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江问筠与他的谈话还是起到了作用,他像是一条有了靠山,可以狐假虎威的狐狸,终于有勇气面对,或者说是对抗那个神出鬼没、像个定时炸弹一样,时不时就跳出来吓他一跳的怪物肖纪。而他安装的监控录像更像是在为什么刑事犯罪收集证据,这让他有了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使命感。正义的使命感冲淡了恐惧,更让他从然而生一种可以与邪恶力量正面对抗的勇气。在这之后,他又接受了几次心理疏导,内容无非是简单的谈话,带给陈琦的感觉却很好。江问筠作为一名资深的心理咨询师,在谈话中总是不知不觉地掌控着聊天节奏和内容,却不会让人产生丝毫不快,陈琦对此甚至是乐见其成,像是终于找到一个情绪的宣泄口,他能感受到自己逐渐恢复的精力,而江问筠也对陈琦日趋稳定的心理状态感到很满意。在此期间,他已经习惯了摄像头的存在,刚开始的几天他还会花些时间在睡前看一遍当天快进后的监控录像,除了对视频里自己的身影感到有些别扭之外,其他一切正常。慢慢的他连监控都不看了,彻底忘了这回事。过往的阴影像是从他生活里消失了,他能感到自己体内失去的活力在慢慢回来。这天晚上,陈琦晃晃悠悠的从外面回来,径直去了洗手间。他喝的有点多了,看门都带重影。下午下班后,他和几个又重新有了联系的大学同学约了喝酒,大家天南地北的唠着嗑,酒酣之际,其中一个人不好意思的说自己快要结婚了,到时候喝喜酒大家都得来。大家七嘴八舌的恭喜起来,又挖苦说小伙子不地道,快结婚了才跟兄弟们说,要把他开除友籍。陈琦也跟着起哄,内心却很羡慕,又觉得离自己很遥远,自己上次对女孩动心是什么时候都快记不清了,二十七八的岁数,也该抓紧打算婚姻大事了。站在浴室镜子前,陈琦心不在焉的刷牙,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多去参加几次联谊。低头漱了口再抬头,他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了镜子的右下角。镜中正倒映出浴室的门,是那种很常见的磨砂玻璃门,开了灯便会隐隐的透出光来。而此时,门上影影绰绰的像是有影子在动,陈琦看了一会,这才想到可能是窗外的树影被过往的车灯映照进了房间,又想到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自己已经被这些生活中处处可见的常事吓破胆了无数次,变得如此草木皆兵,不禁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洗漱完毕,陈琦随手关了灯正要开门,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身处黑暗之中,能更清楚的看见门外的影子,并非什么被车灯照亮一闪而过的树影,分明是个正趴在门上往里看的人。陈琦僵在原地,酒醒了大半,浑身汗毛直立了起来,他搞不清楚是自己醉酒状态下看花了眼还是自己家里真的进了别的什么人,或者是什么鬼,正想揉揉眼睛再看的仔细,门后的人影突然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门后恢复了平静,磨砂玻璃倒映着幽幽的光。陈琦在黑暗中僵立了好一会,这才做好心理准备握住门把手,猛地拉开了门。门外的客厅笼罩在黑暗中,只有月光从窗外倾泻下来,一切都显得很平静,并没有出现陈琦臆想中那种开门杀的桥段。陈琦摸索着按下客厅灯的开关,啪的一声,灯正常的亮起,客厅笼罩在了一片昏黄的暖意中,变得温馨起来。他略松了一口气,又去厨房拿了菜刀,检查了大门和窗户,并无异样,这才稍微安心下来,拖着拖鞋走去了卧室。大概真的只是看花眼了吧。心事重重地躺上床,陈琦却怎么都睡不着,索性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查看起了监控录像。点选了今天的监控,时间线直接拉到他回家的那一刻,他凑近屏幕,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画面略有些失真,像是信号不好一样时不时闪过几瞬花屏,屏幕里的他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的进了家门,径直进入了洗手间。而就在又一次花屏过后,一个低着头的男人凭空出现在了洗手间门口。画面中的陈琦毫无察觉,仍然在小声哼唱着什么不知名的曲调,那男人一只手摸上了浴室门,头微微侧过去,像是在倾听一样。过了一会,陈琦的声音戛然而止,浴室的灯也关上了,那男人放下手,转身慢慢走向了卧室。颤抖的手点开了卧室的录像,画面弹出,那个诡异的男人走进卧室,低着头看不清脸,他径直走向书桌后面的衣柜,打开门走了进去。陈琦瞳孔不正常的扩大,映照出屏幕里的画面,像是还在消化自己看到的一切,而等他反应过来,双手一撑桌面连滚带爬的想要逃出卧室时,身后的衣柜早已慢慢的打开,一双手猛地伸了出来,勒住陈琦的脖子将他拖进了衣柜。