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这才三天。那个叫初星的女孩子,这么神奇的吗?柏母有心想亲自去看一看,但思索良久,还是按下了这个心思。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柏母想。一番紧锣密鼓的安排后,卿衣戴上遮阳帽,还戴了副墨镜,才被扶着往外走。于是表姐刚到书店前,就撞见卿衣从店里出来。注意到扶着初星的女人和柏有纶那个保镖差不多,估摸着也是个保镖,表姐问:“初星,你去哪儿?”卿衣说:“跟柏有纶去中心广场听演唱会。”表姐说:“就你们四个?”女保镖扶她,男保镖推柏有纶?柏有纶说:“还有别的人。”表姐知道以柏家的能力,动辄是不会再让柏有纶出事的,但毕竟是自己表妹和他一起出门,表姐就还是打了电话,把家里的保镖叫来两个。等家里的保镖过来,表姐嘱咐好一番,才不太放心地目送他们离开。因为这次出门就是为了让卿衣到处走走,柏有纶也没坐车,陪着卿衣慢慢地走。卿衣起初还有些不太适应。走过两条街,她总算习惯踩盲道。慢慢的也不用女保镖一直扶,除非是没有铺设盲道的地段,她自己就可以顺着盲道走,越走越轻快。柏有纶望着她,不自觉又笑起来。到他说的贩卖新款甜品的店,他喊住卿衣,让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卿衣说:“我不累。”他说:“后面还得走很久。”卿衣想想也是,被引着进了店,坐到靠墙的位置。而他们这一行人,少女失明,少年残疾,外加几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保镖,这样奇特的组合让得周围有意无意地投来目光,还有的小声讨论起来,内容全在围绕着他们。卿衣没理会。柏有纶也没理会。两人自顾自说着话,等甜品端上来了,卿衣还没问勺子在哪,柏有纶已经拿勺子舀了,递到她唇边。“张嘴。”他说。卿衣说:“你喂我啊?”柏有纶说:“嗯。”卿衣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需要人喂。”柏有纶说:“你再不张嘴就化了。”卿衣只好张嘴。柏有纶问:“好吃吗?”卿衣说:“好吃。你也吃。”柏有纶说好。而张了第一次嘴,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柏有纶一勺勺地喂她,偶尔也用另外的勺子舀给自己吃。满满一碟子甜品很快见了底,他们出了这家店,继续慢吞吞地轧马路,往中心广场走。到中心广场的时候是傍晚,卿衣看不见,只能凭着听觉,和柏有纶给她描述的,知道现在的广场上人很多,都是来听演唱会的。“马上天黑,音乐喷泉会和演唱会同时开启。等演唱会进行到**,就开始放烟花,”说到这里,柏有纶微妙地停顿了下,“我把烟花录下来,等你眼睛好了,就能看。”卿衣说:“你也觉得我眼睛会好啊?”柏有纶说:“一定会的。”天色越来越暗,人也越来越多。夜幕正式降临的那一刻,音乐响起,欢呼声铺天盖地的,卿衣被震得耳朵有点不舒服。听觉太灵敏,让她有种好像四面八方都被包围了的感觉。她下意识捂住耳朵,往柏有纶那边躲了躲。柏有纶见状,立即伸手捂上去。半分钟后,卿衣适应了这种动静,她动了动手,柏有纶问:“好了?”“好了。”柏有纶松开手。他们开始欣赏这场演唱会。而正如柏有纶所说,演唱会进行到**,“砰”的一下,开始放烟花了。顿时欢呼声更响,卿衣又捂住耳朵。不过这回她是笑着的,还大声问柏有纶有没有录像。柏有纶大声回答正在录。他举着数码相机,录了烟花,录了喷泉,录了演唱会,最后转了方向,录卿衣。录她捂着耳朵笑的样子,录她跟着音乐唱歌,录她突然朝他望过来,眼里像是落了星星。那一瞬间,他生出个很莫名其妙的念头。——她是初星,可又不是初星。至少他不想叫她初星,而是……“卿卿,”柏有纶这么喊她,“开心吗?”“开心!”她摸索着伸手过来,笑容而更加明朗。她问:“你开心吗?”柏有纶说:“开心。”卿衣说:“下次还一起出来玩啊?”柏有纶说:“好。”录了足够的时长,柏有纶放下相机。注意到她手还在轮椅上没有离开,他犹豫了下,慢慢握住。