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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宋[美食]》TXT全集下载_5(1 / 1)

苏葵闻言,不由眼泪又滚落,怒道:“谁说我是为了赵孟祁?!”她不知道哪来的气力,将眼前的铜镜一把扫落在地上,大声道:“谁要见他!春耕时我不进宫便是,我再也不想见到他!”说罢,却又伏倒在妆台上压抑着哭起来。在苏家三兄妹中,苏璞苏蘅不喜欢被宫中规矩约束,对于进宫的事是能免则免。只有苏葵屡屡央求康阳或苏璋带自己入宫。这次元宵夜便是这样——苏蘅和苏璞是忙不迭地辞拒了,只有苏葵欣然颔首,精心打扮后随父母入宫。而这一切缘起于数年前的一次中秋夜宴。当年,今上并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便从宗室中过继了一个孩子交于裴贵妃抚养,便是养子赵孟祁。赵孟祁一直养在宫中,苏葵平常甚少有机会见面。苏葵在夜宴上遇见了少年赵孟祁,心有所许。直到前年,吴才人诞下今上真正的儿子,赵孟祁自然无望被立为皇子。那年中秋宴后,今上便给赵孟祁封了郡王,随即将他放到洛阳去作官,元夕才回到汴京,其间苏葵与他再没见过。阿翘学舌的声音不由高了些许,“葵娘子本欢欢喜喜地盼着同他见面,可人家非但没有将她放在心上,纳了新姬妾,还当着姬妾的面笑言她‘丰润如杨妃’,这口又苦又酸的气,怎么能咽得下去?”阿翘最后给她这个八卦做了总结:“葵娘子也真是糊涂,本来生得美,且不说她学那柳姬一般清瘦无骨是不是真的会更好看,便如今将自己饿成那样憔悴模样,自然不宜进宫面圣了。”苏蘅听罢,感慨竟然自己怎么早没有发现阿翘还有说书的技能。阿翘学阿喜像也就罢了,学康阳、学苏葵,甚至学那位她素未谋面的建安郡王都绘形绘色,活灵活现,还补全了心理活动,使人如临现场。笑过阿翘后再一转念,苏蘅却不免感同身受地觉得苏葵有点可怜。前世的她也是这样,为了前男友一句话,拼了命的减肥。为了维持身材,她甚至连续一个月每天都只吃两片面包和一个苹果,最后在上班路上晕倒被路人送去医院。后来分了手,机缘巧合凭自己的兴趣爱好当了业余的美食博主,在镜头前面悠闲做饭、吃饭,竟前所未有的自在舒服,体重也没有再反弹,这才明白:任何人都不值得自己为了他这样伤害身体。难怪来今日来禀报的侍女说什么苏葵提到“下次进宫”,原来此中还有这样的曲折故事。苏蘅吃饱后斜倚在美人榻上,道:“我猜苏葵为了瘦,想必是凡鱼肉一律不碰,只吃很少的菜蔬和米面吧,这样吃法,四肢不肿得泡起来才怪了。除此之外,想必她应该还有头晕、心悸、小腹鼓涨的毛病。”阿翘诧异地点了点头,“小娘子你怎么知道的?竟和阿喜跟我说的不差分毫。”然后她又小声补充道:“听阿喜说,葵娘子连米面也几乎不吃的。”苏蘅叹了一口气,这么极端的节食,当然会水肿和头晕心悸啊。前世她算是半个专业减肥选手了,当然知道这种极低碳水和热量的饮食会分解肌肉,消耗身体里的蛋白质,再加上苏葵日常吃的蛋白质太少,胶体渗透压不够,自然容易水肿。大//饥//荒的时候,人们往往面黄肌瘦、瘦骨嶙峋,但肚子却大腹便便,这和苏葵的水肿是一个道理。按照苏蘅不喜欢惹麻烦的脾气,就苏葵对她的那种态度,她是绝对不会上赶子去招惹这个便宜姊姊的。但……脑海中又清晰浮现原身记忆里年幼时的一幕——假装与苏葵亲近,趁她不备,推她落水,害得不会游泳的苏葵差点溺毙。苏葵喜欢参加皇室的活动,场场不落,但端午庆典时却不敢举足金明池看龙舟,只因看见那广阔的深碧色湖面便会不由自主地打颤。哎,原身还是愧疚的吧。而她现在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为这份愧疚做点事也是应当的。