第14章衣柜的门悄无声息的合上了,把陈琦的叫喊密不透风的封在了里面。陈琦简直无法想象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要如何塞下两个成年男人,不,也可能只有他一人,另一个只是无形的存在罢了。是幻觉,亦或是真实?惊慌失措的陈琦根本无法分辨。自己刚被一股大力拖进来的时候,好像是扯着嗓子大叫了一阵,又像是没叫出来,因为自己除了心脏鼓膜的激烈颤动,没听到任何声音。过了一会,感觉喉咙的撕裂感带来了痛楚,他索性也就不叫了。现在在耳边回荡的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压在他身上的人毫无声息,像是根本不需要呼吸似的,只是用力压着他,舔舐他的脖颈和脸颊,时不时用手隔着睡衣摩挲一下他的乳/头,把胸前弄得又痛又痒。一旦自己想要挣扎,身上又会立刻传来一阵恐怖的压力,压得他无法动弹,呼吸困难,那双手更是掐住胸前的凸起,惩罚似的收紧力道。陈琦被掐的差点哭出来,直觉敏锐的察觉到身上的人隐隐有暴躁的迹象,来不及思考,小声哀求说,“轻点……我不动了,我不动了……”过了一会,像是那人情绪平复下来,对他的钳制放松了一点,那双手往下摸去,摸索着要褪下他的睡裤。下/身逐渐暴露在空气中的糟糕感觉让陈琦脑子一嗡,趁着身上的压力有所减轻,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推,连滚带爬的逃出了衣柜。房间漆黑一片,原本开着的台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陈琦踉跄了一下,就着窗外隐约透进来的月光,勉强分辨出门的位置,飞奔过去。颤抖的手摸索上门把手,使劲拧了一下,门依旧纹丝不动的闭合着,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陈琦仓惶的回过头,只见衣柜的门又被缓缓推开,一个人影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背后是窗外的月光,那人的模样隐藏在黑暗里,陈琦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床,摔得头晕眼花。眼前的黑影静静地站在床前,没有丝毫动作,陈琦却感到自己的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在了头顶。陈琦发疯似的挣扎,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影扑了上来。睡衣睡裤被撕了下来,他的皮肤战栗地暴露在夜晚微凉的空气中,又被同样微凉的手重重摩擦,生出一道道暧昧的红印。颤抖无力的大腿被掰开,那人侧身嵌入他的腿间,将他的臀/部托高悬空,然后一巴掌狠狠甩了上去。像是惩罚他的反抗似的,巴掌一个接一个的落在了陈琦赤裸的臀瓣上,很快就打出了深红的印子。啪啪的脆响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陈琦紧闭着双眼,眼角早已沁出泪来。他是最怕痒又怕痛的,平时看上去高大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对身体的刺激却异常敏感,连打针的那一点刺痛都必须咬牙忍耐,此时早已被下/身铺天盖地的一片痛楚折磨的溃不成军,嘴里模糊不清的不知道在噎呜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臀/部的惩罚才结束。身上的人掰开两瓣被打的通红的软肉,露出中间那个小小的,还在瑟缩的穴/口,把脸埋了上去。“唔!……”还没从下/身的刺痛中缓解过来,又感受到隐秘部位传来的异样触感,陈琦猝不及防地发出了一声低喘,羞耻的挣扎起来,却只能像条在案板上的鱼一样在床上不住地弹跳,无法逃开半分。直到那块软肉被舔的湿漉漉的,被手指一插,就温顺的张开了口,那人才直起身,将自己等待已久的硬物沉沉地插了进来。陈琦呆呆地睁大眼睛,被迫感受着自己被从中间侵入的感觉,因为这次做好了润滑,并没有出现前几次撕裂般的痛楚,那感觉反而怪异地令人更加难熬。他难耐地皱着眉头,咬紧了牙关,身后的小口却不敢对入侵者做出明显的抵抗,温顺地蠕动着,将狰狞的巨物艰难的一吞到底,瑟缩地包裹住它。大手安抚的拍了拍陈琦的腰侧,随后紧紧握着他的窄腰,大开大合地干了起来。陈琦对自己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疼、典型市井小民一般欺软怕硬的性格感到痛恨,却又无可奈何。当趴在床上,承受着来自身后凶猛的撞击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却又被操的涕泗横流,他想,是怎样愚蠢的自信会让自己觉得,自己有能力对抗这样一个力量远超自己之上的怪物呢?