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说,没事儿,咱再等明年。我说好啊,那就再等明年。第29章 我希望还和你做同桌刚过完年那几天,汪明妤过来看我,一起来的……还有李燕菲。我有点惊讶。爸妈给她们开的门,当时我正坐在床上自学下学期的物理和化学。她们来的很是时候,我已经不愿意再同向心加速度较量。看见我打着石膏的左脚汪明妤就跟见了佳能的新单反一样,她扑上来:“程小昭你这脚怎么裹的跟宇航员似的,不是说扭伤吗。”“哎呀,就是扭伤。”我掀了掀被子盖起来,“呵,大过年的,我又是病号,你来看我就空手来啊?”汪明妤斜眼笑:“要不然等下次?”我气炸:“你们这些人,一个两个都盼着我有下一次,安的什么心!”“还有人跟我一样呢,谁这么英雄所见略同啊?”“一个傻子……”我笑了,一直站在房间门口的李燕菲也跟着笑了。虽然我们是舍友,同住一个屋檐之下,但是她远不如我和汪明妤亲热。再加之之前的矛盾,她连笑都有些怯生生的。我妈端来一盘水果,又给她们两个找凳子坐,很快她关上门,屋里就只剩我们三个。“坐呀,坐,我不方便招呼你们,你们自己吃水果。对了,下学期你们俩都学文吗?”我亲热的很。汪明妤立刻说是,李燕菲跟着点了点头。我把摊在腿上的物理课本扬了扬:“那我学理喽。”“太好了,高考又少一个竞争的!”汪明妤总这样没心没肺。我仄她一眼:“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你高瞻远瞩啊?全国一千多万高考生,学文的终于又少了一个。”汪明妤撇嘴:“少一个也是少嘛。”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汪明妤来看我纯属是为了逗闷子,李燕菲我不知道,不过听她们的意思,两个人并不是约好的,而是不期而遇。玩到十一点多李燕菲和汪明妤才离开,我爸妈留她们吃饭,汪明妤说下午还得去走亲戚,李燕菲说她也是。我正想从床上爬起来到窗边晒会儿太阳,卧室门又重新打开。原来是李燕菲半路折回,说是忘了拿包,她见我一个人在床上挣扎忙过来扶我。我说:“没事,我自己也能行,你快看看你的包落在哪儿了。”“对不起程小昭。”李燕菲突然向我道歉。“啊?”我坐在床沿上愣住,右脚踩着拖鞋,左脚停在半空中。“我以前老是爱八卦……还乱开你的玩笑,也乱碰过你的东西……”她旧事重提,也让我想起自己对她们的疾言厉语,她的愧疚更让我愧疚。“嗐,没事儿。”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按着四脚撑边站起来边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还说过那么难听的话。啊呀,我当时就是脑子一热胡说八道的,就是胡说八道,我也向你们道歉……哎对了,你们学文可要好好学啊,一定能学好的!那……我们都要加油啊!”我站在她跟前假笑着喊加油。她点点头,没有说别的,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是立在原地。我干笑两声不知道再说什么,气氛一时尴尬。“程小昭……”李燕菲叫我。她念完我的名字又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之后才再次开口:“理科班不和文科班在一个楼层,以后我们再见面就不那么容易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煽情的话:“只是不在一个楼层而已,怎么就不容易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咱还在一个学校啊。”“对了,”我冲她挤挤眼睛,小声问,“你还喜欢……王飞扬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飞扬这三个字竟然变得如此生涩和拗口。李燕菲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表情有些局促。我恍然大悟,刚才那句话分明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王飞扬说的。是啊,不在一个班,不在同一楼层,怎么再有借口站在他身边?李燕菲羞涩的摇头,手指绞着衣服下摆。我很想找句话来安慰她,但是话到嘴边就想起杨绛先生那句:这是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愧怍。