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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之雀》TXT全集下载_13(1 / 1)

苏野没接话。难得看他开车这么专心,可他似乎又开得不太稳。到公司门口时,苏野没打灯往里拐,而是速度很快地掠过去。奚雀珂愣了一下,都已经做好了下车准备,看向他:“你是不是……开过了?”“不是。”苏野依旧专注,告诉她:“有辆车在后面跟。”奚雀珂于是不再说话,靠回座椅上,很乖很乖地抱着自己的小包包。从后视镜往后看,正是下班高峰期,车水马龙的,苏野就开着这辆车在缝隙中快速穿梭。后面还真有辆黑车,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他一般灵活,穷追不舍。“是为了,看看我金主是谁?”奚雀珂无奈:“其实如果你把我放公司,你又不下车,他们应该是看不清你的。”苏野难得闲闲地笑笑:“怎么,好学生开始担心自己上课迟到了?”奚雀珂努了努嘴,在他胳膊上轻轻地拧了下。不出多久,快到一红绿灯时,苏野一边看着倒计时、压车速,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后视镜。在黄灯闪烁、就要变红灯的一刹那,已然位于旁边车道、与他并驾齐驱的那辆黑车停住,也是在赌他的选择。他便猛地一脚油门踩下去,借着跑车的不小动力和瞬间提速,在几乎不可能的最后一刹那冲过线,驶出黑车视线,在一路口处掉头了。终于在分部院里停下。下车前,奚雀珂有些担忧地跟他说:“以后还是我自己打车来公司吧。”“不用。”他又是那种不容反驳的语气,“晚上我接你。”……近零点时,奚雀珂训练结束,苏野果如往常般来接她,还如往常般给她带了份小甜点。尽管知道她饮食控制得紧,但更了解,她是个人人艳羡、无论怎么吃都不胖的神奇体质,反而更操心她吃得太少。在公寓告别,他回紫昙山公馆第20栋。进门后,保姆正在玄关处擦着一只珐琅彩蒜头花瓶。苏野看了她一眼,以为陆方颜睡了,不然她也不会在这里,她却有些惶恐地说:“少爷,夫人正在放映室呢,她叫你过去。”敢情是在这里蹲点的。苏野应一声,向二楼去。家里有间小影厅,看电影的,偶尔用它开个会也很方便。苏野推门进去时,里面灯全暗着,只有屏幕上放着一部名为《克洛哀的一生》的小众法国爱情电影,听音质就很有年代感。走到最中间位置,在陆方颜身边坐下,他与她一起看。大概过去十分钟时,电影的画面中春光烂漫,从屏幕投过来的金色光十分耀眼。借着这充足光线,陆方颜轻咳一声,在苏野看过来后,慢慢从膝盖的真丝布料上拈起一根长长的头发丝来,带波浪的,而她是一头直发。她问苏野:“你爸一直没回来过吧?”苏野看一眼,答:“嗯。”“所以……”“是我带家里的。”*下周一放学,奚雀珂依旧到办公楼后。尽管被尾随过,苏野这人在某些方面的偏执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动摇。不过这次,她还没拉开副驾驶车门,后窗玻璃就被从内叩响。循声看去,车窗降下几寸,坐后座的苏野看着她:“雀雀,坐后面来。”“你……”奚雀珂看了眼驾驶位,车窗是防窥的,什么也看不见,她乖乖坐后座去。原来是苏野找了个司机。这样似乎也不错,至少在反跟踪和甩车上是专业的,只是便宜了某些人。因为苏野不必再开车,她一坐上来,他立即拉住她小手,轻轻地对她笑:“来,给我的小公主捂捂手。”奚雀珂整个人僵了下,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司机,腹诽:这位大叔,知不知道这位苏家贵公子还有这第二副面孔?继而不可置信地看向苏野,眼神仿佛在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真的不用避避外人吗?苏野略有些得意地看她一眼——她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努了努嘴,她靠车座上,轻轻地打了个哈欠,两人手倒是一直握着。……这样有晚自习的时候,训练时间并不长,主要是跟进度。结束后,奚雀珂从大楼里走出,恰好和其他几名同样练习到很晚的训练生撞一起。因为有苏野等,奚雀珂让三名队友先走了,而这分部里的其他同行依旧不待见她。尤其在《charm》和走秀之后,那些浮于表面的眼红和嫉愤较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本相互无视地走着,刚出门口,奚雀珂忽听其中一人故作惊讶地一句:“我——去,不是吧,这也能下得去手?