陈琦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房间里只有他一人。他漠然的望向床边,黑洞洞的摄像头像一只无机质的眼睛一样,正与他无言的对视着。陈琦面色复杂的拿下摄像头的存储器,他其实很怕刚打开视频画面就出现什么正端详镜头的巨大鬼脸,又做了一会心理准备,还是没有勇气在家里独自一人观看灵异视频,只得悻悻关了播放器,想了想,把视频拷贝了一份,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江问筠上午刚送走自己的第一个客户,就接到助手的线内电话,小心翼翼的说陈琦来了,说有急事,正在前台等他。江问筠心下有些疑惑,因为今天并不是陈琦的预约日,但想了想还是给下一个客户打电话推了今天的谈话,把上午的时间空出来,让助手将陈琦叫了进来。等了一会儿,就看见陈琦推开门,忐忑的走了进来,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没有看他,垂着眼说道,“不好意思,还没到预约时间就自己跑过来了。”江问筠无谓一笑,“没关系,有什么急事吗?”陈琦没有急着回答,走上前来,把一枚优盘放在了江问筠的书桌上,低声说,“这个,我想让你看看。”江问筠什么也没有问,拿起优盘插进电脑,打开了那段视频。播放的是一段监控的录像,时间被调到昨晚陈琦回家之后,陈琦紧紧盯着屏幕,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江问筠瞟一眼陈琦,没有说话,又把视线转移到了视频上。只见陈琦走进洗手间,洗漱完毕后关了灯,过了一会才走出卫生间,又神情紧张的去厨房拿了刀,神神叨叨的四处查看了一番,这才走到卧室。除了视频主人公略显异常的举动之外,并无其他异常之处。陈琦却是早已愣住了,他又往回拖了一次进度条,重新看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画面,这才急切的开口道,“不对啊,不是这样的,我明明看到有人在门口,我出去就不见了,然后藏在衣柜里……”江问筠听着他急躁到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语,安抚似的握住他拿鼠标的右手臂,却被他一把挣开,又握起鼠标把进度条往后拖了拖,嘴里还在神经质的念着,“你看这里!我起来查监控,然后衣柜里有人……把我拖进去了!你看啊!”江问筠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继续看了下去。画面转到了陈琦的卧室,陈琦回到卧室,谨慎的把门反锁起来,然后躺到床上,关上了灯。又过了一会,像是睡熟了。陈琦瞪大了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屏幕,只见屏幕里的自己并没有像记忆中那样起床查看监控,而是手在被子下缓慢地动了起来,陈琦又看了一会,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在睡梦中自渎,连忙侧身掩耳盗铃一般挡住了屏幕。摄像头的收音效果不错,画面中传来了清浅煽情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办公室尤为明显。江问筠也禁不住有些尴尬,面上浮现出一丝薄红,掩饰性地轻咳一声。陈琦的脸已经变得通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羞耻的低着头,微微喘息着。两人之间呈现了一段尴尬的寂静。江问筠这才柔声道,“你看,不管当时看来是多么真实恐怖的景象,都可能只是做梦或者幻觉,并不能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你可以试着去面对、分辨它,或许能从中发现什么,找到克服的方法。以后不管你发生了什么,都可以第一时间来找我,我随时恭候。”陈琦深吸了几口气,这才低声说,“我知道了,不好意思。”看他情绪平复下来,江问筠这才忽地一笑,突然开口问道,“我为了看你的监控录像,对一个长期客户失信了,要一点补偿不为过吧?”陈琦刚来的时候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次不请自来的拜访实在太过鲁莽,又听说江问筠专门推掉了重要客户的约定,更是惴惴不安起来,连忙道,“我可以补交这次的咨询费用,加急的也可以……”江问筠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带我去你家,请我吃顿饭吧。”第15章这天傍晚,江问筠跟着陈琦回了家。开了门陈琦先进去给他拿拖鞋,这才想到由于基本没什么人会过来,自己只准备了一双拖鞋,只得说,“没准备新的拖鞋,不好意思啊,要不你先穿我的吧。”江问筠悠悠然跟进去,“是我贸然打扰,不好意思才对。”陈琦没说话。