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儿终于是追了进来,就听自家主子在喊着没有肉吃,再一看,边上姑爷蹲在暗处,不发一言,可只要不傻就晓得他现在定然是心情不好,遂赶紧伸手指了指桌子上:“姑爷,晚饭有肉的,一整盘,夫人都吃了。”这句并没有补救多少,姑爷只冷声道:“下去吧。”“可是夫人她……”“下去。”“是!”蕊儿只得退了出去,依言将门带上。司九楠原是半蹲着瞧她,这会儿也缓缓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就走过去将还在盘子里扒拉的人给抱了起来。甘幼宁手里的筷子因为突然的变故直接就掉了,连带着刚刚才从骨头上抠下的一丁点儿肉也没了,气得就锤他:“你干嘛!你连肉都不给吃!你根本不是真的想娶我!”回答她的只有静默,男人任她锤着,也没反驳,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松,鞋子被人甩下,她已经被放到了床上。司九楠回身去她梳妆台上翻找了一番,拣了药瓶子又回去。未待他动作,床上人却已经死死将被子抱住了:“你别过来!我跟你说,上次是我傻,这次可不会再叫你占便宜。”男人动作一滞,没有说话,依旧是上前。甘幼宁往里头退了退:“你不要过来!我都说了!你不能占我便宜了!”“你觉得,上一次是我占了你便宜?”男人的声音甚是清冷,虽是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可甘幼宁晃着脑袋瞧他已经觉察出那脸上很不好看。“难道不是?!”甘幼宁又摸到了床柱子,下意识就抱住了,突然就委屈起来,“不止上一次,还有上上一次。”“上上一次?”原本司九楠已经有些薄怒,听了这话倒药的手指一顿,眼神已然锐利。甘幼宁自是瞧不见的,也不晓得自己抱的是柱子还是被子,模样可怜得紧,说出的话却是叫男人愈发沉闷:“上上一次,你就喝醉了欺负我,欺负完了还不理我。上一次也是,你就是个……你就是个王八!”“呵,你承认了?”司九楠这次当真确定了,她是真的醉了,否则不会主动跟他说前世。甘幼宁没有回答他,还深陷自我怜悯中:“你就是个王八,你欺负了我就想跑,睡完就跑,成何体统!”话刚说完,身子已经被人拽了一把,柱子没抱牢,跌进了一个清清凉凉的怀里,下一刻,脖子上猛地剧痛。“司九楠!”甘幼宁气急了,直接将人给推走了,“你不仅王八!你还粗鲁!我就不该嫁给你!”将药瓶仔细盖上,男人的声音却是没有起伏,只低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甘幼宁脖子刚被上了药,剧痛之后又是好一阵冰寒,叫她倒吸一口气,连牙齿都咬紧了些:“我就说!就说了!怎么了!我说我不该嫁给你!”说罢竟是直接站在了床上,高高往下瞧着坐在床边的人,手已经指了过去:“你这么记仇,怎么可能会真心娶我!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答应娶我,然后羞辱我!”司九楠仰头瞧她,并不作声,只听她继续骂着:“你不仅王八,你还是聋子!你还瞎!”男人当真是被气笑了,反是耐心问道:“是吗?”“是!我说了多少次,我不是故意的!你听不见!我说我没有要害你,你听不见!你就是聋子!”甘幼宁说着觉得心里更难受了,索性就垂了手站在床上哭将起来,“瞎子!你根本瞧不见我多努力!”“我这么努力想要对你好,给你缝荷包,我手都戳成马蜂窝了,你也瞧不见!”说着当真抽泣上了,“我跟嬷嬷天天学,熬夜练,好容易给你绣出来的……你就那么看一眼……”她站得高,司九楠只这么瞧着,能看到她下巴上都沾了眼泪。