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吐了一口血石化在原地。我当初是怎么形容她的来着,大家闺秀,留洋归来?到底是我的臆想。不过想想也是,难不成指望她说:哦,miss 程,那是你达令吗?口区,好恶心。我石化又裂开的反应让周丽辰大为满意,她嘚嘚瑟瑟告诉我她追上我的目的:“你们班今天能听上张辰东的小提琴可都是托了我的福。”哦,她终于如愿以偿了。***期末考试,我考得并不好,只考了第五名,我迷信地想,也许是我第一次考试用光了所有的好运。不过叶其文却是稳步上升的,二十九名的成绩,在六十一人的班级他已经成功跻身中游,成绩一出班主任点名表扬,并且告诉他这样的成绩,上个一本没有问题。这是他的努力所得,没有人再敢说他是关系户,也不会有人说他浪费实验班的资源。高一三班会因为有他而感到荣幸。我真替他开心。也许是因为互助小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缘故,班主任并未对我的成绩做过多的指摘,眉头一皱又迅速松开。也许是因为他在心中已经对我有了大体的定位,程小昭就是第四第五的水平。我不希望是后者。学习委员贴出成绩单之后,我逼着自己去看榜单,逼着自己拿本子抄下各科成绩,总不能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趴着吧。我正抄着成绩,头顶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程小昭看见没,总有一天我得追上你。”王飞扬离我很近,低着头说话,声音和气息全部喷在我脖颈里,吓得我往相反方向一跳:“幽灵啊你!”我狐疑着去看成绩单,他的名次竟然直逼前十。我抬头打量王飞扬,仿佛打量一只变异的怪兽。我甚至观察了他的喉结和唇角的胡须,这货该不会练什么神功了吧……要不然怎么从科学的角度解释呢?他从抄我的作业,到前班级前二十,再到直逼前十,不过才半学期的时间,而且他的各科成绩……我仔细盯着王飞扬名字后的那串数字,他和我不同,我是均衡发展,而是他明显偏科的,理科好的吓人,要是高二都去学理,他可不得追上我吗。我很恐慌,我怎么能让一个从初中起就抄我作业的人追上,他凭什么?是我太笨了吗?还是他太聪明?是我不够努力?还是他太努力?我百思不得其解,真想剖开他的脑袋看看,看完故意不合上。王飞扬抱着胳膊耀武扬威地重复刚才那句话,程小昭总有一天我得追上你。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盯得我直咽唾沫。他又说:“有点进步行不行啊你,一直倒退,还互助小组呢,你学理吗,要不然高二你就学文去吧。要不然还是咱俩同桌吧,你看你初中成绩那么好。”我急火攻心,明明惶恐却故作镇定,我冷笑着:“赶上我?呵呵,就凭你,以前你赶不上,以后你更赶不上。”“追个屁!我就是我,你永远看不着的烟火!”我扔下这句话落荒而逃假如我能预想到王飞扬会因为我的这句话,以势如破竹的态势赶超我的话,我现在一定选择闭嘴。他说,程小昭总有一天,我得追上你。等我冷静下来细细分析着这句话,似乎又解读出了新的意思,就像做语文阅读理解,表面意义是什么,深层意义又是什么……长大以后一个“爱”字都含义复杂,而现在是那么敏感的青春期,感情又都那么纯粹,只言片语一个眼神就能确定很多事情。虽然我不能确定我的理解是否正确,但我觉得应该像答题一样,觉得对的统统写上。还记得qq空间里有条说说是这样写的:感情是最宁缺毋滥的东西。我觉得讲的很对。现在回想起来,qq空间里的日志和说说还真是我的情感启蒙老师。第25章 我与叶其文25市一中的期末考试是要开家长会的,叶其文挑了个课间事无巨细地帮我收拾书桌。也不再说女生就应该整整齐齐之类的话来教育我,他大概是习惯了吧。家长会的时候,我终于和叶妈妈正式打上了照面。既不穿貂也不烫头,妆容得体的中年女士,眉梢眼角跟儿子一模一样。之前看过一本书,书上说,要看一个女人的婚姻是否美满幸福,通过面相是能够立刻分辨出来的。我猜他妈妈一定很幸福吧,因为岁月把她塑造的如此静好。叶妈妈一见我就亲切地喊小程同志,拉着我的手跟见了友军似的。我有点心虚,因为我正对她儿子图谋不轨。我磕磕巴巴叫了一声:“阿姨好。”叶妈妈微笑着说你好:“小姑娘一双凤儿眼真是漂亮。”不知道他妈妈是哪里人,反正我对“缝儿眼”这个词产生了深深的疑惑。