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她是什么洪水猛兽,能吃了他?“洗完了?”她随口问道。“嗯。”夏正行点头,水珠随着他的动作、沿着侧脸往下流淌。祁飞拎着睡衣往浴室里走,感觉到夏正行全程在目送她。“就这么点距离不用这么隆重吧?”祁飞转过头,夏正行果然还看着她。“有事儿?”夏正行先垂下眼,而后又抬起眼,最后看向祁飞。这一连串的动作把祁飞都看晕了,这动作细节都可以去演戏了,这丰富的内心情感都可以拿去做阅读理解了。“刚刚操场那事,对不起。”夏正行盯着祁飞。“知道了知道了。”祁飞比了一个‘ok’的手势。“别磨磨唧唧的,不就是蹭到了吗,我今天还蹭了柴犬呢,我是不是也得跟它去道歉啊?再说说你又不是故意的...”“去学习吧,去吧去吧。”祁飞顺手把浴室的门给关上。这个不轻不重的操场小事故随着流水、排出了水槽。多大点儿事儿啊。这段日子按部就班得在刘云家度过,让祁飞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比往常更期待周末的到来,星期五到了后终于能松口气,可以回原野院去看那群泼猴了。放学后祁飞不用像往常一样等着夏正行,而是直接往校门口走。她走到停车牌前,正等着公交车,身后的广告牌走过几个熟悉的身影。是陈越,还有他的几个跟班。祁飞发现这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身后一定要有几个男男女女的跟班。譬如陈越,譬如江晴天。难道是人多力量大,显得比较威风?祁飞下意识地跟了过去。“行了,你们就先回家吧,我还要找我那群哥们。”陈越装模作样地从兜里掏出烟,塞在嘴里。他的那群小跟班一个个地跟他挥手道别,只剩下他一个人叼着烟往前走,也不点上。祁飞一直保持一定距离跟在陈越后面,绕过红灯走进了一个居民区。地方挺偏僻的巷子,没什么人。来这种地方肯定不是为了进酒吧或者是娱乐会所。祁飞看着越来越稀少的人烟,耳边开始慢慢响起水滴溅落的声音。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虽然一直没有查出陈越家的地址,但如果她在这里把他给杀了,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小柔面无表情的脸在祁飞的脑海中若隐若现,喉咙有种被人掐住的感觉。祁飞把手伸进口袋里,握紧刀柄,耳边的水滴声越来越急促。冲过去的那一刹那,陈越转过身察觉到祁飞的存在,条件反射地往后退。祁飞手上的刀冷光一现,在陈越身后的石灰墙上划出一道坑。“你干什么...”祁飞没让陈越把话说完,直接挑起刀在手里旋转,往陈越脖子动脉处划过——但就在祁飞要切中陈越脖颈的那一刹,身后响起一串自行车的铃声。刀的轨迹改变,在陈越侧脖子处留下一道血痕。路过的老爷爷没看出什么端倪来,摇摇晃晃地骑着自行车路过。也就在这个停顿间,祁飞眼角瞟见对面平房楼顶上有一个摄像头,虽然看起来很破旧,但是摄像头的中心亮着红点。在祁飞发愣的期间,陈越皱起眉毛反扑过来,想要撂倒祁飞。祁飞侧过身子从他的旁边绕过去,环顾四周,从墙角顺手拾起一根长的塑料管子。塑料管子不重,但是很结实。祁飞没有犹豫,直接把塑料管子劈在陈越的头上。“砰”的一声,陈越被祁飞打懵了,血流下来的那一刻,他也顺着墙慢慢坐到地上。枉费这人长了这么大一个子,一点儿都不带劲儿。祁飞内心的那股燥热迟迟退不下,很烦躁,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候自己反而下不了手。到底要不要现在杀了他...她想起自己要和黄豆一起完成的约定。但是,摄像头...祁飞脑子发疼,完全理不清,于是便拿起塑料管子,一遍又一遍砸在陈越的身上。“砰砰砰”,重重几声。陈越晕了过去,但是祁飞没有停下手上的劲力,直到他额头上的血减到祁飞脸上后,她这才停下来。祁飞又想起了小柔。祁飞叹了口气,把刀揣回口袋里,再次用力地踢了陈越一脚。没劲,真得没劲。祁飞抬起头,估摸着摄像头那个角度应该是没拍到她的脸,即使拍到了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祁飞叹了口气。算了,先去把摄像头给拆了,管它有没有拍到。