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予恭:“又?”他只重复了这么一个字。然而仅仅这一个字,便硬生生让碧桃后背发凉。碧桃当下更不敢和他对上视线,期期艾艾道:“郡主她,她有时爱耍小性子,耍着耍着,就容易冲动,离家出走……咳,不过多半过几个时辰就会回来了。”齐予恭道:“这次走了几个时辰了?”碧桃道:“约莫两个时辰了。”两个时辰。刚好是他出王府的时候。齐予恭不再多言。他转身,却也没上马车,而是上了护卫的马,缰绳一扯,便作势要离开。碧桃这时终于敢看他。见他就这么要走,碧桃问:“齐世子,你是要去找郡主?”齐予恭说是。碧桃问:“你知道郡主去了哪里?”“不知道。”齐予恭答,“找找就知道了。”他策马离开。大梁京城极大,占地是北齐王都的数倍。因是质子之身,到底和寻常世子有着不同,齐予恭除去一些无法推却的宴会,等闲并不常常出门,故此他对大梁京城的道路布局等并不十分熟悉,只能走一段是一段,尽可能地往人多的地方走。经过昨晚的说话,齐予恭对小郡主也算有些了解。她喜欢玩,喜欢热闹,她是不喜静的。她离家出走,应当会找个热闹的地方玩一玩,玩够了气消了,就回去了。可现在过去两个时辰,碧桃都要出来找她,可见她的气还没有消。难不成她以为,他一大早出府,是为了躲她?回想起昨晚那个吻,齐予恭握紧手中缰绳,打马走过一条又一条街,却始终没能找见小郡主。又行至一条街上,齐予恭环顾片刻,没有相似的身影。他正待去下一个地方,却忽然若有所感,抬头朝前方一座酒楼看去。只见那酒楼二楼,临窗的雅间里,他找的人正素手支着下颔,一脸漫不经心地听坐在对面的人说话。距离不太远,齐予恭看得清楚,那对面的人赫然是京城中素有美名的一个世家子弟。最常听到的褒奖是那句“譬如芝兰玉树”,京城里不少贵女都对其很是追捧。而更近的消息,是前些日子这位世家子弟与其余郎君一同进宫觐见,却独独他一个被大梁圣上多留片刻,好似大梁圣上很看好让他给小郡主当夫婿。而此刻,小郡主正和这位世家子弟坐在雅间里说话。这不是相看夫婿,还能是什么?齐予恭眼神慢慢变沉。随后就见不知那世家子弟说了什么,小郡主勾了下唇,还是那样漫不经心,懒洋洋的。她只这么笑了下,没接话,目光也不再停留在那世家子弟身上,随意一转,转到手里把玩着的茶杯上,再一转,就转到窗外街道上,与齐予恭对视了个正着。齐予恭眼神更沉。卿衣却有些惊讶。他不是一大早就跑了吗,现在这个样子,是跑到一半后悔了,就又回来找她?“他没跑。”系统解释了这么句,却也很坏心眼儿的没继续解释齐予恭先前去哪干什么了,显然是想看好戏,“不过目前这么个情况,我觉得可以用一句诗来概括。”卿衣问什么诗。系统这便抑扬顿挫、满怀情感地念:“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念完还赞了句好诗,好诗。第32章 郡主她又离家出走了5“兰花高洁, 我素来爱养,不知小郡主可也喜欢?我那儿养了不少品相极佳的兰花,小郡主哪日得空, 不妨……小郡主?”对面的世家子弟侃侃而谈间,见卿衣好一会儿没再望向自己,不由出声询问。卿衣没搭理,只继续看着窗外街道上的齐予恭。她和齐予恭之间隔着些距离,仅能看清大致的神情变化, 再具体再细节的, 就看不清了。于是卿衣也不知道齐予恭此刻究竟是何心态,她想了想, 丢掉茶杯, 抬手朝齐予恭挥了挥。齐予恭在原地定了片刻。忽而下马,把缰绳往紧随而来的徐公公怀里一扔, 便举步进入酒楼。卿衣这才收回目光, 重新转向面前的世家子弟。她漫不经心地答:“不喜欢。”世家子弟忙问:“那小郡主喜欢什么花?回头我让人寻些上好的品种, 养好了给小郡主送去。”卿衣说:“我什么花都不喜欢。”世家子弟问:“那小郡主可喜欢看画?我那儿也收藏了一些大家名画,其中还有前朝孤品,小郡主若能赏脸……”卿衣说:“我也不喜欢看画。”世家子弟:“这……”世家子弟正绞尽脑汁地思索,雅间门被从外打开, 齐予恭进来了。雅间里的人,不论是世家子弟,还是世家子弟的仆从,都是认得齐予恭的。