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我?”江相行没有回答,但表情已能说明一切。果然,苏野看什么都很准。他早就把每个人都给摸得那么彻头彻尾,自己却一直傻傻地不相信。奚雀珂在心里自嘲一笑,跟江相行说:“可我只把你当朋友。”“可能因为经历,对于友情,我始终抱着一种,甚至可以说是奢求的心态……我很喜欢和你,还有和班级里的大家一起相处的感觉。”她慢慢解释。“我一直没察觉到你喜欢我,直到高考结束那天,一起在外面吃饭。我喝得有点多,起身时没站稳,你好像扶住了我的手。”她目光瞥向一边,“我才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对。所以之后的那个周六,你约我出来,我答应了,想亲自和你把这件事给说清楚。”“至于我和苏野的关系……”说到这里,一段时间以来,在心底层层积压起来的情绪控制不住地往外溢。奚雀珂弯下腰,托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暴晒下的绿植带,告诉他:“我特别喜欢他,他也想和我走到底。你不要觉得我可笑,像个被下了蛊的傻瓜,因为是真的。”“我可能,除此之外,再也不会相信自己可以和某个人一直走到最后了。”“所以,是美好的,是只要走下去就能见到光的。”她没再看江相行反应,也一直没听他说什么。沉默中,在知了铺天盖地、不知疲倦地鸣叫中,她思绪慢慢飞远了,断断续续地跟他说:“可能无论如何解释,你都会觉得我失心疯……你还记得我刚入学时的情况……”最后又自嘲地打断自己:“算了。”“你说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才开口,“没关系,我听着。”可是不想说什么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脑子里太乱了。最后叹一口气,终于将一切都梳理平静,带着莫名的希冀和欢愉,她很缓慢很缓慢地问他:“江相行,你有没有沿着海边的石板路走过,从黎明走到天亮。一开始什么也看不见,好像也看不到尽头。但一只手牵着你,带着你一直走,一直走。后来看清了路人,小孩在嬉笑打闹,老人在微风中晨练,一切都迎着朝霞;看见了灯塔,还看见了开在十月的桃花。”默了许久,江相行问:“十月怎么会开桃花?”“可是我看见了。”……“好了,就到这里吧。”心情忽然明朗些,奚雀珂起身,“我的路往这边走,而你的路往那边,向着两个不同的顶端,没有交集的。祝你学业有成,永远都这么优秀。而且你这么温柔,以后一定会受很多女孩子喜欢。”说罢她抿了抿唇,冲他粲然一笑。一阵风迎面吹来,从明亮的远处拂进这一片阴影,挟裹着植物的清香。知了歇过一阵,又开始了一次大合唱,商量好似的。永远那么不知疲倦,又兴高采烈。☆、笼中之雀[但不受我的女孩子喜欢。]——江相行离开奚雀珂所住的小区后, 拿出手机, 通话已经在几分钟前被挂断了, 苏野给他发来这么一条消息。奚雀珂的最后那句话是:“你这么温柔, 以后一定会受很多女孩子喜欢。”他有些无奈又哭笑不得。这样的情绪与表明心意被拒的一些失落和伤感交织在一起, 弄得他心情一时十分复杂,同时对这个世界更多了一分认识和警惕。——从前无论如何都不会料到, 晟铭里鼎鼎有名、高冷禁欲、纤尘不染,高岭之花的名声甚至都压在他头上的苏学长, 实际是这么一个人, 真是令人语塞又服气。想了想, 江相行打字:[她真的很信任你。][也很喜欢我。][好好对她。][我对她比谁都好。]苏野说, [管好你自己。]*日落西山, 持续了近一整天的高温终于收敛。夜幕降临,空气慢慢凉了,清爽的小夜风肆意地从大开的窗外吹进,拂在奚雀珂面颊上,也不断撩动着她垂落的发丝。在心脏极其缓慢且沉重地跳过两下后, 电话打通。心跳在这一瞬间停滞, 然后在接下来几秒的等待中愈加急促,伴随着血液一股脑地往上涌,冲得脑袋里一片空白。等待音戛然而止,电话被接起,从千里之外的意大利。熟悉的男声沉冷,伴着极其细微的电流音穿出:“喂?”“……”奚雀珂一噎, 手指在举着手机的那条手臂上用力地划,故作镇静地调侃:“你不会在我身边安了眼线吧?”——不然为什么正好在这个时候,在她和江相行将一切都彻底掰扯清楚的这个晚上,接起她的电话。依苏野的个性,当然不会跟她解释什么。但他也不像从前那样,在她开玩笑后轻笑一声。奚雀珂冷静了些,告诉他:“我要进营了,7月1日。”