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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尔欢颜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1 / 1)

“我当然相信我的女儿未来有无数种可能,但我更希望我的女儿能快乐地度过眼下每一分钟。”“爸爸,那你快乐吗?”“颜颜快乐我就快乐。”“爸爸,以后不要再跟妈妈吵架了。”他的眼圈急速变红,这个在外面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父亲,第一次在女儿面前露出了他柔软受伤的内心:“我就知道……爸爸一直以为,一个人照顾不好你,可是没想到……找了别人还是不能好好照顾你。”“颜颜大了啊,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可是爸爸还想再照顾你久点。”悦颜永远不能忘记杭州的那个冬天,她的父亲当着自己的面,忽然泪撒长街。八人间的宿舍,功课很紧,考试很频,学习很苦。因为焦虑加压力,悦颜得了一场最奢侈的病——失眠。最清醒的钟点是凌晨二三时之间,床头放了一本英汉大词典,她在那些失眠的长夜,从a一路背到了g——gloomy,忧郁之神。可怕的暗示。手机搁在枕边,亮了几亮,终于还是无声无息地灭了下去。她再打回去,也没有人接。第2章 看够了没,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帅?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挨过去,很快就到了春节。爸爸原籍吉林,考学考到南方,才把户口迁到杭州。所以悦颜高二的最后一个新年是在东丰乡下度过,去探望爷爷奶奶和姑姑们。在那里根本就看不到白以外的色彩,好像上帝在创造那个地方的时候,误把白色涂料倾倒在纸上。爷爷的家建在山坳,几乎整座山头,就只有他一户人家。从车站出来,大姑父开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来接他们,雪刚刚下过,空气里干得要命,姑父脸都被风皴破了,两颊干红,但是看到这大家子人还是非常高兴。爷爷奶奶从早上盼起来,直盼到悦颜他们回来才松了一口气,迎客人进门又是一阵忙活,打热水绞毛巾,还冲了一只热水袋让悦颜抱在怀里。炕烧得滚烫,她一坐上去就不肯下来,跟表妹们在炕上拼七巧板玩。姑姑们结婚都比较晚,生出来的孩子各个都比悦颜小,胆子却大得不得了。几天下来,悦颜跟着他们学会了雪地打麻雀,跟着大人上山砍落叶松,回来挑灯笼。姑姑们则下厨烙煎饼,粘火勺,蒸馒头包子,她们做的糖三角悦颜一口气能吃六个,下巴整个圆了一圈。那个寒假她穿了两件白色羽绒服,三条棉毛裤,结果堆出来的雪人还不如她大只。当时悦颜拍了一张跟雪人的合影,很多年后看过这张照片的人都会问出一个相同的问题:到底哪个才是你?去你们的。爷爷向来稀罕大孙子,年夜饭的时候沈子桥坐在爷爷身边的主位,屋里烧上炕,他脱了羽绒服,露出里面烟灰色高领羊毛衫,显出了挺拔身姿,像棵青翠的松树。因为破例喝了两口高粱酒,所以脸红扑扑的,更加像个秀气的女孩子。按照北方的规矩,腊月三十要杀猪,住了老远的邻居都过来帮忙,吃猪血肠做的杀猪菜。场面刺激又血腥,跟悦颜当初看《汉尼拔》的时候一个心情……她实在不忍直视,掩面往屋里去,就在堂屋跟掀开帘子出来的沈子桥撞了个满怀,他的眼睛被月光映亮,有一种奇异的光芒。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捂住悦颜的眼睛,忽然将她重重压向自己的胸口,昏暗中她看不到画面,呼吸间都是他衣服上的气息,带点薰衣草的味道……他的胸膛一起一伏,耳畔的心跳震耳欲聋,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笑的时候胸腔隐隐地颤动:“我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他移开手指。