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要关门了。”祁飞拉上卷帘门,送着女孩儿往路口走。“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你可以叫我小薇,如果有空你可以到一班找我玩儿。”“行。”祁飞把女孩儿送到路口,看着她走到光亮地方后这才转身离开,让自己重新遁入黑暗。祁飞踏上走向通往公交站的那条路。小薇...祁飞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有首歌怎么唱来着?祁飞哼出声。“有一个姑娘,她叫小薇...”竟然还被她唱出调子来了。唱完后,祁飞环顾四周,幸好一个人都没有。祁飞咧开嘴,把手插进口袋,觉得独自在黑暗中唱歌的自己像极了傻逼。第28章 裹住姑娘你的名字叫小薇...这首歌仿佛有毒, 在祁飞的脑海中循环了一遍又一遍。就算祁飞回到了原野院,脑子里也全是这首歌。洗澡的时候仿佛连水滴答滴答都在唱‘姑娘你的名字叫小薇...'他妈的没完没了...祁飞烦躁地想把耳朵给拔掉。晚上跟小豆芽他们打了一会儿羽毛球后,歌声这才不再循环。结果晚上祁飞回到房间, 一闭上,眼耳边又响起‘你的名字叫小薇...'祁飞靠了一声,把枕头盖在自己头上。周末没多久就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刘云的电话。祁飞万万没想到自己上次跟刘云说的那些话成了自己脚下的绊子。“小飞啊,我思考了一阵, 你上次说得对,快要高考了, 确实应该抓紧时间学习,这周末你跟正行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正好你们也能互相监督监督。”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祁飞正躺在床上睡大觉,一个消息炸过来,把她整个人都炸清醒了。来接她的是卫风的破能源汽车。“我就不去了。”祁飞站在车窗外, 看了看夏正行, 再看了看叼着烟的卫风。“你们觉得我像是会去图书馆学习的那种人?”“别烦。”卫风下车, 拎着个书包直接走到祁飞屋子里, 随手找出几本书灌进黑色书包里。“这是给你买的新书包,学习这东西学着学着不就会了吗?”听听这话, 不知道卫风自己信不信。反正祁飞不信。祁飞无奈得坐到后座, 夏正行给祁飞关上车门。祁飞转过头,眼神准确地瞥见夏正行唇角勾起的笑。“笑什么笑?”祁飞咧开嘴。“怎么还幸灾乐祸起来了,是不是你怂恿你妈让我们去学习的?”这句话祁飞只是在开玩笑,谁知道夏正行盯着她没说话。过了几秒后, 一声“是”从他口中传来。祁飞愣住,盯着夏正行许久,无奈地叹了口气,倚靠在车座上。“行吧。”车厢陷入沉默,但没过多久,车载音响开始震动。“姑娘,你的名字叫小薇...”祁飞本来在闭目养神,听到这音乐后立马坐直身。“你怎么听这歌?”卫风叼着烟笑。“我们这个年代的小情歌了,你竟然也知道?”“别。”祁飞半站起身,手越过前座够向音响。“快切歌,这歌已经在我脑子里循环了一整天了,别给我再循环一个月。”“给你调,欸,注意安全,你先坐回去。”音乐声音咔嚓一声断在祁飞的手指尖。摁到按钮的那一刻,她如负重释。车一个转弯,祁飞的身体失去重心,往后倒——夏正行伸出手的手撑在祁飞背后,给了一个助力。“谢了。”这么一来回,竟然给祁飞整出汗来了。夏正行的手还搁在她背后,祁飞都已经坐稳了手还没放下来。祁飞想提醒他,但看夏正行戴着耳机闭着眼,又不想出声打扰。她往后靠向车座,想着如果后背倚靠到椅背上,夏正行自然会把手撤走。谁知道在祁飞靠上椅背后,夏正行的手微微抬高,没有撤离,而是停在了祁飞身后的椅背上。就想圈着自己的领地一样。祁飞转过头沉默地看向夏正行,盯了几秒钟后夏正行还是没有动静。祁飞也懒得有动静了。就当是免费的人工枕头。她往后靠。还挺暖和。图书馆很大,一共有两层。他们进的是第一层,里面人很多,但非常安静,大多都戴着耳机认真地看书。