甘幼宁直接伸胳膊拿衣服将眼泪抹了,哭得更大声起来。只是这一次,却是不骂了,司九楠还等着她再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听不着了。“你下来。”“做什么!”甘幼宁哭得很忙,百忙里瞪了他一眼,“我就要站着!我站得高看得远!我开心!”泪眼朦胧中,床幔就在眼前,莫说看得远了,连床外都瞧不见,甘幼宁觉得那床幔甚是挡事,伸手抓了。眼前一暗,司九楠抬眸,这发了疯的人,将床幔全数放了下来,将两个人拢在里边,将烛火都隔开去。一时间瞧不清楚,甘幼宁蹲下来,竟然安静了。司九楠适应了一刻,才瞧见那小疯子已经蹲在了自己身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冷静了,他不敢确定,可仍是记着她方才说的话,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半晌,终于开口:“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不问还好,一问,身边人又抬起了袖子。“你莫要哭了。”司九楠向来是不会哄人,更何况此番也不知从何哄起。“谁哭了!”边上人带着哭腔,但确实是没有再哭。说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司九楠回头就瞧见对面在扒拉自己的衣裳,伸手就按住了那作乱的手:“你做什么?”“脱衣裳。”“你……你脱衣裳做什么?!”甘幼宁觉得奇怪,将他的手打开来:“我脱我的衣裳,你管我做什么!你去管你的那两个外室好了!”司九楠愣怔了:“外室?”甘幼宁不想理他,依旧拽着自己的腰带,拽来拽去都没有扯下来,反而更紧了些,烦躁得狠,没好气道:“是!你不是要羞辱我么!好的,你达到目的了!”“……”“我就是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你竟然还特意叫人教习她们!”甘幼宁说着又气愤起来,“你如何不直接去找瘦马呢!还要着人特意教着,多费事!我听闻他们南边的瘦马很是出名!你去寻一个便是!”司九楠张了张嘴,没待回答,对面又哼了一声:“哦,也不是,毕竟你是照着自己喜欢的样子教的。”甘幼宁说到这里也没有解开带子,直接开始了生拉硬扯。男人的声音有些怪,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忽而问道:“你如何这般想?”“不是吗!你装什么!”甘幼宁一抻脚,一点也不想说下去了,“我但凡早知道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我也不用这么作贱自己!”说着,又矮了声音:“更不用横插一脚,叫你又娶了我!我但凡知道……”“但凡知道怎么样?”甘幼宁语塞,只觉得男人离自己似乎近了一点,可她脑子有点糊涂,分不清楚,腰带上有人覆上手来,轻易便就替她解开来。“你会怎样?”这声音还在继续,甘幼宁沉吟片刻才道:“我就离你远远的,看着你娶妻生子,我看着就好了。”身边的气息顿住,男人没有再问,沉吟半晌,甘幼宁才听见他说:“为什么?”有些话,好像说出来,就舒服多了,连脑袋似乎也不沉了,甘幼宁三两下将外衫给脱了去,扔在了地上,答非所问道:“我方才好像冒了一个鼻涕泡。”“……”甘幼宁嘻嘻笑起来,点了点地上的衣服:“好在我聪明,我用衣裳抹了,现在干净了!”男人眼神晦暗不明,分明已经有些失控,甘幼宁虽是醉了,却也能感觉到有些什么危险来,往后退了退,死死抿住了嘴巴。