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爱红嘟囔着,说不出来,她不能说是林青云要借,一说,她妈指定不会给。只能说是自己。然而向桂莲依旧不肯给。周爱红咬牙:“妈,你到底给不给!”“别站在这挡道,把光全遮住了,我还怎么纳鞋垫!不给,不给!没带耳朵吗!都说不给了!别耽误我干活!你都多大人了,不说帮家里忙,只会要钱。开口就是一百五,家里哪来这么多钱!”“谁说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四哥那天关起门来说话,我全听见了!你把辣椒油的方子卖了,卖了五百块!”向桂莲唬了一跳,忙丢下手里的鞋垫捂住周爱红的嘴:“要死了,这是能乱说的吗!”周爱红一把将她的手推开,“我怎么乱说了!我那天听得清清楚楚!五百块,我只要一百五而已!”“这么大声干嘛!你想要大伙儿都知道吗!”“你要是不给我!我现在就出去说,让大伙儿都知道!”抬脚就往外走,向桂莲赶紧拉住,“你给我回来!”“你给我一百五,我就不告诉别人,是你卖了辣椒油的方子!”此时,沈云霞和刘大花正从河边洗衣服回来,好巧不巧需得经过周家。好巧不巧,周爱红的声音不是特别大,却也不算小。又好巧不巧,二人听了个正着!第38章 038刘大花最先按捺不住,冲了进去, “向桂莲!好啊!原来我们找了好几天的卖方子的贼是你!”门外竟是有人!而且这人还是刘大花!向桂莲脸色大变, “谁卖方子了!刘大花!你别冤枉人!”“冤枉?周爱红说什么我可听见了!不只是我,沈云霞也听见了!你还不承认!”周爱红知道自己大约是闯了祸, 缩着脖子, 没敢再做声。向桂莲自是咬死不承认的。周爱军提醒过,就是撒泼耍赖,也不能认!“你听错了!没这回事!爱红才多大,小孩子家家的, 懂什么!她跟我置气,胡咧咧的话, 你也当真!刘大花,你别什么屎盆子都想往我头上扣!”刘大花也是个虎的, 见她死鸭子嘴硬, 直接上手。向桂莲猝不及防,被她抓住了胳膊和头发, 拖拽着往前走,痛得直呼哎呦。刘大花一把子力气, 她竟是挣扎了两次才挣扎脱手, “刘大花!你想干什么!怎么着,你这是想杀人!”刘大花不理她,直接扯着嗓子喊:“来人啦!家家户户都过来!卖方子的人抓住了!”她声音洪亮, 用双手做喇叭, 周边住着的人家全听见了, 再一个传一个,不到五分钟,周家院子里就挤了几十号人。周爱国和周爱党夫妻也得闻消息,赶了回来。“刘大花,你说找到卖方子的了!是谁!”刘大花一指,“她,向桂莲!”周大海:“说话要讲证据,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两人素来不和,周大海有此疑惑,也在常理。村里人如今有多恨这个卖方子的,周爱党哪能不知道,见此情景,忙站出来,“就是,大花婶。总不能光凭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是我妈做的。我妈卖没卖方子,我能不知道!我可没听说家里多了五百块钱!咱们家要是多了五百块,还不卖上好几天的肉庆祝!”刘大花斜了他一眼,半点不惧,“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你们自家人周爱红说的!也不只是我,沈云霞也听到了。”沈云霞站出来点头,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众人皆惊。周爱党更惊!向桂莲大急:“我都说你们听错了,爱红是跟我置气,拿这话威胁我要钱!做不得数的!”周爱党瞅着周爱红心下狐疑,这种事周爱红也不是完全做不出来!刘大花可不吃这一套,将周爱红扯过来推到人群中间:“做不做得了数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让你闺女说!”周爱红哪里经历过这种架势,看着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只觉得浑身发寒,瑟瑟发抖,眼泪哗啦啦掉了出来。“我……我……”她万万没想到,不过是想问向桂莲要一百五十块钱,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周爱红,你刚刚跟向桂莲说什么,现在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再说一遍!”刘大花步步紧逼,周爱红吓得哭出声来。向桂莲跳起,在周爱红背上就是一锤,“我让你口无遮拦,让你胡言乱语,现在好了吧!你说啊!你告诉大家,压根没这事,你就是怪我不给你钱,知道如今村里人最在意这个,就拿这事来威胁我,让大家误会了!你快说啊!”