他不太习惯带人回自己的住所,哪怕是认识多年的大学好友,若非必要,他也从不会主动邀请他们去他家做客,他讨厌被人侵入私人领域的感觉。但是,这个人似乎有些不同。也许是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心力交瘁,让他像溺水之人紧抓住身边唯一的浮木一般,对眼前这个温和可靠的心理医生有了一种隐秘的依赖与亲近。有他在的地方,让人奇异的生出一种安心感,好像什么可怕的事都不会发生。就连这间承载了无数可怕记忆的屋子,那种身处其中总是时不时感觉到的如针刺背的窥视感仿佛都消失无踪了,变得平静祥和起来。陈琦把自己的拖鞋递给江问筠,自己光脚踩上了地板。地板很干净,他天天都有拖,其实除了没有做饭的天赋之外,他的生活技能基本全部点满了。与大部分不修边幅的中国男人相比,他其实是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工作之余,会将自己的私人空间收拾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江问筠接过拖鞋穿上,踏进客厅,不露痕迹地四下扫视了一圈。这是一间不大的客厅,客厅左侧是一个推拉门的小厨房,另一侧则是洗手间和卧室,是个很常见的一室一厅小户型的设计。装修略显破旧,却被收拾的很整洁,茶几上端端正正摆着一只窄口花瓶,里面斜插一只香水百合,深蓝色的布艺沙发上整齐的放着两个鹅黄色的抱枕,看起来有种与屋主并不相符的温馨可爱。江问筠看着陈琦穿着浅灰色袜子的脚踩在擦得光亮的地板上,纤细的脚踝在长裤里一闪而过,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像只喜鹊一样,他是那么精心的拾掇着自己的小窝,每天躲在里面舔舐自己的羽毛,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鹊巢会被一只名为肖纪的野鸠强行闯进,连带着他的生活一起搅得一团糟。有种倒霉的可怜啊。陈琦背对着江问筠站着,没发现身后的人肆无忌惮打量自己的目光,他突然想到一个很尴尬的事实,正苦思冥想着要怎么跟来客坦白。江问筠收回目光,突然也想起了什么,“我们好像……忘了买菜?”“我好像……不会做饭。”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随后便是一阵尴尬的寂静。江问筠先反应过来,无奈地摇头一笑,“没办法,还是我来吧。”然后快速报了几个菜名,列了一张清单出来。明明是主人,却要劳驾客人亲自下厨,陈琦尴尬的脸红透了,一边解释着自己“普通煮碗面还可以,拿得上台面的硬菜是一个都不会,做出来味道乏善可陈,练多少次都没有起色,就不献丑了”,一边自告奋勇的出门买菜去了,将身后的一切毫无戒心的留给了客人。江问筠好笑的看着他急匆匆出门去的身影,从沙发上站起,打开了冰箱。冰箱里的东西乏善可陈,不过一打鸡蛋,一袋西红柿,几束挂面而已。看来陈琦没有骗人,他唯一会做的也就是个西红柿鸡蛋面,自己吃还行,招待客人真有点寒酸。江问筠把西红柿拿出来,本想再去卧室看看,顾及着可能还开着的监控摄像头,忍住了好奇心。只能拿着西红柿来到厨房,探查了一番,找了刀出来,随手耍了个花刀,便朝着西红柿切下去。他少年时便出国留学,在国外锻炼出了一手好厨艺,平常切个菜对他再简单不过。只是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切着切着,平稳落下的刀锋不知被什么撞了一下,偏离了一个角度,朝着他按着西红柿的手狠狠落了下去。江问筠眼疾手快地将手抽出,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左手的食指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刀口,鲜血刹那间便喷涌了出来,顺着案板汩汩流向水槽,排水口张着深不见底的大嘴吞噬了这些血液,瞬间消失无踪。江问筠站在原地冷眼旁观这一切,过了一会儿看血止住了,这才打开水龙头,将手上的鲜血冲洗干净,又拿抹布清理了桌面。陈琦大汗淋漓的拎着两袋子食材小跑着回来,一开门看见江问筠已经在厨房忙活,不由得一愣。把两个袋子提进厨房,陈琦探头进去瞧了瞧,见江问筠慢吞吞的切着西红柿,手上动作十分生疏,切出来的大小倒是均匀。陈琦略有些不放心的问,“要不我帮你打下手吧,我做饭不行,切菜还是可以的。”江问筠瞟他一眼,手上动作没停,淡淡道,“没事儿,你坐着吧,这地儿小,两个人走不开。”陈琦哦一声,悻悻的走开了。江问筠做了四菜一汤,味道还行,很有家常菜的感觉。两个人在餐桌上默不作声的吃饭,陈琦突然有些怀念这种感觉,他好久没有和别人像家人一样在同桌吃饭了。又想起最近的一次大概还是在记忆里跟肖纪这样同桌吃饭,略有些不自然起来。小心的瞟了一眼身边的人,突然发现江问筠左手上已经肿胀起来的伤口,他连忙问道,“你手上怎么回事啊?”江问筠下意识的往后藏了藏,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大概是太久没有下厨了手生,不小心切到了。”