没声。的确是句废话。她继续说:“训练基本已经结束,明天下午再去趟公司,最后交代一些事情,大后天晚上就坐飞机去桐芜市了。”过了很久——“嗯。”奚雀珂咬了咬唇,紧了紧拳头,莫名很憋屈,也很生气,恨不能把电话那头的狗男人给揪到眼前来打一顿发泄,却只能忍耐着说:“只能休两天了。”“哦。”“进去之后,就是三四个月呢。”“啧。”“……”奚雀珂闭了闭眼。她现在也弄不清楚,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又是谁在生谁的气,而现在谁又应该去哄谁……她觉得既然苏野肯接起这个电话,就说明两人关系已经有所转圜,但他……在装什么?她都暗示到这个地步了,他怎么就是不好好接话,真令人烦躁至极。最后,电话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她语气也从隐隐的忐忑转为彻底的冰冷:“嗯,就想说这些。你忙吧。”但在按下挂断键的前0.5秒,听到那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好像在说:真好玩,幼稚,可爱。于是在通话彻底断掉后,心里的委屈和郁闷统统转为羞恼。想再打一个电话过去质问,又觉得这么做显得败在下风,说不定还会被他给再耍一遭。手里拿着手机,抱着手,依旧站在大敞的窗前,吹着清凉的夜风慢慢冷静。近十分钟后,再拿起手机看:无未接来电,无短信,无微信消息。于是自嘲一笑,赌气地把手机扔床边上,不再看一眼,洗漱入睡。*次日下午去公司,没再训练,各位导师和领导最后叮嘱她们n-fire四人一些事情。小到节目里说每一句场面话的技巧,大到对竞争对手的整体分析,并给四人打镇定剂,如无论发生什么,公司永远在背后支持着你们云云……傍晚,公司报销给她们四人点了份外卖大餐,且在领导专用餐厅里吃。这样破例公然开一次荤,各领导都拿职位压着,不允许任何一位导师有异议。尽管获得了“免死金牌”,手里拿着串烤肉,欧尼十分深重地叹一口气:“唉,今天吃下去的东西都是明后两天要减掉的肉。”沾光跟着一起吃大餐、负责身材管理的老师听了这句话,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看着她,并竖起个大拇指。某领导见状安慰:“都放开了吃,不用有负担,吃一顿胖不了多少,进营了就不好受了。”“……听着真瘆得慌。”吴昙一口吃掉半条烤鱿鱼,眼睛死死盯着串上剩下的那半条,嘟嘟囔囔地说:“最后一顿晚餐了。”“……我怎么听着这么想起鸡皮疙瘩。”杨其淇抚抚小臂。奚雀珂始终不怎么做声,吃得也不多,因为晚上本来就没什么胃口。一顿晚餐吃了一小时,又听诸位领导和导师说了半小时话,终于结束了。四人回训练室收拾好东西,这才觉得暂时轻松下来,一边聊天一边往公司大楼外走。“唉,我真的要撑死了,刚才看见训练室里的秤都不敢上去称。你们说,咱们这一顿下来能不能长……”话痨吴昙一张小嘴“叭叭叭”的,从楼上叭叭到踏出公司楼,声音却在这时戛然而止。奚雀珂一直微微出着神,没听到下文,有些莫名地看她一眼。然后顺着她目光,看向楼前不远处,最终锁定在那辆黑车上。于是什么都懂了,滞住脚步。吴昙也不再说了,意味深长地“嘻嘻”一笑,跟她招招手:“那我们先走一步了哦,珂珂,好好享受这入营前的浪漫夜晚吧。”她们也一直不知道她和苏野分手的事。欧尼和杨其淇也与她告别,三人向着公司院门走,隐隐传来些声音:“听说前不久有人在公司外面蹲点,想偷拍我们来着,结果被监控给发现了!保安大叔们这时候还是蛮靠谱的……”聊天声伴着笑声渐渐远去。奚雀珂走得很慢,待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站到黑车旁。立了一会儿,她拉开没上锁的车门,但没急着坐进去。忍受着久别重逢和所有委屈的哽咽,她说:“你跟我说‘对不起’。”跑车很矮,她看不清里面情景,但听见熟悉的声音以命令的口吻:“进来。”她不为所动。他又柔和些地跟她说:“晚上说。”她嗤笑一声,觉得他这样钓着她的做法实在太高明了。既做出承诺,又不放低姿态,使她不得不坐进他车里。他这样来公司接她,让她有种一切还在从前的错觉,但他本人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不用再每天穿着晟铭规规矩矩的校服,他此时一件白t和一条黑色短裤,看似简约却都价格不菲。