虽不太清楚这位齐世子怎的就闯到这里来, 但世家子弟还是迅速从座位上起身,正要行个礼,齐予恭已先草草行过,然后看也不看世家子弟,只对卿衣问道:“回去吗?”卿衣摇头。她把茶杯捏回手里继续把玩,说:“我正相看夫婿,忙着呢,不回去。”虽然打从见到这个世家子弟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圣上眼光不行,瞧那身板,瘦得跟竹竿子似的,别说能不能和齐予恭有的一拼,单单她撞上去,人指不定都得仰面栽倒。但圣上第一个相中的,怎么都得给点面子——至少得把这顿饭吃完。这样回头圣上问起来,她也有足够的理由。卿衣想着,对世家子弟道:“继续啊。”世家子弟正疑惑小郡主和齐世子之间是怎么一回事,闻言道:“继、继续?”这要如何继续?当着齐世子的面继续?这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吧……世家子弟悄悄给卿衣使眼色。卿衣却完全没接收到,只说:“我相看夫婿,你相看正妻……不继续,如何能叫相看?”这句正妻正正戳中了齐予恭。于是世家子弟还没接话,齐予恭道:“小郡主,我今日去求见圣上了。”卿衣抬眼。嗯?她还以为他是在躲她。齐予恭再道:“圣上说考虑考虑。”卿衣问:“考虑什么?”齐予恭道:“考虑你我二人的婚事。”卿衣把玩着的动作一停。世家子弟也总算弄明白了。难怪齐世子二话不说就闯进来,敢情是这么一回事。早知齐世子已经到了求见圣上的地步,他还过来凑什么热闹,这下可好,尴尬了。要说以世家子弟的身份家世,真和齐予恭争一争也不是没可能。但“圣上说考虑考虑”,世家子弟再蠢,也不会蠢到敢和这句话叫板的地步。当下也用不着谁催促,世家子弟朝卿衣行了一礼,道:“小郡主,既如此,我便先行告辞了。”卿衣说:“告辞?”她语气有些讶然,“相看结束了?这才只喝了茶,菜还没上呢。”言下之意就是要结束,也得等到菜上齐的时候。世家子弟更明白了。敢情不是齐世子一方有意,小郡主也是很不愿意和别的人相看的。所以不赶紧结束,难不成还要留下来,当那棒打鸳鸯的棒吗?万一日后小郡主和齐世子真成了好事,回想起今日经历,他岂不是要遭大殃?世家子弟越想越通透。接着朝齐予恭行了一礼,再不多留,脚底抹油地带人跑了。见这世家子弟竟然说跑就跑,丝毫没点高门郎君的担当,卿衣顿时更加不敢苟同圣上的眼光。果然还是要她自己满意的才好。卿衣看向目前为止唯一能让她满意的人。齐予恭坐下来,将世家子弟用过的茶杯推开,换了个新的茶杯给自己倒上。这时徐公公慢一步地来到雅间门口。见雅间里只世子和小郡主两人,再没别的人,徐公公心里门儿清,这铁定是世子想办法把那正同小郡主相看着的郎君给赶跑了。要不怎么说开窍和没开窍区别大着,世子这一开窍,再稍微点拨那么一下,果然就很聪慧了。徐公公感慨着,并不进入雅间中,只道了声见过小郡主,便把门一关,同护卫们守在外头,还没忘差两个回王府一趟,好叫碧桃知道小郡主找着了。雅间里再无外人。卿衣这才问齐予恭:“圣上真同你那样说啊?你可别诓骗我。”齐予恭说:“我不会骗你。”随后便将圣上原话复述出来,卿衣听完始末,道:“我都说了让你跟我一块儿进宫……这下好了,考虑考虑,谁知道他要考虑多久。”齐予恭道:“你是郡主,你的婚事,圣上自然要好好斟酌。”卿衣道:“有什么好斟酌的。是我找夫婿,又不是他找,他就是想让我进宫求他呢。”这话有些僭越了。放在昨晚,齐予恭兴许还会觉得这种话不能乱说。现下却也只觉得,如若大梁圣上此刻就在这里,亲耳听到这话,相信也不会惩处卿衣,指不定还得为自己的考虑作出一番解释,惟恐她又发脾气。齐予恭想着,问:“小郡主,回去吧?”“不回。”卿衣说,“菜都没上呢。”她打定主意要在这里继续耗上两个时辰。这座酒楼,齐予恭以前来过几次,菜色尚可,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和王府专门从宫中来的御厨的手艺相比,更是相差甚远。齐予恭想着以卿衣的口味,真上了菜,她定然是吃不下去的,便说:“这里的菜不好吃。”