正巧今天白天的时候,苏璋提出今后苏蘅是否可以帮他做一些古籍文字和市井餐馆的初步筛选工作,言下之意是苏蘅比他手下的官员还得力些。苏蘅前世是做美食和探店up的时候,正巧这些都是得心应手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正在为苏璋的《食单》做一些古籍文字的摘录,案几上的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苏蘅便顺势凭自己的记忆写下了原来她找营养师定制的一日三餐的食谱。当然,少不了做些许改动。毕竟许多食材此时还没有,西式生冷的饮食习惯也难被难接受。幸好,时人爱吃的鸡、鹅、牛、羊和牛乳、鸡蛋都是蛋白质的上佳来源,这些只要注明做法即可。苏蘅执着骨管小羊毫,想了想,又取另一张纸,写了张祛湿减肥的茶饮方子。“阿翘,你明天按照我的桑罗茶方子煮一壶茶送到爹爹的书房,将这两张单子一并送到,便说是我整理古书时抄来的瘦身之法。”这桑罗茶便是由桑叶、荷叶、山楂、罗汉果、决明子等五味草药按照一定比例的煮出来的,是地道的减肥茶。宋代女子本有常用而流行的减肥茶方子,叫“七皮饮”。七皮饮是用大腹皮、陈皮、茯苓皮、生姜皮、青皮、地骨皮、甘草皮等煎制的,每样五钱混合。要喝时每次抓三钱,一碗水煎到八分熟,有消除水肿的功效。但是这味道嘛,简直反人类,喝到嘴里不知道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的难喝。1相比之下,苏蘅给苏葵写的这个桑罗饮就良心多了。山楂酸而消食,罗汉果甜而解腻,桑叶、决明子自带清香,利尿去水肿;荷叶喝起来有股子凉意,还含有大量纤维和荷叶碱,可以促进肠胃蠕动促进排湿排毒。最重要的是桑罗饮很好喝,入口酸酸甜甜凉凉,日常当水喝,排水肿效果不是一般的好。阿翘接过方子,犹犹豫豫,“这,都尉会将这方子给葵娘子吗?即便都尉给了,葵娘子也未必会用您的方子啊。”苏蘅不是不知道阿翘话里的意思。只是她更知道,世界上的许多事,做了只求自己心里舒服,结果不是自己能控制的。“爹爹信不信我是爹爹的事,苏葵她用不用是她的事。可是,送不送却是我的事。”苏蘅浅浅勾唇,“他们若不信我,大可以扔掉便是。扔掉是她吃亏,我难道还会伤心不成?”阿翘闻言,想了想,也点头赞同,认真道:“也是,小娘子你自病愈后就不爱和那些人交际,葵娘子若是好起来,对您也是有好处的。葵娘子好面子,若不能好起来,是铁了心不会进宫的,那二月的圣诞节和春闱宴,小娘子你便要替她陪长公主入宫去了。”作者有话要说:1:参考资料来自古代食谱和百度。第12章 入宫进朝食二月丙寅,四更鼓动。东方未明,玉漏犹滴,皇城宫门已次第开禁。大内的正门宣德门南向,四更时,朝马动,百官引马缓缓向宣德门外聚集。马前每人悬白纸灯笼一枚,灯笼上写明官位,灯笼系上长柄举在马前,齐集于宫门前之待漏院,千百点灯笼如煌煌火城。1至三司宰执着朱紫朝服勒马宣德门,百官熄灭灯笼,渐次入阁。约莫半个时辰以后,相似的一幕出现在大内东面的东华门。只是外命妇乘的车代替了文武百官的马,聚集在东华门外,以入宫参加圣诞节。疏星牢落晓光微,残月苍龙阙角西,长公主府的车辇这时才自御路正中迤逦滚滚行至内宫东门东华门,左右外命妇的车轿皆避退左右,御路前出现了一条笔直宽阔的空道,直通皇城。苏蘅的车跟在康阳的车之后,在晨风吹动车帘而掀起来的一角中,在微蓝的天光中,她看见了这摩西分红海般的一幕。宫阙巍峨,飞檐翘角,雕梁画栋,远远的琉璃瓦在薄明天光中如一片悬浮在半空的光明海。车辇次第驶过金钉朱漆的左承天祥符门、左银台门,苏蘅悄悄探首往外看去,那宫门高得令人咂舌,宏丽的车辇行于其中好似穿过壁垣砖石的森林。