司九楠等了片刻,伸手一掀,床幔被拉开来,床上人精致的小脸终于能够瞧清楚。甘幼宁被光刺得眯了眼,再看清楚,脸上已经被人拿帕子擦了起来。“不要……我不要!““再不擦,鼻涕泡就要干了。”男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只是手下却还是温柔。甘幼宁整张脸在人手里,挣脱不开,很快便就清清爽爽了。男人并没有停下,又拧了巾帕过来给她擦手。他不发一言,垂下的眼睫颇长,甘幼宁争不过,便就不争了,爪子被他握着,她酒劲还在,反应慢,就呆呆地瞧着他。司九楠抬起眼,眼睫跟着一颤,甘幼宁缓滞地也跟着眨了一下眼,就听男人又问她:“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对不对。”“不记得。”这种时候,她还能下意识倔强,司九楠也不在意了,便继续问:“为什么说我有喜欢的人?”“你没有吗?”“有。”面前人表情瞬间就塌了,颇有些泫然欲泣的姿态,可到底忍住了,司九楠看着她,只听她小小声问道:“很喜欢吗?”“嗯。”她又不说话了,手还在男人手里,她想拿回来,对方却没让,司九楠知她现在迟钝,却少有的乖顺,引导着问:“你为何要嫁我?”甘幼宁摇着头,拒绝回答,隐约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不对,她不能跟着他跑。不想男人伸手将她下巴抬了起来:“甘幼宁?”第25章 秘密面前的脸当真出色,是那种少年郎少有的好看,分明清俊却又带了些年岁沉淀的稳重,竟是比上一世还要俊朗许多,甘幼宁对上那双眼,此刻似是皓月入古潭,能将那星辰都比下去。甘幼宁又眨了眨眼,更傻了些,呐呐道:“因为你好看。”“哦?”甘幼宁觉得心虚,想低头却不能,有声音还在蛊、惑着她:“没有了吗?”“没有了。”甘幼宁想了想,肯定地点头,“就这些。”“要不,你再想想。”“我想过了……”话没说完,本是有些干涸的唇上一润,像是轻羽扫过,又宛如软玉暖敷,甘幼宁瞪大了眼睛,能瞧见刚刚那微闪的长睫就在自己眼下,唇上触感猛地放大来,人都要僵掉。司九楠伸手扶住她胳膊,本只是想要哄她说实话,不想,这一吻下去,竟再也放不下,好容易克制住稍微松开她,气息已然炙热:“真的想过了?”他跟自己这么近,近到便仅仅是这几个字都撩拨得厉害,他没有进一步,而是放过了她,甘幼宁摇摇头,听不见他的问题,只觉得想要再多一点。女子惯有的甜香和着清冽的酒香,甘幼宁欺身而上,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太过突然,司九楠一个不受力就被扑倒下去。甘幼宁趴在他身上,毫不在意姿势,只伸着手去摸他的脸,不得章法,像是在摸索什么。角色突然的转换,司九楠皱眉,启唇要唤她,后一刻人便就被轰了雷。甘幼宁的食指被他噙在口中,直觉方才那软玉陡然升温,她未动,他也未松,她狐疑瞧住下边的人:“你是不是饿了?”感觉血液都冲了头,司九楠根本想不起究竟要问她什么,仅存的理智叫他狠狠抓住了那手指拉下来:“甘幼宁!”可伏在他身上的女人毫无自知,学着他也将眉头皱起:“你之前是不是亲我了?”司九楠绷着唇,捏着她的手指都微微用了力。甘幼宁凑得更近了些,在他脸庞吐气如兰,眼神真挚:“我问你,你是不是亲我了?”“是!”这声音已经发了狠。甘幼宁目光下移,落到了那处薄唇上,此时那唇有些干,似乎很是紧张。司九楠垂眼紧盯着她,不知这个醉鬼下一步要做什么,思索间,只听那人又问:“那你为何不继续了?”“……”“太可惜了,我觉得它很好吃。”比肉好吃得多,甘幼宁心里念着,眼神并没有移开,脸上格外天真。司九楠觉得这个女人上一次已经够疯了,不想还能更疯:“甘幼宁,你醉了对吗?”