,多疑的胖子,高瘦的黄毛和肌肉发达的平头。靠。祁飞握紧口袋里的刀柄。心里升起一股僵直的凉气。他们真得跟来了。太阳穴开始跳着疼。他们...真得在找夏正行麻烦。一想到这儿,祁飞感觉自己的血液都麻了。“跟吗?”黄豆问道。祁飞没回答。三秒后,她站起身,推开门直接跑了出去。这一串动作祁飞做得一气呵成,出去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结账。四个痞子的身影被掩盖在了人群中。祁飞环顾四周。她在喷泉那儿找到了大哥的身影,但是其他三个人都不见了。他们能去哪儿?祁飞戴上卫衣的帽子,也顺着人流隐藏在人群中。她慢慢靠近戴铁环的大哥,然后在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下来。他们来体育场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阻止夏正行的考试?还是为了偷袭?还是绑架...祁飞越想越离谱。其他三个人从人群中回到喷泉的地方,手里拎着皮夹子。“靠,大哥,就两百块。”“你们弄了这么长时间就弄到两百块?”大哥一个巴掌就扇在胖子的脸上。胖子不生气反而挤着脸开始笑。“大哥你别生气,主要刚刚那个是个老头儿,搜了全身上下也没搜出个毛东西,踹了一顿才回来。”黄豆也顺着人流走到了祁飞身后。他们两个面对面站着,装作是在交谈中。祁飞背对着痞子,黄豆正对着他们。“他们开始走了。”黄豆说完后,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而后默契地转过身。他俩跟在痞子四个人的后面走出体育馆,转弯来到了街道。人很多,不方便动手。痞子们拐弯走进一个巷子,人越来越少。祁飞和黄豆不能跟得太近,只能远远得看着。“你说...”黄豆低声说话。“这儿不会是他们的老窝吧,这群人知道夏正行要来比赛,所以就出来看看能不能碰到?”黄豆说得不是很有理。如果真是这样,今天他们就可以动手了。巷子人这么少,也没有摄像头。甚至不用等到晚上。祁飞塞在口袋里的手攥紧,拇指在刀背上擦过。她走上前,脚步也越来越快。痞子四个人的身影在转弯口消失,那一刹,最好的时机似乎来了。这是祁飞小时候被教了无数次的角落袭击。在敌人视线的死角冲上去,不要有半点犹豫。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冲过去。死角。偷袭命脉。那一刹,祁飞把刀从口袋里掏出来,刀在手中旋转,她正要冲出去,背后一股力量直接把她往后拽。祁飞下意识地反握刀,低着头往后转身,刀刃在阳光下闪银光——看到是夏正行后,祁飞的手一抖。刀立马偏离轨迹,擦着他的衣服蹭过去。“祁飞。”夏正行拽着祁飞的手腕,表情是祁飞从没见过的严肃。他似乎生气了。“你在找他们...”夏正行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从你跟着我过来,你就在找他们。”他们两个僵持在原处。祁飞愣了愣,把握着刀的手塞回了口袋。“真可惜,就差一点了...”黄豆在一旁叹了口气。“先别生气,都先别着急。”黄豆开始睁眼说瞎话。“其实都是巧合,正好那群人经过这个巷子,然后正好我们看到他们,祁飞又正好不小心拿起刀。”说完后黄豆自己先靠了一声。自己都不信。“算了,你们聊,我先回去结账。”“祁飞。”夏正行开口。他眼睛里的情绪快要捅进祁飞的心里来。“你这次答应我回家住,是不是因为他们...你的目标变成了他们?”一阵见血。祁飞找不到话来反驳。“因为我...你的目标变成了他们”夏正行往后退了一步,眼眶有些红。听到这话,祁飞立马抬头。“不是,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夏正行继续往后退了一步。他们两个人隔空对视,祁飞想说些什么,话却卡在了喉咙眼。一阵沉默后,夏正行垂眼。“你说得对,我们确实该分开一段时间。”他们全都愣在了原地。空气都开始变得寂静。祁飞低下头,很想发出声音,但是过了许久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好’字。“我们...”夏正行缓慢地开口。“先回去吧。”“好。”祁飞握紧口袋里的刀柄,似乎只会说这一个字。她跟在夏正行身后走到了公交车站。回哪里祁飞也不知道,但是脑海中一直回旋着夏正行刚刚说的话。确实,他们本应该分开。但祁飞不知道分开的契机竟然是这样。公交车门打开,他们一前一后走上公交车,并排坐着。车上人不是很多,后排座位基本都是空的。夏正行垂着头,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很沉默的气氛中。祁飞的大拇指摩挲着口袋里的刀背。不应该是这样。责任不在夏正行,错误也不在夏正行,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祁飞。”夏正行率先开口。“我们谈谈。”“好。”祁飞回答。今天她好像只会说这么一个字了。祁飞捏紧了刀柄。她抢在夏正行说话之前开口。“这件事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祁飞用眼神用力地看向夏正行。“我选择谁,我要做什么,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之前他们四个受伤进医院,也是你。”这句话夏正行用的是陈述句。“是。”祁飞没犹豫。她补充了一句。“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他们本身。”祁飞把脚伸长,摊在车座下,让自己佯装成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你的恶犬计划...”夏正行的眼神落在祁飞的手心两个刺青上。遒劲而又显眼。“一定要进行吗?”这句话祁飞曾经问过自己无数遍,得到的答案永远是‘一定’。心理老师也曾经说过,如果想挣脱梦魇,就要找到问题的本源。而祁飞的本源,就是在本该死的时候没有去死。祁飞是一个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人。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