心理承受能力得有多强啊!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献身得了的。”奚雀珂看神经病似地看她一眼。那群人里,最跳脚的似乎总是那一个。但那群人很快走了,只是刻意说一句讽刺的话给她听,并不打算和她就地吵架。而细想想,这些人似乎总是这么点伎俩,从未与她正面对峙过,也有些好笑。正回目光,奚雀珂倒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了。不知苏野是不是一直在这里等着,如往常一样。总之他坐得住,那位司机大叔并不能。此时此刻,他正背对着分部大楼、站在车边抽烟。刚才那些人出言相讥,大概是误解了他的身份,以为他就是自己的金主。而他一身西装,穿得也算正式。奚雀珂被逗得发笑,弯着唇角上了车。苏野在后座假寐,闻声睁眼:“这么开心。”“对呀。”奚雀珂这次主动把手塞给他,在司机抽完烟前说:“来给本公主暖暖手。”苏野被逗笑了,直接把她整个人摁过来,捏着她脸说:“小东西,你胆肥了,你说什么?”奚雀珂拍他手,一副很烦的样子:“不是你先这么说的么?别捏我脸!”“怕什么,又不是整的,能捏坏?”苏野漫不经心,又不依不饶:“称呼没问题,但你什么语气?”“……你好烦!”于是本不想被第三者看见亲昵,司机掐了烟上车时,奚雀珂仍在和苏野“互掐”。好不容易罢休,苏野拉着她一只手,倚在那侧车窗上,幽幽地感叹说:“真想把你带家里。”奚雀珂一顿,不安地看一眼司机。而他训练有素,好像无论听到什么都见怪不怪。她就鼓着嘴,对着前面放空,听自己心脏跳得很快很快。*关于安宣,讲实话,觉得无聊归觉得无聊,不放在眼里归不放在眼里,对于这种时时刻刻的暗箭难防,奚雀珂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譬如上个周月考,为了把她锁楼里,大概是想让她丢人,她竟能请一名与自己同考场的女生演出那么逼真的一码戏来。害人都害得如此有组织有纪律,真叫人害怕又服气。还不知道下次被阴是什么时候,或者,这个人会不会因为风评受影响而停止冒险,周四晚自习大课间时,奚雀珂接到她微信电话。那时候,她站在实验楼天台上,在苏野身边。看到来电显示,她先是一愣,尔后看他一眼,在他目光落过来后晃晃手机。“她晚自习走了。”苏野说。撇撇嘴,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又打了什么算盘,奚雀珂接通电话。默了几秒后,只有呼呼的风声,安宣的声音很低沉,带着点病态,和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以至奚雀珂一开始听到时,都怀疑在电话那头的人到底是不是她。但这样怀疑的情绪很短暂。安宣缓缓问出一句话,让奚雀珂整个人都瞬间空白:“奚雀珂,我问你——苏野对于你来说,真的只是老板而已么?”☆、笼中之雀奚雀珂顿住, 仍旧将手机贴耳朵上, 缓缓地转朝苏野, 看着他。手机音量不小, 他离得也近, 应该是听见了。手里的香烟没再抽,但神色也没什么变化, 是很淡然的,微微俯着首, 好像在沉思着什么。其实这样的气氛并不源于对方是安宣——尽管她暗恋苏野两年, 也是一厢情愿, 只是源于那大小姐性子的娇纵和向来以自我为中心的想法, 她大概总认为苏野是她的, 谁也不能跟她抢,哪怕苏野始终对她不为所动。因为她在晟铭里很有声名,人脉更不必说,加上没几个人像她那么自信、真认为自己能追到苏野,也就默认了她和苏野的这种关系, 不在明面上争抢, 至多送些礼物和情书给苏野,撞运气或自我满足似的。但现在,应该是奚雀珂觉得她很多余才对。所以此时这样略有凝重的气氛,只是因为一个奚雀珂从一开始就在思考的问题:如果有一天,自己和苏野的关系被发现了会怎样。就像一滴墨染上宣纸,墨会因此而变白吗?答案显而易见, 而那张纸也不再完美如初了。所以奚雀珂忽然觉得害怕,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她一直保持着听手机的姿势,唇抿了又抿,一个字也说不出,用一种有些无助的眼神看着身边苏野。怎么说呢,好像变成了被系在一根线上的蚂蚱,心里泛起种很微妙的感觉。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不过是陌路人,她做车模,而他恰好买了那辆车。