第17章 很多价值摄像头被祁飞敲碎了。翻上墙头,“啪”得一声,不需要迟疑。陈越还在那儿晕着,祁飞没再管他。这件事过后,陈越一个星期没来学校,祁飞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学校,还有刘云的家。到周末就回原野院,虽然老李老是说祁飞在占用公共资源。祁飞把陈越的事跟黄豆说后,黄豆比祁飞本人还紧张。“应该不会出事儿...我听班上同学说陈越最近在医院躺着呢,他爸妈还有朋友问他是被谁打的,死活不说。”祁飞叼着棒棒糖的棒子。“有病。”“估计他是不好意思说,毕竟他这么高个儿被你一个姑娘打成那样,要是我,我就说自己是放学的路上不小心遇到变形金刚了。”“要真是变形金刚,那玩意儿早就驾王八西去了。”他们俩坐在沙坑的铁秋千旁,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这不就是打一个比喻吗...欸...”黄豆把头靠在秋千的铁链上。“陈越会不会找人来收拾你?”“收拾呗。”祁飞也漫不经心地往后倒。跟原野院的几个小屁孩儿玩了一个下午,他们才肯放祁飞走。往回赶的时候已经六点钟了,好在天还没黑下来,黄豆说要送祁飞,祁飞没答应,借了他的自行车往刘云家骑。骑到刘云家小区后,祁飞下意识地觉得身后不对劲儿。有人在跟着她。回过头后,却只有刚刚打开的路灯和路灯杆投映在地上的影子。小区中间的人工树林里传来了“唰”的几声,很短促,马上就消失了,但是祁飞还是听得很清楚。对于这种小心翼翼的声音,祁飞向来很敏感。她蹬上自行车,没有往刘云家走,而是走向了小区的另一片老房子区,胡同里七绕八弯,有几个老人坐在门外下象棋。青石板陈旧得翘起了边缘。祁飞骑得很慢,身后的脚步声就越来越清楚。自行车转头骑进另一条小巷的那一刹,祁飞用脚用力蹬向墙——自行车一个猛刹车,她从车上跳下来,掏出了手中的刀。来人踏入小巷,祁飞没有犹豫,直接冲了上去。三个男人,再加上一个脖子绕着绷带装僵尸的陈越。祁飞的刀蹭过朝她冲过来的拳头,绕过手腕,直接划破来人的衣服。交手的那一刻祁飞就失望了。她以为陈越要给她带来什么大场面呢。三个人一起往祁飞这儿扑,她从空隙中穿过去,伸出手拽住离她最近的胳膊往后一翻。男人的身子自然而然往下弯。趁着男人还没来得及弹起来,祁飞立马用刀柄砸中他的颈动脉,身子一矮,男人倒了下去。这个力度祁飞一直控制得很好。借着男人倒下去的身体祁飞跳起来,直接用惯性踢倒个儿较高的那个,刀刃切中高个儿的下颚,祁飞翻转小刀,用拳头再猛得一打。这招是黄豆教祁飞的,铜头铁臂瓷下巴。大高个儿果然如同废人一样倒了下去。“砰。”还剩最后一个小个儿和缠着绷带的陈越。陈越往后退了一步。小个儿用一种看鬼的目光看着祁飞,狠了狠眼神,从兜儿里掏出一把不长不短的水果刀。遇到同样用刀的同行,祁飞兴奋起来。所以在小个儿冲过来的时候,祁飞甚至没有动弹。因为风袭过来的劲力让祁飞觉得很熟悉,让她想起了曾经的一些日子。可身后却又传来脚步声。祁飞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身后突然又来了个人,小个儿的刀就朝她扑过来。在她想要挑起刀的时候,从她的身后伸出来一只手,直接握住小个儿的水果刀。血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刷拉拉”往下流。祁飞都能听到皮肉被割开的声音。她惊愕地转过头,碎发被风吹起,侧脸有一抹被溅起的血珠。是夏正行。陈越的反应比祁飞还大。“你怎么在这儿?”他立马跟小个儿说。“愣着干什么,赶紧放手啊,这是我们班班长。”小个儿不情不愿地松手。但是刀被夏正行紧紧地握在手里,小个儿愣是没拔·出来。祁飞整个人陷入了待机状态。没明白夏正行到底为什么会突然从她的身后冒出来,还受了伤。明明是她完全可以解决的事态,因为夏正行的介入,变得复杂起来。“陈越。”夏正行绕过祁飞走上前,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从祁飞的角度看夏正行的手机,是黑屏,还闪着‘电量不足’这四个字。夏正行举着手机。“我刚刚录屏了,你们几个人就是这么欺负一姑娘?”语气要多冷涩就有多冷涩。祁飞看了看夏正行,再看了看夏正行手机里的黑屏。