陈琦连声说,“不不,我才应该不好意思,明明你是客人,还麻烦你下厨。等着,我去帮你包扎一下。”说着就站起身,要去给他拿创可贴。创可贴在卧室的床头柜里,藏得很深,陈琦翻找了一阵才找到。拿着创可贴走出卧室,陈琦没抬头,一边撕着创可贴的外包装一边对江问筠说着,“伤口消毒了吗?要不要……”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眼前的地砖是老式的那种,在昏黄的灯光下红红绿绿的晃得人眼疼。灯泡的电线咯吱咯吱的摇晃,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几步之外的餐桌旁背对着他坐着一个人,静静垂着头像是在等着他拿创可贴来。陈琦再也迈不开步子,他惊恐地环顾自周,发现自己竟回到了租住的老房子的客厅里。江问筠不知去向,而眼前的人是……就在此时,眼前背对着他坐在那的人缓缓回过头,肖纪苍白的脸显露在他眼前,他举起手,手腕上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赫然可见。“怎么不过来,不是要帮我包扎吗。”陈琦僵立在原地,两股战战的发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见他不说话,肖纪那张斯文俊秀的脸逐渐狰狞起来,他额头上流下淋漓的鲜血,猛地扑上来,一开口嘴里就涌出黑红的血块。“你看看我,我好疼啊,你看看我……”铺天盖地的血腥味迎面而来,陈琦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陈琦,陈琦!你醒醒!”耳边传来不知道是谁的呼喊,陈琦抖抖睫毛,缓缓睁开了双眼,嘴里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他求救一般握住身边人的双手,嘴里飞快的说,“肖纪是……”视线逐渐有了焦距,眼前出现了江问筠紧皱眉头,焦急的脸。瞳孔猛然紧缩,舌头像打了结一样,变得僵硬起来,“肖纪是……”江问筠的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他在陈琦眼前飞快的打了个手势奇异的响指,止住了陈琦未出口的话。陈琦的思绪又变得朦胧起来,他垂下头,软软的歪在了江问筠怀里。第16章陈琦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厨房里隐约传来烧水壶的尖锐声音,江问筠站在厨房等水开,眉头微蹙的凝视着手指上的伤口。听见客厅的动静,他提了水壶,推开厨房的门走进客厅倒了一杯热水,又扭头看沙发上的人。“你醒了。”陈琦睁着迷茫的睡眼问,“我怎么了?”“你说要拿创可贴,去了太久,我感觉不对劲,就去卧室看了看,进门就看见你蹲在柜子前埋着头,陷入了癔症。”江问筠说,“我过去想要叫醒你,你情绪很激动,造成了短暂的晕厥。”陈琦埋下头,低声说,“本来是请你做客,现在却要你收拾这么大的烂摊子,对不起。”江问筠摇摇头,又问,“还有癔症时的记忆吗?”陈琦回想了一下,却发现头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蹲下/身找创可贴的时候眼前一花,再醒来就已经躺在了沙发上。忍不住用手狠狠锤了锤自己的脑袋,丧气道,“记不清了。”江问筠紧紧盯着他的表情,闻言不易察觉的舒了一口气,“记不清就算了。”他握住陈琦的手止住他的动作,这才发现他的手像冰一样冷,连忙拿了热水给他,“暖暖手吧。”陈琦接过水杯,道了声谢,还在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隐隐约约觉得自己遗漏了非常重要的事,却又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江问筠坐到了他的身旁,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腿,身体往后靠了靠。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了一种微妙的抵触心理。江问筠却察觉到了,身体微微一僵。“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陈琦垂着眼睛没有看他,低声下了逐客令,“我就不送你了,这次真的不好意思,以后有机会再请你来吧。”江问筠沉声道,“不可以。你刚发完病,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一个人呆着非常危险,你想在幻觉中误伤、甚至误杀自己吗?”“……”陈琦被他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吓得一缩,呆呆地看着他,双眼渐渐凝结起水雾,咽呜着问,“我真的是精神病吗?”