就像看车时,他从她面前走过,她可以如此清晰地看见他身上每一个细节。两人近在咫尺,她却从心底里明白那份遥不可及,不过也没什么想法。接着是入学,自己因为安宣的事对他有所抵触,同时对那份优秀和遥远更有所认知,但依旧没任何多余心思。只是在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之后,忽然有所感慨——原来这样矜贵又清冷的人是真实存在的。没有人会不仰视这样的存在,其实她也不例外,但这与好感无关。直到那个雨夜,他在她手里塞了张卡,从彻彻底底的绝望中亮起一点细微的光,她恍然间有种很好笑又很悲哀的感觉——你也不过如此啊。走投无路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放弃了。离开晟铭,离开北城,但往上走的目标不会变。只是在见过太多肮脏之后,或许要平静一段时间,好好梳理一下,再想想该怎么往前走。虽然结果大概率是重蹈覆辙——因为已经看到了,上面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总之没考虑过苏野这条路。但他偏偏在她最万念俱灰的时候再次出现,像雨夜里独自出门,去看一只垃圾堆里可怜兮兮、无人问津的小狗。在小窗下面接住她,带她去她从不知晓的天文观测室看星星。讲实话,在那样一个肚子都空到发虚的时候,她没办法拒绝一份来自星火的合同书。但如果给她这份合同书的人是敖子桐而不是苏野,她觉得,她还是饿死吧。就是这样一种微妙的心情,生活好了起来。她习惯在苏野身边,习惯和他亲近,心里慢慢对他产生信任和依赖……其实她多喜欢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只是从小到大都迫不得已地形单影只着。直到现在,这种两个人站起一起,全世界都被隔离在外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深刻。而这个隔膜就要被打破了,身边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可能要被拉下泥沼,但他很坚定地站在这里。奚雀珂看着他,他却好像很淡定,就那么缄默着。一直保持连通的电话也长久沉默。奚雀珂不答,安宣似乎也就明白了,再开口时已然带上哭腔:“奚雀珂,你现在和苏野在一起,对么?我听到风的声音。”而后她大声喊——“苏野,你能听到,是不是!”奚雀珂又看苏野一眼,他依旧没反应。她于是对着手机缓缓讲:“你冷静一点吧,安宣,只有我一个人。”“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贱人!”安宣情绪已经无法控制,她哭着,最后狠狠地、缓缓地说:“奚雀珂,这件事你不用和任何人说,我会自己彻底弄明白的。”说完这句,电话挂上,奚雀珂也放下手机。“怎么就不说是和我在一起呢?”苏野继续吸烟了,有些好笑。奚雀珂语塞地看他一眼,很佩服他的心大。——多严肃的事啊,竟然还这么一副开玩笑的样子。“她迟早会发现吧。”她说。“那就发现吧。”他果然是这样的态度,转过身来看她一眼,眼里盛着笑意:“怎么,你那么在意她?”“……不是。”奚雀珂抿了抿唇,“我是在意她会说出去。”“说出去就说出去。”苏野微微俯下身,挡住风,给她理了理头发,“何况她只会烂在肚子里。”奚雀珂也知道,安宣多要面子一个人,追不上的人和最看不起的死对头在一起这种事,她恐怕比他们两个更巴不得全世界谁也不知道。只是刚才第一次听她那样哭,也清楚,她对苏野的执念有多么深,简直可怕。要是由爱生恨、性情大变,宁愿豁出面子也要让苏野名誉扫地呢?……偏偏苏野这么淡定,他不会比自己笨、想不到这一层的。可他又偏偏什么都不说,就是一副很有把握、尽在掌控的样子,理完她头发,又捏捏她被冬夜冷风吹得有些冰凉的小脸,指间还夹着那根烟,跟她说到别处:“多久没跟我回家了。”奚雀珂垂下眼:“别这样,像个变态。”*次日是周五。对于安宣的事,在意或不在意都没有用。苏野又那么一副无所谓且笃定的样子,奚雀珂就干脆不再去想了。下午第二节是体育,她依旧溜到后山,从后门进8号球馆。空调开很足,一进门就感受到热意。不过今天只有苏野一个人,贺宸他们都不在。他也没换球衣,一筐篮球放脚下,随意地投着篮。奚雀珂拖个垫子到场上,坐下来,托着脸看书。苏野没一会儿就坐她身边,很不客气地把她抱腿上。被弄得心烦意乱,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到书本,奚雀珂轻轻咬着牙警告他:“我跟你说,苏野,你要是在这里,你就是真真正正的变态。”