“我没醉。”女人摇头,“你看,我说话都没有大舌头。”“好,”男人捏着她的手指收紧到了身侧,“那你晓得你刚刚说了什么吗?”“我说了什么?”甘幼宁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我就是想吃肉了。”司九楠觉得自己再与这个颠三倒四的人说话,那定是会被折磨死!“我可以吃了吗?”甘幼宁毫无自知,仍是渴望地看他。不明所以,司九楠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些:“吃什么?”甘幼宁眼神都亮了,直接当他是默许了,俯身就咬住那惦念了好些时候的唇角,噫,怎么跟刚刚不很一样,遂又啧吧嘴舔了一下。不待细品,人便就被猛地推开来,甘幼宁稀里糊涂低头瞧着男人,眼神无辜:“你答应过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他答应什么了?!司九楠再也顾不上,将她从身上拽了下去,直接跳下了床榻。纵是如此,手指仍是抖着,一时都站不稳妥,虚扶了一下床柱,头也未回道:“今日你醉了,我不问你了,你也莫要再疯,早些睡吧。”“你是不是要去找你的外室?”甘幼宁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是晚上了,晚上他不在自己房里,就一定是出去找那些花花草草了!“不是。”“你就是!你骗人!”甘幼宁又站到了床上,仿佛这样就更能居高临下些,气势也涨了不少,“你敢说你不是!”“……”司九楠听到声响回过头来,怕她歪歪倒倒跌下来,只得看着她,“你躺下。”“除非你说你不去找她们!”男人昂着头,咬牙:“我不去。”“你发誓。”“发誓。”“你不能敷衍我。”甘幼宁伸出三个手指来指着天,“你这样要举起来发誓,你说,你要是去找其他姑娘,你就再也见不到我!”司九楠看着那醉得厉害的脸,终于体味过来,她莫不是在吃醋。见他不动,甘幼宁又气起来,往前一步要亲自去摆弄他的手,不想脚下被子不懂事,横亘在中间。“啊!”这把,想走也是不行了,司九楠一把抱住栽过来的人,怕她赤脚下地,只得伸手托着,可这人黏上来便又死皮赖脸不下去了。“甘幼宁!”“嘘!”耳边传来一阵暖意。司九楠怔在当场,当真不出声了,只听那人继续道:“我想起来了,你问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嘘——你不要告诉司九楠那个傻子。”“……好。”“嘻嘻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女人竟是兀自笑了起来,“我上一次骗了他。”托着她的手跟着便收紧了些,男人的声音低沉:“是吗。”“不过我这一次没骗他,他真的好看呀!”甘幼宁并不老实,被他抱着伸手玩着他的衣领。司九楠没有拦她,只将她放下,甘幼宁顺势跪在了榻上,手指顺着衣领下来,揪住了他衣服。终是能平视她,司九楠一字一顿地问:“上一次骗了他什么?”分明知晓,却还是要亲自去揭,便就这么等着她将自己直接敲醒一般。甘幼宁自是也不客气,直接道:“上一次,我骗他说,我心悦他。”说罢似乎甚是不好意思,又拿一只手捂了嘴巴,瞧着男人笑。“所以,不是心悦他……”男人声音越来越低,甘幼宁却听见了,跟着点了点头:“不是,哈哈哈。”只是下一刻,便就被人强行放倒了,身上又被掖上了被子,她被裹在里头,再也动不得了。男人的脸色很差,语气还算冷静:“那你现在能告诉我真实原因吗?”“不能。”“……”甘幼宁拱了拱,男人的手就撑在被子边上,她着实是没法起来了,只这么瞧着他面上风云变化,又妥协地对他道:“要不,我悄悄告诉你。”