有很多都是学生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卫风送他们进来后没有走,而是坐在桌子旁看着他俩写作业。天知道到底有什么作业。祁飞到夏正行的笔袋里随便挑出一个蓝色的水笔,打开练习册,没几条会的。祁飞挑着那些在五三上看过的题型做,装模作样地写着。卫风好奇地凑过来,看看夏正行的试卷,再看看祁飞的练习册。“挺有模有样啊。”卫风低声说。“小飞你加油啊。”“加不了油。”因为是图书馆,祁飞压低声音。“都快高考了,加满了油我也就这个水平。”“你这说得...咱们要有点乐观点,心里要有希望,要有梦想。”祁飞把笔递到卫风跟前。“行吧,梦想家。”“没跟你说笑。”卫风自己先笑开了。“这样...”卫风转向夏正行。“你们高考满分多少?”“四百八。”“好。”卫风点头。“叔看好你,你争取给你妈拎个480回去。”卫风又把视线转回祁飞身上。“小飞,要是你最后高考能考48分,我的意思是...所有门加起来48分,我就给你买个小房子。”听到这话祁飞太阳穴都疼了。“别别别,你要是有余钱就把你那个破能源电车换成新的。”“那车我开惯了,给你买个小房子的钱我还是有的。”卫风像是没在开玩笑,看得祁飞心惊肉跳。“不跟你们说了,我手头上还有事先走了,你们俩给我好好学习,晚上我来接你们。”“行。”祁飞用笔撑着下巴点头。卫风一走,祁飞就把笔放下来。比起这些题,还是看五三上的阅读理解有意思。“带五三了吗?”祁飞朝夏正行低声问。卫风给她在书包里装的几个练习册都是黄豆的,没有一本有解析。“五三我没带。”夏正行抬起头看向祁飞。从祁飞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夏正行的侧脸,下眼角到下颌这一块显得特别温柔。阳光仿佛融在了夏正行的脸上。祁飞愣了愣。“要不你去借本书看看?”“好。”祁飞站起身。她到就近的图书区随手找了本小说,意大利的。翻开书的前一秒,祁飞的心情是抱有期待。看到第1页的后,祁飞还存有好奇。翻到第10页后,那些奇奇怪怪、又长又拖沓的人名已经在她的脑海中打架。她回过头一想...男主和女主叫什么名字来着?忘了。这本书有男主吗?祁飞看得迷迷糊糊,越往后翻越困。她干脆伏在桌子上看书,字体开始变得模糊。祁飞闭上眼睛,阳光化为光点在眼皮子前的黑暗中跳跃,她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瞌睡。醒来后整个侧脸都是麻的。夏正行还在写作业,仿佛不知疲倦。祁飞趴在桌子上看他,阳光照着夏正行右侧的脸。每个棱角都很温暖的样子。祁飞最喜欢看的是夏正行眼睛那块儿。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不笑的时候也会给人一种期待感。期待他笑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眼角下垂,带着少年气。带着乖巧。祁飞研究得入迷了,后知后觉收回眼,觉得自己像个变态。随手翻开练习册,第1页的空白的地方上写着歪歪扭扭‘黄豆’二字。祁飞咧开嘴,在‘黄豆’旁边再歪歪扭扭写上‘傻蛋’。黄豆,傻蛋。豆和蛋都有了。蛋白质得多丰富啊。祁飞转着笔,又开始不自觉地在纸张上乱画。画的是微微下垂的眼角。祁飞画不出夏正行的那种感觉,正准备全部涂掉,视线之内进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下按着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祁飞抬起下巴,展开纸条。夏正行的字是捎带着连笔的行书,潇洒中带着约束,跟他给人的感觉差不多。‘醒了?’原来夏正行看到她打瞌睡了。祁飞转着笔,略微思索后,脑海中突然闪现昨天那个粉红色沉甸甸的情书。‘小薇把信封传给你了吗?’祁飞的字写在夏正行的字下。不写还好,这么一写两个字体形成截然对比。夏正行接过纸条,看着纸上的字慢慢皱起眉。