紧紧的。……又是一个清晨。书店里安安静静的,柏有纶坐在橱窗台子上,轻声念书。念给他自己,也念给他身边的少女。“夏天,如果这条街没有鞋匠,我就打赤脚,站到太阳下看太阳……”“……太阳,当年基督入世,他也在这阳光下长大。”柏有纶合上书。他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空无一人的收银台。不同于以往璇璇会特意来得很早,在收银台那儿盯着柏有纶,打从卿衣被柏有纶带出去玩,后面也时不时地继续出去,璇璇坚持着盯守半个月,就再没早到过了。表姐也再没让家里的保镖跟着。很显然的,正如柏父柏母乐于看柏有纶出门,璇璇和表姐也乐于看卿衣出门。无论是家人,还是亲戚,抑或朋友,总是希望他们能敞开心扉,回归到最本质的初心,重新拥抱这个世界。人生在世,最根本的,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柏有纶收回目光。卿衣这时说:“柏有纶,你变了。”柏有纶说:“哪里变了?”卿衣说:“你念书有感情了。”以前念的那些诗,哪怕他英文发音非常标准,好像广播一样,可没感情就是没感情,再让人听着心湖变得宁静,也仍旧是没感情。今天这首就和之前的很不一样。没有读得抑扬顿挫,更没有运用朗读方面的任何技巧,可偏偏让卿衣觉得,他在念的时候,感情很充沛。他是真的在念这首诗。“你变啦,”她笑起来,为他这好的改变感到开心,“坚持下去,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柏有纶没说话。他看了她很久。直到卿衣问他怎么了,他终于开口。“你……”他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说下去,“你没有男朋友吧?”卿衣说没有。不过柏有纶问这话的意图太明显,再单纯的人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卿衣很自然地反问他:“你想当我男朋友?”柏有纶嗯了声。“我可能是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他语气很平淡,藏着点不易被察觉的心跳感,“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发现我想更靠近你,也想更了解你。可以和我交往吗?”——可以吗?——哪怕他是个残废。作者有话要说:诗歌是海子《夏天的太阳》第102章 拯救残疾大少6卿衣没有立即回答。她问系统现在任务进度怎么样了。“目前在二分之一的地方反复横跳, ”系统看着那打从柏有纶问卿衣没有男朋友时,就开始一会儿往前跑, 一会儿往后退的蓝色刻度,“等你答应, 应该能稳在三分之二的地方。”卿衣说:“后面三分之一,就是和他的腿有关了吧?”系统说:“应该是。”卿衣说:“知道了。”系统说:“行了,别跟我聊了,你赶紧答应大佬吧, 他快紧张死了。”卿衣说:“有多紧张?”系统简单形容了下自己看到的。眼睛盯着她不动, 呼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屏住。放在腿上的手攥成拳, 浑身紧绷着, 系统甚至觉得如果她不答应, 他说不定会跳起来。“跳起来?”卿衣的关注点一如既往的清奇,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系统:“……”系统:“别, 对大佬温柔一点,他残疾已经很痛苦了。”卿衣:“我残疾也很痛苦。”系统:“所以大佬对你很温柔啊。礼尚往来, 你不也该对他温柔点?”老父亲这么说着, 语气十分温柔,心绪也十分温柔。温柔也是一种莫大的力量。卿衣深以为然。于是她就对柏有纶说:“可能?”她歪着头, 小腿晃啊晃的。“可能的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她说, “你这样告白不太好哦。”正紧张地等待着回答的柏有纶哑然。似乎明白什么,他紧绷着的身体忽然就放松了,然后手也松开来。