“哦,这样。”苏野这么说,却还是得寸进尺地俯下身,脸贴着她脸,好像在和她一起看书,醉翁之意非常明显。腻歪了一节课,打下课铃了。奚雀珂推开球馆那扇后门的一瞬间,整个人愣住。外面飘小雪了,而安宣站雪里,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虽然厚实的白围巾裹住她半张脸,但露出的面颊通红,眼眶也红。头发半湿的,不断有小雪片落上去。她眼里的光本很暗淡,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亮起来,像两把刀。奚雀珂还保持着刚推开门的姿势。安宣几步上前,一把将她狠狠拽开:“苏野在里面,对吧!”奚雀珂还没反应过来,安宣就进去了,并且她极其用力地将门关上,把她堵外面。“……”其实她可以再进去,因为这个门要用钥匙锁,但安宣没有。并且,她对她那正室捉奸的架势感到十分好笑。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手刚触上门,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哭声,比昨晚在电话里听到的更加悲痛欲绝。她又收回手,走到一边,贴着墙坐地上,准备等两人谈完再讲。隔着一面墙,球馆里的声音传出来很少,只能偶尔听到安宣的哭声。不知道苏野说了什么,或者根本就什么也没说,总之两人在里面待了很久。雪越飘越大了,开始在地面上积起来,不再只是沾湿地面那么浅。从室内带出的不多暖意很快消散殆尽,寒冷一层层侵袭过来,凉得刺骨。奚雀珂低下头,用冻得半僵的手拿出手机,给莫薇发微信。下午大课间就要过去,还有不到一分钟就会打上课铃,但看眼前这阵势,自己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于是托莫薇代自己向任课老师请个假,用最万能也最令人信服的理由——忽然来了例假,要在洗手间处理一下。[需要我帮你吗?]莫薇问。[哈哈,不用啦,只是找个借口而已,其实是有别的事。]奚雀珂打字回复。[噢。]高三7班的教室里,莫薇看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雪,窗玻璃也因此被蒙上层白色雾气。她转头打字:[没事就行。]……安宣终于出来了。奚雀珂整个人都开始微微发抖,因为冷。她勉强站起来,拨了拨同样半湿的发,看安宣在球馆里待了那么久,现在出来不再有丝毫狼狈,狼狈的那个反而成了她。安宣看着她,眼神已然平寂,甚至带着点炫耀的意味,不再像之前那么崩溃。虽然不太明白这份得意,奚雀珂说:“我有话对你讲。”“对,我也是。”安宣轻飘飘地说,并看一眼球馆内,目光很无辜:“组长,我可以单独和奚雀珂说几句话么?”?奚雀珂的位置看不见苏野,并且,她实在不明白安宣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如此温柔,如此有底气,又温柔地叫苏野“组长”——“组长,我可以单独和奚雀珂说几句话么?”撒娇似的,好像苏野已然站在了她那边。忽然很奇怪,他们到底在里面说了什么。她本以为苏野会很冷漠的。也绝不是他把安宣给安慰好那么简单。更何况,光是他安慰她这件事,奚雀珂才发现,自己光是想想就整个人快炸掉。突如其来的慌乱中,她似乎又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到底算苏野什么呢。她好像都快忘了,快忘了苏野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相比宠物似的自己,他本应该与安宣这样的大家闺秀有更多话可说,那是一个与她完全不同的层次。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清楚明白的交易变成了越来越得寸进尺的亲密。从身体到心里,从完事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到现在越来越依赖,什么时候都和他腻一起,什么事都和他说,连同人生的每一步都与他密切相关。又到此时此刻的渴望占有,已经见不得他对别的女生有一点点偏向了。“你想说什么?”安宣问。☆、笼中之雀她想说什么?若安宣不像现在这么骄傲, 让她心里瞬间没底, 若安宣就像最初那么愤恨, 她想跟她说:趁早冷静点吧, 你只是一厢情愿地喜欢苏野而已, 有什么资格摆一副正室受委屈的模样?