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说的那回事。”白若不耐烦。“哦?那肯定是我误会了。”万世琨抽空瞥她一眼,“我的阿若,他哪配。”白若接起来电话。“你跑哪儿去了?一天一夜不接电话。”宋敏齐的声音扎耳。白若将手机移开了一点,“回了老家一趟。”“那你现在回来了吗?”宋敏齐问。“回城的路上。”“我来接你。”“不用了。”白若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小声说,“我有自己开车。”宋敏齐顿了一下,低低说了些什么话。因为声音很小,驾驶座上的万世琨并没有听清楚,只是觉得白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微妙。“你说什么?”白若对着电话,“敏齐,你别把我对你的容忍当做取之不尽,提出这么荒唐的要求。”宋敏齐竟然说,让她回宋家,跟他妈妈一起吃个饭。白若跟图兰女士,聊天吃饭?聊什么?她们之间唯一的交集,是曾经都嫁给过同一个男人。宋敏齐声音低低的,带着些为难,“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真不是故意给你难堪,只是我的母亲她——”“我不会回宋宅。”白若斩钉截铁,“虽说我们共处过一段时间,但你并不了解我,敏齐。”她挂断了电话,宋敏齐再打就没接了。白若是什么脾性呢?万世琨是知晓三分的。她欠别人一分,必还三分,别人欠她三分,她必索三分,一分都不能少。能让她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看样子此番是受气不少。“原来,是在宋家委屈了。”万世琨道,“让我猜猜看,该不会是图兰女士回来了,宋敏齐让你避嫌吧?”白若一下子抿紧了唇角。那就是说中了。白若带着满身郁气回了公司,却不曾想,她不就山,山却来就她。图兰女士已经等她颇久,就在公司会客室。白若心知是宋敏齐的安排,打算秋后再算账。“你肯定就是白小姐,我见过你的相片。”图兰女士微笑着说,“你比照片上更好看。”“谢谢,抱歉让您久等,敏齐也没提前跟我说。”白若给图兰女士倒了杯水。两人自沙发上坐下。落座之后,图兰女士毫不掩饰自己对白若的打量,自上而下,她用那种带着点挑剔的,但是却又全无恶意的目光,彻彻底底打量着白若,似乎是想要透过这短短的一次照面,就将她看透。“我其实想不明白。”图兰女士说,“虽然你有容颜绝色的资本,但他并非那种昏聩到被美色蒙眼的男人。”白若知晓她说的是谁,并不搭腔。图兰女士问:“他死了,你伤心吗?”白若回答得很官方:“起初是有伤心的,后来慢慢的就淡了,生活还是要过。”“你有为他做过什么吗?他活着的时候?”图兰女士又问。“从未。”白若的声音透露着一种无以言喻的凉薄,让听的人无端生寒。“他死了之后呢?”图兰女士继续说。白若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随后低声说,“没有。他生前或者死后,我都未曾替他做过些什么。”图兰女士眼中竟流露出悲凉,不知道是为已经死去的自己孩子的父亲,还是为了眼前这个年轻美貌的女人。“是你害死了他。”图兰崩溃出声。她将自己脚边一个旧箱子拿起来,摔在白若面前,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是你害敏斯和敏齐失去了父亲,只有你有绝佳的杀人动机,和杀人的机会。”白若看着那箱子,里面装的是一些没有送出的信件,和两本记事本。正是宋致诚的遗物中,缺失的那两本。她的心跳迅速了起来,面上却依旧沉寂无波。白若对图兰女士说:“我想您如果有充分的证据,可以移交给警方处理。”图兰只是含着泪摇头。“他只愿你好。”图兰女士说完最后一句话,推门离开,脚步早不复来时的优雅。第24章白若对图兰女士撒了谎。当图兰女士问她:是否曾为宋致诚做过什么,在他活着亦或死后。白若斩钉截铁说从未。其实不是。宋致诚并非儒雅风流的君子, 恰恰相反, 他年少起家, 又一手将宋家企业发扬至海外, 声名享誉国际,他对自己的能力极为自负,因此这个男人有着极强的掌控欲,连亲生儿子都不好亲近, 敏斯与敏齐对待这个父亲,皆是崇敬偏多,并无多少亲热。白若能在他身边长留数年, 若说全凭宋致诚一厢情愿,岂不是天方夜谭。