起初,苏蘅听到阿翘说本朝有“圣诞节”,脑海里登时蹦出个白胡子红帽子老爷爷的形象,吓了一跳。后来才反应过来,此圣诞非彼圣诞,乃是“圣上诞辰”的意思,也就是当今皇帝的生日。本朝至今二百年,换了十几个皇帝,所以有十几个圣诞节。而圣诞是统称,具体到每个皇帝都有具体的称谓,如□□圣诞叫长春节,太宗圣诞叫乾明节,而今上的圣诞叫天圣节。天圣节的惯例是举办圣寿宴,赐宴于紫宸殿,只有宫眷、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命妇方可参加。车驾粼粼驶过过宣祐门,车中同坐的嬷嬷是康阳长公主的乳母,位分甚高,做事极持重,正和颜教导苏蘅入宫要注意的事宜。“圣上常朝御文德殿,圣寿宴赐宴则在紫宸殿,进士殿试在崇政殿,集英殿及需云殿、升平楼是策进士及观戏、举行宴会的场所,而垂拱殿乃是官家平日处理政务、召见众臣之所……这是前朝,再往后便是后宫,宫中不比家里,小娘子万事要跟着长公主才是……”每凡苏家子女入宫,嬷嬷都要这般谆谆叮嘱一番。嬷嬷的话入了耳朵,却没进苏蘅心里去。苏蘅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老早就打定主意这几天只求当个透明背景板,万事无差错即可。车辇至,苏蘅踩着绣凳下了车,往后一看,后面跟随的外命妇车辇却往后宫的方向去了。她问嬷嬷,“怎么她们和我们不是去一个地方吗?”嬷嬷低声道:“中宫无皇后,裴贵妃暂理六宫事宜,此刻是要请命妇用朝食后游园。但是,”嬷嬷语气带着隐隐骄矜,微笑提醒苏蘅,“长公主是官家唯一的亲姊妹,自然是先见官家要紧。”进了垂拱殿中,今上刚下了朝,已经脱下朝服,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纱袍。内侍正摘下他的通天冠,换上如普通文士所戴的幞头。他生的一张细长瘦脸,面白微须,腰束金玉带,和康阳有七八分相似,两人站在一起,龙章凤质的皇室血脉。康阳见官家不用行跪拜之礼,只福了福身,请安并祝:“臣妾不胜大庆,谨上千万岁寿。”苏蘅低着头,却拜下去,嘴上跟着重复“谨上千万岁寿”,声音拉得长长。她面上滴水不漏,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人类的本质果然都是复读机啊。可没想到的是,但见那片云龙纹暗红色纱袍的袍角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双皂靴快步走下丹壁。官家先亲自将康阳扶起来,道了一声“姊姊入宫辛苦”,旋即绕至康阳身后,又亲自将苏蘅扶起来。苏蘅不期然这皇帝会走得这样近,正奇怪皇帝这么亲民吗,犹豫间不知要不要抬头。这种情况,嬷嬷可没教要怎么办啊。但听官家和蔼开口:“许久不见蘅儿了,竟长得这样高了。”今上说话的速度很慢,有点像苏蘅前世的领导讲话的语速,但极慈蔼,“蘅儿,前些日子受的伤可好些了?我命医官送去的药,你可吃了?近来吃得可还香,睡得可还好?”他说话的声音轻而恳切,字字句句清晰,问的都是细枝末节的生活琐事,隐隐含着些许关怀的寄望。这一连串问题让苏蘅有点蒙圈,说好的当人肉背景板呢?她不知道“自己”和当今圣上还有这样的交情,今上不是她名义上的舅舅么,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可是这话里怎么透露出这样浓浓的关怀呢。苏蘅只能硬着头皮,略一福,答道:“臣女身体已经康复了,多谢官家关怀。”今上本欲伸手拍拍苏蘅的肩膀,听她回答的这样生硬,手顿在半空又收回来背在身后,脸上微微的笑意也消减下去,有些感慨,“蘅儿长大了,与我生疏冷淡了不少。”苏蘅头皮一紧,她明明回答得很得体,哪里生疏哪里冷淡了啊!