我多么幸运,我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我。李燕菲还是那样站着,微微低头看着我行动不便的脚。她显然有话要说,但又迟迟不肯开口。“怎么了?”我问。她僵硬地笑起来:“没事儿。”我拍着她的肩膀:“好好学习最重要,咱先好好学习。我跟你说,五班某位同学呢,有个著名观点,她说缘分这东西,缘和分虽然都很重要,但是缘只能看天意,分却是可以自己争取的。所以啊,他将来考到哪里去,你就考到哪里去嘛,是吧?不过那货学习可是越来越好了……”她无声笑了笑:“谢谢你,我走了,下午还得走亲戚。”“好,那你路上慢点,我不方便就不送你了。”今天的李燕菲很不一样,话很少,不爱八卦还心事重重的。***别人正月十六闹完元宵就开学了,而我一直拖到四月仲春。由于腿脚不便,上学那天是我爸开车送的我,很难得能坐他一回车。一如既往,我爸的车上弥漫着劣质固体清新剂的味道。那个茉莉香精味儿呛得我呼吸困难,虽然天还有点冷,但我还是选择落下车窗。我劝他:“爸,你身上没味儿,真的!再说了有又怎么样呢。”我爸既不同意也不反驳,只是从后视镜里瞟我一眼:“把窗户关上,你不嫌冷我还嫌冷呢。”“奥。”其实我不应该劝他,爸爸是男人,他有自己的世界和自尊,他选择使用固体清新剂,选择不去同学儿子的婚礼,都有他的道理。我很难用我的身份理解,他也很难从他的角度同我说明白。后来,等我长大以后试着从他的角度考虑,才略懂一二。一个男人每天吸烟消遣,二三十年积攒下来的尼古丁味道或许会让人觉得稀疏平常,但是二三十年积攒起来的油烟味道呢?是不是会让人联想到卫生、职业、或者家庭地位?其实爸爸身上遗传了很多爷爷的书生气。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不太喜欢厨师这个职业。他先帮我把被褥送到新宿舍,又带我去见班主任,文理分科的结果已经敲定,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我竟然如愿以偿的进入严雪梅老师的班级,而且叶其文还和我同班。站在宏博楼底下时,一时不知道新旧两个班主任,先见哪一个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算了还是先去见白无常吧。我指挥着我爸把我扶到政治组,班主任乐呵呵地给我们端茶倒水,我和我爸受宠若惊,一口都不敢喝。虽然我选择学理,但班主任还是心无芥蒂地跟我分享学习经验,告诉我要好好努力,高二进了尖子班将来就有参加竞赛的机会,得为学校争光,也得为自己和父母争光。坐在一旁的我爸,抬头挺胸露出骄傲的笑容。我知道我得更加努力了,努力的意义有很多,这就是其中之一。谈话结束,班主任一直把我们送到化学组门口,我的新班主任严雪梅老师是南开大学的化学研究生,也是我们年级的化学扛把子。白无常摆摆手叫我们赶紧进去,他一转身我竟然有些不舍。“老师将来我毕业了,一定回来看你!”我喊住他。他笑哈哈地回头:“那敢情好啊。”在化学组,严雪梅老师简略地问候了我的伤情就开始分析我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之后紧着眉头给了我一堆语数外物化生的卷子当见面礼。我哆哆嗦嗦塞进书包里。她还叫我有时间就去找各科老师补课。我的新班级在教学楼三楼,严雪梅老师特地叫了一个男同学过来扶我,那个男同学果然就是叶其文。一出宏博楼,我就看见他了,衣着单薄的大男孩站在料峭春寒中冲着我言笑晏晏……一两个月没见,他激动地跑过来扶我,把我从我爸手上抢过去的时候弄得我爸相当诧异。我忍不住脑补了一个画面,是一个婚礼,爸爸挽着女儿走向红毯尽头的新郎,结果还没走到,新郎就跑过来把新娘抢走了……红毯上只剩没反应过来的老父亲。我忙向我爸解释:“他是我前同桌,我们很熟……”叶其文大喇喇一笑:“叔叔好,也是现同桌。”我“啊”的一声:“还是同桌啊?”叶其文点头:“咱刚分班,班级座位还没来得及排,都是乱坐的,我进班的时候替你占了位置。所以咱俩现在还是同桌。”哦,原来是这样,他都没告诉我。不过还挺惊喜的。我爸刚才还说非得看着我进班他才放心,但现在见我有人搀扶瞬间觉得还是赶紧回家挣钱比较重要。我爸一踩油门走了,我被叶其文搀着往教室走。可能他对自己的服务比较满意,路上兴致勃勃的问我:“怎么样,有没有帝王出行的感觉?”我被搀的胳肢窝疼:“哦,我是帝王那你是什么?”“……”叶其文抬手给了我一记爆栗子,“程小昭你别说话了。”我也想闭嘴,但是胳肢窝真的很疼,我甩了下膀子挣脱掉他:“好了好了,我不用你扶,可以自己走。”“待会还要上楼梯呢。”“那我也……啊——!”待我反应过来世界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竟然把我扛了起来。