这么急切的模样,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周爱红哭得更大声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懵了,不知所措,心慌意乱。脑子本就不好使,这下更不好使了。向桂莲气得直接给了她一巴掌,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我让你乱说话,让你乱说话!”母女俩直接上演好一出大戏。刘大花冷嗤着将她们拉开,“你要教训女儿,等把这事了结了,爱怎么教训怎么教训!就是打死她,我们也不管。但现在,咱们先说正事!向桂莲,你以为让周爱红现在改口就没事了吗?怎么着,你当我和沈云霞的耳朵是聋的,还是以为我们是傻的,真信你的话?周爱红胡说?她是你闺女,再胡说,能这么诬陷你?”“怎么不能!刘大花,你别想拿着我们家爱红一句话就想定我的罪!有本事,你拿出真凭实据来!”真凭实据?这是打量她拿不出别的证据呢!“好啊!向桂莲,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要真凭实据是吧?我就给你真凭实据!”刘大花说着,拽上向桂莲就走。向桂莲自是不肯的,“你干嘛!你想干什么!”“你不是要真凭实据吗?我带你去找!你以为死不承认,我就拿你没办法?你也太小看了我刘大花!我告诉你,我们建设之前去县里打听过。虽然不知道卖方子的具体是谁,但也得到了一些线索。食品厂的职工家属楼,有好几个人说,之前看到有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拿着一堆豆豉辣椒去厂长家里做菜!那香味,楼道上上下下不少人都闻到了。都说跟辣椒油的味道一样。只是他不认得这个老太太,不晓得叫什么。村里五十岁上下的老太太不少,光凭这点还真没办法知道是谁。现在容易。向桂莲,你说卖方子的人不是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食品厂家属楼走一趟!让人家瞧瞧,认一认当天的老太太是不是你!”向桂莲大惊,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哪里敢跟刘大花走。“我不走!你也说了,村里五十岁上下的老太太不少,凭什么认定是我!凭什么让我去!有本事,你把所有人都拉去认一遍!”就是上水村的人愿意,人家也不耐烦认啊!这就有点胡搅蛮缠了!“少废话!”刘大花只管拉人,奋力将向桂莲拖到门边,向桂莲扒着门框,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说了不走!”到了这一步,谁还能看不出问题来?这就是在死撑!方子八成是向桂莲卖的!“刘大花,我来帮你!”一个人站了出来,紧接着第二人,第三人都站了出来。“我也来帮你!”“我也来!”“再加我!”抬头的抬头,抬脚的抬脚,誓要把向桂莲往县城送。向桂莲死死抓着门框,手指头划过门板,留下一条条血痕。周爱党睁大眼睛张着嘴,与张丽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目光中看出了震惊。真是他妈卖了方子?这么说,他们家得了五百块钱!周爱党灵光一闪,冲张丽芬使了个眼色,两人趁人不注意,悄悄退出来,朝屋里走。********院子里的动静,周双莺自然是听到了的。她妈本来想出去,被她阻止了。她看到方佳佳吓得关紧房门,躲在里头不出声。这位都知道明哲保身,她妈现在身怀有孕,如何能出去?万一被人碰着撞着怎么办?可她妈不能出去,不代表她不能出去。但她不是去凑热闹的。她没想到向桂莲居然这么大胆,干冒全村之大不韪,卖了方子。瞧院子里大伙儿的架势,这事怕是难了。卖方子的钱当初是怎么吞进去的,恐还要如何吐出来。她将目光转向向桂莲房间。她得在大家发难之前,把钱拿到手!说干就干!周双莺偷偷潜进去。向桂莲的床头摆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零钱,以毛票和分票为主,也有几张一块两块的。面额不大,但满满当当塞了一盒子,加起来也有三五十块。但周双莺的目标不在此。这点钱,她看不上眼。她到处摸索,枕头下,被褥下,床下,全都没有周双莺皱起眉头,向桂莲会把东西藏在哪里?她目光四扫,看到锁着的柜子门。那里头放着粮食。莫非向桂莲把钱和粮食放在一起?应该不会。因为这个柜子每次做饭都是要打开的,她妈,张丽芬包括她都曾去抓过米。向桂莲并不会每次都站在旁边盯着,有时只会在他们抓完米后,查看锅里的量,见没多拿,便不会说什么。若是把钱放在这里面,如何保证不会被她们翻出来?既然不是柜子,那么会是哪里?周双莺有些气闷,奋力将脚往前一踢,踢中了床脚下的一块青砖。当初盖房的时候,向桂莲嫌弃泥土地潮湿天不好下脚,见青砖盖完房子还有剩,便在屋子地上铺了一层。