这时,康阳适时地开口解围,“官家才下朝,正是用朝食的时间,不如请司膳进来吧。”苏蘅听到“朝食”两个字,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响了一下,有点尴尬。为了能够准时进宫,她在五更天还是蒙蒙亮时便起来梳洗,现在已经接近晌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幸好她吸取了上次在琅嬛院晕倒的教训,在出发前先垫了点东西,现下还不至于晕倒。车辇在御路上行驶时,苏蘅撩开车帘,只见御街南段的饭店和早点摊早已开始营业了,两百步宽的御街两旁灯火通明。炊饼馒头摊上白汽蒸起来,油条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烧饼案上小贩噼啪擀面,早饭的香气氤氲在将明未明的清晨,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幸福感。赶早市做生意和上朝小官员往往驻足在这些朝食摊前。几文钱就能买到即果腹又好吃的烧饼油条,客人们赶时间,怕耽误早间的生意或宫门开禁的时间,买好早点也不多逗留,利落翻身上马,抓着热腾腾的朝食往嘴里送,另一手抓着缰绳往前赶路。苏蘅放下车帘,心中是说不出的惆怅。她想起自己从前啃着豆浆包子或汉堡咖啡,匆匆挤地铁赶早高峰的样子。她曾经暗暗发誓,等有朝一日发达了,就买市中心的房子,再填一辆锃亮大奔,再也再也不要过那种挤地铁上下班的生活。而然现在,她无数次睁眼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来还能再坐一次地铁,挤一次早高峰,吃一次楼下便利店里并不好吃的冰凉三明治,来成全她梦里后现代的乡愁。原来习以为常的嫌弃,现在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求。今上想必听到了苏蘅肚子叫的那一声,看到她有些发怔,只以为她饿极了,便也微笑顺着康阳的话道:“也好,那么请阿姊和蘅儿与我一道用吧。”·苏蘅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当今的圣上一起吃早午饭。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坐在同一殿中在各自的食几上用餐。最奇怪的是,长公主康阳对官家给予了作为驸马私生女的苏蘅格外关怀之事并无任何异议,她微笑看着一切的发生,欣然颔首。今上吩咐他身边的司膳女官为苏蘅布菜。宫中的朝食和御街上的那些摊儿吃食比起来,自然是精致许多,但也没有后世动辄满汉全席的那般暴殄奢侈。苏蘅原先看过一份记录宋廷皇室膳食的《玉食批》,其中的食物虽然不是人人能吃得起,却也实在谈不上奢侈,都是一些家常菜。眼前的朝食也是如此,都是些精心调弄的家常味道。苏蘅能认得的有盐渍蜜屈律,驼峰角儿,乳饼,酸橙汁炖鹧鸪,主食是蝤蛑馉饳,羊肉荷莲兜子,菰米粥;另用煎白肠,糟鹅掌,芥辣瓜儿做了三拼,围在菰米粥碗边,是用来配粥吃的小食。剩下的一些便是苏蘅也不认识的吃食。官家示意司膳将那馉饳略推到苏蘅面前,温言道:“你小的时候最爱吃这个蝤蛑馉饳,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蝤蛑即是螃蟹,馉饳是馄饨,时人吃蟹多爱吃蟹黄,但这蝤蛑馉饳却只剔出青蟹钳子里的两块大肉包成的小馄饨。蟹肉洁白,丝丝缕缕,丰腴鲜嫩甜美,是少有的不用任何调味便已是至味的食材。用芡实粉、豆粉面擀出薄如蝉翼的方形面皮,包裹着雪白的蟹肉,馄饨煮熟后浮在清清骨汤中,犹如水母散开的优美裙摆,不仅姿态优美,味道也异常鲜美。