到了四十几岁的男人,再也不是凭感觉冲动行事的小伙子了,他十分懂得分寸,和克制。白若再是任性张狂,也自有她温软如玉的一面。两人相处日久, 总会有温情脉脉的时候。宋致诚惯饮酒, 时常有饭局,因此长年累月落下了严重的胃病,白若会每日电话叮嘱他忌生冷, 记得服药。宋致诚久居在外会有气候变化的城市,白若也会时常电话关心;宋致诚因为公事彻底待在书房愁眉不展的时候,只有白若敢捧着甜汤前去打扰。他们相处近十年。十年这么漫长的时间里, 她的世界中几乎全是这一人的光影,怎么可能没有交集。只是有很多事情都已经被白若有意无意地遗忘了,或者是即便她记得,也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但是图兰女士送来的这些日记本和信封,又再一次提醒她想起。宋敏齐进来的时候,白若正在烧东西。办公室内空气净化器开得呼呼响,她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个火盆,盆中火烧正旺,她还在一张一张地,将一叠叠信件,和一张张日记本信笺扔进其中。“你烧了爸爸的遗物?”宋敏齐靠近她。白若头也没抬:“你的母亲图女士说,这些东西,是你父亲留给我的。既然是留给我,那我便有处置权。”宋敏齐气急:”可是你也不必要——“白若抬起眼眸看她。宋敏齐在她的目光下显得有些局促,缓和了语气:”那可能是爸爸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东西了。”白若幽幽地说:“人死了,惦记他的人会将他放在心里,即便没有这些物件;而不惦记他的人,就算是目之所及皆是他,又有何用。”宋敏齐恨她这种说话方式,不留一点转圜的余地。他并非需要她对父亲百般惦记,也知道她不会,但是他想,至少要有最基本的尊重,死者为大。可是白若却仿佛怨气很深。“是不是你不喜欢我的父亲?”宋敏齐问,“是不是他死了,你反而觉得解脱了,巴不得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他留下的一丝痕迹?”白若正烧到最后一封信,她拆开,上面龙飞凤舞的一行字:愿吾爱若若,一生安好。她将那信笺扔入火盆,它很快便被火舌吞没。白若目光盯着那跳动的火焰,火焰飙起老高,烧到了她的手她都没反应。“你小心点。”宋敏齐赶紧拉住她的手扯开。白若回神过来的时候,她的食指和中指已经烧红一片,现在才有些迟来的疼。“疼吗,都这么红。”宋敏齐小心翼翼替她吹了吹,又弄来了冰水,“将手指伸进去冰一下。”白若照做。“没有。”她莫名其妙吐出两个字。“什么?”宋敏齐满腹心神都在她受伤的手指,并没有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我没有觉得解脱。”白若说,“他死了,我也没觉得解脱,我时常做噩梦。”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细,像是春蚕嚼食一般缓慢,勾起了宋敏齐丝丝怜悯。他想要安慰她,甚至将她纤瘦的娇躯拥进怀里。但这明显很不合时宜。宋敏齐觉得喉咙干燥,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艰难地移开注视着白若的目光。他听见白若语气幽幽地说:“我时常做噩梦,梦见他回来找我,说我骗了他,问我为什么要骗他。”“那你骗了他什么?”宋敏齐追问。白若却在这时候住嘴。宋敏齐见她眸中似有水雾,忍不住开口:“你今天下午就别上班了,我送你早点回家,我让吴阿姨给你做些安神汤,你可能是没休息好。”“回家?”白若蹙眉,“你是让我回宋宅吗?”宋敏齐面色有些尴尬,想起两人昨天才吵了架,他还让她从家里搬出去。他说,“是我的母亲跟我说了一些事情,她其实并不介意你跟父亲……”“可我介意。”白若斩钉截铁。宋敏齐微愣。他这才觉得,白若看似温柔似水,能随着波涛顺流,但却又分明不是水,而是谁都撼动不了的寒冰。白若说,“我既然顺你心意搬了出来,就不会再搬回去。”宋敏齐感觉被她敲了一闷锤。他有些讨饶的意味:“谁生气还没两句气话,你也讲了很不好听的话。”白若却坚持:“你先顾好你母亲跟大哥吧,等他们离开再说。”“那你这些天住哪里?”白若好笑,反问:“难道不是你给我提的建议吗?