悦颜仰头看他,非常漂亮的一张脸孔,简直能用流光溢彩来形容,他显然清楚自己多么英俊,无论任何角度,他的态度中涵盖着势在必得的漫不经心,那种天生被女生宠坏了的从容。沈馨儿随后跟了出来,抱了一大桶烟花爆竹,冲着他们笑嘻嘻道:“看我找到了什么好玩意儿。”顿了一顿,又问,“你们在干什么啊?”沈子桥已经放开悦颜,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沈馨儿抱着烟花一现身,就博得表弟们一阵欢呼,大家齐心协力搬到院子里垒好,又分头去找火柴跟打火机。其中有一种烟火棒叫满天星,可以拿在手里,她点燃了两只,走过来递给悦颜一只,在她身边坐下。“我弟呢?”“不知道啊。”她嘟囔:“刚刚明明看到他在这儿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悦颜不作声。沈馨儿突然又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大姐这人其实很爱说话,她并不需要悦颜的回答,自顾自就可以往下讲:“哎呀,你别跟他生气了,自从你搬出家后,他简直就跟丢了魂一样,每天看着他走进走出,也不知道想些,手机一天能看好几百遍。”悦颜拨弄着那根铁棍,并不搭腔,只在心里想,凭什么他失魂落魄就来疑我?以他的光辉过去,说不定是找了新女朋友?悦颜深知这样恶意的揣度非常的不大方,因此只是不开腔。沈馨儿轻拍她肩膀,一副和事老的架势:“你们俩就和好呗。”“我不跟他好。”“你不跟他好,你跟我好呗。”大姐笑嘻嘻地揽住她肩,轻微地摇晃着悦颜,一起看向院中玩疯了的表弟表妹们,“哎呀,我去看着点他们,别回头把草甸子给烧了。”她离开不久,有人踩着簌簌雪声走到她近旁。悦颜闻声转头,看见的是穿着白色羽绒服的沈子桥,他太高了,尤其是她还坐着的时候,仰头看他脖子特别难受,因此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头低下,手上拿的满天星已经烧光,就剩下一根光秃秃的铁质棒子。她觉出冷来,把手缩进袖子里。“你怎么还不睡?”北方有守岁的习俗,但是奶奶心疼这帮孩子上学辛苦,十点多就催去睡觉,等到祭灶再把他们叫起来。“你也不是没睡?”他淡淡地一笑,眉眼之间有疲惫意味,没理会她火药味十足的针锋相对。鬼使神差的,她跟沈子桥之间有了如下对话。“你想考哪一间大学?”“你想我考到哪里去?”悦颜轻声道:“妈妈想让你出国。”“我不会出国,我想去z大,就在省内。”“那你还问我!”他是真的笑出来,因为整个人都在微微的颤,真奇怪,这样心平气和的夜晚,跟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讨论未来:“你就不关心吗?”他一把拉住了她,迫得刚刚起身的悦颜跌坐他身旁,但他也没继续碰她,绅士手放在悦颜背后的台阶上。他悠悠地注视着她,目中有一小团火,他的眼神跟句子都暗示着他的势在必得。他显然被宠坏,获得的实在简单,于是丢弃也就不难。悦颜看着那张漂亮地天理难容的脸孔,说:“我不关心,真的,沈子桥,你姓沈,我姓高,你的事我为什么要关心呢?”他看着悦颜,玉琢似的脸孔在黑暗中不动声色地往下一沉。悦颜面孔天真:“哥哥,你想要我叫你哥哥吗?”gloom,忧郁,黑暗,如影随行。这个被异性的宠爱武装彻底的男生,当他装腔作势地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高悦颜同学,你不可掉以轻心。他脸色变了,虽然周围很暗,但是悦颜就是知道,他脸色一定变了。“别叫我哥哥,太肉麻了。”他轻描淡写地回敬道,“我姓沈,你姓高,我们哪来的血缘关系?”因为人太多,晚上悦颜被分配跟奶奶一屋睡,奶奶摸着她被子底下的细手臂,喃喃道:“颜颜怎么这么瘦啊?”