‘小薇是谁?信封最近收到过几封,但没有拆开看。’祁飞看到这行字后吹了口气,人家小女孩儿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怎么看都不看?当然这是他的事,她管不了。祁飞抬起眼看向夏正行,轻声开口。“为什么不打开看看?”“不喜欢。”夏正行言简意赅。“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祁飞的视线落在夏正行眼角底下的那块阳光。这句话问出去后是长久的沉默。祁飞再次抬起眼,发现夏正行盯着她。直勾勾的。目不转睛地那种。祁飞的漫不经心被打乱,她立马坐直身。夏正行的眼神过于直接,让她连回避的机会都没有。不会吧...心里面开始有种不太靠谱的念头。在念头冒出第一个苗头的时候,祁飞立马转过眼,回避夏正行的眼神以及怪异到不能再怪异的气氛。把心里的苗头掐灭。肯定是...她理解错了。脑子有它自己的想法,但是她得把控好不能让情况失控。“那个...饿了吗?”祁飞把桌子前的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口袋。“我饿了,出去吃饭吧。”夏正行摘下耳机,把祁飞跟前的书和他自己的练习册子全部挪到桌子角落。祁飞站起身和他一起往外走,外面风不是很大,但是最近倒春寒,莫名有点儿冷。祁飞抬起眼偷偷瞥了夏正行一眼,他还是平常那副模样,站得很直,没有任何异常。很好。刚刚是她想多了。祁飞松了口气。刚刚那种怪异的气氛简直就跟吃糖的时候咬到棒子一样难受。“去哪儿吃?”祁飞问话的语气松了很多,步伐也开始散漫起来。夏正行伸出手,指向对面的楼。“对面三楼有一家淮南菜馆,吃牛肉汤。”他说完后看向祁飞。“你能吃牛肉吗?”“能。”但是她不喜欢三楼这个位置。这话祁飞没说出来。陌生地方的高楼,还有隔着红绿灯的车水马龙,让祁飞觉得有些黏稠。在这种坏境下,祁飞特别想戴上帽子,隔绝一切的声音。车轮轧在地面的声音、喇叭鸣叫的声音、孩子尖叫奔跑的声音、还有行人的鞋子在柏油路上砸下去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庞然大物盘踞在人间,大声地尖叫而朝天际呐喊,这种呐喊让祁飞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但是与这呐喊声不同,它是贯穿天际的,但祁飞最害怕的就是天际。过于眩晕。淮南菜馆的人意外得多。他们排了五分钟的队后,服务员拿着个菜单领他们进去。是靠窗的一桌。“二位,这边坐。”祁飞看着临着窗户的座位,在心里发出了‘靠’声。靠…这淮南菜馆什么设计…好好一个民间菜馆,为什么座位旁边不好好砌墙,反而用透明的玻璃代替而且窗户还是半露天式的,看到这位置的第一眼,祁飞连该从什么角度摔下去都想好了。脸色先条件反射得白了。祁飞能感觉到血液从脸庞抽离的感觉。“姐。”祁飞还没有说话,夏正行先说话了。服务员抬头看向他,视线落在夏正行脸上的时候,从祁飞这个角度能看到看她的眼神‘唰’得就亮了。看得祁飞有点儿想笑,但是眼神扫到透明玻璃的时候,她立马闭上嘴不再笑。“能不能换个位置?”刚刚排了五分钟时间的队,明摆着就是不能啊。祁飞扫视四周,桌子全是满的。服务员没这么说,她说得十分婉转。“这个位置有哪里不周到的你可以跟我说,我会把意见记下来反馈给上层。”帅哥的力量是伟大。祁飞得出了一个浅显的结论。“你能不能拿块布...”夏正行说着。“把座位旁这块玻璃挡上?”夏正行说得一本正经,服务员都听愣了。“这,这...”帅哥的力量再伟大也不能这么用。祁飞再次得出一个结论。祁飞伸出手把夏正行推到位置上。“我没事儿,没恐高到这份上。”夏正行将信将疑地看向祁飞。祁飞咧开嘴。“你这什么眼神,我说得是真的。”她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比珍珠还真...快点菜吧,再不点我就要饿死在这儿了。”夏正行的眼神终于从祁飞的身上转移到菜单上。