卿衣说:“你觉得不好吃,那是你的事。我总得尝尝,才知道到底好不好吃。”齐予恭说不过她。不过眼见着菜上上来,卿衣拿筷子夹了道送入口中,皱眉,再夹了道,再皱眉。果然不好吃。卿衣撂了筷子,连喝两杯茶,才把那种不适感压下去。然而即使这般,她也半点都没提出要回王府。齐予恭只好问:“究竟要怎样,你才肯回去?”这话一说,卿衣立马丢掉茶杯。调.教的机会来了。记起昨晚的半途而废,卿衣很谨慎地问:“不管我怎样,你都能答应?”齐予恭道:“只要你肯回去。”卿衣问:“那进我王府大门?”齐予恭道:“进。”卿衣再问:“那进我房里同我说话?”齐予恭点头:“进。”本以为这样的回答能让她满意,谁知她又问:“还有呢?”齐予恭道:“还有?”卿衣道:“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过去了吧?”她愤愤道,“我看起来这么好哄的吗?”齐予恭心想,是很好哄。不过这话可不能让她知道,他只好想了又想,终于在卿衣又生出这次调.教恐怕也要半途而废的念头时,起身来到她身边,低头轻轻的一下,亲在她唇角处。“这样能过去了吗?”他低声问,“还是你想要别的?”卿衣舔了下唇角。她想齐予恭可以啊,这么快就学会主动了,不期然发觉他眸底一深。美人,哪怕是年纪不大,还未真正长开的小美人,有些动作只要一经做出来,总能轻而易举地撩人心弦。至少以齐予恭的定力,他都很想再亲她一下。他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能再来一次吗?”卿衣没有回答。她闭上眼,脸也仰起来,动作无疑比话语更具有说服力。小美人的唇本就红艳艳的,花瓣似的娇妍。齐予恭亲了又亲,那色泽愈发娇嫩,真切是花儿一样。他这举动显然很让卿衣满意。她当即便回亲一下,说想回王府了。不过她还记得齐予恭刚才的话,就说:“我想要的,你都能给我?”齐予恭道:“你先说说看。”卿衣这便掰着手指头开说了。首先不管圣上考虑得如何,从今日起,叫他留下来,他就得留下来,他要是想去哪,得提前和她说。还有进了她的房,不能随随便便就跑,真要跑,也得先让她高兴……“幸好当初圣上让我做公主,我没答应,不然你现在就是驸马爷,驸马要遵守的规矩更多。”卿衣一副你捡了大便宜的口吻,“我就这么些要求,不多吧?”“不多。”“所以你都能答应?”“能。”卿衣彻底满意。她拉着他的袖子出了酒楼。来时卿衣是步行,这甫一坐上马车,她动了动,再动了动。原来坐马车是这样的。齐予恭却以为她坐得不舒服,犹豫一瞬,道:“来我这儿。”卿衣说:“你那儿?”她仔细瞧了瞧,和她这边一样的布置,“你那儿也一样啊。”看出她是真没明白他的话,齐予恭只好伸出手,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卿衣下意识搂住他脖子。“这下好些了吗?”他问,“等回去了,我换辆车,让他们布置得舒服些。”卿衣实在是没料到昨晚上还满口不合规矩的乖乖小郎君,不到一天工夫,就变得这么知人冷暖。小美人脸红扑扑的,仰头又亲他喉结。“不用了……只要坐你怀里,哪里都一样。”第33章 郡主她又离家出走了6齐予恭被她亲得眸底更深。他不得已向后避了下, 道:“小郡主……”卿衣说:“你又躲。”齐予恭只好定住不动。她却仿佛上瘾似的, 对着亲了一下又一下。边亲边嘀咕:“还喊我小郡主。不是早让你喊我名字了。”齐予恭果然说:“卿卿。”“哪个倾?”“才子词人, 自是白衣卿相的卿。”这个世界里是有柳永的。于是卿衣就很高兴, 她还以为他喊的是倾倾。她高兴了, 亲得更起劲。直亲得齐予恭再忍不住,便一手叩住她的肩,另只手也掐住她下颔, 让她再动不了, 他照准那红唇, 亲了个痛快。痛快得卿衣乖巧坐他怀里不再动,老老实实地被抱着。她转头去找系统发表感言。“他好会亲啊。”她说, “果然不是天赋异禀的,都没资格当大佬。”系统说:“没办法, 遇上你这个渣, 即使再不会亲, 也得生生让自己变得会亲。”