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也想学。“你不知道...”陈越欲言又止。“我这是有原因的...欸...你干嘛拍视频啊?”“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也不想知道。”夏正行把手机收回口袋。“视频我可以删掉。”他举起另一只手,血不停地沿着手腕往下流,淌入衣袖。“手上受的伤我也不计较...条件是别再出现在她跟前。”“班长你这横竖不讲理啊,你受伤了我道歉,但是我都被她搞成这样儿了,你让我算了...”陈越说到半途突然卡碟一样一顿,没再说下去。从祁飞这个角度看不到夏正行的表情,但是陈越能看见。所以陈越没再说话。陈越长抽了一口气,再叹了口气,这股无奈劲儿跟他身上的绷带相合度相当得高。“算了,我们先走吧。”地上的高个儿撑着墙站起来,和小个儿把另外一个晕了的架起来。人走尽了,只剩下祁飞和夏正行两个人。夏正行手上的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滴。“那个,你的手...”祁飞开口。夏正行转过身,刘海遮住他的神情,只跟祁飞说了五个字。“你很厉害啊。”说完后,他拎起地上的书包往回走。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祁飞把黄豆的自行车扶起来,跟在夏正行后面。直觉告诉祁飞,夏正行估计有点儿生气了。推开门,刘云还没回家。夏正行从客厅的柜子里找出医药箱。“你刚补习回来?”祁飞开口。“嗯。”“空手接白刃...”祁飞坐到夏正行对面,看着他用酒精棉处理伤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李靖啊?”夏正行手上翻出两道血痕,伤口边缘的地方已经泛白。祁飞看着都挺疼的。“要不我帮你?”“不用。”夏正行低着头,又补充了句。“我习惯自己处理。”“你刚刚其实可以不要冲出来...”祁飞踟蹰着用词。“那个小个儿刀用得其实一点儿都不好。”“如果我不冲出来...”夏正行抬起头。“你是不是真得会杀了陈越?”他们俩四目相对。祁飞看不懂夏正行的眼神,但祁飞知道夏正行在担心她。“有可能吧。”祁飞瞥开眼。不知道为什么,祁飞这会儿不太敢和夏正行对视。夏正行跟她不一样,他的眼神太干净了,一点儿杂质都没有。他身处的世界也和她不一样。班上那群女生的话还真没错,夏正行就像是二次元里的人物,对于祁飞的世界来说,他就像是外星球来的人物。会空手接白刃的傻子。“把手伸出来。”二次元传来声音。“啊?”祁飞没反应过来。“你的手背。”祁飞循着夏正行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背。破了个皮。“你说这个?”祁飞甩了甩手。“没事儿,再过五分钟它就自己愈合了。”夏正行拽过祁飞的手腕。酒精棉刷过手背的时候,又疼又痒,祁飞觉得自己应该是用刀的时候不小心蹭到墙了。祁飞看着夏正行凑近的脸,心里说不出的怪异。“你真得是人吗?”祁飞问道。夏正行看了祁飞一眼。“我妈的房间里有我的出生证明,你要不要去看看?”“你怎么就是人呢?”祁飞觉得自己的问法估计惊到夏正行了,夏正行看了她好几眼。“祁飞。”夏正行拿出一个创口贴。“其实这世上有很多可以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方式。”创口贴上有一个草莓。祁飞低下头。太丑了。“学习也可以有价值,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也有价值,把自己保护好不让身边的人担心也是一种价值...”祁飞皱起眉盯向夏正行,夏正行的目光很认真,两人对视着沉默不语。良久后,祁飞开口。“有好看一点的创口贴吗,比如苹果的那种?”作者有话要说:第18章 创口叉“没有苹果的创口贴。”夏正行把医药箱推向祁飞。“你自己挑。”祁飞拿起一个纯棕色的创口贴遮在草莓创口贴的上面,形成一个叉叉的形状。按道理说草莓应该被叉叉的中心覆盖,但祁飞低估了它的肥润,尽管被挡着,草莓还是露出一点儿粉红色的边角来。这是一只发福的草莓。夏正行把医药箱放回去。祁飞盯着他的背影,想着他刚刚说的话。夏正行转过身,两人的视线撞上了。祁飞撇开眼。“祁飞。”夏正行开口。