她把脸偎在奶奶的胳膊上,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奶奶皮肤软,肚子也软软的,挨着奶奶睡觉真舒服。”奶奶笑:“老了老了,一股老人味,哪像我们颜颜,浑身上下香喷喷的。”“我就喜欢奶奶身上这个味道。”奶奶替她掖好被子,压低了声音问:“你那个阿姨,对你好吗?”她不知从何说起。奶奶心下了然,叹了口气:“哪有后娘是实心的?幸好你爸他也不傻,谁跟他亲他心里清楚着呢,你啊,要乖,不要跟那两个小的去争,自己管自己把书念好,等你将来嫁人了,奶这儿还给你留了一份嫁妆,他们谁都没有,就给你一个。”“奶,我不想长大,我……我害怕。”“怕啥啊?”“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好多人都盯着我,看着我,就等着我摔跟头,看我的笑话。”“傻丫头,就让他们看着,指不定将来谁笑话谁呢,”她牵住悦颜的手,把自己腕上戴了很多年的玻璃种翠玉镯子拨到她手腕上,“这个啊奶奶带了很多年,现在就给你,以后它会帮奶奶看着你,不让别人欺负你。”正月初一开门放炮仗,拜岁,初二祭财神,初三烧门神纸,初四迎神接神,初五他们就要动身走了,因为继母的娘家在四川,说好了让高志明送悦颜回杭州外婆家,李惠芬则带着两个孩子回四川拜年,但是在机场取票的时候,李惠芬却突然变了卦,跟爸爸大吵了一架,吵到后来她就哭了:“我嫁给你到底图什么?我不就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回趟娘家吗?这十多年我容易吗?每次都是我一个人拖着两个孩子回去,别人问起来你老公呢,你让我怎么跟人家说?两人就在机场吵得不可开交,爸爸只觉得李惠芬不可理喻,本来就已经商量好的事,难道现在就让悦颜一个人坐飞机回杭州吗?李惠芬总不好当着爸爸的面说她是拖油瓶,只是掩面哭泣。沈馨儿在旁手足无措地劝她。这时候沈子桥站出来,跟高志明讲:“我跟颜颜一起回杭州,等下了机场给你们打电话报平安。”悦颜想都没想,矢口否决:“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高志明想了想,认为这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就重托了沈子桥好好照顾她。悦颜迫不得已,只好跟沈子桥一块儿去托运行李。她晕机,找到座位倒头就睡,睡醒仍在飞行。沈子桥就在她旁边闭目小憩,毯子拉到下巴那里,低垂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扫下两片浓墨重彩的阴影。从来没想过会跟他两个人单独坐一趟飞机,也没想过睡醒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这个男生,就在悦颜走神的时候,他像是已经觉察到,眼睛不睁,眉毛也不动,嘴角缓缓上翘,低声道:“看够了没,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帅?”悦颜回过神来,侧了侧身,转头面冲舷窗,一朵庞大的云晃悠悠从她面前飘过。恶毒地想,蟋蟀的蟀吧。高志明从来不会干涉子女的红包,相反,他一直鼓励悦颜把压岁钱用作教育基金,存进银行。从机场出来就有一家交通银行,给她办业务的是个经验老成的柜员,递给她一张单子,指导她该怎么填,悦颜一连填错好几张,笨的连沈子桥都看不下去,一把夺过纸和笔,刷刷写完以后连同他的压岁钱一起塞回她手里:“一起存进去。”“这怎么分得清楚谁是谁的?”“那就别分了,你替我保管。”悦颜在心里跟自己说:这样是不对的。抬起头,却发现他弯腰靠得她很近,这个男孩子的皮肤好得要命,光洁明亮,像是经柔光处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个小姑娘,瞳孔呈一种脆弱的浅琥珀色,忽然无厘头地来了一句:“高悦颜,你额头长了一颗痘痘。”