我妈赵玉梅,这个糊涂蛋,居然摸到高二三班去,我找到她的时候家长会差不多就要开始了。不过我不能惹到她,毕竟我考得不好。我妈甫一进去教室,白无常就从讲台上抢下来慰问,一双眼睛都快笑没了,我妈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张着嘴巴叫了声“老师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班主任那点心思我明白,他还指望我留下来学文呢。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家长会开始,教室只留下家长和几个服务的学生。我站在门外听了会儿墙角,依稀听见班主任说寒假有个什么集训班,紧接着就让班长下发了报名表。班主任又说,有意向的现在就可以填写报名表,如果需要和孩子商量的,最晚明天上午十一点前将报名表上交到学校。班主任说完几乎全部家长迅速提笔,我透过后门那块狭长的玻璃张望我妈的反应,幸好她只是把报名表折好装进了包里。有关补习班这个东西,我和她一致认为,这是老师和学校合伙挣学生外快的行为。家长会开始,我们住宿生就要忙着回宿舍收拾行李和被褥,不住宿的学生则可以“游手好闲”的在校园里游荡一会儿,等着家长会结束跟家长一块回家。我把准备带回家的被褥用蓝色的格子床单包好,我妈刚才告诉我她已经叫好出租车,就在学校门口。她把车牌号码抄在一张纸上,我记住之后抱着被子下楼,一出宿舍楼门就看见叶其文站在一棵光秃秃的大杨树下等着我。我冲他笑了一下,他大步流星走过来:“给我,我来拿。”他过来接我的包袱,我刚要松手却被另一只手截胡。王飞扬死死抱住我的包袱,张狂的脸,拉的很长,好像谁欠了他一百五十万。他拎起我的包袱往肩上一甩,扛起来就要走,我拽着包袱阻止:“你干什么?”“不干什么。”他说的理直气壮。“不用你,我帮她拿。”叶其文夺下我的包袱抗在肩上,表情很冷,脸也拉的很长。他们两个在比谁的脸更长,似乎有不出结果誓不罢休的意思,而我却又急又窘只想离开,因为这里是女生宿舍,流言蜚语的集散地。我替叶其文托了托肩上的被子,小声对王飞扬说:“谢谢谢你,不用了,我让我同同……桌帮我拿。”不知怎么地我就结巴了,我说完推着叶其文走开,一溜小跑往校门口去。我不敢回头看王飞扬的表情,大喇喇的男孩子,很幼稚,好心眼坏心眼统统没有……但是也会伤心难过。“嚯,还挺沉!”叶其文帮我把被褥塞进出租车的后备箱,喘着粗气问我,“还有要拿的吗?”我摇头:“行李箱我就自己拿吧。”他抱起胳膊打量我,像要问什么,他还没开口我就先乱了阵脚:“嗐,你不知道,他那人就那样,脑子短根弦,人还是很好的,你甭搭理他……我以后也不搭理他。”“我知道。”叶其文没在意的一笑,“哎,寒假集训去不去啊?补语数外的。”这个我是真的不想去。虽然他的眼神很殷切,但是我想了想还是说不去:“你之前没上过补习班啊,去了就是玩。我初中的时候上过一次,也是寒假,你知道吗一个寒假,斗地主保皇,还有什么拖拉机,我玩的无人能敌,除了把作业写完,别的一无所获。还不如去兼职呢。”“程小昭?”叶其文狐疑地盯住我,又问了一次,“你真不去?”“是啊不去,怎么了?”他笑的不怀好意:“我听说咱们学校每年集训都会被人举报,好像就是那些自己不想去又见不得别人学习的同学干的,你该不会打着这个主意吧?”“滚!”我被他气笑,当即给了他一脚,“老娘自己在家学习,效率比补习班高一万倍!”“看把你能的,”他拍拍我的脑袋,又劝道,“就是不上补习班也别去兼职了,少造点孽,你做的那奶茶啊太难喝了。”“说什么呢!”我气得跳脚,“反正我就是不去。我就闹不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不了解自己呢,明知道去了一点习都不学,报名的时候还都信誓旦旦的跟学校不要钱似的。”“……”叶其文脸上有失落一闪而过,他撇了撇嘴巴,“说的也是,要不然我也不去了吧。”“别别别,你去吧。”什么事都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在家管的住自己,他就不一定了,兴许去补习班会稍微好一点。最后我说:“要不,我考虑一下。”他眼睛一亮,笑的跟个二傻子似的:“行,那你考虑好了告诉我。”“嗯。”叶其文真的很像隔壁地主家的傻儿子。家长会结束,我和我妈在出租车上汇合,她没有生气,就是看着很没精神,脸颊两侧的法令纹很深,眼皮也松弛的厉害。