线条流畅的手臂扶在方向盘上,那只蓝色表盘的顶配水鬼十分突出。车内光线昏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奚雀珂瞟了他几眼,总觉得他发色浅了些,身上的古龙水味也变了,多了几分张扬和迷人。在意大利待了不过几天,整个人看起来竟帅了不少。突然有个奇特的想法冒出:他这个样子,会不会在外国勾搭了不少小姑娘。“送你回公寓。”他说。奚雀珂才回神,端端正正地朝前方坐好:“嗯。”又道:“你要留下来对吧。”话落,感觉气氛凝固了几秒。恰好遇到一红灯,车停下来,苏野向她这儿倾了倾身子,目光却始终向着前方,带着点戏谑:“你想不想让我留?”奚雀珂没看他,心里翻涌不已,但表面始终冷静着,缓缓跟他说:“我觉得,你无论做什么事都不太听得进别人的话。”车再次开起来,她又蹙着眉抱怨:“而且你不要弄得好像我在求你一样。”默了半晌,苏野被逗笑了。先前的冰冷气氛彻底被粉碎。低低的、磁沉的笑声细细碎碎地传进奚雀珂耳中,弄得她脸上更烫,心里也更刺得慌,带着点微微的痒。“我要留,还要留两天。”说罢,他把车停进一小院里,下了车,“等我两分钟。”奚雀珂环顾四周,原来是doveni的某家门店,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那种久违的、熟悉的、温暖的感觉再次翻涌而上,一层一层,如绵密的泡泡般包裹了整颗心脏。两分钟后,苏野提了块蛋糕出来,坐回车上,依旧蛮不客气地把蛋糕放她腿上,启动车子。奚雀珂轻哂一声,俯首慢慢地摆弄包装,看他这回挑了个什么样式的。这么一遭,车里气氛活络了不少,苏野一边开车一边跟她说:“想了想,这家西点店在北城开了有十多年。”“看出来了。”奚雀珂答。要不然也不能这么稳扎稳打,在极其修罗场的北城扩建出如此多家来,根基稳固。“说起来,好像还缺束花。”他若有所思。奚雀珂刚想劝他“算了吧,别老折腾了”,他就自顾自地说:“没有就算了,想想也挺碍事的。”“……还好吧。”奚雀珂很认真地回答。想起上次圣诞节他买的两盒花,她在卧室的飘窗上摆了几天,并不怎么觉得碍事,就是扔掉时有些惋惜。还有那棵圣诞树。她也不知道小区的环卫工人最后会如何处理它。但她很快就知道苏野所谓的碍事究竟指什么了。回到公寓,两人先洗漱完。这里没什么高档红酒,苏野也很接地气,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的,还不忘叮嘱她:“等要进节目组了,别忘了把冰箱里的东西清理出来,会发臭。”“知道了,我又不蠢。”奚雀珂习惯性顶嘴,并告诉他:“这屋子我要收拾出来,不租了,录完节目直接搬进大学里。至于收拾出来的东西,用到的就带进节目组,用不到的就暂时放到公司去。”“什么时候?”他摩挲着啤酒罐。“明天吧,或者后天。”“那我帮你。”“嗯……”奚雀珂想着想着,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苏野果然看着她,问:“你笑什么?”她回答:“就是想到你要用超跑给我搬家运东西,想笑。”他“呵”地笑了声,一直敞着门的冰箱在这时开始报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才把它关上,拿着两罐啤酒坐到沙发上,示意奚雀珂拿茶几上的平板:“听说最近国内有一部微电影很火。”“你说《失眠症》么?我搜一下。”奚雀珂拿起平板。“你没看?”“一直在训练,哪有时间看电影。”她答。那是最近一档微电影相关综艺里诞生出来的成品,一部糅合了悬疑元素的爱情片,虽然基调阴郁诡秘,也带点恐怖元素,但据说结局很感人。在相关平台搜出来,点击[开始播放],奚雀珂把平板支茶几上,拿起罐啤酒坐苏野身边:“那就看看吧。”开头还看不出什么头绪,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奚雀珂捏着啤酒罐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白天。”她吐槽:“这么急匆匆回来。”“因为被某人暗示了太多遍。”“……”奚雀珂被噎到。“认真看电影吧。”她抿抿唇。这会儿轮到苏野笑了。看电影的时候,两人依偎在沙发里。奚雀珂头靠在苏野怀中,而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发,有种温暖的情愫在渐渐升温。