不然连最基本的亲吻都没法让她满意, 她想踹人,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系统想着, 问:“还觉得这回的大佬难搞吗?”卿衣立马摇头。不难搞不难搞。齐予恭他一点都不难搞。当然最主要的其实还是京城里最受追捧的世家子弟一点都不合卿衣胃口, 可想而知其余的世家子弟又得寒碜到何等地步。放着全天下独一份的宝藏不要,反倒去捡满大街都是的破烂?她还没那么傻。于是卿衣就对系统说:“我刚才仔细想了想, 一天,这个期限有点短。”系统说:“两天?三天?总不能是五天?这么久,这不像你。”卿衣说:“老父亲, 你也忘了我这具身体还没及笄啊?”古代的及笄等同于现代的成年,无所谓圣上同不同意赐婚,只要齐予恭不是个禽兽,那么在她及笄之前,不论她怎么勾他,他都绝对会不为所动。最多也就像刚才那样亲个痛快。卿衣这么一说,系统顿时一拍脑袋。还真给忘了。成天就记着她想把大佬往成年人的世界勾,哪能想到这回是她自己出了问题。“还有三个月吧?我就能办及笄礼了。”卿衣算算时间,还好,不太长,她等得起。系统却顿感大佬可怜。别听卿衣嘴上说着等及笄礼过后,一副在这期间要从良的样子,系统敢担保,出不了三天,她就得旧病复发,把大佬勾得怀疑人生。试想一下,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美人,成天见地勾自己……系统关爱地看了眼齐予恭,和卿衣说了声便匿了。卿衣一路坐着齐予恭的腿回到王府。她自诩体重轻,坐这么久应该不会给齐予恭带来困扰。但临下车时,她还是伸手按了按,问他:“麻了没有?”齐予恭说没有。她再问:“有知觉吗?”齐予恭说有。卿衣又问:“下次还让我坐吗?”齐予恭自然说让。卿衣得到想要的回答,弯唇笑了下,撑着他腿就要起来。她这一动,瞥见她上衫不知何时有些隙开,隐隐约约露出点莹白,齐予恭呼吸一滞,忙不迭别开眼,低声让她理理衣服。卿衣低头一瞧,又笑了下。连春光乍泄都不算。这小郎君也太纯情了吧?这下子卿衣也不急着出去,她手指贴在齐予恭侧脸,将他脑袋扳正,说:“又不敢看我。”齐予恭正为着方才看到的景象从而整个人僵硬得不行,被卿衣这么一折腾,他只能尽可能的不让目光下移,盯着她眼睛说:“不是不敢。”就是怕。“怕什么?”卿衣松开一只手,扯了扯上衫,那点缝隙因此更开,这回勉强算个春光半泄,“我浑身上下,哪里不是给你看的?”齐予恭更僵硬了。他几乎是动用了此生最大的克制力,才艰涩道:“卿卿……不可以,快穿好。”卿衣说:“我穿着的呀。”许是想通关键点,下一瞬,她歪了歪头,喊他:“夫君?夫君看这些,总可以的吧?”这一声甜甜腻腻,不含半点山楂粉。齐予恭简直要被她逼出火来。他就知道。昨晚上那样,其实是她最矜持的时候。她根本一点都不矜持。最终齐予恭一把按住卿衣,屏着呼吸将她上衫整理好,下裙的褶皱也一一抚平,才让她先下车,他待会儿再出去。说待会儿还真待会儿,等到厨房都将菜上完了,齐予恭才过来,身上衣服也换了件。卿衣撑着下颔看他:“夫君,你喜欢吃什么啊?”这声喊得正盛汤的碧桃手里的碗一抖。齐予恭道:“不准乱喊。”卿衣说:“迟早要喊的,不准我提前习惯?”说完,一连串又喊了好几声夫君。这回碧桃手里的碗没再抖。碧桃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先盛好给郡主的汤,再盛给齐世子的汤,随即便在旁边候着,等卿衣发话。眼见碧桃都不出声,齐予恭想起昨晚也是这样。他只好道:“人前不准喊。”卿衣说:“小桃不是人。”齐予恭:“……”碧桃面无表情道:“郡主说得对,奴婢就是个桃,算不得是人。”齐予恭只能重新道:“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才准喊。桃在也不行。”卿衣撇撇嘴。用过饭,卿衣打个哈欠,想午睡了。不过刚吃过饭就睡不太好,齐予恭陪她在府里逛了逛,才送她回房。这次他不仅进了卿衣的院子,他还进了房里,把她抱到床上,问她今晨起来敷药没有。他这么一说,卿衣才后知后觉她脚腕有点疼。