看到了吗,时间和命运是会塑造人的,既可以把人变得沉静优雅,也可以把人变得面目全非,我妈她曾经也是个青葱少女。“妈,你怎么了?”我试试探探地问。我想是问她有什么烦心事,她却以为我是在问家长会的情况,扫我一眼后,说:“你们班主任说学校搞了一个什么互助小组是吗?你跟你同桌这一组还是什么模范组……那怎么就你同桌自己进步了呢?”我心虚,低着头开始抠指甲:“那是因为,他他进步空间大……”我妈点着我的脑袋刚要骂我,但碍于前排坐着出租车司机,又把脏话咽了回去。一路沉默。回到家她才发作,也许是最近真的太疲倦,她没有骂我,只是叹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我妈的反应让我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这种无力感,还不如结结实实被骂一顿。已经中午十二点,她没有去做午饭的打算,陷在单人沙发里长吁短叹:“咱跟人家不一样,我和你爸没什么本事,你不争气怎么行?你看看你爸,现在还在店里忙活呢,肩周炎,每天晚上疼的睡不着觉。最近又忙着给你爷爷奶奶修房子,老家那边离不了人。他呆在店里,我就得两头跑,今天抽空给你开家长会,还是叫你小姑去盯了一会儿,琳琳也要升高中了,她也很不容易……”每听大人对生活发出无力的喟叹,为什么我会觉得这都是我的错,就连她和我爸没有本事,我也觉得这是我的错。我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我就学习这一项任务,还给搞砸了。大人不应该对着孩子抱怨这些的,对不对?就算这些会促使我们奋斗,但那是压力不是动力,对不对?“我知道,我知道,”我声音很低,不停地点着头,“妈,以后不会了……我能去店里或者奶奶家帮忙吗?奶奶的心脏病好了吗?”我妈从包里摸出来那张报名表:“心脏病哪有好全的,你去奶奶家能干什么?你们老师说学校搞了个什么集训,说的天花乱坠,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看你们班很多家长都给孩子报了名,你去吗?”我有点想去,原因么,我心里清楚。可是要花一千多过去谈恋爱吗?是不是太不懂事了。我抬眼看了看我妈,她正捏着报名表看我,我真希望她能逼我去啊。越是叫我自己拿主意,我就越是怂了。就像十月份时,她给了我一大笔钱叫我去报美术班。我抽过她手里的报名表随手扔进垃圾桶里:“补习班才没用。我不去,我在家自学就行,你们也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做饭。奶奶那边需要帮忙就叫我去。”我妈也没劝我:“那你可得管着点自己,别成天的就知道看电视。”“现在谁还成天的看电视啊,不都成天的玩手机吗。”我故意逗她开心呢。“……”我妈那张被万有引力摧残的不像话的脸一下子膨胀起来,尤其是眼珠子。她瞪眼睛的样子,真的很像哈士奇。也许是生气促使血液大量涌向脑部,我妈一下子就开了窍:“你这成绩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降,是不是……”是什么?她能猜的到吗?我屏住呼吸静待我妈的下文,谁知道她还没说就自言自语地否定了:“不是不是,肯定不是……”“妈,不是什么呀?”我还真有点好奇。“哦,我是说你同桌,人家那么精神一小伙子呢。”我妈说这话时,正上下打量着我,然后露出鄙夷的表情。“……妈,我是你亲生的吗?!”我差点没忍住就告诉她了。我妈那反应,好像宁愿承认我不是亲生的,也不愿意承认我和叶其文早恋。我有那么差劲吗?反正我从来没觉得我配不上谁,他帅气,我性格好啊,他家境好,我上进又努力,他井井有条我还乱中有序呢。我爸正巧回来,脱羽绒服的时候带的钥匙叮铃咚隆一阵响:“今天关门半天,我待会儿还得回趟老家——你们娘俩说什么呢,看来期末考试考的不错啊。”“不错什么呀,都掉到第五去了……说下次不会了,哪有那么多下次,要是高考也这么掉链子那不就完了吗!学习越来越不中用,耍贫嘴倒是一个顶俩,对了你们班主任劝你学文科呢,他分析了你的成绩说你适合学文……”“我不学文,学什么我自己有数!”我妈喋喋不休,我钻进卧室躲起来。过了会儿她的电话响了,听到她毕恭毕敬地喊“刘老师”,我就知道是谁打来的了。第26章 我与叶其文26班主任打电话过来无非还是劝我学文,一顿给我爸妈洗脑,说我明显偏文科,又说学文的少,竞争不那么激烈。