不过几十分钟,电影结束。盯着谢幕表滚动,奚雀珂整个人还沉在里面,直到平板被扣上。还没回神,她整个人一轻,是被苏野抱起来了。他很明确地往她卧室里走。随后把她放在了飘窗上。他双手撑在她两侧,倾下身去吻她。表面半擒半纵,带着点漫不经心,实际满满都是侵略性。别后积压的所有暗火被一点点勾起,愈烧愈旺,令人燥热不已。啤酒残余的甜味在唇齿间交替,带着潮湿又柔软的触感,一点点深入。奚雀珂坐在飘窗边沿,而他站在她面前。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手紧紧地箍在她腰后,把她整个人都往前抵,与自己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没多久,他手攥住她腰后的衣服边,往上掀,但被她抵住。缠绵已久的吻在这时停止,苏野俯首,隔着不过一厘米距离,死死地盯着奚雀珂双眼。他眼里有一如既往的深沉,也依旧带着点与生俱来的冰冷,还有此时此刻的探究,好像要把她给吃透。奚雀珂目光慢慢垂下去,盯在他脖颈位置,缓缓说:“你觉得,我们现在算什么?”苏野轻笑一声,手松了,支在她两侧:“说到这,我都从来没听你认真地说过一句喜欢我。”“我……”奚雀珂想了想,向前探过身,小心翼翼地环住他,头埋在他温暖的怀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可以听见他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无关乎欲望,这个动作极其温暖又真诚。她缓缓地眨着眼,跟他说:“苏野,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真的。”感觉他手慢慢抚上她脑袋,很温柔地摩挲着。他把她抱得更紧,微侧着脸,唇贴近她耳边,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说:“我也真的真的非常喜欢你,雀雀。说是爱也不为过。”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从来没有这么坚定地,想和一个人走到一起。给她买蛋糕,希望每天都能看见她笑。喜欢她说的每一句话,哪怕她闹的每一次小别扭。只是这个世界对她不太好,走在一起很艰难,但从今天开始,我们两个人必须一步一步地朝着对方走,你答应么?”泪意比回答先哽住喉咙,奚雀珂拼命点头,才发出一个气音:“……嗯。”苏野松开怀抱,捧着她的小脸,给她擦去泪水。看她突然像个小孩似的,一抽一抽地说:“我一定努力地走。”“对,从前都过去了,到高的地方去。”“那我们……”奚雀珂好不容易平静些,泪水都干去了,看着他,“是什么?”感觉他握着她手,告诉她:“男女朋友,公开的。”“愿意吗?”“喔……”她缓缓点头,嘴角总忍不住往上翘,却非要低下头,装一副冷静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愿意是愿意,但也不能完全公开吧,我还要去录选秀节目。”“我有数。”他说。他说的话总是这么让人安心。又平静了一会儿,奚雀珂幽幽地叹了口气。才想起苏野也一直没动静,于是抬头看他:“你在想什么?”“你说呢?”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气氛经刚才那么一变,两人现在的姿势十分尴尬。还不待奚雀珂明白过来,苏野重新俯下身,抱住她,手从她衣服后边摸进去,沉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雀雀,跟我说几句话。”“说、说什么?”奚雀珂瞬间红了脸,同时感受到他下面鲜明的反应。“你这个样子我下不去手。”他慢慢地说。“你……你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她轻声抱怨,贴到他耳边,感受着二人的喘息在一片沉静之中渐渐加重。手抚上他结实的腰腹,一点点往下流连,同时侧了侧脑袋,很依顺地靠在他肩上,糯糯地在他耳边说一句:“快点。”带着轻轻的颤和柔柔的气音。尔后她真后悔着了苏野的道,听他的话去勾他的火。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抱起,被他转头扔到床上去,带着微微的痛感,随后被一层阴影笼罩。