苏蘅一气喝了小半碗馉饳,才想起今上正笑眯眯看她。虽然她早已忘记了“自己”小时候吃的是什么味道,但回话道:“官家说的对,的确是幼时吃过的味道。”另一道羊肉荷莲兜子,形状有点像烧麦,只不过眼前这碟里面填的不是酱油糯米,而是松子和羊肉。皮子铺在碗里,盛馅儿,皮子向内掩合,蒸熟后好似荷花吐莲蓬。松子油脂有股特殊的芳香,羊肉粒柔嫩多汁,竟无一点腥膻气味。两者被包裹在薄而劲道的兜子皮中,一咬下去,羊肉汁水在口中迸溅,再咬一口,松子的油香在唇齿间辗转。宫中的吃食味道让苏蘅这个小饕觉得很满意,并不是说宫中的食材有多么稀奇,而是御厨对食材的把握和理解的水准是外间厨司难以期集的。只是,司膳无微不至的布菜服侍让苏蘅很不习惯。作者有话要说:馉饳(guduo)1:参考龚延明著《宋代官制辞典》及(宋)朱彧著《萍洲可谈》第13章 故人再相逢苏蘅喜欢自己动手夹菜,喜欢吃什么便去夹什么。可她才一伸筷子想要去夹那羊肉兜子,司膳女官便在一旁以眼神暗示她,这样是不合规的,应当由她示意自己,然后自己夹到她盘中才是。苏蘅数次伸手,又在女官的眼神中将筷子缩回来。哎,心好累。就连这一点细微的别扭之处,官家亦看在眼里。他于是挥挥手让司膳退下,温和问她:“蘅儿,怎的不惯他人服侍?”苏蘅只能实话实说:“臣女谢官家和司膳的好意,只是臣女在家习惯自己动手了,若要人伺候反而不自在不舒服。”见今上但笑不语,苏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鬼扯,“在家时,父亲曾说‘食饮虽微,而承于忠恕之道’,是以吃饭习惯虽小,但要突然改起来也难,况且与各人的脾气秉性有关。臣女生性鲁直,平日又清闲,凡事自然是不要劳动他人的好;官家日理万机,龙体尊贵,心神俱在国家大事上,区区小事自然是有司膳女官料理的好。”今上在听到“父亲”两字时,怔了怔,神色中有一丝忧悒。他随即反应过来,苏蘅指的是驸马苏璋,转而便又恢复了温和的神态,道:“看来阿姊和驸马将你教得很好。”少顷,今上徐徐笑道:“你这样的性子也好,到底和宫中长大的那些饭来张口的孩子不一样。只是现下我们是一家人用朝食,自然可以随性。今夜的圣寿宴,那样的场合你若用司膳女官,恐怕会吃不饱;但届时诸多朝臣命妇到场,若是撤去司膳,难免叫人非议。不若这样,今夜你留在长公主的殿中,我赐你饮食,你便不用去紫宸殿了,好吗?”苏蘅忽然听说不用去参加那劳什子圣寿宴会,简直是意外之喜,自然是忙不迭地起身谢恩。今上若有所思,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微笑问:“蘅儿今年十七了,可有心仪的男子了吗?”苏蘅盯着眼前那个咬了一口正在汩汩冒汁的兜子,闻言不知为什么,全没来由想起了琅嬛院中的那夜。元夕灯火喧嚷繁华,那人却一身寂寥清华。她害怕自己坠下去,死命地攀住他的脖子。贴得那样近,即使是昏了头的她,也在朦胧中意识到,眼前的郎君是她两辈子加在一起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可是自己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所以要说心仪,大概也算不上。苏蘅摇摇头,表示自己尚无心仪之人。今上与康阳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面带微笑,心中已有了筹谋。·往年的春闱都在三月,但明年将是本朝立国二百年的日子,朝中正紧锣密鼓地筹备明年的大庆典,抽调朝中重要文臣监制大庆典之事。因此便提早了今年春闱时间,改至二月中旬,即天圣节后的三天。