还说什么“武打天下文做官”,学文的将来才有出息,又说现在的中央领导班子大部分都是文科出身。还中央领导班子,承蒙他老人家看得起我。我爸妈就是典型的骑墙派,之前有多坚决让我学理,现在就有多坚决让我学文。鉴于他们的表现,我对他们的老年生活深感忧虑,我说,爸妈等你们老了,绝对就是《法治在线》里的经典案例,小心别让搞传销的给诓了去。下午我爸回了老家,我给叶其文发消息告诉他集训班我去不成了。他立刻给我回了个电话,问:“真的不去了?”我嗯着:“我们家最近事情太多,我得留在家里帮忙。那你还去吗?”他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人,没有死缠烂打追问我家里有什么事情,想了一会,说:“我还是去吧,我在家是绝对管不住自己的,不过集训班应该管的不严,到时候我带着手机,你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给你打电话也行。”我应下来,又玩笑道:“集训班那么无聊,你要是实在受不了了,我就往教育局打举报电话去,管保叫你们当天就都回家。”叶其文在电话那头笑的岔了气。等他笑够了我又随口一提:“班主任又劝我学文了。”“其实……”他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和语气都变得很深沉,“实话实说,我觉得你适合学文。”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回答,心里开始发慌,之前他那么希望我学理。“为什么?敢情之前劝我学理都不是实话吗?”我问。略一沉寂,他才开口:“程小昭,我是说真的,你不如考虑考虑班主任的意见吧,他也不光是为了咱们班的升学率,而且我觉得你更适合学文科,你自己也说了,物理一有弯弯绕绕就看不明白,你学文科会很有优势。”我承认他说的都对,但是我有点生气,有种准备私奔,男方却不干了的感觉:“你这人,你之前死乞白赖叫我学理的,现在又打退堂鼓!”他解释:“我之前叫你学理,还不是因为看上你了,想跟你一个班。觉得你成绩好,学什么都一样。后来,越想越觉得自己自私。而且你高二总得去尖子班深造吧,嗐,我竟然不知道咱们学校文理分科之后,到了高二还有一个叫尖子班的东西。而且,尖子班就要那么几个人,我估计是够呛了……”他声音里含着几分怅然,而我的关注点却全然放在那句“看上你了”,现在躺在床上激动地扭来扭去,平时自称老娘的豪迈嗓门瞬间变得娇羞:“哎,你是从什么时候……的我啊。”叶其文拔高声音问:“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啊呀!真是的,我什么都没说,你别问了!”这人真没劲。这个问题等我以后能正常说话了再问吧。不过我最终还是决定学理,我不是个那么儿女情长的人,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我说:“我还是学理,你别自做多情哈,我是为了将来上大学选专业余地更多,我还没想好将来要干什么呢,万一我将来想当医生,搞土木工程,学汽车机械,修桥梁……更何况,理科学的不好才学嘛。”叶其文失笑:“程小昭,理科学的不好才学?说这种话,你不怕出去挨揍吗?”我开始吹牛:“呵,挨揍?知不知道啊,老娘打架天下第一!”“挨揍天下第一吧,你皮厚。”“滚!”他笑够了忽然压着声音说:“没事儿,以后我罩着你。”没事儿,以后我罩着你。他说的很低,喑喑哑哑的声音很有勾魂摄魄的魅力,弄得我耳朵一麻,大冬天的,好像有一股暖风从心坎儿上拂过去。我只剩心如鹿撞。挂掉电话,我抱着手机在床上打滚儿,翻来覆去地折磨那张老旧的木头床,一边翻还一边咯咯咯地傻笑,直到我妈来敲我的门我才稍微收敛。初恋真的很美好,空气里都是粉红色的泡泡。哎呀,我忘了问问他,他妈妈对我是什么印象,也忘了告诉他,我妈说他长得很精神。下午五多一点,我刚吃完晚饭就收到王飞扬发来的qq消息。我一直没改他的备注,因为他的网名跟本人一样蠢,叫“奔跑的husky(哈士奇)”。我怀着拆炸弹的心情点开了和他的对话框,上一次的聊天记录结束语还是“滚犊子”。而这一次的开场白却是一个友好而陌生的“在吗”。由于白天的“抱被子”事件,现在隔着屏幕我都感受得到气氛的尴尬,不知道他是否在等我的回复,我很慢很慢地打出一个“在”。