没了衣料的覆盖,所有感觉都被放大到无比清晰,包括每一丝热度,每一寸轻微的摩擦。双手被他紧紧地按在床上,她有些笨拙地迎合着他每一分得寸进尺。一晚上醉生梦死,奚雀珂又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怀疑这个人会不会在外面勾搭小姑娘了。磨死她算了。*一切安静下来后,夜幕已十分深重。奚雀珂先从洗浴间出来,有些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几分钟后,苏野站洗浴间门口,用毛巾擦着微湿的头发。上身赤着,细小的水珠滴滴答答地从发尖滴下来,又顺着他面颊和脖颈流下,滑过结实的肌理。下身是一条黑色短裤,纹身露一半。他看奚雀珂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且她闻声侧过头来看他,于是跟她说:“你进节目后可别这么躺。”“节目里没人这么折腾我。”她努了努嘴,动作也随之收敛些,看着对面飘窗。窗帘被拉得密不透风,看着闷闷的,于是吩咐某人:“把窗帘拉开吧。”头发擦差不多了,苏野照做,顺便把空调调高一度,尔后在她身边半躺下,看手机。两人盖一床被子,距离不过几厘米,可以感觉到彼此温度带来的温暖,没有躁感。奚雀珂看着飘窗外的夜色,微微出着神,酝酿睡意。右手却忽然被苏野握住,拉起来。她侧过头,正好看他拿着手机,对着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照了张相。她往上挪了挪身子,向他那边探了探头,想看他拍出来的照片效果怎样。却不料,直接看到微信界面,是他在编辑一条朋友圈,配着刚拍出来的照片,文案也很简单,就是今天,不,严格来说是昨天的日期,因为已经凌晨了:[06.28]“你……”奚雀珂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看苏野点了[发表],不带半丝犹豫,随后看过来,一脸“怎么?”的表情,她无语凝噎。消化了很久,才弱弱地跟他说:“……别忘了屏蔽家长。”他放下手机,侧过身,拍拍她小脸:“没用的。”并告诉她:“瞒不住。”奚雀珂没话说了。心情一时有些复杂。看她蹙着眉,一张小脸绷得很紧,苏野慢慢躺下去,告诉她:“我把你微信好友加回来了。”“……”果不其然,一提到这个,奚雀珂就来气,且是各种气不打一处来的那种。她眉头皱更厉害,狠狠地在苏野胳膊上拧了下,赌气地把被子往自己这扯了扯,翻个身,背朝他睡觉。但也知道,某个臭不要脸的会很不客气地贴过来,和她转朝一个方向。他一条胳膊环在她腰上,把她半揽在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说:“宝宝晚安。”“还有呢?”她忽然想起什么。“没了。”“还有。”她反踹他一脚。听他轻轻地笑了一阵,才严肃些跟她说:“对不起,雀雀。”作者有话要说:阿偶☆、笼中之雀*29号这天, 一夜折腾带来的疲惫感还未消退。休息到中午, 奚雀珂不得不起床吃早饭兼午饭, 开始收拾公寓里的东西。还好, 她之前已经收拾了部分, 此时就剩下些零零碎碎的,有点难归理。也还好有苏野这个非常靠谱的劳动力, 不用她像之前所设想的那样,请个搬家公司什么的。傍晚时, 她收拾出两个大行李箱, 是先运进节目组的;一个轻便的小行李箱, 是去桐芜市时随身携带的, 装的都是些零碎的日用品;几个大纸箱, 包括一些自己租房后添置的小家电,是运去公司分部暂时存放的,以后上大学时可能会用到。还有重新做的那个布偶玩具,她交给苏野。苏野接过,看了良久才问:“你做的?”奚雀珂默了半天, 轻轻地“嗯”一声, 小声问:“是做得很垃圾么?”不然怎么一眼就看出来。“还行吧。”苏野又端详一会儿,实际满脑子都是那天在机场的场景。奚雀珂也是这样,递给他一个一模一样的毛绒玩偶,但他没接,于是那玩偶落到地上,很快就被风卷得没了影。想着这样的事, 心里不可能不难受,眼前的奚雀珂看起来倒很淡定。他把毛绒玩偶收怀里,上前抱了抱她,空出的那只手揉了揉她脑袋:“我把它带到意大利。”“好呀。”奚雀珂轻轻一笑,转头继续收拾东西。最后的情景果如她所想,由苏野开着那辆绝世的布加迪黑车,帮她把几箱东西和小家电往公司运,包括烤箱什么的。越想越滑稽,所以她一路都在出声地笑。苏野这回没败她兴致,问:“晚上想吃什么?”奚雀珂才平静些,回答他:“铁板烧吧。”