祁飞松了口气,眼神的余光瞥见透明的玻璃,好不容易松下的那口气又提起来。她在心里靠了好几声,感觉自己的脚都在抖。祁飞把手放在桌子底下,摊开手心,看着恶犬那两个刺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偏偏在夏正行面前,她不想被当成例外。牛肉汤过来的时候,祁飞的心跳还是没有平息下来。就像是有人用手掐着她的心头,不断得攥紧。虽然祁飞的座位是比较远离窗户那个,但是侧脸还是能感觉到窗外的风。脑子也开始不自觉地想象透明的玻璃,以及玻璃以下的空挡。如果从这里掉落下去,如果从风中摔下去...祁飞的嘴唇轻微地颤动。她立马低下头,猛得喝了一口汤。汤很烫,烫得祁飞喉咙发疼。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喂?”祁飞拿起手机,声音有点儿紧,她咳嗽了一声。“你们在哪儿?我在图书馆没有找到你们人。”“是卫风。”祁飞抬起眼朝看向夏正行,说着开了免提。夏正行凑近手机。“我们在对面三楼的淮南菜馆,过来一起吃吗?”“我吃过了,原来你们在吃饭啊...我还专门给你们买了外卖。”夏正行对着手机说。“我们快吃完了,要不我们下去找你?”“好。”卫风在电话对面咳嗽了声。“我就不上去了,在楼底下等你们,欸...我好像看见你们了,你们往下看看。“听到这句话后,祁飞下意识地往下看。透明的玻璃反射眩晕的光,卫风站在楼底下,手里拿着袋子朝他们招手。夏正行往玻璃处靠近,也对着卫风招手。他的手越过玻璃的空挡往外伸。祁飞的喉咙在那一刹发出‘咯噔’一声,类似于打嗝。眼睛生理性地发酸。祁飞立马把眼神收回来。反胃。胃里仿佛烧了起来。祁飞立马站起身。“我先去结账。”没等夏正行回答,祁飞直接大步走向收银台。结账的时候她的手都在抖。靠,为什么现在这么严重。明明这几年好了点...也许是最近环境换得过于频繁了。前台小姐温和地看向祁飞。“小姑娘,没事儿吧?是不是冷?”她看着祁飞发抖的手。祁飞也不想抖,但是手就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颤动。“卫叔让我们下去。”夏正行的声音一出现,祁飞立马把手收回口袋。“好,走吧。”祁飞语气假装成最轻松的状态。没事,她可以的,哪怕是恶犬,也可以伪装成正常人。起码在夏正行面前要伪装成功。祁飞跟在夏正行身后走向下楼的台阶。台阶...刚刚上楼的时候台阶还没有这么幽深。“吃得还习惯吗,下次我请你。”夏正行说着话转过身。祁飞立马往下走了几个台阶,硬撑着笑。“行,那你下次你请我吃顿贵的。”祁飞不知道是哪个节骨眼错了。台阶开始扭曲。夏正行没有再走下楼梯,而是紧紧地盯着祁飞。“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吃得不开心?”他说着就要往上走,与此同时,一个小孩儿尖叫着从楼上大跨跑下来,正好撞在夏正行身上。重心不平衡,夏正行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去。就在那一刹那,巨大的耳鸣声从左耳贯穿到右耳。祁飞伸出手立刻往下走。在祁飞拉住夏正行之前,他自己稳住了身体。没有踩空,只不过是微小地踉跄了一下。很微小的幅度,什么危险都没有。但是耳鸣声却不可抑制地呐喊起来。祁飞睁大眼睛,脑海中开始出现幻觉。如果夏正行从楼梯上踩空摔下去...越来越响的耳鸣声缠住祁飞的脖子,她拽着夏正行手腕的力度越来越大。她猛然松开手,反胃感到达一个极致,祁飞立马往楼梯下跑。“祁飞?”夏正行的声音模糊在身后。祁飞的手在口袋里不断颤抖。逃离高处,要逃离高处。祁飞的脑海中只有这个想法。眼前的景物变成血红色,直到跑到平地,祁飞还在大口地喘息,世界里只剩下耳鸣声。她蹲在马路边,浑身发冷,不停地颤抖。如果刚刚夏正行从楼梯上摔下去...不要再想了,这都是幻觉。祁飞咬紧牙关。“祁飞,你怎么了?”夏正行的声音靠近,带着奔跑而来的喘息声。