但是那边迟迟没有动静,隔了很久,对话框的末尾处还是我那个孤零零的“在”。我以为是时间暂停了,可是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它还在“滴答滴答”走着。我不知道再怎么回复,像初中那样吗,告诉他,我是十月的,你是十一月的,我不喜欢比我小的男生?又一想,反正话头是他挑起来的,他不说话,我干嘛要自找无趣。但是拖要拖到什么时候呢?明知道他可能喜欢我,我还这么不想不清不楚的吊着他,这对他不公平。我做了个深呼吸,听着自己心脏急迫而清晰的跳动声,颤抖着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我喜欢我同桌。)输入完毕,我斟酌着是否加个语气词或者加句“对不起”会好一点,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发送成功之后隔了很久,那边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有回复。为什么qq不能像淘宝一样,有个“已读”提示呢。我有点怀疑,难不成是我出现幻觉了,我叉掉qq又重新打开,消息记录确实存在。难不成又是我自作多情,其实王飞扬就是想找我聊聊天,问问寒假作业?再难不成是他伤心过度,纵窗一跃了?事情越是与己有关,就越是会胡思乱想。纵窗一跃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像水边的蔓草疯狂生长,我脑海里反复出现“某某某中学生因表白未果,欲跳楼辞世”的新闻词条。出现警察拿着粉笔画尸体轮廓的画面,耳边警笛长鸣……我觉得比起祖国的花骨朵,面子什么的实在不重要,于是二话没说给王飞扬去了个电话。响了两声那边接起,我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啊,打错了。”我说。“嗯。”他懒洋洋地应着,“打游戏呢,别耽误我时间,挂了!”“……”哦,原来是耽误祖国的花骨朵打游戏了,那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王飞扬有没有看见我给他发的那些消息,我没有撤回,他也一直没有回复。就这样,自此以后我们两个的qq账号就像废弃了一样,很久很久没有再联系。之后我翻着那些可以直接拓下来出一本脏话合集的聊天记录,其实还蛮心酸的。毕竟我的青春很大一部分都和他有关。明年十月一的时候,我一定要许一个愿望,我希望,自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爱我,而那个人我恰好也在爱他,就这样,不多不少,正正好好。我放下手机推了把椅子坐到窗户前,拉开那条幼稚的印着美少女战士的窗帘看着窗外凄冷阴沉的天。从密不透风的不锈钢防盗窗里看不到什么好景色,又或者光秃寒冷的冬天本来就没什么好景色。北风席卷落叶,在窗外吹着口哨。就着这么大的风,忽然刮起了雪,这雪来势汹汹毫无美感。奶奶说她曾梦见今年的冬天下着大雪,天又冷又黑……我知道,奶奶说的冬天,终于要来了。第27章 我与叶其文272011年寒假的第一天,叫醒我的不是定在七点半的闹钟而是我妈干涩的嗓音。奶奶过世了。我以为我是在做梦。“小昭,程小昭……快起来!”真实的声音敲打着朦胧的睡意,我醒过来,看见我妈那双红肿的眼睛。原来是真的。我一直以为奶奶的心脏病没有大碍。我妈让我穿那件白色的羽绒服,我去柜子里把它翻出来穿好。出门的时候大约只有五点多,雪下了一整夜,到现在还没有停,小区的路灯还亮着,落下孤独瘦弱的影子。今年的冬天真是又冷又黑,唯独地上的雪是白的。我和我妈都穿着白色的衣服,一种颜色的含义有很多,可以是纯洁美好的感情,也可以是对死者的哀悼。叫了辆漫天要价的出租车,去医院的路上我不停地哈气把车窗擦亮,不清不楚的感觉,会让人很不舒服。赶到医院的时候奶奶已经被挪去了太平间,穿着明黄色的寿衣安静地躺在一张木板床上。我站在奶奶边上喊着“奶奶”,奶奶没有回应,不是因为耳朵不好,而是再也听不见了。我爸坐在旁边的马扎上泣不成声,我是第一次见他哭成这样。我妈和小姑坐在一起,小姑父和表妹张琳没有来,我妈说她快中考了。爷爷也没有在,大约还在老家。狭小的太平间里拥挤着我们一家人,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冰柜和一个看门的瘦削老头。