好吧,她恶狠狠道:“给我就给我,讨不讨得回去就难说。”他看着悦颜,没头没脑地笑了起来。第3章 别告诉我你没看过别人亲嘴机场的这一番争执随着新年结束悄无声息地过去,而关于重组家庭不睦的阴影,却已经很难在爸爸跟继母心头根除,猜忌就像寻惯了旧路的兽,来过一次已经认得了路。高二最后一个学期开学,下完晚自习差不多已经十点左右,舍友们拿着脸盆和毛巾结伴去卫生间洗漱。悦颜刚往脸上打上洗面奶,就听见舍长喊她:“悦颜,楼下有人找。”匆忙接了一捧水,胡乱冲掉脸上泡沫,随便拿毛巾一抹,一面想着是谁找她,一面慌慌张张跑下楼。悦颜再怎么都想不到,来找她的人竟然是沈子桥,站在宿舍楼门口的灌树丛旁抽烟等她,他面相太出挑,不时有路过的女生回头看他,小声议论。见她出来也不惊讶,随手摘下香烟,弹进灌木丛中。又见她东张西望,不由哧的一声笑,两指朝内勾一勾,示意悦颜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悦颜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有事吗?”他掸开一本皱巴巴、连封面都不知道掉到哪里的习题集,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说:“我有道题不会做。”悦颜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有几秒钟真的在想:他是疯了吗?他是来的路上被人下药了吗?“那你去问老师啊。”“麻烦。”沈子桥果然不耐烦起来,“就问你会不会,不会的话我去找别人。”悦颜也没这么矫情,看了看那道题,问:“你带笔了吗?”他果然又从裤袋里摸出一支圆珠笔。“这个是高一学过的知识点,你这样……”悦颜主动走到一处明亮的地方,蹲在路灯下把解题过程抄下来,写完之后连笔带本一起还给他,他没接,她抬头,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就跟不认识了她一样,看得悦颜心里一阵发毛。她把本子硬塞到他手上,不小心有碰到他手臂,她还没怎么样,他倒像是被烫了似的,躲了一下,一双眼更亮了。悦颜不解其意,硬塞到他手里,说:“下次你有问题直接找你们老师吧。”沈子桥却一把拉住她,没头没脑蹦出一句:“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这个点?悦颜摇头:“太晚了,我要回去了。”大概还没有女生敢这么不给他面子,他突然甩开她的手,立马就不高兴了:“你爱去不去,你以为老子稀罕你去吗?”悦颜先是本能地后退了几步,看他不像是要发作的样子,只好叹了口气问:“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沈子桥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燃着一团火。悦颜发现每一次见到沈子桥,他好像都变得跟上一次不太一样,当然不是说外表,而是感觉,他给人的感觉。他似乎败下阵来,终于向她承认:“我这次来,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邵敏,认识吗?”悦颜隐约有印象,好像是兄弟班的班长。她问:“你想干什么?”沈子桥朝上吹了口气,意气风发地说:“追她啊,怎么,你不高兴?”“妈妈会生气的。”“她生气归她生气,我就问你,你愿不愿意帮我?”在这个问题上他变得反常的执拗。她老老实实地说:“我跟她不熟。”其实也不能说不熟,只不过只有一面之缘而已,有一回悦颜在办公室帮老班登分数,邵敏来交作业,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忽然叫了她一声:“hi,你是高悦颜吗?”悦颜闻声抬起头,见是个非常精致秀气的女孩子,五官都十分的小巧,给人的感觉就像易碎的胎瓷,脆弱纤细。她不明所以道:“是啊。”