我头朝下狂捶他的背:“你疯了,这是学校!”叶其文的声音从胸腔传来,不紧不慢:“我同桌的脚受伤了,我助人为乐把她扛回教室怎么了?”我:“……”那你好歹换个美观点的姿势吧,比如公主抱什么的……第30章 我的高中(一)高一的下半学期我还是和叶其文做同桌,我们的日子也像往常一样,上课刷题还有考试……唯一不同的是,我不用跑操了,而且我算是真真正正见识到了我的新班主任,严雪梅老师的厉害。虽然她不穿普拉达,但仍旧不影响她获封女魔头的称号。若说别的班主任是抱着整改的态度对待学生,那么严老师就是抱着“整死”的态度对待学生。有时候她的眯眯微笑,不是友好的关怀,而是试卷雨袭来的前兆,有时候她板着脸说班级成绩很不乐观啊,但也许只是因为第二名又向我们靠近了那么一丢丢。严老师的治班理念是,时时刻刻与学生待在一起,保证学生的注意力时时刻刻放在学习上……更可怕的是严老师的活力持久度不亚于炫迈口香糖。所以说,七十六集的《甄嬛传》大结局了,我发现自己才刚刚进宫。水深火热如此高压,任何人都得更加努力,包括我,也包括叶其文。我是为了高二能进尖子班,他也是为了高二能进尖子班。可我知道,他的底子并不好,生物一般,英语又有点差,虽然在班上排名中游,但是高二想挤进尖子班却是没什么希望的。而且在学习上,我和他似乎都进入了逆水行舟的阶段,努力一点可能没什么进步,但是稍一松懈就会顺流而下。考过一两次试,每出成绩叶其文总是会皱很久的眉头,与此同时他也会产生诸多感慨,很有怀才不遇的意味。当捧读白居易贬谪江州所作的《琵琶行》时,念着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还以为他要潸然落泪了。我想,假如我会弹琵琶,我一定给他弹奏一曲《东风破》,但是我不会。如果偶有退步,他甚至会趴在桌子上发呆,目光空洞洞的不知道看着哪里。我劝他说,没关系,吸取经验教训,咱们还可以厚积薄发嘛。他只是懒懒地点着头,然后就把眼睛闭起来了。他的样子看的我心疼,恨不得能分给他几分儿。有一次马上就要上课,生物老师夹着课本进来,叶其文还在桌上趴着,我想推他起来,但是推了半天也推不动。我凑近听了听,人家的呼吸那叫一个均匀,我以为多伤心呢,原来早就睡着了。虽然我们的同桌缘分很有可能要止于高二,但是我从来没说过我不去尖子班,叶其文也从来没说过,程小昭你别去尖子班。连玩笑都没有开过。因为这是有关未来及命运的大事,我们不敢马虎。*叶其文长久以来开通着一项业务,那就是利用回家之便帮那些带手机的同学充电。有一次他们的黑色交易被我撞见,我恨铁不成钢地教育他:“你说你,看着挺阳光明媚的一个人,怎么净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他不听,照干不误,把那些充电宝和手机统统塞进书包里,边塞边说:“程小昭,你倒是浪费了一张做贼的脸。”“……”我的气得可以三天不用吃饭,恶狠狠地威胁他,“叶其文,我要去找班主任揭发你!”那天正是周六,严雪梅老师刚好领着自己五岁的小女儿路过,小姑娘粉嘟嘟的戴了一头花蝴蝶。全班同学都在行注目礼,当然也包括我和叶其文。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揭发叶其文转移到那个小姑娘身上。我试图用肉眼为这对母女做一个基因检测,因为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严老师的亲生女儿。她哪儿有时间生孩子啊。我悄声说了句:“这孩子是她的吗?”叶其文一边瞅着小姑娘一边趴到我耳边:“我也没想到这女魔头会有小孩儿。”我忽然就记忆重读了:“滚,别跟我说话!我还得找她告你去呢!”说完我佯装起身,叶其文赶忙拽住我的胳膊:“程小昭你坐下,都多大的人了,还告老师,听话咱不去。”我掌握了主动权正洋洋得意,打掉他的手:“呵呵,早干什么去了,我非要告!就要告!”谁料他脸色变得快,画风一转竟然摆出一副要和我同归于尽的表情:“好,你去告吧,你去告,我就说,我干这些就是为了耽误别人学习,替你挤出尖子班的名额。”“……”我瞠目结舌,“叶其文,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face!”他哼着:“我之前还没发现你这么爱打小报告呢。”我气急:“好啊,那你现在发现了,你以后都别再跟我说话了,从现在开始咱们俩绝交!”“看到没,”我指着桌子之间的那条缝说,“这就是楚河汉界,你以后不准过界。你过界一次,就得割地赔款一次!”“你怎么那么……那么霸道呢你。”“哈,现在又说我霸道了,你早干……”我还没说完,他忽然把我指着楚河汉界的手拉到桌子底下去,竟然就在桌子底下狠狠攥住了我的手。