祁飞知道夏正行在说话,但是她听不清楚,耳朵里全都是密集而冰凉的耳鸣声。夏正行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祁飞...”夏正行拉起祁飞。祁飞捂住自己的眼睛,手还是不停地颤抖。不停地,不停地...“夏正行...”祁飞的声音也在颤抖,滚烫的恐慌从手里流淌下,化为泪水。“你刚刚差点儿摔下去了。”耳鸣,只剩下了耳鸣。夏正行看到祁飞的样子后,整个人都愣住,眼角跟着发红。他伸出手把祁飞揽入怀中。很猛然得,耳鸣声被夏正行温暖的怀抱所覆盖,但是祁飞还是不停地在颤抖。“你刚刚差点就摔下去了...”祁飞一直这么重复着。夏正行把祁飞紧紧地抱在怀里,弯下腰用整个身子包裹住她。一时间,祁飞分不清到底是夏正行的怀抱更紧,还是恐慌带来的窒息感更紧。“祁飞,你看着我。”夏正行开口,声音很低。“没事的,你看着我。”祁飞拽着夏正行的衣角,力气大到手心被拉链硌得疼,她抬起头,眼泪借着抬头这个动作滚下来。喉咙里有种被化学药品灼烧的感觉。“你刚刚差点就摔下去了...”脑子里只剩下这句。但看到夏正行的眼睛后,祁飞的手开始抖得没那么厉害。夏正行深深地看着祁飞,眼神一动不动。和祁飞内心的震颤相反,夏正行的眼睛是深切而宁静的,很认真,带着祁飞从来没有的笃定。“我没有摔下去,我没事。”夏正行弯下腰,和祁飞四目相对,用手心蹭掉祁飞脸上的泪水。温热裹挟走酸痛的泪痕。眼脸火辣辣的。“你看着我,我就站在你跟前,哪里都没有去。”夏正行的声音和雪一样,薄薄的,包裹着恐慌慢慢散去。祁飞就跟傻了一样盯着夏正行不敢动弹。雪褪去了,恐慌便也褪去。夏正行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刚刚那些只是幻觉。祁飞在心里默念着。夏正行拿手心蹭着祁飞的脸。“好点了吗?”他凑近。“好...好多了。”祁飞清了清嗓子。“好多了。”恐慌褪去后,只剩下丢脸。这脸真得丢到姥姥家了。周围人都跟看到马戏团一样看着,夏正行的手还在她脸上。“行了。”祁飞咳嗽了声,低下头。“没事儿了。”没事儿个屁。脸没了。事情很大。“我说你们去哪儿了,原来站在马路口子!”卫风开着他的小破能源汽车过来。“怎么了这是?小飞脸色怎么不太好?”虽然恐慌散去,但是耳鸣声还在。心跳很快,总有种坏事将近的感觉。祁飞抹了把脸,重新挂上漫不经心的笑容,她朝卫风走过去。“哪儿来这么多话,不是来送外卖的吗,外卖呢?”“你们不是吃过了吗?”卫风一边说一边把裹着塑料袋的盒子从副驾驶座上拿出来。在外卖盒子到祁飞手上的前一秒,卫风低声开口。“我刚刚看见...”祁飞接过外卖盒子。“我看见...算了...”卫风咳嗽了声。“反正你俩都成年了,但是记得一定要戴好保护措施,尤其是高考这段时间,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儿...”“想什么呢你?”祁飞没听懂卫风到底在说什么,心跳得依旧很快,让她不禁想到心悸这个医术名词。心脏是不是出了问题?她是不是得去医院看看?“那我先走了啊,晚上我要帮人搬家没空接你们,你们就打车回家,车钱发微信我报销。“卫风的语气很巨款,但是破能源汽车的发动声完全匹配不上巨款的声音。夏正行和祁飞朝破能源汽车招手,目送着巨款离开。“下午还学吗?”夏正行问道。心悸...“学。”祁飞点头。“你学习,我看漫画。”下午夏正行把他的耳机和手机都借给了祁飞。别说,看漫画的时候有点儿电音在耳边磨,心情就是不一样。心悸和耳鸣被音乐所遮盖,祁飞迫不及待地逃离现实进入虚拟的世界。偶尔能感应到对面的目光。温温热热的。晚上六点,刘云发了条微信,喊祁飞和夏正行回去吃饭。“我就不回去了。”祁飞站起身,把外套穿上。“你回去吃吧,今天我去你们家店里阁楼睡。”最近状态不太好,一个人的环境或许比较适合她。“你有图书卡吗,帮我借个漫画书。”祁飞迫切地需要虚拟的环境。借完漫画后,夏正行和祁飞并排走出去。“你真不回我家?我妈让我把你带回去吃饭。”“不了。”祁飞摇头,耳机线跟着晃。“对了,你耳机线...”