“陈越那事...能不能算了?”“算了,拿什么算了?”祁飞抬头。“你既然是他们班的班长,应该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如果你有一个朋友因他而死,你愿意算了吗?”“正是因为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夏正行垂眼和祁飞对视。“所以我觉得他不值得你把自己搭进去。”祁飞眼皮一跳。非常理智的发言,果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反正我最终会死去,就算是没有陈越也会有另一个人成为我的目标。”祁飞站起身。“还是说...你担心陈越?”祁飞想起刚刚陈越对夏正行的态度,话没经过脑子跑了出来。“你这么劝我,是不是担心陈越被我打扰啊?”夏正行没有回答祁飞,眼神却逐渐变得冷漠。“不会吧...你跟他真是朋友啊我就随口这么一问...”祁飞挑起眉。“你要和他是朋友你早说啊,要不我就算...”祁飞话没说完,夏正行直接转身上楼。夏正行的肩擦过祁飞的肩,路过的风都带着股凉气。“你他妈的到底是不是他朋友啊!”祁飞大声又问了一遍,但是屋子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回声绕梁。祁飞听见了夏正行把门关上的声音。靠,真生气了。祁飞烦躁地坐到沙发上,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躁什么。看夏正行刚刚那个态度,他应该不是陈越的朋友,但他又为什么非得插手这件事。换句话说,她自己要有什么样的价值、将来会做什么样的事情...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夏正行这样毫无征兆地闯进她的计划,让人怎么应接。应接不暇。明明该生气的人是她。祁飞把手背上的创口贴撕开,露出胖草莓,火气往上冒。她骂了句脏话,把棕色的创可贴重新贴了回去。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一直到晚上刘云回来,夏正行也没有从他那个屋子里走出来半步。祁飞躺在床上发呆,心里的烦躁早就被时间熬没了。她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刚刚那么跟夏正行说话确实挺没品的。好说歹说他也算是为她受了伤。祁飞叹了口气,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正好遇见了下楼拿东西的夏正行。两人狭路相逢,视线撞在一起,对视了许久都没说话,又颇有默契地同时错开身,一个走下楼,一个走向浴室。洗澡的时候祁飞脑子里净想着有的没的。有的没的都关于夏正行。比如夏正行那个黑屏的手机。原来乖宝宝也会撒谎啊。祁飞咧开嘴笑起来,笑完之后又觉得自己非常无聊。洗澡就洗澡,在这儿瞎笑什么,就跟个神经病一样。跟黄豆似的。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祁飞和夏正行都没对话。刘云早早地去办事儿,没有发现两人气氛的异常。他们俩各自骑着自行车往外走,到了路口就分开。祁飞喜欢绕远路,比起人来人往和车水马龙,祁飞还是觉得崎岖的石头小路更适合她,黄豆的车被她骑得一颠一簸。昨天晚上没睡好。每次都这样,只要刀见了血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不怎么好。濒临犯病状态,却又要犯不犯。祁飞看过一本心理书,上面说像她这种人情绪不能大起大落,越是起得高就越是落得低,容易被刺激得犯病。昨天用刀的时候起得太高,导致她现在处于精神低迷的非洲大盆地,整个人都没有精神。没精神到祁飞都没力气回头看看到底是谁在跟着她。后面“咯噔咯噔”响着车轮子的声音,和她骑自行车的声音叠合在一起。石子路又小又幽静,祁飞想不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她都很难,虽然那人一直保持着比较远的距离。难道是陈越又派人了?他累不累啊。