我要不是还闲着另外一只可以用来捂住嘴巴,我就当着班主任和全班同学的面叫出声来了。“你疯了吧,班主任就在那里!”我压低声音咬着牙挣了挣,但是他越攥越紧。叶其文的目光很平静,甚至称得上是面无表情:“程小昭,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要是再敢威胁我,再敢说绝交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告诉班主任咱们俩好了。大不了就是调校区嘛,到时候我走,你全年级通报!”“……”我怂了。因为我发现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好……好,我知道了,你能不能先,先松开……”我憋红了脸,心脏狂跳不止……他的手很烫,死死攥着我的手,只稍微松了松,刚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又立刻收紧。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男生的力气可以这么大,大的好像要把我的掌指关节全部捏断……“再等会儿。”他低声说。我居然就这样鬼使神差地不再反抗。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慢慢松开,我的半条胳膊失去知觉,他的手心也捏的通红。我呼了口气,缓了很久……这是我目前为止,除了过山车和大摆锤之外最惊心动魄的一次体验,当着全班同学,班主任还有她五岁小女儿的面偷偷摸摸在桌子底下跟他五指相连。“你的手还挺软的……”叶其文磕磕巴巴的说。我把头埋进试卷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刚才那种感觉就像一条树根,扎进我心里,很快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树。其实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当属这种感觉的余韵,会让人不停地渴望下一次的到来,即使冒着天大的风险……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原来和喜欢的人发生肢体接触是会上瘾的……后来又有过好几次,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叶其文就在桌下握着我的手,我无法思考,周围失去声音,只看得到老师的嘴巴一张一合。一节课下来,我什么都没听到。效率为零,十分可怕。“我高二一定不要和你一个班了。”我这样告诉他。他想了想就说:“好。”因为我们都不是能一心多用的人,所以只能做这样的选择。杨絮满天飞的春天结束,粘腻的夏天到来,操场上的杨树叶子重新变得透绿,绿到极致的时候,高一升高二的期末考试就结束了。我考得还算不错,以全班第四,全年级第四十二的成绩如愿以偿进入了本年级唯一的理科尖子班。没错,理科尖子班一共五十个人,我排倒数第八。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看成绩单需要倒着看的时光。倒也不觉得屈辱,就是有些心塞。尖子班是个人情寡淡的地方,排座位不管人际关系,也不看个子高矮,唯一看的就只有成绩。班级安排在教学楼四楼,最高处不胜寒的位置。李燕菲说的不错,分班了,不在一个楼层,就算还在一个学校,再见面也不会那么容易了。因为距离是很难忽略的东西。分班那天叶其文一趟又一趟帮我把书从三楼搬到四楼,最后那趟我和他一起,他抱着一摞,我抱着一摞。尖子班门口,他趁着人还不多赶紧跟我说几句道别的话:“程小昭,以后你就得自己收拾书桌了,别把试卷到处乱夹,用个文件夹收起来也行,用个回形针别起来也行,弄丢了,看谁好心借给你……”我一仰头表示坚决不改:“那我去三楼借你的。”他用膝盖顶了顶怀里的书,无奈的笑笑:“那你还不得一节课跑一趟啊,能改就改改吧。”很像个老父亲教育女儿。我点点头:“我走后……那你的新同桌是谁啊?咱们班有好几个很好看的女生呢,万一你和她们同桌,是不是就移情别恋了?”我开玩笑似的说,但是心里很难受。他那么好的一个人,谁不惦记着呢。而且又没几个人知道,他已经是我的了。“是徐映啊,”叶其文眉飞色舞地说,“班主任照顾我,就把英语课代表安排给我了。”徐映除了是英语课代表,还是校花级的美女。我跟个煤气罐似的,火气噌一下蹿上来,我抱着怀里的书撞了他个趔趄:“你走吧,找你的新同桌去,以后叫徐映给你补英语,人家那么温柔又那么漂亮,还双眼皮儿大眼睛的!”