结果邵敏什么也没说,就是抿嘴一笑。据说这个女孩子很难追,因为家教很严,谈恋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悦颜觉得这一次沈子桥应该是当真了。他为她做了很多出格的事,这些事或多或少能传到悦颜耳朵里,毕竟是在一个高中,虽然不同班级,但因苦闷枯燥的功课,让他们对学业以外的风吹草动都格外敏感。八卦就像流动的风,藉由一双双好事的嘴四处传播,比如他每天都给她送早饭,背着扭伤脚的她去校医院,又每天骑自行车载她来上学……爱情里所有能够想象的低三下四的事情,他都做了。高傲如王子的沈子桥也会屈就成白马,让许多人大跌眼镜。这件事惊动了李惠芬,她当然急得不行,虽然一直嚷着要高志明送他出国,但是也想等到高考成绩出来再说,这种关键时刻,李惠芬恨不得他每分每秒都用在做题上。家长老师,双管齐下,竟也药石不灵。沈子桥冥顽不化,铁了心要为爱情疯狂一次。吓得爸爸连夜找悦颜谈心,中心思想很简单,恋爱是老虎,遇见了就要躲开。唉,可怜天下父母心。那时候他们高二假期少的可怜,要连续上两周的课,才能休息一天。休息的那个礼拜天沈馨儿刚好放假回杭州,见悦颜苦读瘦了一大圈,约她一起去看电影放松。那时候她刚刚考出驾照,开爸爸的车去武广,买了两张《机器人总动员》的电影票,因为离开场还早,拉她去一楼dq吃甜点。这些天家里的情况她也有耳闻,李惠芬打过不止一通电话跟她哭诉,说儿子怎么怎么任性,怎么怎么气她。“高中这种关头搞出这种事来,真不知道我弟得了什么失心疯。”沈馨儿叹了口气,“我也是心疼我妈,这一辈子都围着我跟我弟打转,以为把你逼走了,爸就会把心放在我跟我弟身上。”悦颜假装当作没有听见她最后一句话,只用别的话开解她。沈馨儿虽然直性子,却也敏感如斯,怅然道:“我们这一代人,吃亏就吃在太好奇,对感情,不管好坏,总要试试看才甘心。”悦颜其实知道沈馨儿在大二交往过一个男朋友,但是李惠芬不允许,因为男生来自山区,家里务农,沈馨儿虽然一直都很听李惠芬的话,却为了这个男生足足抗争了一个学期,最后还是那男生主动提出分手,理由是承受不了她母亲给的压力。或许就是因为太好奇,明明清楚这会是一段注定无疾而终的感情,也非要试一试。可恰恰是没有好奇心的人,往往最绝情。看完电影回家,悦颜刚跟沈馨儿踏进玄关,就听到从客厅传来的零零碎碎的呵斥声,李惠芬在骂沈子桥,一见他们进来就不说话,皮笑肉不笑道:“颜颜回来了。”大人其实是很矛盾的生物。悦颜的成绩比沈子桥好,念的又是重点高中尖子班,她想要沈子桥多跟她亲近,向她学习,沾点学霸的气息,家长总是乐于见到孩子跟好学生打交道。可有时候跟爸爸出去酒店应酬,同桌的叔伯随口夸悦颜一句:“龙生龙,凤生凤。”李惠芬就要不高兴,觉得是在讽刺她一双儿女。可沈馨儿念的就是名校,沈子桥也不是说成绩很差,中等偏上,他们这所高中,用起功来不要命的学生真的太多太多。论刻苦,谁都拼不过中国高中生。但因为她是长辈,所以悦颜也不得不先叫她:“妈妈。”“晚饭在这里吃吧。对了沈子桥,刚好颜颜在,你有什么不会的现在可以跟她请教。”他本来被李惠芬训得没精打采,这下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看她一眼,轻笑:“请教她什么?死读书吗?”这人嘴巴真的太坏了。悦颜心想,她再也不要告诉他解题思路了。最后他还是从沙发里爬起来,趿着拖鞋上楼。在李惠芬殷殷注视下,悦颜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一块儿上去。沈子桥现在的房间原本是悦颜的卧室,因为他的房间西晒,李惠芬生怕影响他休息,就跟爸爸商量,高志明向来不拘小节,却也事先来问过女儿的意见。悦颜当然说没意见。但是高志明却愧疚地不行,才有想法在学校附近给她买套房子。奶奶说的不差,谁跟他亲他心里清楚着呢。房间不改原貌,还是粉红色小碎花墙纸,甚至连悦颜因为好看贴在衣柜的美少女战士海报都没撕,床头并排放着两只邦尼兔,一粉一绿。悦颜看不懂了:每天晚上睡在这种房间,他就不怕性取向迷失吗?