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因为我做的决定都只遵从于自己, 没那么无聊地只是想报复你,因为你那些小心机根本就入不了我的眼。但现在, 奚雀珂有些不明白苏野的态度——那副坚定要和她站在一起的模样, 是否只是在哄她开心, 而她确确实实地上当了。在那更高层次的群体里, 她是不入流的, 所以他对那些人又有另外一套做派和说辞。所以现在的安宣明白了这点,在她面前满是洋洋得意的底气。因此思绪忽然乱了,奚雀珂张张口,什么也说不出,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反而被安宣从沉默中窥出弱势, 她抱起手, 面上露出一娇俏而轻蔑的笑容来:“是不是挺好奇的,平日里把你哄得服服帖帖的苏野,刚才到底对我说了些什么呢?”奚雀珂不语,一片雪花正好落她睫毛上。她不想动手,就眨了眨眼,又凉又湿的, 带起从鼻腔处泛起的一股酸意。安宣感觉不到冷似的,在大雪中换了个更为放松的姿势,轻飘飘地对她说:“一开始是我冲动了,脑袋不清醒,不小心让你看了笑话,真是不好意思呢。但现在想想,苏野玩玩就算了,怎么可能真看上你?我干嘛跟个傻子似地哭唧唧和你较劲?哦对了,他跟我说了什么?他问我——明天有没有时间去他家,和伯母一起吃顿饭。”奚雀珂眨了眨眼。说完,安宣整理好围巾,走掉,刻意经过她身边,笑吟吟地留下一句话:“噢,不过他不会也邀请你了吧?上不了台面的货色。”擦身而过后,奚雀珂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到半分钟时间,她进球馆,看似平复好了心情,实际上是外面太冷了,所以她潮湿的睫毛,通红的眼眶和鼻尖……所有的狼狈都可以归咎于这该死的天气。苏野站在靠门口位置,看她这样进来,笑了出来,就像平日里夸她可爱似的,对于这样的狼狈带着点好笑的意思。他上前,把门关上,顺便把她揽怀里,用自己把她捂热,不顾她身上的各种冰凉和潮湿也沾了他一身。“你傻不傻,在门口等着干什么?”他贴在她耳朵上说,带着轻轻的热气,“我的雀雀不是好学生么,迟到一会儿就急得不行的那种?”“……”又是这样半开玩笑半嘲讽的语气,奚雀珂蹙着眉推了他一下,已经从寒冷中缓和得差不多了。她慢慢用手理开因微湿而黏连在一起的头发,低声说:“等雪小点,我就回去。”好在这节课是英语,对她来说耽误些也没关系。“嗯。”苏野透过玻璃看一眼外面的白茫茫,把窗帘拉死,“到时候,一起回去。”坐回垫子上,正好带出了那本装订在一起的英语文章,奚雀珂将它从包里拿出来看。苏野在她身边敲手机,没一会儿跟她说:“雀雀,明天来我家吧,我中午去公司接你。”奚雀珂极其不可思议,转头看他,满脸都写着“你在开什么玩笑”。苏野于是看过来,面上带着浅而理所应当的笑。奚雀珂迟疑了几秒,慢慢问他:“伯母不在家?”“你不想见她?”苏野拉了拉她手,奚雀珂又是满脸“那还用说么”的无语,苏野被逗得笑容更大:“没关系,不让她看见你。”“待到什么时候?”“后天一早带你出去吃早饭,然后送你去公司,所以明天可以把作业带到我家来写。”苏野答。顺便回答了她的问题:待一下午,且过夜。前前后后,奚雀珂都不知道他打了什么算盘。不过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她也算习惯。只是一想到安宣方才那些话,她耿直道:“我不想去。”这次他没依她,拍拍她脑袋:“雀雀,乖。”快下课的时候,他走到窗边去看了眼,告诉她:“雪停了。”*晚上训练结束,奚雀珂执意没要苏野来接自己。暴雪刚过,路面还滑着,本就堵车的北城已经堵到了交通停滞的地步,他送她去时就寸步难行。她和三名队友一起去了公司附近一家咖啡屋,各点一杯罪恶至极的咖啡。她和欧尼还好,两人都是狂吃不胖的类型,可怜杨其淇和吴昙两个崽崽,一边享受还一边痛哭流涕着。后来看见疑似导师的人出没,四人吓得躲进厕所,一边闻着那一言难尽的味道一边瑟瑟发抖。吴昙不愧是脑子缺根筋的家伙,中途还拿出手机来录像,说要记录下来这难忘时刻,被欧尼掐了半天脖子都没删掉,还大声控诉这是“团队暴力”。刺激又不失开心的一段经历,奚雀珂回到公寓时,心情好像有所缓和。但在凌晨,因咖啡失眠而从床上坐起,面前是连通阳台的玻璃门。窗帘忘记被拉上,她所住的公寓楼层不低,所以就这么打眼望去,景色不差。尤其在一场大雪过后,密集而高耸的楼房矗立于一片皎白中,路边的路灯照在雪上,又染出一片片暖黄色光晕。