中断的呼吸跟着恢复, 唯独那双眼,仍在盯着卿衣不放。他看着她,说:“喜欢的。”很喜欢。喜欢到愿意说话交流,愿意出门社交,也愿意哪怕她没在听,他也能给她一日接一日地念书,一点点地让她习惯他的存在和陪伴。喜欢到想看她的眼睛好起来,也喜欢到想哪天可以摆脱掉轮椅,亲自牵着她走遍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很喜欢的。“那你重新告白,”卿衣说,“好好告白。”她这话无疑让柏有纶更明白了。于是:“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可以和我交往吗?”卿衣矜持地点头:“可以。”她伸出手,示意他现在是她男朋友,可以牵她的手了。柏有纶牵住她。然后问:“你也喜欢我吗?”卿衣说:“不知道。”她眉眼弯弯,有点做了坏事偷偷得逞的意味,“可能吧?”不像她听到可能两个字,非让他重新告白,现在轮到柏有纶听她说可能,他也只是说:“嗯,我知道了。”他握着她的手,停了一小会儿,就开始翻来覆去地捏。捏指尖,捏指肚,捏掌心。直把她这只手包括掌纹在内,仔仔细细全摩挲了一遍,摩挲得卿衣问他是不是手控,他才说:“我想这样牵你想很久了。”卿衣说:“你现在梦想成真了。”柏有纶说:“嗯,谢谢卿卿让我圆梦。”他牵起她的手,嘴唇轻轻碰了下。卿衣没有抗拒,更没有闪躲,反而顺势掐了把他的脸,说:“刚交往就亲我手,还说不是手控。”足控,手控……谁知道下回又会多出个什么控?卿衣想着,又掐了掐他的脸。经过这段时间,以心态为主渐渐产生的改变,让柏有纶的脸比她第一次摸的时候要多出点肉来。不过并不是他胖了,按照系统所说,是他现在看起来健康不少。健康的身体是一切的本钱。“一定要好好吃饭,你还是太瘦了,”卿衣反过来捏捏自己的脸,跟他的做了个对比,“你脸上的肉还没我的多。”柏有纶说:“我最近有在调整食谱。”卿衣说:“食谱?”柏有纶把他本周食谱一说。卿衣听了就馋了。和牛肉,蓝龙虾,鱼子酱……想吃。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因为眼盲,干什么都麻烦,卿衣都没怎么去高档餐厅吃好吃的。似乎是看出她的想法,柏有纶说:“要不要去我家?食材是每天早上从国外空运过来的,非常新鲜,做出来的也很好吃。”卿衣说:“去你家啊……你家里人知道我吗?”柏有纶说:“知道的。”不仅知道,还都很想见一见她。卿衣仔细问了,确定去他家的话,不管他爸妈还是别的人,都会很欢迎她,她又问他爸妈什么时候有空,得到回答后,才把去他家做客的日期定在了下个月。“我好久没去别人家做客了,”卿衣说,“我得准备一下。”柏有纶说:“不用准备,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卿衣说:“那不行,去男朋友家做客,必须得提前做准备。”她这话说得柏有纶失笑。不过也正因为她这句男朋友家,柏有纶决定明天来的时候,给表姐和璇璇他们带些礼物。毕竟这个书店,是他女朋友家。这个想法一生出来,他心里不禁有点悸动。他女朋友独自一人开着书店——他得对她更好点。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卿衣一面做着去男朋友家做客的准备,一面被男朋友带着欣赏各种听觉盛宴。相声,音乐会,甚至是广播剧,有声,柏有纶让她体验一切适合失明人士的东西。卿衣原先还觉得这个世界里她能享受的娱乐活动太少,连手机游戏都没法玩,现在被柏有纶领着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她总算找回因失明而失去的种种乐趣。不仅如此,柏有纶继续维持着每个清晨,都坐她身边给她念书的习惯。“都是平常经验,都是平常影象,偶然涌到梦中来,变幻出多少新奇花样……”“……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一首诗念完,柏有纶合上书,和卿衣说再过会儿,他们就该出发了。正吃着从柏家带来的早餐的卿衣动作一顿。她立即问现在几点。听到还没八点的回答,她继续吃早餐,说:“去这么早吗?”