我还是不能相信,刚交十一月的时候奶奶说,囡囡呐,今年冬天冷的早,要给你买袄片儿了,你要红的还是粉的?我说我要黑的。我知道,不管我说要什么颜色,奶奶到最后不是买红的就是买粉的,等我回老家的时候,她就会拿出来给我看,告诉我说,今年的花色洋气啊,穿出去,不丢人的……小姑双眼空洞,没有焦点,眼眶上挂着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她安静的吓人,我刚想过去跟她说说话,她就爆声哭起来:“都赖我……我没好好看着咱妈……”我妈拍着小姑的背宽慰她,声音沙哑的难以分辨:“什么赖谁不赖谁的。都是个人命数,这是咱妈命好,得了急症候走的干净,一点没拖累儿女,顶有福气的人才这样。”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爸妈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只知道奶奶是在修房子期间心脏病突发去世的。奶奶葬礼那天,我听吊唁的宾客议论才渐渐知晓了事情的真相。很简单,就是我刚放假的那一天,奶奶对门的那家外地人,男主人喝醉了酒,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持刀闯入爷爷奶奶家中,奶奶当时正巧在院子里扫雪……黑鸦鸦的男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奶奶因惊吓过度心脏病发,又因为抢救不急时而去世……可是你知道那个男人持刀闯进爷爷奶奶家的原因是什么吗?他当时大着舌头说,谁让你们家有钱修房子,我见了心里难受,你们有钱也不准当着我的面花。呵,你们家修房子了,你们家这房子修起来就死人!他竟然就因为自己一时嫉妒,趁醉装疯要了我奶奶的命,那是我奶奶,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奶奶!可是老天爷为什么那么不长眼,为什么要让这么恶毒的诅咒成为现实。于是,我把奶奶的死全部归结于那家人的嫉妒和恶毒。在奶奶的葬礼上,我负责把准备好的白花递到每一个造访客人的手里,葬礼结束后我又把它们全部回收,就装在一个大号的帆布袋子里。我妈看见了问我那是什么,我摇摇头没有告诉她。奶奶葬礼结束之后,我向对面紧闭的大门里,一朵一朵塞着白花。天很冷,一直刮着北风,手指冻的通红,屈伸很困难。我一边塞一边想,我也要你们家死人,我也要你们家死人……我没想到程小昭原来是个戾气那么重的人,被逼急了也会像那些恶人一样,不惜设下最怨毒的诅咒。可是整条胡同都在为奶奶默哀,凭什么他们家一尘不染!我妈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我已经把花全部塞完,正抱着膝盖坐在脏兮兮的雪里发呆。衣服裤子湿了一大片。她扑过来抓我,扯着我的领子把我提起来:“你给我回家,给我滚回去!程小昭你是不是疯了!”“不!我不!”我扭着她的手腕挣扎。我妈连拖带扯把我弄进爷爷家的小耳房里关起来,我平时还算听话,但是今天就想叛逆。房间里就我们两个,她红着眼睛,我也红着眼睛。“妈,奶奶死了!”我说。“啪”一个脆生生的耳光打下来。我愣住,很猝不及防,就像每天在机械工厂里工作的流水线工人,一不留神被冰冷的机械吃掉了手指。痛觉袭来,我本能的摸了摸火辣辣的左脸。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挨耳光,我妈她以前老是打我,但是从来不舍得打我耳光。她狠狠捶我的背:“你个死孩子不听话,还嫌家里事儿不够多吗!那家是什么人啊,你还到处给我惹事!”我看了看她,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尽失,我蹲下来抱住自己:“妈,可是奶奶死了……”听见动静,我爸,小姑还有爷爷全都涌到耳房来。我爸蹲下来看我,我本能的把脸护住。我没想到,他没有打我,反而把我扯起来藏在身后。我妈瞪着我爸,探出手臂向他身后扯我:“你还护着她,你护着她干什么!这么大的孩子了一点不知好歹,还嫌家里不够乱吗!”小姑拦住她:“嫂子你打孩子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