酒店,星月湾的别墅,这些都可以,我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能露宿街头?”宋敏齐再次被堵了个及时。她这话分明带着刺,可却又偏偏语气柔婉,还眉眼含笑,令他挑不出半点毛病。宋敏齐有些气恼:“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怪我之前怀疑你。”“难道你现在就不怀疑我了吗?”白若轻飘飘说。宋敏齐呼吸一滞。白若莞尔,心想这人虽说岁数虚长她一岁,但却到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爷,竟就这样在她三言两语之下手足无措。顿时也就懒得跟他一般计较了。“敏齐。”白若似是叹气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伸手握住了他的。她的手指刚浸泡过冰水,现在这样陡然触及到他的,冰得宋敏齐打了个寒颤。随即他又觉得手背被她触及的地方酥酥麻麻的,令他有些魂不守舍:“什、什么事?”白若看着他的眼睛说:“敏齐,你相信我,我没有杀死你的父亲。”她的眼中有漫天星河,令人没有办法将目光移开。“你、你敢发誓吗?”宋敏齐听见自己声音干涩。发誓?白若心想,这人还真是小孩心性。她一字一顿地说:“敏齐,若真是我杀死了你的父亲,我的丈夫,那就让上苍保佑我众叛亲离,一辈子孤家寡人……”唔。他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白若大睁着一双漂亮眼睛,就这样近在咫尺看着他。宋敏齐额头都被她看出了细汗。他说:“算、算了,我信你。”“别说那些吓人又不吉利的话。”宋敏齐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掌心湿湿热热的,很痒,连带着脸和脖子的温度都升高了来。他红着脸推开白若一点点,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觉得刚才稀薄的空气慢慢充足了起来。白若也不再看他,自顾自整理桌上的文件。宋敏齐也不再看白若。但他又忍不住继续看白若。正巧这时候白若整理好文件抬起头来,笑着对他说:“敏齐,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没有了。”他说完,赶紧开门离开了她的办公室,仿佛身后有鬼在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宋敏齐花了好多时间才平复那种呼吸急促的感觉。他心想:两人这算是和好了。那吴阿姨建议的买束花写个道歉纸条什么的,应该也用不着了。宋敏齐又彻彻底底松了口气。白若今天确实很早就下班了,堆积了两天做不完的工作,全被她打包,打算带回家加班处理。她先去买了一些生活用品,然后自己开车去了星河湾的独栋别墅——这里,是她曾在这座城市住过最久的地方。一切都很熟悉,似乎还是她十四五岁刚搬进来居住的样子。只是花园里的花开得更盛了,树也成年长高了,别墅有专门托管,被看顾得很好,还是一派葱葱郁郁精致奢华的模样。保安明显还认得白若,帮她将东西搬进去。白若收拾好行李,简单洗漱之后,刚准备下厨弄点东西来填肚子,电话就响了起来。她看到来电显示,皱起了眉头。白若去看窗外,果然,一辆黑色的车子开进来。熟悉嚣张的车牌号,保安对开车的人明显也是熟悉,正在指导他合适的停车位置。这人整天都没事干的吗,仿佛就掐准了她时间点的样子,而且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电话还在响。这么近的距离,白若都能看见那黑色车子的主人一手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另一手轻握着手机,等她将电话接起。“你有什么事情吗?”白若接起电话说。“有事。你开门,阿若。”简洁明了的声音。白若咬着唇显得十分不耐烦。“我今天不方便。”她闷声说。“哪儿不方便了?你大姨妈月底来,今天才十三号。”他在笑。黑色的车子一个摆尾,停放得妥妥当当。白若咬牙说:“你走吧,我不会给你开门的,我今天工作多。”“不开?”万世琨从车上下来,黑衣黑裤,依靠在车门上,就这样握着手机跟她对望:“不开的话……那我踹门了哦。”