“陈司饰,这个、这个一定要梳得那么紧吗……”这内人手上动作比阿翘利索十分,但力气也比阿翘大十倍。陈内人是宫中的司饰,她笑着打趣,道:“小娘子平日不习惯戴冠子吧?若是梳得不紧不齐整,一会小娘子在升平楼上看传胪1时,冠子掉下来砸中某位进士,可要被人传成一段佳话了。”宫人一早便进来给她梳妆,前后四五个人,摆弄了许久。妆毕后,苏蘅一面扶着发冠,一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袅袅云梳晓髻堆,镜子里的女孩子一头厚密青丝绾成双鬟,乌云如堕,戴白角冠子,鬓边别了一朵芍药,打扮素净雅致,清爽可爱。她皮肤雪白,宫人只极轻扫了层薄粉,弯弯小山眉,点淡红口脂,无需多余装饰,已很好看。陈司饰端详她片刻,叹道:“宫中的美人虽多,但今日见了小娘子,婢子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人。给小娘子用金玉反而俗了,只一朵芍药别在耳边,已经是标致无匹。”·升平楼在集英殿西侧,自升平楼上俯瞰,那可容纳万人的宏伟宫殿更是飞檐高架,朱栏彩槛,气势非凡。康阳长公主坐在首排正中,一侧是今上的贵妃裴氏,另一侧本应是今上的新宠吴妃。只因吴妃是小皇子颢的生母,因要照料皇子便没有来,空出一旁的座位。康阳招招手,示意苏蘅坐到她旁边的这个空位上来。只听集英殿中内官出来宣读制诰:“元和十七年二月一十七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并文林郎,第二甲赐进士及第并从事郎,第三、第四甲进源士出身,第五甲同进士出身。”随即是最有看头的唱名赐第环节。皇帝亲临集英殿,殿试官、省试官及宰臣、馆职等入殿侍立,举人等候于殿门外,传胪官按照皇帝的旨意依次传唱举人姓名。被传胪官唱名的第一人便是一甲第一名,即状元。此次入宫参加殿试唱名的举子共四百廿七人,分列进入集英殿前的广场。朝阳冉冉初升,金色的阳光破云而出,四百余举子站定肃立,皆着白色襕衫,满目衣冠胜雪。辰时一到,礼乐之声停止,无论举子抑或旁观诸人皆屏息静气。十年寒窗,万里青云,等的便是这一刻。万籁俱寂中,今上身边的内侍拆卷,唱道:“一甲第一名,卫州王先甫——”随即传胪官重复两遍:“一甲第一名,王先甫——”学生队列内漾起一阵涟漪般的轻微骚动之后,一个年约三十的举子缓步走出,脚步稳健地朝集英殿中走去,形容举止老成庄重。状元谢恩着一袭红袍走出后,内侍又唱:“一甲第二名——麓安陈慎——”传胪官再重复两遍。状元与榜眼进去接受赏赐时间不短,升平楼上的妃嫔们等得无聊,左右闲话起来。裴贵妃以好奇的口吻道:“我听闻官家说,今年的举子中人才辈出,有几位文章颇佳。尤其有一人,是临川的薛氏,他会试前不小心折断了手臂,以断臂参考,竟夺得会试榜魁,官家对此人寄望颇高,说他或是本朝第五位连中三元的状元。可是,刚才怎的连唱两位都与我记得这名字不同呢,难道那人竟然落出三甲了吗?”旁边侍立的宦官是内侍省内西头供奉官周开。周开年纪轻,却已在内侍班六等位中列位于于第二等。周开在天圣节轮值紫宸殿时,颇得今上喜爱,此刻便将他调拨过来伺候长公主和裴贵妃临轩观赏进士唱名之事周开侍奉公主贵妃,为人机敏,上前一步道:“娘娘不知,其中是有缘故的。”他这话一出,不仅令裴贵妃侧目看他,也令周围的嫔妃、命妇和宗室女子都转首侧目,纷纷以好奇的目光看过来。进士前三甲需进呈试卷,天颜亲覩三魁,方可排定名姓资次,这其中能有什么缘故?周开以悠扬起伏的语气,缓缓道来其中原委。“在官家过目三甲试卷之后,的确有意以临川薛氏为状元。然而范相公极力主张以麓安陈氏为第一名,力赞其文章丰丽雄辩,有韩愈之古风。而晁相公却则不同意,称临川薛氏的用笔缜密,制局精严,骨力气势无不硬瘦峻切,铿然有力。最难得的是薛氏的文风不古不新,自成一派。”