他估计也猜到她在想什么,拉来一把椅子给她坐:“那两只兔子你想要就拿回去,再不拿回去我就扔了。”悦颜挣扎了两秒钟,终于还是放弃:“算了,扔了吧,宿舍也没有地方放。”她给他讲了几道题,他听得漫不经心,一边还在发短信,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想到楼下李惠芬一脸望子成龙的表情,也替他忧心:“你不是想要考z大吗?不用功怎么行?”他转头看了悦颜一眼,忽然说:“你要是也考z大,我就一定能考上。”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悦颜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没想清楚里面的逻辑关系,沈子桥冷冷一笑,朝她亮出自己的手机,那上面就一条未读短信,只有简单几个字:我答应你。他说:“事情发展成这样,你是故意的吧。”邵敏冲突一切阻碍,义无反顾地决定跟沈子桥在一起,这个举动在高二学子之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关于这件事,在悦颜班里的学生之间发生过小范围的讨论。孙巍韦笃定地说:“沈子桥不像是这种人。”徐乐乐问:“他是哪种人?”“看似玩世不恭,游戏人间,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还不简单,说明他就是喜欢邵敏呗。”孙巍韦挠了挠头:“这种感觉说不出来,欸,就是可以私底下进行的一件事,他偏偏闹得举校皆知,倒不像是示爱,我都感觉像是示威了。”赵毅脱口而出:“说不定人家就是走这路线呢?”孙巍韦分析得头头是道:“做事的风格是一个人的气质决定的,沈子桥的气质是鸣而不放型,他不会做这么高调的事情,除非另有所图。”高悦颜心里想:那你是不知道他这个人。后来有天悦颜去图书馆自习,天上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到了傍晚四五点左右学生渐渐走空。今天是礼拜六,食堂不会太早关门,她一心想把英语的最后一篇阅读理解看完,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个钟头,这时候广播台有人点播了一首孙燕姿的《雨天》,如此应景,天色阴沉,雨点敲打着她身旁大幅的落地窗,春天了,万物复苏的季节,可还是让人觉得这样感伤。悦颜怅然地望向窗外。被雨水冲洗得特别干净的一块玻璃,清晰地映出里面人的身影。她心里一沉,豁然回头,才发现沈子桥就坐在他隔壁一桌,偌大的自习室,就剩下他们三个。她,他,和邵敏。他扶着邵敏的腰,低头吻她,那画面相当缠绵动人。悦颜就像被定住了一样,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接吻。耳畔孙燕姿的歌声忽远忽近,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她努力分辨,也只能依稀听清几句,因为眼前这一幕对悦颜来说实在太过震惊。还在念书的年纪,她一直以为情爱是距离自己很遥远的东西,更何况这样放肆的接吻。她也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沈子桥,他的手紧紧地掐着邵敏的腰,脸侧对着她的脸,双眼微闭,吻得很投入很熟练,仿佛这是天底下最享受的一件事,根本不像她在小说里看见的那种生涩稚嫩的形容。悦颜抬起头,倒计时牌的数字鲜红地挂在自习室墙壁的正当中,距离高考还有一年。结果最后落荒而逃的那个人,是她。她连书包都没有收拾,更别提雨伞这种东西,只记得自己拿了钱包转身就走。除了离开,悦颜根本找不到合适恰当的举动或者表情来应对这种场景。从图书馆下来,一头扎进雨中,在食堂门口遇到了也来吃饭的孙巍韦。他被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高悦颜,你伞呢?”