司九楠看着她,似乎在思量这个小疯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我告诉你了,你要替我保密的!”甘幼宁顿了顿,“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半晌,男人才复倾身过来:“我答应,你说。”司九楠心中已然沉寂,便就是要一个答案罢了,想想自己当真可笑,可这句实话,怕是过了这晚,再没有机会了。甘幼宁轻轻吐气,下了颇大的决心,才道:“我不是心悦他,我就是想跟他,过一辈子。”她偏了偏脑袋,对上男人震惊的眼:“他说过要护着我一辈子的,可是他不要我了,他不原谅我。”“所以我要自己追上他。”“追上他?”“嗯。”许是男人的眼神太过认真,连带着甘幼宁都正经了不少,“要追上他,把他追回来,好好宠着他。”甘幼宁仍是看着他忽闪的眸子,更加娇羞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嗯。”“你嗯什么!你又不知道!”甘幼宁唬了他一句。“为什么?”这一晚上,九曲十八弯,司九楠当真已经乱了心神,面前人笑得痴傻,酒气上了头,却美得叫人窒息。那人红唇微启,极致惑人:“因为我一直忘记告诉他了,我真的好爱他。”“……”“该你了!”甘幼宁像是做游戏赢了一般,欢跃起来,“你说过要答应我一件事的!”不知何时,男人心里绷紧的弦便陡然断了,耳中只轰然循着那句我真的好爱他,像是入了魔。手指轻柔抚上她脸颊,司九楠的声音都有些不稳:“想要什么?”男人的手凉凉的,很是舒服,甘幼宁蹭了蹭,又蹭了蹭,终于在他崩溃之前,眨了眨眼:“想要你。”停在脸上的手抚上她发丝,男人没有说话。“我刚刚又想起来了,他可以养外室,那我也可以!”甘幼宁动了动,发现压着被子一角的力道已经撤了,便伸了半个手出来一指,“我就选你了!”“我?”“嗯,你就做我的外室吧!”甘幼宁又看了看他,很满意,“你长得像他,我觉得很好。”“是吗?”司九楠眼神微沉,“我也觉得很好。”“那真是有缘了。”甘幼宁很高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司九楠。”“噫!你们名字也一样哎!”说罢,甘幼宁忽而顿住,满脑子的浆糊猛地便倒了个干净,迟缓地重复着,“司——九楠?”“嗯。”司九楠??然而,并没有给她清醒的机会,下一刻,她便就被人覆住了眼,唇上是温柔的触感。这一次,极尽甘甜,许久,也没有再松开……第26章 罪过甘幼宁模模糊糊的意识终于清明的时候,外头日头已经挂得老高,这一回,轮不到她去捡衣服,身上竟然穿得好好的。而且甚是清爽,丝毫不像是放纵过的样子。难不成,竟然是做了个梦?甘幼宁啊甘幼宁,你太不正经了,你怎么能做这种梦呢?!她分明记得梦里她对着那人说要他来着?而且也确实要了的,只是调了个位置罢了。想到当中细节,猛地就是一震,手直接就敲上了自己脑袋。蕊儿当真是已经见自家主子这般多次了,这回算是习惯了,只还是赶紧过去将她手抓下来:“夫人!夫人怎么又打自己!”甘幼宁摆摆手:“蕊儿我们今儿去趟佛寺吧!我觉得我罪孽有点深重。”“啊?”蕊儿反应不过来,“夫人有什么罪?”“我……我做了个奇怪的梦……”甘幼宁瞧着她好奇的眼,半晌泄了气一锤床,“哎!罢了!姑爷回来没有?”“姑爷?姑爷昨晚就回来了啊!”蕊儿眨巴了一下眼,“夫人不记得了?昨晚上夫人喝醉了酒,还是姑爷陪了一宿,清早才走的。”什么?甘幼宁揪着被角咬着,整个人都不大好了:“他昨晚在我房里?”“可不是么!夫人昨晚醉得厉害,姑爷一回来就过来了,夫人闹了一顿,半夜里姑爷还唤了奴婢送水进来。”蕊儿往她身上瞧了瞧,“夫人这身衣裳应该是姑爷给换的吧。”