电音还在耳边跳跃,和祁飞并不平坦的心跳一个拍子。“别摘。”夏正行的手包蹭过祁飞的手背,没让她把耳机摘下。“既然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今天我也去店里。”“别啊。”祁飞立马摘下右耳的耳机。“店里就那么小一个阁楼,你去了也没地方睡了。”“没事,有躺椅。”五分钟之前呼叫的出租车来到路口,司机降下车厢。“是客户祁飞飞飞吗?去艺术区的?”“是。”夏正行点头,他没让祁飞接着说,自己先上车。“靠。”祁飞咧开嘴。“你怎么还学会耍无赖了?”事实证明店里这么小确实没地方给多出来的人睡,俩桌子拼在一起都不够。“要不你睡阁楼,我睡躺椅。”祁飞看着躺椅,夏正行这个子,祁飞怕他睡一晚上躺椅能睡出颈椎病来。“没事。”夏正行刚洗完澡,身上有股淡淡的柠檬味。“它也就看上去小。”这句话说出来也不知道他自己信不信。反正祁飞不信。九点一到,祁飞锁上店门。走上阁楼之前,她把柜子里的被子全捧到夏正行的躺椅上。“行了行了。”夏正行笑起来。“又不是大冬天,我盖这么多能热死。”“热就热点,宁愿热着也不能受寒凉,你可是祖国未来的花朵,我们这一代就靠你了。”祁飞说着走上阁楼。关门之前,祁飞把楼下的灯关了。“晚安。”祁飞说道。“晚安。”夏正行的声音依旧温温的,和黑夜很匹配。回到房间的那一刹那,一切才宁静下来。祁飞知道夏正行是害怕她出事儿才跟过来,所以刚刚在他面前才演着毫无异常的样子。说是不想把夏正行拉扯进来,但是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拖拽着他。祁飞叹了口气,躺倒在床上。她把手放在跳得异常的心上,带着铁锈的潮湿气味若有若无地包裹着她。最近的幻觉、还有不正常的心跳,无一不在都在提醒祁飞一个事儿。时间不多了。真得不多了。是啊。祁飞抬头看向日历。时间不多了。她闭上眼睛,本以为自己能睡着。事实证明她想多了,窗外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远方狗的吠声,对面澡堂子老板和老婆吵架的声音,风刮着铁皮子窗户的声音,清楚到祁飞怀疑自己的大脑是个听力过滤系统。脑子一直嗡嗡得疼,一直到凌晨三点她都没睡着。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祁飞都快大彻大悟了。靠,好渴。祁飞支撑着发麻的身体坐直,异常的心跳在黑夜中尤其明显。她推开门,轻手轻脚地下去拿了一瓶水。上楼之前,她欣赏了一下祖国花朵的睡姿,帮花朵把蹭下去的被子往上挪了挪。祁飞在黑夜里盯着夏正行模模糊糊的轮廓,看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点儿像是某部鬼片的片段,立马自己上了楼。喝完水后,心跳更快了。尤其是到了五六点、有点儿光透进窗户的时候,心跳简直就是要从笼子里跑出来的老虎,大声吼叫着刨着祁飞的心壁。头疼得厉害,祁飞陷入了一种低潮的情绪。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无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睡在楼下的夏正行。祁飞握紧放在口袋里的刀柄。恶犬计划...时间不多了。祁飞垂下眼,用力地看向窗户之下平坦的空地。久久地盯着。祁飞总有一种预感,那片空地上会出现她想要的东西。身后传来敲门声,但是她没动。因为空地已经开始扭曲,而她的身体也僵硬在窗户边。四个痞子的身影从空地上慢慢经过,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但老李确实说过他们已经出院了。恶犬计划...“我进来了。”夏正行推开门,祁飞还定在窗户边,身体因为恶犬计划的念头而颤抖着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