很安静,很温暖,有独属于冬日的童话气息。只是心事缠绕,惴惴不安着,好像也很孤独。摸起手机,三名队友也失眠了。她们有个四人小群,三人醒得早,或者压根就没睡,正在里面讨论一部电影,还艾特了她,但她没回应。现在醒了,也没在意,在通讯录里划来划去,最后锁定在“amber”这个名字上。是之前在冀城工作时,玩得还不错的一位同行朋友。她性格少见的直爽,甚至泼辣,自己刚入学缺钱时也有她一份资助。最主要是……在感情方面,她是个十分敢爱敢恨的人物,曾经因为和已婚老板相爱而闹得沸沸扬扬。奚雀珂难以认同这种做法,但知道她当时陷得很深,所以很佩服她后来说断就断、另觅新欢的洒脱,至少不像部分人那么哭哭啼啼地纠缠不休,闹一身狼狈。amber是个夜猫子,还生活在之前那座城市,听说开了家属于自己的服装工作室。奚雀珂试探着给她发消息,她说她一个人在酒吧,和她约完会的小鲜肉刚走。奚雀珂给她打电话,起身去客厅冰箱里拿一听啤酒,回床上时刚好接通。先调侃她约会的事,两个人笑了一会儿,amber说:“说吧珂,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就是……你记不记得,你从前和那个人的事。”人一到深夜好像就会特别脆弱,尤其是有心事的时候,雪夜独自透过玻璃窗看城市夜景的时候。奚雀珂不知道该怎么说,十分讨厌这样的感觉,但还好,amber是个远离她现在生活的存在,所以她的心事也不是无处诉说:“我可能,喜欢上了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他对我很好,我知道这种东西可以装出来,越有身份的人越擅长。我也很清醒,但你知道,有种感情好像是遏制不住的,但应该可以及时止损吧……”“……知道了,珂珂,你先平静一下。”这些话实在太模糊,大概不方便透露更多,amber都懂。结合她之前缺钱的事,amber手指点着桌子,尽力梳理好思路安慰她:“对自己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生活好起来了,不就好了?至于那个人,如果真的不能在一起呢,就让自己在不完全陷进去的前提下活得开心一些吧,你知道我之前……”手指摩挲着啤酒罐边缘,透过模糊的视线盯着窗外发呆。夜深人静的时候,雪又飘起来,听手机里夹杂着细微电流的声音:“反正吧,我觉得,一定不要迷失自己,不断努力往上走就好了。这世界这么糟糕,开心啊,能够好好生活啊,这样就足够了,就已经很奢侈了。先不要想那么多吧,等不得不和这份感情说拜拜的时候,就洒脱一点,到时候就可以和很多小鲜肉约会了……哈哈哈哈,所以你不要太羡慕我,一会儿我一定要给你看刚才那帅哥的照片!对了,以后有困难还来找我,我现在在冀城混得还不错。”默了很久后,奚雀珂嘴角勾起:“谢谢。”明明是很欢脱乐观的语气,可为什么会听出伤感。*次日中午,结束训练,奚雀珂在休息室里简单冲过澡,换上常服,除了还有些疲惫,精神很好。昨夜的失眠和微醺反而成就了后半夜质量很高的睡眠,加上今天起得不算早。只是和三名队友告别后,握着手机,想到苏野要接自己去他家的事,还有安宣那番话,心情又跌落下去。果然要像amber说的那样,不应该陷进去,目前的事就是好好学习,还有训练。谁要去苏野家做客、和他母亲一起吃饭,她何必这么在意呢?哪怕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让她也去。坐上副驾驶,北城的公路已经被清理过、又撒上盐和沙,看不见丝毫雪迹,只是所有车仍旧行进得慢慢吞吞。一路无言,直到站在别墅门口,奚雀珂难免紧张,苏野握住她手:“没吃午饭吧?”她点点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他带她进屋,知道她的紧张和疑惑:“母亲出去了,下午才回来,你在我屋里待着就好。晚上还是只吃水果么?”又点点头。“那想吃什么水果,我给你拿上去,晚上会挺热闹。”说到这里,他冲她笑。晚上会挺热闹。奚雀珂似懂非懂,也没问,换好拖鞋走进屋,恰好保姆迎出来——她这次是在家的。看到她后,对方整个人都有些慌张,不无惊恐地看着苏野:“少爷,这……”“鞋收一下,其他不用管。”苏野语气冷下来,和刚才判若两人,径直拉奚雀珂往厨房走,很不喜欢她这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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