话没说完,蕊儿就见面前人脸都白了:“夫人怎么了?”“姑……姑爷现在在哪里呢?”闻言蕊儿笑起来:“啊!姑爷说夫人馋肉吃,出去给夫人寻点鲜货去。”呸!她哪里是馋肉吃,她是馋他的身子吧?甘幼宁觉得这府里是待不下了,莫说这脸往哪里搁,她到底是甘家出来的女儿,纵是再不讲道理,哪里有对着男人说要了他的道理?罪过罪过,太罪过了。“夫人?”“蕊儿,听我的,咱们今个就去连云寺,咱们去吃斋念佛几天,就当是为父兄祈福了。”甘幼宁慌慌张张掀了被子起来,“你去,跟管家说一声,趁着姑爷还没回来,赶紧!”不是,夫人怎么像是要逃命?蕊儿迟钝地又啊了一声,被人瞪了一眼,急吼吼往外跑去。要命的还不止这一件,甘幼宁光是记得那后半段,前头的事儿可是一点都记不清了,光是晓得自己与那人说了好多话,费了好些口舌,却愣是想不起来究竟说了啥。更恐怖的是——那酒还是司九楠的酒!她不过是循着上一世的记忆,从他案头边的柜子里翻出来的。这可如何跟他解释?罢了罢了,还是先跑了再说吧!已近晌午,蕊儿闷头跑出去,刚上外廊就碰了人,而且不是别人,正是姑爷,唬得嘴巴都不利索了。司九楠将手里东西递给司棋,后者拎了便往后边去,男人这才看向面前的丫鬟:“夫人醒了?”“醒了!”“可还清醒?”这问话太讲究了,蕊儿也不敢抬头瞧人眼色,心道清醒这事该怎么判断,人是清醒的,就是说话有点奇怪,可这怎么对姑爷说?司九楠皱了眉:“我在问你话。”“是!夫人刚刚醒来,应是……清醒的。”司九楠这才注意到这地方本不应该是她现在会来的地:“你要出去?”不等她答话,似乎有些明了,重新又问了一遍:“夫人要出去?”不敢说不,蕊儿点点头。“去哪里?”“夫人说,做了个奇怪的梦,罪孽深重,今日起要去连云寺吃斋念佛一阵子。”蕊儿吐词清晰,刚说完便听上头轻轻一笑,差点以为幻听。司九楠绕过她,直接往静苑去。甘幼宁将自己收拾好了,亲自拾掇了一包东西来,这才坐到了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又问了自己一遍:“我问你,昨晚上你对司九楠说什么了?”镜子中的人眉头抓到了一起,脸都皱了,仍是没有回音。甘幼宁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胎记,还疼着呢,却没有想象中的厉害,只隐约记得似乎是有人给她上了药,就是不那么温柔,老疼了。再多,就真的不记得了。外头脚步声传来,甘幼宁叹了口气,站起来将床上的东西背起来,一边嘴里念叨着:“走吧,咱们速度要快,免得碰见……姑爷……”后边这两个字,竟是差点咬到了舌头。司九楠一进门,就见得那女人背着自己的小包裹,竟然真的是打算要走,遂好整以暇地拣了张凳子坐下:“夫人不想碰见我?”男人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甘幼宁实在探不清深浅,小小地往门口挪了几步:“没。”“那就是想见我?”“也没。”甘幼宁往上娄了娄自己的包裹,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已经落到了这边,下意识又将包裹给甩到了身后。司九楠看她那点小动作,不动神色地收回视线:“夫人站着做什么,坐吧。”说罢还亲给她斟了杯茶水,点了点,甘幼宁往门口张望了一下,蕊儿那家伙又不晓得去了哪里,该死的也不过来。无法,只得捱了过去,在他面前坐下,然后往后又拖了一下凳子,扯出了笑先下手为强道:“夫君怎么这么早过来。”“哦。”男人瞧了瞧外头。艳阳高照,是正午的模样,甘幼宁语塞,只听男人道:“听闻夫人突然一心向佛,想过来看看。”甘幼宁暗自捏了拳,蕊儿你完了。