我说着说着就哭了,心里五味杂陈,分班就够难受的了,他还嬉皮笑脸地跟我说他的新同桌是个大美女……我抱着书缓缓蹲下,我发现自己真的既矫情又无理取闹,他不过是告诉我他的新同桌是徐映。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一边讨厌自己的矫情,又一边控制不住发脾气。叶其文没想到我会哭,他无措地蹲下来,轻拍我的脑袋:“程小昭你看你,小气劲儿的,我跟你开个玩笑,不是徐映,是个男生,李祥辉!再说了徐映哪里好看了,她才不好看,她双眼皮儿大眼睛,哪儿比得上咱双眼睛大眼皮儿啊……”我破涕为笑,一把将他推坐在地上,我们怀里的本子散落一地:“叶其文,你神经病!”见我笑了,他才笑。他坐在一堆练习册中间,陪着我不顾形象的傻笑,左手手腕上系着一只卡西欧的黑金运动手表,那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过了会抬起来捏我的脸颊。他说,程小昭不准哭了。我就偏哭的更厉害。他又说,老师来了!我这才把嘴闭上。我这辈子何其有幸能遇上这样一个人,他以我的开心为开心。很久以后,我回想我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能想到的不是我打他就是我骂他,要不然就是莫名其妙的叫他走开……可他每次都舍不得走开。我想,这辈子,除了他也没人能受得了我了吧。第31章 我的高中(二)在理科尖子班我碰到两个人,都是我的初中同学,一个是我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的人,一个是无论如何都要赶上我的人。是的,是李文晶和王飞扬。我抱着书走进教室,把东西摆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前排已经有不少同学收拾完毕开始埋头学习。王飞扬跟我一样都坐在最后一排,而最前排的最中央坐着李文晶。白日灼烧的教室内,抬眼望去可以看见女孩子佝偻伏桌的背影,她纤瘦的像支嫩藕,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年复一年的保持第一。李文晶始终留着长发,马尾巴扎的歪歪斜斜。是的,有些人不用削发照样可以明志。她努力的样子,让我既恐惧又很伤心,我以后不用再嫉妒她了,也不用再欺骗自己,人家不管努不努力都比我强。在新的环境里,我迟钝而缓慢地收拾着东西,尖子班的座位都是独立的,我们都没有同桌,其他班级到了高三下半学期才会实行这样的“单飞”政策,而我们过早的体验人情单薄。近旁的王飞扬对我视若无睹,整理东西的时候,我的笔袋掉落在他脚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抬脚踩了一下才给我踢过来。不过他始终没有看我,唯余一张飞扬跋扈又冰冷彻骨的侧脸。我低头捡起笔袋,上面那只憨态可掬的北极熊印上他脏脏的鞋印,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火,唯独感慨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他心心念念能够追上我,终于如愿以偿了。不过我和他,终于也,井水不犯河水了。周丽辰收拾完东西过来跟我寒暄,她告诉我她已经参加了物理竞赛培训。又告诉我张辰东虽然学文,但是一直在锻炼身体还有定期保养视力,说是高三预备参加飞行员招飞。“真好哎,张辰东可以哇,飞行员前途无量的!”我说完冲她勾勾手指,压低声音,“叶其文就不行了,虽然他也不近视。”周丽辰洋洋得意:“是吧。”“人家有身高限制,他太高了。”“……”周丽辰表示要跟我绝交。我们匆匆聊了一会,周丽辰便跑回位置上坐好,她翻出练习册,瞬间进入学习状态,背影沉稳而安静,完全不复刚才嬉皮笑脸的模样,书桌真是个有魔力的东西。俯桌学习的人越来越多,这才高二,我一直以为时间还早,一直以为路上没人,可事实是别人已经走远,我没看见罢了。上个学期班主任就给我们讲过学科竞赛的事情,数学,物化生还有计算机,我本有意参加化学竞赛的培训,可是得知李文晶同样参加并且去年寒假就已着手准备时,这个想法瞬间灰飞烟灭。我告诉班主任,竞赛太费精力,风险还大,万一拿不到名次又耽误了高考,会得不偿失,所以就想专心搞好学习。班主任没多劝我,毕竟竞赛这种东西太耗毅力,起初信誓旦旦的都挨不过疲软期,更何况是强扭的瓜。她只说,没关系,适合自己的路才是最好的。我点头答应着。