头疼得有些喘不上气,祁飞自我感觉这种状态不太好,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到兜里找糖。糖没找到,只找到一张糖纸。祁飞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骑车技术,右手松开后自行车就开始颠簸——在倒下去的前一刻,她用脚撑住地。头跳得更疼了,在烦躁完全包裹住她之前,祁飞大力蹬车,第一次这么想去学校。也许在人群簇拥的地方,她的头就不会这么疼了。一气呵成骑到学校后,身后的人也跟着祁飞骑到了停车棚里。祁飞一边下车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靠,这人哪是跟踪啊,简直就是正大光明地示威。祁飞回头,正想批评一下这个跟踪者的职业态度,结果看到了夏正行。还有他的白色耳机。夏正行没有看祁飞,只是拎起书包、戴上耳机,走进学校。怎么是夏正行?祁飞愣住。夏正行不是从来不走那条石子路吗?祁飞没能琢磨多久这个问题,头疼得就像有二百五十头小猪佩奇在她的脑仁中跳最炫民族风。她往楼梯上跑,往人少的地方跑,最后推开门,大喘气蹲在墙旁边缓不过劲儿来。现在不能回教室,毕竟就她这副样子,说不定蒋妍妍和老班看到后就直接拨120了。等稍微缓过神后,祁飞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天台,整个人不自主地抖了一下。天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天台很高。高很可怕。祁飞闭气眼睛,在心里咒骂自己。越是犯病,病越是带着她往癫狂处跑。明明可以跑出学校的。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记忆的深处跑出来,拽着祁飞站起来,再拽着她走到天台栏杆旁,往下看。祁飞拼命地想闭上眼睛,但是那股力量却又用力地撕扯开她的眼皮。高处眩晕,挂着并不温和的风。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高度也许不算高,但是祁飞的脑子里会不断地重复播放一些恐怖的念头。比如说如果从这个高度跳到楼下去,会是后脑勺先朝地还是脸先朝地?她会摔成什么样子,是脊椎骨先裂开还是脑浆先迸溅开...高处搅合着恐惧。疼。好像有个人掐着祁飞的脖子,她的身体不受意志地往前倾。害怕和恐惧同时袭来,祁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坐到了栏杆上,风朝她卷过来。栏杆在颤抖。她只要稍微一动,稍微一往前倾,就会从高楼上摔下去——粉身碎骨,成为一堆肉和泥。祁飞的心猛烈地跳动着,眼睛发酸,鼻子也发酸。好久没有这样了,以前犯病她只会觉得发晕,今天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比起害怕,祁飞的内心更多的是一种无奈。无奈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看见她,没有人能理解她的这种无奈。她咬紧牙关,但是身体就是僵在栏杆上,一动也不动。真得只需要轻轻的一推...可祁飞现在还不想死。谁来救救她...谁又能救她呢?只有自己。祁飞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我是恶犬,我是恶犬,我是恶犬...泪水不可控制地从眼角流下来,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就是为了不想往下看。心中的无奈和恐惧堆积到一个临界点,她终于能动弹起来。也就在那一刹那,栏杆大力抖动,祁飞真切地感受到死亡迫在眉睫的威胁。她立马强迫自己往后倒,也没有管栏杆到底高不高,她往后摔到底会不会受伤。因为祁飞知道,如果自己不这么做,就会摔下天台。“砰”的一声,后脑勺传来疼痛,灰尘溅起。祁飞仰躺在灰尘中,大声地喘着气,背后全是冷汗。她睁开眼睛,看向并不灰暗的天。第19章 谁弄的灰尘很脏,祁飞感觉到自己后颈蹭破皮流血了。没有人能救得了她,包括她自己。