柏有纶说:“不早。”坐车去到他家,先见他爸妈,说说话,喝喝茶,再带她去别墅后头的山上转一转,就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这样的安排刚刚好。卿衣听了,说:“那你等我把这点吃完。”柏有纶说:“慢慢吃,不急。”等卿衣吃完了,跳下橱窗,他也手撑着坐回轮椅。接着两人和表姐说了声,就准备走了。表姐把卿衣准备的礼物过了遍,确定没有遗漏,才对柏有纶说:“晚上九点前要把初星给我完完整整地送回来。”柏有纶点头应好。坐车去往柏家的路上,卿衣皱了下眉,过会儿又皱了下。柏有纶问她怎么了。她说:“我才想起来,我是个瞎子。你爸妈不会嫌弃我吧?”柏有纶说:“不会。他们……”他找了个最为中肯的词,“他们像心疼我一样地心疼你。”卿衣咦了一声。柏有纶说:“你见到了就知道了。”到了柏家,车子刚停,车门就被从外打开了。迎接卿衣的是道年纪约莫在四十岁的女性的声音。“是初星吧?长得可真漂亮。来,把手给我,我扶你下来。”卿衣想想说:“阿姨,您是柏有纶的妈妈吗?”柏母说:“我还没自我介绍,你就已经听出来了?真厉害。”把卿衣扶下车后,柏母没松手,就那么领着她往别墅里走,边走边说等了好久,她可算来了。卿衣说:“柏有纶很久以前就和您说起过我?”柏母说:“可不是。他做那个星星的刺青……”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保镖推着跟在后面的柏有纶给打断。他说:“我爸呢?”柏母说:“你爸在客厅里等着呢。”果然,进到客厅里,卿衣听到个男声,正是柏父。相比柏母,柏父的表现要沉稳些。但卿衣还是敏锐地听出,他好像也很期待今天她的到来。料想是提前找柏有纶了解过她的个人喜好,等佣人端来茶点,卿衣以为柏母给她的是大红袍之类的茶,结果喝到嘴里,才发现是甜牛奶。“烫不烫?”柏母问,“慢点喝。”卿衣摇头说不烫。喝完甜牛奶,再吃了两块新鲜出炉的点心,柏母催着柏有纶带人去后头山上玩。说是山,其实也就百来米的高度,被整个圈在这片富人别墅区里,成为富人们的后花园。山上有供人攀爬的台阶,也有供车子通行的平道。此刻空无一车的平道上,保镖推着柏有纶,柏有纶则牵着卿衣的手,问她对他爸妈感觉怎么样。“阿姨很温柔,”卿衣答,“叔叔也很温柔。”至少刚才说了那么久的话,他们没一次提过她身世和她眼睛的。柏有纶说:“我还怕他们太热情,会吓到你。”卿衣说:“没有啦。”有的热情出自真心,有的热情出自利用。这种是非,哪怕让初星自己来,也是可以分得清的。柏有纶说:“没有就好。”他牵她的手更紧了。走到山顶,柏有纶一边录着像,一边给卿衣描述他所看到的景象。卿衣听着听着,问系统,她什么时候能看得见。系统说:“等到合适的时机吧。”卿衣说:“什么样的时机才叫合适?”系统说:“这个要看你这具身体。”卿衣说:“我的主观意识无法影响这具身体?”系统说对。卿衣没再问了。在柏家吃完晚饭,八点半,柏有纶将卿衣送到她家门口。“卿卿。”“嗯?”“一般这种情况,女朋友是不是应该和男朋友来个吻别?”卿衣听了,说:“对哦。”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她顺着柏有纶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摸到他轮椅了,她手按着弯下腰,一脸你亲吧。看她这么听话,柏有纶笑了下。分明想立即亲她的,他却忍住了,提醒道:“卿卿,闭眼。”卿衣说:“我看不见呀。”柏有纶说:“闭眼更具有仪式感,也更浪漫。”卿衣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她刚闭上眼睛,就感到下巴被掐住了。紧接着唇上一热,她的男朋友把积攒许久的情意全倾泻出来,仿佛这一瞬间,就已经是天荒地老。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她,嗓音有点喑哑:“好了,上去吧。”卿衣睁开眼,又湿又润。她直起身,摸了摸又热又麻的嘴唇,问:“你不进来坐坐吗?你好像还没进过我家。”“……不了。”