只是这块砖似乎有点松动?她蹲下来仔细查看,边缘缝隙比别的地方大。周双莺灵光一闪,寻摸了把剪刀来将砖头撬起,果然里面用布包着一捆大团结。数了数,正好十张,一百块。周双莺揣进怀里,继续搜寻。向桂莲手里的钱不会只这么点,四下逡巡,看到角落里的瓦罐一怔。这个瓦罐放在那里起码有好几年了。里头装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别人家都是用来泡萝卜或者腌白菜,但这个不是,她从来没见向桂莲打开过。莫非……周双莺走过去,将瓦罐打开,伸手一摸,果然又是一捆用皮筋匝起来的大团结。还是十张,一百块。周双莺心里估算着,上辈子没有辣椒油的方子,周爱军结婚比这辈子晚上一个月。那时三叔刚好出事,厂里的赔偿款一下来。向桂莲就抽出三百,带上媒婆去方家提亲。如果这辈子向桂莲给的也是三百。那么五百块还能剩两百。而向桂莲之前手里是还有余钱的。她把周光宗周耀祖当眼珠子,再疼爱周爱军,也会顾着这两个孙子,为他们留点,不会全给出去。这么算,除了这两百,应当还有。想到这里,周双莺露出几分不悦来。向桂莲这个死老太婆,居然还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心里骂了几句,着手继续翻找起来。总归屋子就这么大,只要够细心,总能找得到!然而就在这时,外头就传来周爱党和张丽芬的声音。“待会儿我在外面看着,以防别人闯进来,你到处找找。妈肯定放在屋里,不会在别的地方!我瞧着村里大伙儿的模样,这钱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我们要是能找到,也算没白费了妈一片苦心。”周双莺心头一惊,没想到还有人存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思。什么“没白费了妈一片苦心”,不过是想把钱据为己有而已,还给自己戴顶冠冕堂皇的帽子呢!脚步声越来越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咬咬牙,不甘不愿地打开门借着矮小的身躯,弓着身子躲了出去。她这边刚走,周爱党和张丽芬便走了过来,一个守在门口,一个进了屋。已经回到自己屋里的周双莺看到这一幕神色闪烁,嘴角扯出一丝讥笑。亏得向桂莲平时除了周爱军,心心念念就是他们一家子,为着光宗和耀祖不知剥削了她爸她妈多少利益。如今向桂莲落难,正是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周爱军躲在厂里一去不回,周爱党夫妻半点为其出头的意思都没有不说,还只顾着搜罗钱财。这就是向桂莲养出来的好儿子!周双莺低下头,摸了摸怀里的两百块。要不是不能被人发现,她一定能找到更多。只差一点了。屋子能搜的地方她已经搜的七七八八,只要再多给她几分钟时间,她一定能把剩下的钱找到。如今……算了,便宜他们了!第39章 039院子里。向桂莲已从最初的死不认账到耍赖撒泼,再到低声恳求。哀嚎之声响彻云霄。周爱军和周爱党一个不见, 周光宗和周耀祖也不知哪儿玩去了, 唯有周爱国上前抱住她,“你们不能这样!会伤到我妈的!”众人的强势和凶狠与向桂莲的柔弱和凄惨形成鲜明对比, 若是不了解真相的人见了, 怕要以为这是怎么一副霸凌的场景。周大海见局面全然失控,忙站出来阻止:“大家冷静!都冷静一点!”有人不服了:“大队长,辣椒油的副业刚开展的时候,咱们可提前说好了, 定下了规矩。谁要是敢把辣椒油的方子传出去,就是损害集体利益, 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大伙儿就对他不客气!之前知道是有人五百块钱卖了配方那会儿,你也是赞成抓出贼人, 必须严惩的。怎么, 如今发现这种为一己之私不顾全村人死活的是自家人,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后不了了之吗?没这个道理!就算你是大队长,你愿意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当自己说的话是放屁。我们可不愿意!”“对!我们不愿意, 这事绝不能算了!这种人也绝不能姑息!”周大海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话,竟是犯了众怒。“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家先安静一下听我说。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 但你们看看她, 好好看看!”周大海指着向桂莲, “多的是其他办法可以解决,大家理智一点,这么弄会闹出人命的!”