她从来就没有这么狼狈过,密雨濡湿她头发,发丝横七竖八地黏在脸颊,因为跑得太急,险些喘不过气,心跳得快要冲破胸腔:“我……我忘带了。”孙巍韦很绅士,吃完饭还陪她去图书馆取回书包,又送悦颜回宿舍。这件事,不要说孙巍韦,她连爸爸都没有说起。对于秘密来说,守口如瓶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晚上睡觉的时候悦颜总会梦到他跟邵敏被李惠芬拆散,他调转脸孔过来掐她脖子,狠命地摇晃她,恶狠狠地逼问是不是她透露出去。悦颜每次都被吓醒,醒来都是一头一脸的汗。之后那一个礼拜几乎每天都有考试,课间十分钟都被老师见缝插针用来讲解错题,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睡不好还是因为频繁测试太紧张,笔记抄到一半,低头就看见几滴血扑簌掉在雪白的卷子上,悦颜本能地用手一拂,果然是流鼻血了。女孩还算镇定,可把他们数学老师吓得够呛,立刻指挥同学送她去校医院,还打电话给她爸爸。孙巍韦自告奋勇地站出来,扶悦颜下楼。到医务室,医生给她上了药棉,让她举高右手,仰头坐在椅子上等血控住。下堂课的铃声很快就响了,现在是关键时刻,每分每秒都很重要,悦颜催着孙巍韦快点回去上课。他却很负责地等到她爸爸出现,高志明应该是刚刚从公司过来,领带都没解,连声跟孙巍韦道谢,孙巍韦挠挠头,也怪不好意思的:“叔叔,这是我应该做的。”医生给她量了体温,发现她温度还有点偏高,说是她这段时间负荷太大,身体开始怠工,流鼻血就是征兆,要多注意休息。高志明如临大敌,说什么都要带悦颜回家,大人都这样,觉得小孩只有在自己眼皮底下才能被照顾得很好。他先跟班主任请了假,又回教室去拿她的书包和作业。他走开没一会儿就有人进来,悦颜还以为也是来看病的学生,头都没抬,那人却在她身边坐下。因为空位很多,所以她忍不住转头看了那人一眼,竟然是沈子桥。他两只手肘撑着膝盖,探身过来专注地看着悦颜,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就是那种看笑话的语气,让她非常的不高兴:“听说你流鼻血了?”悦颜哼了一声,不去看他,眼前这张脸比梦里凶神恶煞的时候更加可恶。“就这么刺激啊?”他笑着问,“别告诉我你没看过别人亲嘴。”悦颜慢条斯理地回敬他:“没吃过猪肉,谁还没见过猪跑啊?”“你就不好奇吗?”他简直像是对这个问题上了瘾,眼睛很亮,燃烧着莫名的火光,幽幽地烧到她身上,“猪肉是什么味道?”悦颜心想,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你讨论这么色情的问题。他挨得她太近,她一巴掌扣住他那张俊颜,推开一些:“你说话的时候别靠我这么近,我容易看对眼儿。”看着她,他忽然就笑了。高志明拎着悦颜的书包从门口进来,看见沈子桥跟自己女儿在说话,不知怎么回事,看起来有点紧张。对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他跟李惠芬的态度截然相反,明里暗里都待他非常客气:“子桥,来看妹妹啊,妹妹有点发烧。”不自觉的护卫的语气。人前人后,他一直很注重强调高悦颜跟沈子桥的兄妹关系,也是为了安李惠芬的心,她的子女跟他的女儿是一样的待遇。此刻听来却分外刺耳,沈子桥勾了勾唇,淡淡一笑:“是的,爸爸。”后来邵敏找过她一次。在体育课后,高二最后一学期了,学校很难得还保留下来体育课,虽然大部分都被各科老师以各种名义瓜分,侥幸有一节没被征用,竟然还要用来测试八百米。最可恨的是,在悦颜跑得快要死掉的最后一圈,天杀的沈子桥就站在操场边,这一节他们碰巧也是体育课,他气定神闲地说:“嘿,妹妹,演龟兔赛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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