班主任以为我是根据自己的情况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路,其实,我自己知道,我是不战而败了。说实话,我很不喜欢尖子班的氛围,大家将竞争关系看得很重,全部精力押给学习,也不会有人插科打诨开玩笑,说课本插图难看什么的……那是因为尖子班的班级成员一直实行流动制,意思是假如下次考试考不到全级前五十名,自然会有新的前五十名将你挤出去。你可以选择不来,但是不可以选择不走。规则如此,相当残忍。但是已然来到这里,却因实力不够而离开,但凡有点自尊心的人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还是我们这些自尊心爆棚的“好学生”。可以没上过神坛,但是绝对不能从神坛跌落。第一次考试就有个男生考到五十名开外,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他像灰太狼一样大大咧咧的说,我还会回来的!但是一出教室他就哭了,满面油光的小眼睛男生,蹙起眉头擦着眼泪,眼镜挂在手背上,镜片厚的像酒瓶底。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也有好几次在离开的边缘徘徊,每次出成绩都像扫雷,不敢去看排名,因为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炸的胳膊腿儿横飞。当发现自己还在五十名以内的时候,又会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只能用一两秒钟放松,紧接着便要开始筹备下一次扫雷。我仿佛掉入了一个陷阱,希望赶紧结束这样的生活,但又好像被什么力量胁迫着,不争不行。十月中旬的某一天,刚下早自习,叶其文跑到四楼来找我,吃饭大军熙熙攘攘给我们打着掩护,他把我拉到闲置的五层去。这些天我压力太大,一见到亲切的人所有痛苦的滋味一同席卷而来。他开口说话,刚问了一句:“哎,最近怎么样呢。”我就像根没煮过的挂面,被他一句话折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我很想抱抱他,想边蹭他的衣服边告诉他我压力好大啊……但这是学校。叶其文见我情绪不好,靠近一些问我怎么回事,我低着头后退始终与他保持距离。我怕我忍不住。“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他问。我含着眼泪:“物理化学生物,还有数学,都欺负我了!”闻言,他惊讶地张嘴:“我真不敢相信自称’老娘天下第一’的人会说这种话。”“这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你不知道,我跟我们班那些人一比,我他妈就跟废物一样!”我说到最后声音高了一个八度,好像在跟他吵架。叶其文冲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程小昭你冷静一点,虽然这里是五楼,但不代表你在这里嚷嚷就没人听见。”我浑身无力,闷声一吼,抬头看看天花板,又颓然把头低下,冷静下来才再次开口:“叶其文,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完全跟不上老师的速度……不知道为什么呢左右两边就相等了。明明这道题不会呢,老师却说估计大家都懂,那就不讲了吧。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笨,你说我为什么要学理?我当初为什么要学理,说什么未来选择的余地大,眼前还顾不好呢还考虑未来……”叶其文柔沉着声音叫我:“程小昭,怎么能对自己没信心呢,你可是尖子班的啊,咱们年级一千多人,就一个尖子班,你是全级前五十啊,你是废物你不聪明,那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对自己有信心点,听到没有。”我无力地摇头,抓住他的校服衣襟,来回拉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真的压力太大了,每天趴在那里学习,颈椎越来越疼,但是我一点都不敢松懈,因为稍一松懈就有可能被挤出去……被挤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程小昭没考到前五十,她不在尖子班了……这很丢人的!”他靠在窗边,任由我扯:“丢人,怎么会呢?你们班之前有被挤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