众人这才发现,由于向桂莲的抵死不从,之前是紧紧抓着门框,后来抓不住了,便紧紧扒着地面。以至于她的十根手指都已糊满了鲜血。手掌、手肘以及小腿、膝盖都可见被地面摩擦生成的伤痕。一眼望去,其形惨烈,触目惊心。在场的,没有人不想要个说法,却也没有人真想闹出人命。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有些踌躇。倒是刘大花站了出来:“大队长,你也别说得好像我们要杀了她一样。她这副样子是我们弄的没错。但如果不是她自己死活不肯去县里,我们能这样吗?她要是心里没鬼,还怕去家属院让人家认一认?大家都是在上水村住了一辈子的。向桂莲什么性格脾气,不说了解十成十,也至少知道七八分。真要是我们冤枉她。她早就巴不得跟我们去县城了,正好自证清白。等误会解除,我们理亏,她就能拿这事逼迫我们,敲一笔赔偿,就算拿不到多少,能有一块是一块。她现在这样,摆明了不打自招。卖方子的就是她,她哪敢跟我们去县城?”一席话,说得不少人连连点头。刘金水适时站出来:“不过大队长考虑得也有道理。向桂莲这样反抗,再闹下去,真出点人命,大伙儿都不好受。既然这样,我提个建议。方子是咱们上水村的,是整个大队的!这是集体财产。她这么做是倒卖集体财产,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这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自然有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处罚方式。这样的人,咱们县这些年也抓了不少。以往怎么办的,都有先例。这样,我们去公社找社长,找书记。也可以去县城找县长,找县委书记。让革委会的人来查!查清楚卖方子的是谁后,直接交给革委会处置!公平公正,怎么样!”这话前一段看着似是在给周大海打圆场,可越往后听才越明白,这是要把事情闹大,绝不接受息事宁人的做法。革委会出面,向桂莲还敢这么胡搅蛮缠?即便她敢,革委会的人可没有他们的顾忌。别说向桂莲如今只是抵死不从呢,就是真死了,也能让人来认尸。说是调查,可都有人瞧见她去过食品厂家属院了。这调查的结果如何,也就不言而喻了。若是由上水村自己解决,向桂莲或许还有活路。但交给革委会,最起码一个下放农场改造是免不了的。她身上要是背了这么一个罪名,她几个儿子都要受影响。说不准还会丢饭碗。周大海皱眉,“这个建议我不同意!”“大队长,你这也不行,那也不同意。你到底想怎么样!”“自古以来,有句话说的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辣椒油的方子是三子给的。你们要把他妈交给革委会,送去农场改造,想过三子吗?”向桂莲的儿子可不只周爱国三人,便是丢工作,也不是周爱军有工作,沈煦也有。这话一出,众人皆愣。刘金水更是呆住,他倒不是想忘恩负义,而是真忘了这一层。也怪不得他一时想不到,毕竟这几个月沈煦和周家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况且人在气怒之时,难免会有所疏漏。这下子,所有人都犯了难。向桂莲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从周大海的话中得到了启发,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变得理直气壮:“对!方子是我们家老三出的。那是我们家老三的东西!我卖我自个儿子的东西,怎么就是在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了!我养他这么大,拿他点东西不行?就算他不乐意,也是我们母子之间的事,是我们老周家的家事,跟你们什么相干!你们能拿我怎么地?就是去了革委会,我也这么说!之前老三把方子告诉你们,让大家跟着赚钱,那是他好心。他的好心可不是让你们拿着来欺负他老娘的!你们不是要去公社找社长,找书记?还要去县里找吗?去啊!我可不怕!那些领导要是真来了,我也正好问问。我当娘的拿儿子的东西,犯法了吗?”众人:……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向桂莲以前对这个儿子什么做派,无人不知。这会儿要落难了,倒是知道这个儿子的好,拿这个儿子出来挡枪了!周大海也万万没想到,他的一句话竟给了向桂莲“灵感”。但,即便向桂莲的态度让大家不喜,但她有些话却没说错。之前是大家忽视了。如今被她挑开,仔细一想。方子确实是沈煦给的。倘或真要闹,向桂莲抓住这一点,还真不一定能治她的罪。但是难道就这样放手吗?