有人插话,道:“这样说来,陈氏是模仿韩愈,倒是落了下乘。”周开笑了笑,很谨慎地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举子孰高孰低臣不知,但是范、晁两位相公是主考官,又都是大资1,其余的人也跟随他们分成两派,一时间竟有了在朝堂廷诤的架势。”“然后呢?可是我方才听状元是个姓王的啊!”周开说话娓娓,如说书般,他顿在此处,一位较年轻的宫嫔不禁好奇开口问道。另一位宗室女道:“榜眼姓陈,那想必是范相公争赢了吧?”周开摇摇头,“不尽然如此。”康阳长公主笑道:“我猜,官家为了平息两位相公之争,遂将第三名提为榜首,将范、薛二人分别降为榜眼与探花。”“长公主英明,”周开悠悠道:“官家见殿中群臣争执不下,便开口道,‘卫州王氏的文章古淡平实,老道圆融,虽无新见,但可见其功底扎实,可为一甲之首’。”裴贵妃微笑道:“晁铨和范祖谦这两个老头子最难缠,两人性格刚烈得不相上下,又是死对头,他们想必并不满意官家的调停。”内臣颔首,继续道:“这两位相公的确对自己选中的举子为第二三名,颇有不平。官家无奈,还是苏驸马出来圆场,道‘唐时前三甲中不分先后,榜眼未必输给状元,只因天家好恶而名序有先后;而探花郎是闻喜宴上探取琼林杏花之人,本来就是三甲中最年少英俊者才堪当,与登第名次无关。真宗时贤相寇准是探花,如今谁还记得寇准之前的两位是谁?’闻言范相公这才作罢。”康阳闻言,懒懒一笑,自然要支持自家夫君的论调,“老夫子们是该作罢,年纪大了,动辄吹胡子瞪眼,对身体不好。”晁铨和范祖谦曾先后入宫做太傅,康阳和官家都是他们的学生,所以康阳才这样打趣他们。正说着,只听传胪官唱道:“一甲第三名——临川薛恪——”作者有话要说:1传胪:科举殿试评定结果之后,宣布名次的过程称为“传胪”。2大资:资政殿大学士。科举方面背景参考梁庚尧著《宋代科举社会》,因是半架空,对史实有改动。——————————————————————·男主再次上线准备~·剧情线和美食线并行,某些章节会推一下剧情快点走。·每条评论我都有看,但是我不能在评论区回复,不然后面的读者可能就被剧透啦~and感谢新收藏!第14章 澄沙紫米卷照例的,学生队列中不免又一阵骚动。一位年轻举子自内走出,从容朝集英殿中走去。一袭白襕,从容似激流中的磐石,静静不语,沉质坚坚。这个名字果然与裴贵妃记忆中的名字重叠,裴贵妃正准备开口,却听旁边的少女一声脆生生的惊呼。“啊!怎么是——”苏蘅下意识地伸手,撩开挡在眼前的珠帘,想看清那在玉阶丹墀前垂手而立的男子的面容。旋即,惊呼的后半句被苏蘅倏忽吞回去,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会引来旁人的误解,连忙放下珠帘,正襟坐好。但只是这一瞬,已经足够她看清——这探花郎薛恪,就是当夜救她的人。苏蘅并非十分花痴的人,也不是对薛恪有什么特别的情愫,他救了她,她自然希望再次遇见后能够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只是她一直莫名以为薛恪是琅嬛院里的男倌,此刻却在这庄严的集英殿前再次见到,这种感觉简直奇妙而难以言喻。这短促的动作也已经足够让坐苏蘅身边的裴贵妃、康阳等人转首来看她。她们侧首,那些坐在后排的妃嫔也不由纷纷探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往前涌,“苏小娘子和探花郎是相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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