想了想,又提议:“吃完要不要去散步?我包包里有口罩。”所以不会被某些路人给认出来。“但我觉得,今天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苏野说,“你后天凌晨的飞机,是不是?”“嗯。”奚雀珂点头。“按计划是直接到机场集合。”“对。”“明天我准备带你去游乐场。”他说,“然后凌晨直接送你去机场。”“会不会觉得行程太紧?”“……不!”奚雀珂几乎是想也不想,身子直起来,双眼也已经放出光了,“当然不。”看苏野嘴角漫出笑意,她才发现自己反应过激,脸有些发烫地靠回椅背,欲盖弥彰地跟他絮叨:“我上飞机就可以睡觉,航线跨越大半个地图,大概要四五个小时……而且7月1日只是入营,7月3日才会正式拍摄见面会,这两天怎么说都能休息好的。哦不,休息不好又怎么样,以后录节目的作息都这么紧张,我必须得适应。”小学生式的碎碎念越念越起劲,已充分暴露出某颗小心脏的兴奋不已。奚雀珂沉浸在自己的欢脱里,完全没注意,驾驶位上,某人的唇角已是越来越上扬的趋势。*次日早,风和日丽。坐在黑车副驾驶上,奚雀珂腿上放着一盒doveni的奶油曲奇,一块一块吃着,浓郁的奶香在唇齿间蔓延。车子行驶在高速路上,车内放着已有了些年代感的摇滚乐,此时听着倒很有感觉。看窗外天空青蓝,明净如洗,太阳已挂得很高,是一块亮白色的圆。虽然尚未把温度烘烤得很高,但总觉得今天天气好归好,午后会十分闷热难耐,一如北城这个夏天中的每一天。这么想着,奚雀珂又有些慨叹和怅惘。这是她离开北城前的最后一天了。约一小时后,两人抵达北城郊外一游乐场。涂好防晒霜,奚雀珂先从车上下来,扣上帽檐无比宽大的遮阳帽。如此一来也能挡一挡脸,不容易被路人一眼认出。看周围景物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再有铺天盖地、满是现代科技感的建筑群,也不再有交通堵塞、层层环绕到头晕的公路与立交桥。抬了抬帽檐,眼前是一座规模不亚于北城电影学院正门的游乐场大门,城堡造型,被漆上清新梦幻的颜色。隐隐约约能够窥见里面的情景,是一片被构建出来的童话世界,偶尔从高处掠过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大概是过山车一类。“啧……”苏野已经从车上下来:“走吧。”现在是高考结束、但其他学生还没放假的档口,今天又是周二,所以游乐场里的人不算太多。检票的时候,又一阵尖叫从空中传来,苏野看向奚雀珂,问她:“敢不敢坐过山车?”对于这种疑似挑衅的话她向来态度明确:“有什么不敢的。”又嘟囔:“你自己听听,你这都问的什么话。”检票小哥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不自禁弯起唇角来。而这样的互怼,以苏野爽快的一句“那好,我们第一个就去坐过山车”而告终。且他说完就落实,翻着刚刚拿到的地图,很潇洒地往过山车方向走。奚雀珂慢几步,看着这个身影,努了半天嘴,很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实在搞不明白,这人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开局就和她针锋相对。难道两个人手挽着手、快快乐乐地逛游乐园不好吗?她今天穿了件ins风的吊带碎花裙,看起来很仙气,裙摆长到脚腕,可以简单粗暴地防止腿在进组前一天被晒黑。她几个碎步追上苏野,愤愤地撂一句:“弄得好像我真不敢似的!”苏野轻哂,脚步甚至还快了些。奚雀珂:“……?”两人找到全游乐场最修罗的过山车,它有个很平平无奇的名字——“云端飞车”。队伍不长,目测再等一轮就可以坐上。于此期间,奚雀珂抬起帽檐观察,其轨道简直可以和拿铅笔在纸上乱画圈相媲美,腹诽还不如叫“云端灵车”。没几分钟,她和苏野并排坐上“灵车”。因为还在怄气,怄气他好像看不起自己,奚雀珂一直没跟他说话。但此时坐在位置上,被工作人员反复检查安全措施到不到位,她又有点小紧张,暗自咬着唇。她没来过什么游乐场,只是从前通过各种渠道反反复复地听说过,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好像自己也体验过了一样。但其实这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