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他们损失的利益要怎么办?这几个月,他们可是每个月都能有二十来块进账。如果方子没有卖,他们的副业能长长久久开展下去,一年就是两百多块,两年就有五百。当然,如果单子多,钱自然也能更多。众人内心挣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向桂莲,亏你还好意思拿三子当挡箭牌。也不看看这些年你是怎么对三子的!别的不说,你拿着周二江的死栽赃给他,一栽赃就是十几年!光这点,你觉得三子还能跟以前一样听你的,护着你?当初教大家做辣椒油的时候,三子明说了,这方子是贡献给咱们大队的;是他念着咱们上水村土生土长的这方土地和乡亲,想有钱一起赚,有肉一起吃。方子交出去,就是大队的东西。三子都认,你凭什么不认!你既然抬出三子,那也好。咱们去找三子问问,看他怎么说!”找三子?找三子有什么用!毕竟不管他与向桂莲闹得有多僵,到底是母子。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难道真能眼看着自己老娘置于绝境?再说,向桂莲要是真背上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罪名,三子的工作可就不好办了。三子傻了才会这么干!可是……万一呢?所有人心里不免升起一丝丝希望,万一呢?“行!我们去找三子!”第40章 040土砖房前。田松玉看着眼前乌压压几十号人很是犯难:“爱民不在家,出车去了。得后天才能回来。”“既然三子不在, 你在也行。你只说, 当初三子亲口答应将辣椒油的方子贡献给大队,算大队的资产, 这话还算不算数!”田松玉看着向桂莲蹙眉, 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才好。她这态度叫向桂莲心头一惊,“田松玉,你什么意思!一句话的事,你用得着想这么久?怎么着, 你还想拿这事对付我不成?我告诉你,我要是讨不到好, 你以为三子能好?”刘大花推了向桂莲一把,“就你有嘴巴!我警告你, 大伙儿可都看着呢!别想欺负松玉, 逼松玉为你说话!让松玉自己说!”“对!田松玉,你说!”田松玉张了张嘴, 向桂莲的意思她怎会不明白,即便不为向桂莲, 为了三子, 她也得把这事平息下去。可是……最终她只道:“不如你们等爱民回来,听他自己说?反正也不差这两天。”等周爱民回来?跟在人群后头的周爱党与张丽芬皱眉。按理说,帮向桂莲说句话, 向桂莲没事了, 三子自然也没事。若不帮着说这句话, 向桂莲被抓走,三子难免受连累。看,多简单一件事。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可偏偏田松玉犹犹豫豫,不肯开这个口。若是真等周爱民回来,还指不定会如何呢!毕竟周爱民的脑子他们可理解不了。为个分家连工作都能不要的人,鬼知道他这回会不会又给他们来个意料之外?比起周爱民,当然是田松玉更好欺负点!二人对视一眼,站了出来,“还等什么!都说夫妻一体,你是他婆娘,你说的话也一样。你总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不能让向桂莲有事。一来他们也不愿意受牵连;二来他们在屋里翻来覆去,除了盒子里的几十块,什么也没搜到。五百啊!还有家里之前的存款,这些钱都哪里去了!若这些钱已经拿到手,村里人发难,他们更有借口把丢钱的事情栽赃给村里人。可如今钱没拿到,自是要想办法把这事给平了。平了这事,钱还是他家的。往后他们有很多机会可以从向桂莲手里要过来。田松玉看着他们,神色淡淡,“这事我确实做不了主。”周爱党&张丽芬:……上水村夫妻之间,不论做丈夫的,还是当老婆的,私底下家庭地位另说,表面上,大多都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在家什么事都做不得主的。本以为这话一激,田松玉就会上当。哪知道田松玉直接承认了。就仿佛他们这一拳打在棉花上,半点用都没有。张丽芬呲牙,“不是都说三子疼你吗?你怀着孕,他护你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工都不让你上,说花钱买工分就花钱买工分。一花就是小半年。你看看村里哪家媳妇跟你一样?他这么看重你,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我看你就是不愿意帮妈说这句话!”“正是因为爱民对我好,我才更不能越过他,替他做这个主。”“你……”眼见张丽芬还想威逼,沈云霞直言:“行了!你们别再为难松玉了!”她一叹,“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过来问三子。