脱掉鞋袜一看,昨晚被正骨后就消肿不少的地方这会儿又肿起来,通红里泛着点青,和周围凝脂般的肌肤一对比,格外吓人。心知这是早晨走太久造成的后果,卿衣没敢吭声,只躺好伸直了腿,让齐予恭给她敷药。他动作很温柔,慢慢揉按着让药效散发开,卿衣也就开头时动了下,往后再没动。按完收手,齐予恭正要说话,就听“嘘”的一声,是碧桃。碧桃给齐予恭使了个眼色。卿衣已经睡着了。齐予恭给卿衣盖好被子,还没起身,碧桃就小声道:“齐世子,郡主这一觉睡不长……您留下来吧?万一郡主醒了见不到您,又该耍小性子了。”一耍小性子,就又是离家出走的前兆。齐予恭沉吟一瞬,终究点了点头。好在郡主闺房足够大,桌椅笔墨等也都不缺,齐予恭便让徐公公把今日尚未处理的信件拿过来,他回着信,时不时抬头看向屏风,卿衣正在屏风后睡着。正如碧桃所说,卿衣这午觉睡得不久,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她翻个身,张嘴就喊夫君。本以为得不到回应,却听齐予恭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醒了。还睡吗?”……他没走?卿衣有些欣喜。她睡之前还想他答应的那些话,纯粹是为了哄她。“不睡了。”卿衣下床,赤着脚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入目便是齐予恭在伏案写字,握笔的姿势标准又好看。卿衣才靠近,他放下笔,转头看她:“又不听话。”卿衣眨巴眨巴眼。直等齐予恭把她抱起来放椅子上坐着,又取来罗袜给她穿上,她才偷偷地笑:“一见到你,就什么都忘了。”齐予恭说:“无妨,我给你记着。”因为伤处又肿了的缘故,原本齐予恭只让卿衣两日不下地,现在却延长到五日。不能下地实在无聊,抱来抱去也不是办法,卿衣窝在美人榻上,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找乐子。她找乐子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齐予恭。于是齐予恭这五日的经历就验证了系统的说法,险些被卿衣勾得怀疑人生。平时喊夫君也便罢了,她甚至会软着嗓子,甜腻腻地喊他相公,喊他官人,说她头发被挂住了,她解不开。这种情况,齐予恭过去一看,她被挂住的何止是头发,她衣服都被挂得要掉了。齐予恭只能屏住呼吸给她穿好。再来是晚上,齐予恭该回他在王府里的住处,卿衣却不让他走,说自己一个人睡觉害怕。齐予恭说:“卿卿以前不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卿衣说:“我以前不是人。”齐予恭无言以对。当然最后他还是走了。再不走,他怕他也不是人。总而言之,难捱的五日过去,确定伤处再不会复发,卿衣终于被允许下地。她这边刚下地,那边宫里就来人传信,圣上召她进宫,似乎是准备和她说说赐婚的事。卿衣听了,反手拉住齐予恭袖子:“你和我一起进宫吗?”齐予恭说好。不同于上次齐予恭进宫,等了许久才等到召见,这回同卿衣一起,到宫门前连马车都不用下,就这么一路坐着到了地方,卿衣从车上跳下来,圣上已然在等着了。圣上觑着卿衣:“听说这几日,你老实不少?”卿衣说:“我向来都很老实。”这时齐予恭也从车里下来,朝她示意了下,让她向圣上行礼。卿衣乖乖行礼。许是头一次见她这样守礼,圣上觑了好一会儿,才说:“行了,过来坐。”卿衣抬脚就要过去,却忽然转身,拉住齐予恭的袖子,让齐予恭和她一起坐。圣上看着这一幕,并未出声制止。直等两人坐下,看齐予恭挥退上前侍奉的宫女,亲力亲为地给卿衣倒茶,还剥起荔枝来,圣上心中暗暗点头,可以,既能管得住郡主,又能被郡主管的,普天之下好像也就北齐世子这么一个了。第34章 郡主她又离家出走了7闻名不如见面。尽管这些日子以来, 听到的无外乎都是北齐世子对郡主如何如何好, 即便郡主发脾气, 也从未失过耐心, 次次都极认真地哄, 但圣上还是认为,他得亲眼看看,才知道北齐世子对郡主究竟真好假好。