许是联想到什么,柏有纶的嗓音更加喑哑,“我担心我进去了,今晚就出不来了。”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设置在明早6点,大家就不要熬夜等更新啦,睡醒了来看,大啵啵诗歌是胡适《梦与诗》第103章 拯救残疾大少7卿衣说:“真不进来呀?”柏有纶说:“嗯。”卿衣说:“你胆子这么小。”柏有纶说:“没办法, 你表姐正看着我。”他可不想让她表姐觉得他不稳重。虽然刚才他亲她,好像就已经表现出极不稳重的一面。“进去吧, ”柏有纶说,“明天我去书店找你。”卿衣和他说拜拜。等卿衣走到大门前, 马上就要进去了,他才扬声喊:“卿卿。”卿衣回头。表姐也立即看向他。他说:“晚安。”卿衣点了下头,又冲他摆摆手。柏有纶这才上车离开。这边,卿衣进到大门里, 一边走, 一边听表姐问她今天在柏家怎么样。卿衣如实说了。起初表姐没有评价, 直到听卿衣说吃过午饭后睡了会儿, 表姐才问:“你在哪睡的?”卿衣答:“在客房。”表姐说:“柏有纶呢?”卿衣说:“他没睡, 他在楼上让家庭医生做腿部按摩。”表姐说:“家庭医生?男的女的?”卿衣听了就笑了。这会儿她们到了玄关, 卿衣弯腰换拖鞋, 说:“表姐你乱想什么呢。”表姐说:“我才没乱想,我这是在给你把关。”都是一个圈子里的, 谁还不知道谁家里那点事儿。卿衣说:“好吧。是男的, 中医,年纪的话, 我听柏有纶喊他爷爷。”顿了下继续说,“他还帮我看了眼睛。”果然, 后面这句话一说,表姐立即问:“他说什么了吗?”卿衣说:“他说我眼睛没问题,就是我潜意识还没从过去走出来, 所以现在还是看不见。他让我保持良好的心态,说等我潜意识走出来了,我的眼睛就能好起来了。”表姐闻言嗯了声,没有表态,让她接着说下去。完了也没对老中医的话进行表态,只评价道:“柏家对你还不错。”卿衣说:“我也这么觉得。”尽管她和柏有纶目前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今天这么一遭,还是让她有种美媳妇见公婆的感觉。在柏家的时候还没怎么,现在回想起来,才后知后觉有点不太好意思。“行了,上去洗澡吧,”表姐说,“我去给你煮牛奶。”“谢谢表姐。”卿衣扶着楼梯扶手上楼。楼梯爬到一半,系统说:“表姐在哭。”卿衣说:“哭得很厉害吗?”系统说:“还行。”隔了几秒又说,“现在没哭了,准备给你煮牛奶了。”卿衣叹口气。她个人影响不了这具身体,只能像系统和柏家那位家庭医生说的,等哪天时机到了,她也就能看见了。洗完澡出来,卿衣一手拿毛巾擦着头发,另一手往床头柜上一探,玻璃杯摸着温温热热的,端起来一喝,里面的牛奶刚好是能入口的温度。“表姐走了吗?”卿衣问。系统说:“十分钟前就走了。”卿衣嗯了声,慢慢把牛奶喝光。……有过一次去柏家的经验,后面卿衣再去,经验成习惯,有时去的时候正赶上柏家来客人,柏父柏母就很自然地向客人介绍说,这是柏有纶的女朋友。这种介绍,无疑是将她当成准儿媳妇来看。柏家都这么表态了,初家也不能落后。于是夏天结束,中秋节的时候,以表姐为首的初家人和柏家人进行了首次非公事的会面。过去几个月,经过极其仔细的观察和考核,确定两个孩子的感情是真的好,怀着错过的话以后很难再遇到适合的人的心思,两家一碰头,发现彼此都很属意,就着手商量订婚。当然,在坐到一起商量之前,两家没忘记询问两个孩子的意见。柏有纶的意见是看卿衣,卿衣的意见则是没意见。于是就有了眼下这么一幕——两个孩子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你一口我一口,亲亲热热地吃晚餐后的流心小月饼,大人们面前虽也摆了各式各样的甜点,但没一个动手的,全在围绕着订婚展开讨论。期间时不时叫两个孩子,问这样好不好,那样行不行。柏有纶全程只重复一句话,他听卿卿的。问卿衣,得到或点头或摇头的回答,如此花费一整个晚上,两家总算敲定大致的流程,日子也选好了。这晚过后,即便距离定下的日期还有小半年,两家也还是共同对外宣布订婚。以两家的名气,都用不着特意打听,得知订婚的男方是那位残疾了的大少,女方也是个ptsd,不少人在背地里说风凉话,言之凿凿地说这桩联姻迟早得作废。