他果然捏着手机过来了,脚步生风。白若听到手机里传来声音:“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出来,就准备好报警,否则我不会轻饶了你。”1,2,3.“哐当”一声,大门被人从里面气势汹汹地拉开,露出一张染着俏怒的美人脸。可爱,想亲。但是,万世琨忍住了。主要是下嘴唇还在隐隐作疼,昨天被咬过的地方还没好。白若堵在门口:“你什么事情可以赶快说,我今天真的忙。”她也没有特别不耐烦,可能是以为语气缓和一点,两人就有商量的余地。然而人并不想跟她商量啊。万世琨抽出一支烟,轻松靠在门框上,看样子是打算强聊的架势。“阿若在忙什么?公事,还是私事?”他耐心问。“这都跟你没关系。”白若说。“怎么会没关系,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他就这样在她面前将烟点燃。白若迅速皱紧了眉头。“不喜欢?”万世仿佛才察觉,“不喜欢你让我进去,我就不抽烟了,跟从前一样,好不好?”好不好。像是在哄着她了。“半个小时,你最多只能待半小时。”白若看腕表,最后一锤定音,“你多待超过一分钟,我绝对报警。”啧啧。“半小时能干什么啊……”也太小瞧人了。男人不可置信地咋舌,一手捻熄了烟。万世琨揽着白若进屋,反手哐当一声关上了门,将毫无心理准备的白若吓一跳。“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白若推他。“你走得太慢,磨磨蹭蹭,故意的吧。”“我平常就是这样走路。”“那我抱你。否则浪费一秒是一秒,我亏大了。”“……”毕竟,只有半个小时。三十分钟,1800秒,而已。半、次、都、不、够、吧。作者有话要说:么么么么么。第25章绝了。白若真做得出来,她真的在认认真真计时间, 一丝不苟。现在已经相安无事十分钟过去了。万世琨出去了一趟, 从车子里搬了好些东西进来, 有冰淇淋, 还有小熊娃娃,全是些幼稚小女生的玩意儿,甚至连棉花糖都有。白若想象不出他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去买这些东西时的场景,只能估摸着, 可能是助理帮忙挑的。万世琨将一朵棉花糖递给她:“青苹果味的,你从前很喜欢。”“我现在不吃这些了。”白若表情嫌弃地说。“再尝尝呗,说不定又喜欢上了。”白若还是敬谢不敏。万世琨又将冰淇淋递给她:“这个草莓味的, 你从前可是哭着闹着就要这个,别的味道都不行,我每次都要排老长的队才能买得到。”他说起从前,但那都是老久之前的从前了。白若是个十分念旧的人,还是有些动容。她接过冰淇淋,轻轻尝了一口, 甜腻腻的味道顿时溢满了整个口腔。白若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不好吃吗?”万世琨凑过来,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大口。“太甜了。”白若说。是啊,太甜了, 他眼里此刻的她。甜得好像小时候,乖乖巧巧一小只,跟在他身后到处跑。他那时候会生怕太阳将她给晒融化了, 像冰淇淋一样。万世琨缓缓靠近白若,呼吸间带着草莓冰淇淋的味道,目光火热。白若两只手抵在他的胸膛推拒,赶紧说:“只有八、八分钟了。”八分钟?她还真是一分一秒认真数着。万世琨觉得好笑,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阿若,你手表快了吧,可别糊弄我。”“我没糊弄,现在只剩下七分钟了。”白若迅速说。“既然你这样迫不及待,那我抓紧这最后几分钟吧。”男人的唇贴合过来,堵着她的唇说话,“你可不能再咬我,否则计时不算数。”他吻得好重,白若有些喘不过气,好不容易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她再看腕表。“只剩下两分钟了。”她说。“好的,我认。”他出乎意料放过了她。万世琨站起来,摊了摊手,眼神暧昧地掠过她红艳泛着水光的唇,沙哑着声音提醒,“阿若,擦擦,别引人犯罪。”白若赶紧用手背狠擦了几遍嘴唇,目光中水汽潋滟,夹杂着生气。“时间到了,你该走了。”她冷冷地说,“否则我立刻报警你信不信。”真把手机拿出来了。“我想起还有个事情没跟你说,阿若。”