这一看, 倒真不像是装出来的。圣上自诩比起郡主要多活了些年头, 又在宫里浮浮沉沉, 委实是见过太多的人和事,因此他眼力还算可以, 看得出北齐世子对郡主是真的好,也看得出郡主是真的喜爱对方。连那早先被他相中的世家子弟都不去当棒打鸳鸯的棒, 他又何苦非要去当?难得碰见个能受得了郡主脾气的, 倘若错过, 下次再想遇到差不多的, 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去。圣上想着,先前还有些摇摆不定的心思, 这会儿总算定下来了。再对着两人看了片刻, 待看到卿衣不再满足于自己吃,转手也开始给齐予恭剥起荔枝时, 圣上微咳了声,还没说话,卿衣已然望过来:“你怎么又开始咳了?着凉了?”说着把荔枝往齐予恭那儿一塞, 她招手让侍立在侧的宫女上前,就着宫女捧着的铜盆洗掉手上的汁水,拿帕子擦干净了,才给圣上倒热茶。瞧这贴心的小举动。放在以往,甭说由她做出来了,她不把冰镇的荔枝塞过来加重病情就不错了。可见北齐世子对她影响不小。圣上接过茶,喝了两口,热意流淌至四肢百骸,更觉贴心。他道:“朕身体好得很。倒是你,平地走路都能扭到脚。”卿衣说:“才不是平地走路!那路上铺着那么多石头,我扭到不是很正常的事。”圣上道:“好,正常正常……下回如若再扭到,就把那条路铲平,不要再铺石头了。”卿衣嗯嗯应好。再聊了会儿家常,圣上才道:“你和齐世子的婚事,朕考虑出结果了。”卿衣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和齐世子般配得很,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圣上道:“……你可以顶替王婆去卖瓜了。”卿衣哼了声:“我有钱,我才不去卖瓜玩儿。你就说你赐不赐婚吧。”圣上道:“赐。”卿衣伸手管他要圣旨。圣上顿时好气又好笑,这么急着想把自己嫁出去?“哪有你这样当面要的?”圣上道,“你也不小了,多学学齐世子,稳重点。”末了说再等几日,待钦天监算好吉日,就遣人去她府上宣旨。“我就知道圣上对我最好啦。”卿衣朝圣上撒娇,又倒了杯热茶给他。齐予恭则十分知礼地拜谢,示意卿衣也跟着做。卿衣乖乖照做。瞧见卿衣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圣上微微叹口气,早知北齐世子能让她有这样的转变,他早早就让这两人碰面了。再陪圣上说了会儿话,圣上摆摆手,让她往皇后那儿去一趟,言道皇后想她了。卿衣这便辞别圣上,带着齐予恭从御花园里穿过,往后宫的方向走。因着圣上对赵倾的宠爱,皇后不说将赵倾当成自己的亲女儿,也差不离了。资料里写,有时皇子公主们因这份宠爱吃味,想出些小手段要教训赵倾,一旦被皇后得知,罚禁闭都是轻的。“不过也不能算是溺爱。”系统是这样评价的,“就比寻常的宠爱多了两个度,不像圣上那样无底线的宠,如果做错了事,该罚照罚,皇后还是有些严母风范的。”所以赵倾敢对圣上各种撒娇卖痴,在皇后面前却是不太敢的。赵倾对皇后,更多的是敬畏。卿衣点头表示明白。及至皇后寝宫,大老远便听到不少女声混杂在一起,显见各宫妃嫔还没走。卿衣没让齐予恭进去,顺带把碧桃也留给他,他如今还算外男,陪她走到这里不被拦,已经很了不得了。卿衣独自一人走进去,当先向坐在上首的皇后见礼,又同旁侧的贵妃等人问安。贵妃当即便笑了:“今日这是打哪边吹的风,郡主瞧着竟懂事许多。”皇后也颔首道:“到底是要及笄了,马上就是个大姑娘了。”皇后招手让卿衣上前。卿衣过去了。前头皇后拉着卿衣说话,教导她待嫁的相关事宜,这头众妃嫔时不时地向外张望,想看能拴住郡主的北齐世子究竟是何等人物。鉴于郡主以往的丰功伟绩,众妃嫔不约而同地觉着这北齐世子定然十分威武,兴许还虎背熊腰、力大无穷,比圣上要更具威严,否则如何能震住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