你们想从三子嘴里听到什么?想听他说方子已经给了队里,是队里的公共资源,集体资产。向桂莲所作所为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吗?他要真这么说!还算是个作人儿子的吗!即便向桂莲以前有许多对不住他的地方,他可以生气,可以不来往,但没有儿子把老娘送进大牢的道理!如果他不能这么说,那么他能怎么说?说方子是他的,向桂莲卖了就卖了?因为有了方子,有了辣椒油,大家才有了最近这几个月的好日子。三子做的本来是好事。大家也念他的情。可要是这话一出,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成了笑话?所以,你们来找三子做什么!除了让三子为难,让他变得里外不是人!还能怎么样!”在场一个个歇了声。其实大家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然而这不是心有不甘吗?沈云霞看了向桂莲一眼,“这事算不算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先放一边,暂且不提。也用不着找什么公社,找什么县长书记!咱们上水村的事,上水村自己解决!大队长和村委书记都在。陈贵生这个治安队长也在。我这个妇女主任说两句。”“方子不论算三子的,还是算大队的。至少辣椒油这项副业是在公社报备审批过的,是属于我们上水村大队的。卖了方子,断了我们副业的生产是事实。这事就算不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至少也是破坏大队发展,损害集体利益,有碍乡亲团结!光这点,就不能轻饶!”众人回过神来!是啊!管她是不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他们只是想能光明正大讨公道!什么罪名都一样!“对!沈家婶子说得对!就是这个理!”“对!这是在破坏大队发展!是向桂莲一个人毁了我们整个大队的副业!”“这种行为十分恶劣,不能纵容,不能放过!”……攻讦之声不绝于耳。沈云霞尽量让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都是乡里乡亲,三子好歹对大家有恩,因此这事我们也不好做绝了。所以,我提议,大家的损失向桂莲怎么也得赔偿一点。至于这个赔偿怎么算,之后大家再一起协商决定。首先,这卖方子的五百块钱,向桂莲必须拿出来!”五百块看着多,可上水村这么多人家,分到每一户能有多少?跟他们自己做辣椒油每个月净赚二三十自是不能比的。但好歹能得一块是一块。况且这只是开始,不是还会商量别的赔偿吗?因此,这个决定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先把五百块钱拿出来!”“向桂莲,赶紧把那五百块钱拿出来!”向桂莲怒火中烧,“你们……你们不讲理!我都说了我卖的是我儿子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钱!大队长,你可是我们家二江的大哥,你说句话!”周大海面色尴尬,他之前就为向桂莲说话,结果向桂莲拿着他的话无耻地把问题引向了三子,将自己撇出来。如今沈云霞说得句句在理,对于向桂莲给村里造成的损失,她的提议更没任何不妥,甚至可以说,已经算温和了。这要他还怎么说?向桂莲又转向周家几位长辈,“七叔公,四叔,六叔。你们说句话啊!难道你们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我们老周家孤儿寡母吗?”周爱国已年过三十,最小的周爱红都十六了,还孤儿寡母呢!更别提她所求助的这些人家也是受害者之一。若是能拿到赔偿,自然也有他们的一份。都是周家人,得守望相助,能帮则帮没错。但这事向桂莲不占理,倘或是村里处置过分了,喊打喊杀,他们自是不能眼看着周二江这一脉出事。但如今……呵呵。见没一个人帮自己,向桂莲怕了,之前因为沈煦而鼓起的那点理直气壮这会儿也泄了下去。“向桂莲,给钱!”“你给不给!”五百!别说她不愿意给,就是愿意,她也拿不出来啊!向桂莲咬牙:“不给!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们把我这条命拿去!”这是看准了大家不敢闹出人命,不会真把她怎么样!刘大花看出她的心思,哼了一声,“我们要你的命干什么!你的命值几个钱?你不给钱是吧?不给也没关系!大家听我的,咱们去周家搜!总能搜出来!就是搜不出来,周家有些什么东西,看见的都拿走,就当抵这五百块钱了!”“走!去周家!”“对!我们去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