万世琨突然开口,“乔淮安那小子最近不知道怎么办事的,竟然说约了华洋商会的会长史密斯先生,要我明天准时出席,说是一切都谈好了,要我做好准备跟商会签署今年的医药器材采购协议。”白若的表情在听到“华洋商会”四个字的时候,有了微妙的变化。“我寻思着,这位史密斯会长,不是常年都跟你们嘉云制药保持着友好合作的吗?”万世琨笑着骂人,“乔淮安这小子也太不懂事了一些,怎么能干出撬墙角的事情来……”白若不出预料气得够呛。她细声细气骂人:“你们是不是,竟会干这些挖墙脚撬客户不干不净的事儿,蛇鼠一窝。”华洋商会,是东南亚最大的一个医院联合商会,商会会长史密斯先生,乃是宋致诚多年的旧友,是以多年以来,华洋商会都跟嘉云制药保持着战略合作,每年从嘉云采购大批量的医药器材,和名贵新药。却不想今年被人截胡,出了这变故。万世琨道:“阿若,你话不能这么说啊,要骂你骂乔淮安那小子就可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白若瞪着他:“不是你指使他干的好事?”“怎么会,冤枉哪。”男人声音拖得老长,双手耷在她的膝上,“阿若没有明许的东西,我怎么能欺负你,暗抢呢。”“可是人乔副总合同都拟好了,就等着明日我去签字,好拿着合同往董事局邀功呢。”万世琨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光洁的膝盖,盯着她红唇的目光意味深长,“你说这要是到嘴的鸭子我自己打飞,不合适吧,阿若。”“你想怎么样。”白若不耐烦极了。男人看一眼手表,却赶紧道:“嗯,好像时间到了,哦不对,都已经超时两分钟了。”他立刻站起身来:“不如这样,今天时间到了我先回去,等明天签完合同得空再来看你,明天也只给我半个小时?”白若唰地一下站起来,眼神锐利似要吃人。可她天生一汪柔情似水的眼眸,再怎么作凶狠状,似乎都没有什么说服力。万世琨就这样盯着她看,就是不主动开口。“你别去。”半晌,白若小声说。话出口之后,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了,脸发热。“嗯?”男人似乎没听明白她的话,“阿若刚才说什么?”白若又不吭声了。“别去签合同?”万世琨却自己重复了她的话,然后又连忙反驳,“这样不好吧,得罪了华洋商会,泰森集团再想打开东南亚市场,可就难了——我这个新上任的董事长位置,坐不坐得稳都很难说。”他说得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过分之处,但是眸中的促狭却十分明显。白若最生气的就是这个。“那你巴巴地跑来告诉我干什么?”她带着生气质问,“两头话都让你说尽了。你又要专门跑来告诉我此事,还特意落井下石,实在是太没风度了。”只能到此为止了,她的恶毒言语。他的阿若自小温柔良善,连句难听的话都讲不出口,再生气也只是骂一句没风度而已,还是嗲声嗲气,半点没有威慑力的那种。白若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万世琨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白若受惊,使劲挣扎了两下。但他力气大得惊人,哑声警告:“别乱动。”白若喘着气,骂道:“你现在立刻滚。”男人只是紧紧抱着她,身体贴合着她的,咬着她的耳朵说,“阿若,你今晚让我留下来,好不好?”“说你想我,想让我留下来陪你,我就什么都依你。”他的呼吸带着十足的热气,像是个温度极高的小太阳,搁在她的耳侧,能将她整个人都要烫化。白若腿都软了,迷迷糊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总归,都是他爱听的。……第二天都快中午了,泰森集团的总部大楼。乔淮安已经忙得鸡飞狗跳,电话打了好几十个都没人接,整个人急得像只快要下蛋却还没找到窝的鸟。好不容易,在临近十二点钟的时候,罪魁祸首总算出现了。乔淮安冲进万世琨办公室,劈头盖脸:“搞什么啊大哥,电话不接人又不知所踪,会让人以为你被鬼抓了——”事实上确实有点像被鬼抓了。乔淮安盯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发飘:“你去找她了是不是?不过就是个女人。”肯定的了。