天上的阳光如此炙热,祁飞却始终看不见自己的影子,眼神失焦,太阳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祁飞不想动弹,就想这么一直躺着。她知道自己这会儿肯定很狼狈,像一只死去的青蛙四仰八叉地瘫着。为什么?为什么她始终忘不掉过去?摊开手心,恶犬两个字如同定心丸一样被捶入了心底,咕噜咕噜滚进了胃中。过了很久之后祁飞才撑着地慢慢坐起来,眼泪早就没了,她抹了一把脸,感觉自己刚刚洗了一场脸。祁飞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灰尘,抬起手,摸到后颈流下的血。她用手拈了拈,还挺滑。祁飞把棕色的创口贴直接从手背上撕下来,随手往后颈一贴,也不管到底有没有贴对位置。糖。想吃糖。小卖部里没人,掀开帘子后,里面只有老板、三个老阿姨员工,还有一个在打电话的学生。“喂,妈...你能不能帮我把抽屉里的课本儿送过来...诶,我拿错了,把高一的书当成课本儿带过来了...不是我不想借,是我们老师非得让我回家拿。”这番对话对祁飞来说太陌生了,她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上班的父母竟然要抽空为上学的孩子送课本。不可思议。祁飞想象了一下如果是卫风,他会怎么做。想不出来。货架前的棒棒糖出了一种新的味道,苹果汽水味。什么鬼,苹果怎么能和汽水放在一起?单纯的苹果味不好吗,为什么商家总是搞些奇怪的口味?汽水就是汽水,苹果就是苹果,汽水和苹果混在一起就像把香蕉泡进麻辣烫。祁飞拿起三根纯苹果味的,犹豫了再三,最终拿了一根苹果汽水味的。试试看,如果味道太奇怪她就打电话投诉。马上三一五了,给这商家冲冲业绩也是好的。放在平时祁飞肯定连碰都不会碰这种口味,但是刚刚经历了那样剧烈的头痛,一切判断和行为都不能和常规相合。走出小卖部后祁飞才想起来现在是上课时间,怪不得人这么少。反正课逃都逃了,将错就错,祁飞叼着棒棒糖往操场走。有好几个班在上体育课,她翻到操场侧面的台子上,翘着二郎腿吹风。“汪!”柴犬出现了。祁飞惊喜地伸出手,摸住它的圆脑壳。柴犬可能没见过祁飞这么自来熟且热情的,吓得扭着个屁股拼命往后退。祁飞直接抱起它往怀里塞,暖和和的。他妈的可爱死了。祁飞低下头,亲了一口柴犬的脑壳,耳朵也软绵绵的。柴犬一开始还保有一只狗该有的气节,使劲儿挪动想要往外跑,但是奈何祁飞是个老流氓,怎么都不撒手。好不容易才遇到的。祁飞挠着柴犬的后颈。过了一会儿后,柴犬习惯了祁飞的黏糊,乖巧而无奈地靠在她的怀里,跟着她一起看操场。绿茵地上有个班在踢球。准确来说是男生在踢球,女生在旁观。操场的跑道上有人在测八百米,跑得稀稀松松。还是看球比较有意思。祁飞刚准备观战,那群踢球的男生们却中场休息了,女生都挺积极,拿着手上的水就递过去。其中有个高个儿身旁的女生尤其多,就跟进了蜘蛛洞的唐僧一样受欢迎。祁飞咧开嘴看热闹,数着高个儿身旁到底有几个女生。高个儿唐僧一瓶水都没要,往绿茵场外走。祁飞晃着腿,漫不经心地看着。御弟哥哥还挺高冷。高个儿唐僧越走越近,祁飞这才发现他是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的怀里的柴犬趁祁飞不注意立马钻出去,窜到唐僧的脚边。“翘课了?”是夏正行,不是唐僧。“是啊。”祁飞抬眼。夏正行蹲下身,摸柴犬圆滚滚的脑袋。“有水吗?”“靠。”祁飞从台子上跳下去。“你看我像有水的人吗,刚刚那么多水你都不要...”柴犬好像更喜欢夏正行这件事让祁飞无法接受,她蹲下身试图和夏正行争宠。她想把柴犬抱回怀里,但是这小狗子尽是要往夏正行的怀里钻。“你别扒拉它。”夏正行的语气带着笑意,视线上抬。但当他视线落到祁飞脖子上后,笑意立马就消失了。“你后颈怎么了?”眼神都冷了。“什么怎么了?”祁飞僵了僵,装作不知情地摸了一下。“靠。”祁飞发出一声夸张的感慨。“竟然有血。”其实祁飞确实也惊住了。她知道自己流血了,但不知道流了这么多。怪不得刚刚她在小卖部结账的时候,老板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恐怖片儿一样。“谁弄的?”夏正行的语气把祁飞给逗笑了。见久了夏正行温柔的样子,突然周身都是冷漠,让人一下没法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