等不到回答,司九楠又道:“还听说夫人昨日醉酒后突然自觉罪孽深重,不知可是真的。”甘幼宁继续笑着:“蕊儿这几日真是越发没规矩了,竟然在背后编排主子了,一会我定是要好好收拾一下。”“原来不是。”“不是不是,自然不是。”司九楠了然点点头,又瞧了瞧身后地下可怜的小包裹,甘幼宁依着看过去,伸手将他掰正了脸:“夫君看什么,看我就是了。”如何也没想到,这人没喝醉也直接上手,司九楠顿了顿,看她撤回手去,也不再追究:“好,我看着你。”说着,当真没有移开眼去:“顺便,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夫人,还望夫人为我解惑。”甘幼宁想给自己几巴掌,这不搬着石头砸脚呢么——可是他看起来是确然不会放过自己的,横竖是一死,就这么的罢!“夫君倒是不慌!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才是!”“我先问的。”司九楠沉声。甘幼宁挺直了腰板:“可这里是我的屋子!主子最大。”这个说法实在好笑,司九楠盯住她:“是吗?”哦,这里是司府。甘幼宁咽了咽口水:“那个,就那么个意思,那我问了啊。”这次,男人倒是没有再拒绝,只将一边手肘搁在桌上,认真听着。甘幼宁不看他:“我原本是不想说的,可你实在过分。虽说这大合三妻四妾的不少,但我自幼目睹我爹我娘情深,便就是母亲去后这么久,我爹也是未曾动过再寻一人的念头。所以在我们甘家,要不就不娶不嫁,娶了嫁了便就一生一世一双人,绝无例外。”“嗯。”见他仍不自知,甘幼宁索性点明:“但是你,你竟然背着我养了外室,我一忍再忍,不想你不仅大婚未过便就将人带进了府,如今竟是还要叫人特意□□,这是何等腌臜!”司九楠扬眉,却没有说话。甘幼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呼啦站了起来:“我昨晚上酗酒,不是为了别的,实在是心里堵得慌,不说别的,你这就是在直直打我甘幼宁的脸!”义愤填膺起来,甘幼宁转身指着他:“你说我讲得对不对?!你但凡稍微迟一点,我也不会这般生气!你如今这般,我便是给你一巴掌都不为过!”司九楠抬起头来:“夫人说的是。”嗯?甘幼宁低头,不知有意无意,竟然瞧见他脸上几道浅浅的印子,心思一晃,突然想起来好似昨晚有人拍了她手,她气不过使了浑身的劲甩了回去,此番一看——见她应是想起了什么,司九楠淡笑:“夫人可有出气了?”“没有!”甘幼宁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是一巴掌能解决的事情吗!这事儿传出去的话,你叫我如何做人?!这整个京城怕不是要笑话死我!”“是我想得不周到。”司九楠轻易就认了错。甘幼宁仍是瞧他:“没了?”“夫人还想听什么?”“外室呢?!”甘幼宁指着他,“这就完了?!你当我是傻子吗!你既然这样,那我也去养了外室!”“恕我直言,昨晚似乎夫人已经养了一个。”男人镇静得很,“就是不知可能讨夫人欢心了。”“……”呸!不要脸!甘幼宁又无端就气了起来,话都说不出来。见已经差不多了,司九楠这才从怀中掏了几页纸过去。甘幼宁不接,那人却执意要给,她刷得抽过来:“干什么!我讨厌瞧字!”“劳烦夫人了,夫人看看便是。”第27章 献丑司九楠不着急,只眼见着她将那几页纸翻得哗啦响,险些要撕碎了去,半晌,那泄恨的声音才缓了下来。甘幼宁扬起手里的东西:“你还开了赌坊和烟柳坊?”“收集信报而已。”司九楠不多解释,“你看见的两个,根子不错,□□一番便就可以送进去,烟柳坊卖艺不卖身,最适合官宦相交,奉为才子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