小野猫爪子厉害的很,次次都要留下痕迹的。他哥侧脸上那三两道细细的痕迹,新鲜刺目得很。万世琨卷起衬衣袖口,起身去倒水喝,乔淮安看到了他手臂上十分醒目的抓痕。多么的恨铁不成钢啊。“哥,天星集团的三小姐林淑,上次吃饭你也见过,漂亮清纯不失可爱的。”乔淮安暗示说。“少风情。”万世琨道。“那东寰的尚大小姐呢?嫁过一次人但闪离,风情万种的熟女。”乔淮安想到白若,以为他就是好这口。万世琨一脸厌恶:“俗不可耐。”乔淮安忍不住继续:“再不济乔楚楚总可以吧,我妈挺看好这姑娘的,剑桥刚毕业。”“你妈看好你跟我说干什么?你娶回家供着不就是了。”万世琨莫名其妙,一口将水饮尽,“我又没妈,我自己会挑。”乔副总:“……”悲伤那么大。你确定你会挑?你是瞎了眼根本已经分不清人和猫的区别了吧。乔淮安提醒说:“今天晚上约了华洋商会的人吃饭,史密斯先生本人也会到场,你可别打算就这样去赴宴吧?”“不去。”万世琨斩钉截铁。乔淮安以为自己听错了:“哥你刚才说什么?”“我说不去,推了。”万世琨靠在沙发上,随口道,“就说要签合作协议也可以,但是你之前跟他们谈好的价格,我要求再提高十五个百分点。”“哥你不是吧。”乔淮安大叫,“这不摆明了将客户往外推吗,已经谈好了的协议,你现在这样坐地起价,还连面都不出一个——这说不过去。”“就这么定了。”万世琨说。“不行啊哥。”乔淮安挣扎,“你也知道的,华洋商会的事儿我跟了好几个月了,这好不容易拿到了机会,让他们放弃嘉云选择咱们,你现在这样做,等于是自己退出竞争。”“机会?”万世琨这才正眼:“你凭什么得到的机会?你不过是报了个低得令人发指的价格,将客户从嘉云制药硬抢了过来——这样胡乱拉低行业均价,无耻。”“我哪儿无耻了。”乔淮安叫屈,“你总得让咱们先跟对方搭上线,不给出一个有吸引力的价格,人家怎么会舍熟就生?再说了这只是第一年的价格,咱明年再涨价不就行了。”万世琨嗤笑。乔淮安却道:“我说哥,该不会是那女人跟你说了些什么吧,让你畏首畏尾的。”“你从前可不这样。”语气小有抱怨。万世琨伸腿踢了他膝盖一下:“你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那样的人?”乔淮安连忙认真点头,又被踢了两脚。万世琨啐了他一口说:“尽办些蠢事,真以为低价合作个一年,这些外国佬就成你朋友了,随便你涨价非你不可了?”他们只会在第二年更加变本加厉地压价而已,泰森不同意没关系,商会转头就可以再找嘉云——在商言商,他们可不会讲究什么情面。挖墙脚不是这样挖的,自损八百。乔淮安不甘心:“就算你说的也在理,但按你说的加价那么高,都已经超过了商会之前跟嘉云的合作价,这不就是摆明着把生意让回给嘉云了吗?”“谁说的?”万世琨反问。乔淮安看着他。“你以为白若是什么人?”万世琨突然笑着问道。乔淮安:“……”首先她肯定是个人,是个有恩还恩有仇报仇的女人,不是什么可爱小野猫。万世琨说:“她的脾性我再了解不过,你该不会以为,华洋商会在我们这里吃了闭门羹,转回头去找嘉云,就能讨得着好吧?”“她都知道了?”乔淮安觉得自己眼皮子突突地跳:“她知道是我挖她客户了?”不知怎的,他就是有点怕。万世琨见他这副反应,颇为好笑:“你乔少爷怕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将这话还了给他。乔淮安被怼得够呛。当天下午,乔淮安打电话给华洋商会说临时加价的事情。果不其然,对方怒不可遏,当场表示华洋商会永不再与’泰森’合作,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乔淮安战战兢兢一下午。直到晚上传来了消息。华洋商会的总会长史密斯先生,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亲自提了礼物上了宋家,指名道姓要拜访白若,结果被管家给连人带礼轰了出来,说白小姐不在。那场面光是听起来就很刺激,还十分解气。乔淮安眉飞色舞,心想他哥真是料事如神。他赶紧打电话给万世琨:“哥你听说了吧?那女人疯了,她竟然狮子大开口,涨价百分之二十五!还说要是商会再不决策,价格每日递增百分之一。”他噼里啪啦说完之后,电话里传来女人细细软软的嗓音:“你说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