江问筠一愣,意识到自己的话刺伤了他,几乎要下意识地冲上去捧着他的脸替他把眼泪擦干,却硬生生忍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说,“你的精神状态是有些问题,不过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除了心理治疗之外,我会给你辅助用药稳定你的精神状态,相信见效会很快。”陈琦像个小孩一样,伏在膝上,断断续续的抽泣着,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江问筠走到沙发前蹲下,平视着陈琦的眼睛,放柔自己的声音,“不仅如此,我还希望你能改变这种独居的生活方式。”“独居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心理,甚至生理状态,特别是你这种长期处在紧张、焦虑的精神状态下,心理压力过大的情况,两周一次的心理咨询对你来说已经不够了,你需要在生活环境里与熟悉的人进行沟通,这会是很好的心理安慰,也会有助于释放自己的精神压力。”“更何况,有人在你身边照顾你,总比你一个人面对那个折磨你的怪物来的要好,不是吗?”江问筠耐心地循循善诱着,终于看见陈琦从膝盖里抬起头,慢吞吞的说,“可是谁愿意照顾我呢。”江问筠不说话,略带期待的看着他。陈琦想了想,有些为难的继续说,“倒是还有几个朋友家里有空余地方,但是人家都是跟女朋友同居,有个都快结婚了,我这么贸贸然过去,不太方便吧。”“要不然,”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迟疑的说,“我养条狗吧。虽然我不太想捡狗屎,但是听说狗狗的陪伴对治愈心理创伤很有效的。”江问筠脸上的表情几乎要挂不住,挣扎着对陈琦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假笑,“你有没有考虑过,先去我那住一段时间?”陈琦睁大微红的双眼,看起来竟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结结巴巴的说,“这太,太麻烦你了吧。”江问筠微笑起来,“不麻烦,当多了个室友罢了,出什么事好照应。毕竟你的这种情况,如果再不加以控制,我怕会一发不可收拾。”“这边的房子不用退,先去我家住两周,当观察期,如何?”陈琦还是有点迟疑,埋下头不吭声。江问筠眯了眯眼,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想去精神病院吧,档案可是会留底的。”陈琦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江问筠愉悦的摸一下他的脑袋,“那就乖乖听我的话,我来治好你,好吗。”“我只是你的病人之一吧,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陈琦闷闷的垂下头,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过了一会儿,他没听见面前人的答复,感觉有点尴尬。也许人家只是敬业,对待所有病人都是这么认真负责呢。他慌乱的思考着,立刻感觉自己刚才那句话有种尴尬的自作多情,正想打个哈哈蒙混过去。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江问筠迟疑的声音。“或许,你相信一见钟情吗?”第17章一见钟情。陈琦站在厨房水槽前,因为胡思乱想停了手头的动作,温水潺潺的流过他拿着盘子的双手。那天江问筠说过的话又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总是忍不住回想,然后皱紧眉头的不住思索。虽然江问筠紧接着又开玩笑的解释说,是对他的症状感兴趣罢了,而他也松了一口气似的不再追问,就此揭过,但内心深处总隐隐觉得,掩耳盗铃般相信了这个蹩脚解释的他,好像病的是更加严重了。他甚至不再有过多的犹豫,简单收拾了行李就跟着江问筠来到了他的家。也许是真的被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异状况吓破了胆,宁愿轻率的跟自己的心理医生——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的男人同居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想再过一个人的独居生活了吧。不过江问筠真的是个很可靠,让人觉得很安心的人,无论是专业技能方面,还是日常相处的感受。自己如果没有机缘巧合遇到他,恐怕真的要辞掉工作,辗转各大医院的精神科了。倒真是要请那位余菁菁小姐吃顿饭,好好感谢她帮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忙,这本不是她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