结果翻过年,阳春三月,天朗气清的日子里,订婚仪式如约举行。在他们这种圈子里,订婚往往比结婚举办得更为盛大,因此受邀前来的客人们将场地坐得满满当当。不管心里怎么想,客人们无一例外都表示了祝福。直等仪式开始,看那传闻中瘫了的大少坐着轮椅,和瞎了的少女过来,尽管只是很普通的牵手,可仍透出一股甜蜜极了的氛围,看得好些客人心中了然,原来这是真的订婚。而非传的什么娶不到嫁不出的凑合式联姻。客人们的祝福听起来更真诚了。不过那对新人却压根没管外人对他们的看法。订婚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事,外人祝福与否,和他们没关系。“累不累?”柏有纶问卿衣,“不然把高跟鞋换掉吧,穿平底鞋没问题的。”卿衣说:“可是表姐说,这条礼服就配高跟鞋。”柏有纶说:“那换双坡跟的?你脚上这双跟太高了。”不仅高,还尖。他光是看着,都怕她走着走着就崴了脚。卿衣说:“至少先把这一圈给走完吧?”心知她对完美有种略微病态的追求,柏有纶拗不过她,只牵着她走路的时候更小心了。好在一圈走下来,她也没崴脚,还很兴奋地跟柏有纶说,她听到好多人夸她好看。柏有纶说:“嗯,他们很有眼光。”卿衣说:“我也听到他们说你好看。”柏有纶说:“你也很有眼光。”卿衣更高兴了。订婚仪式结束后,充当化妆室的房间里,柏有纶盯着卿衣换鞋。见她脚后跟没磨破,也没变红发肿,柏有纶松口气,下一秒严肃道:“在你眼睛好之前,不许再穿高跟鞋,太危险了。”卿衣说:“知道啦。”她穿着平底鞋在原地蹦了几下。蹦得柏有纶眼里含笑,重新伸手,牵着她去吃饭。之后订婚宴也结束,接下来的事用不着他们两个出面,柏有纶这就带卿衣回了别墅。因为一大早就在为订婚忙碌,今天份的书,柏有纶还没来得及念。于是赶在夕阳西下,天际边最后一抹霞光映照而来,他坐在窗台上,满怀情感地给卿衣念诗。“美丽而善变的巫娘,那月亮,翻译是她的特长,却把世界译走了样……”“……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念到这里,书页上分明还有几句,柏有纶却没再念了。他只放下诗集,伸出手,握住了卿衣。“你是第三种绝色,”他重复着刚刚念的那句诗,“你是绝色。”卿衣扬了扬下巴。她当然知道她是绝色。不管是她真身,还是每次选的替身,她永远都是最好看的那个。看她这一副骄傲的小模样,柏有纶笑着亲她一口,说:“卿卿是我见过的最绝色的女孩子。”卿衣回亲他一下,说:“你也是我摸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子。”柏有纶说:“摸过?”卿衣回忆了下。初星以前好像没摸过谁。于是她说:“放心啦,我就摸过你一个。”柏有纶果然放心。他继续亲她,卿衣也有来有往。这样过了好久,不知道是情到浓时,还是订婚赋予的真实感,两人离开窗台,磨蹭到轮椅上。昏暗中,柏有纶几乎是提着气,扶着卿衣慢慢坐下来。她一坐下来就哭了。没有视觉,其余各种感受过于清晰,她一边哭,一边抱住柏有纶,颤颤微微的。“卿卿,”柏有纶亲她眼睛,把泪水一点点全部吻掉,“我想明天开始接受治疗。你陪我一起,好不好?”“好……”这泣音也颤颤微微的。柏有纶反抱住她。尽管过程没有太久,但卿衣这晚还是没能下楼,晚饭是被柏有纶喂着吃的。她吃完就睡。临睡时脑子里模模糊糊冒出个念头,等他治好腿,她会哭得更惨吧?“大佬不愧是大佬。”她对系统感慨了这么句,闭眼秒睡。系统啧了声。第二天,吃过丰盛的早餐,卿衣和柏有纶坐上前往医院的车。在接受治疗之前,得先做个正式的全方面的检查。因为昨晚柏有纶有讲过大致的疗程,包括术前准备和术后复健在内,预估要半年,卿衣正跟他说这么长的时间,她的书店该怎么办,就在这时,系统警报声突然响起。卿衣心里一跳。她正要问出什么事了,顿时“砰”的一下,她身体被重重甩到车门上,紧接着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碾压过来,熟悉又陌生的破碎感与窒息感疯狂传开,她整个人一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