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长.枪的军将们便是在他的率领下,再次向着宫城进发。这已不是他们第一次攻向那坐王宫了。上一次的时候,他们是为了向将他们俘虏的魏太子复仇,也是为了向和大商提出要用和亲公主换回他们的魏国主复仇。而这一次,他们则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在出塞的那一日就立下的誓言而向着宫城进发。有些事,一旦晚了便会毫无意义。但更多的事,就算晚了……也会让人想要求一个始终。宫门被赵灵微身边的千鹘卫所打开。而后……那些单手握枪的豹骑将军麾下士兵便再次冲进了这座宫城……*“急报,急报!子楚太子之妃已拿下王城,剪除拓跋缺之党羽!”数名飞骑拿着由赵灵微亲手盖上了玺印与凤印的诏书冲出王城。“太子妃有令!凡是参与剿灭拓跋缺之部众者,皆有赏赐!”手中拿着诏书的信使们在离开了王城后便兵分多路。去往南边,西边,北边,以及东边。去往四面八方。“太子妃有令!子楚太子即将归来,若有宵小之徒还想接着助缺为虐,人人得而诛之!”他们将王城再次易主,并被一个女人所拿下的消息带往魏国境内的多个重要的城池与关隘。在魏国,女人的身份从来就不低下。可这依旧还是自魏国建立国号以来,第一次由一个女人来向天下发布诏令。这同样也是凤印第一次同玺印一起出现在诏书上。令听者震惊,见者……刮目视之。王城以西偏南,一千五百里。阿史那风在同怀朔军将会合后,便与贺楼氏一族的将军兵分三路。三路大军中的每一路都有着战力颇高的悍将坐镇,并从三个不同方向朝着王城逼近。在他们大军压境之时,子楚太子未死的消息也自西边开始传向东边。这次进军虽是晚了好几个月,却反而让人像是憋狠了一样,攻势一但开始,便势如破竹。只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在距离王城还有那么长一段距离的时候,便收到了来自王城方向的诏书。——子楚太子之妃已拿下王城,并剪除拓跋缺所树傀儡及其党羽。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别说是对这位太子妃几乎一无所知的贺楼氏武将了,就连阿史那风以及刚刚与之会合的阿史那雷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阿史那雷在见到那诏书后,瞪得连眼睛都要动不了了。“大哥……这……能是真的?太子妃不是还得……坐镇朔方郡吗?”阿史那风更通谋略,也更懂得如何看人。因而,他便在自家弟弟问出了这句话之后,憋出了一句:“朔方郡离王城……挺近的。”阿史那雷:“……”王城以南偏西,四百里。如今春分将至,魏国也已由南至北开始了缓慢的融雪。粮食最为紧缺的日子就要过去了。可子楚太子之妃的事迹却依旧是在出了灵武郡之后,越传越远。那是在草原上口口相传之事。他们说,“公主”虽是个来自大商的人,却不仅仅只是庇护被掳来了魏国的商奴。他们说,“公主”会善待饥饿的,需要帮助的人。无论那是商人、魏人、粟特人、还是说着其它语言的部族之人。他们还说,“公主”虽是个喜欢各种昂贵饰品的女人,但仍然会为了信守承诺,在粮食的价格最高的冬季用黄金与宝石去交换食物。而现在,他们的公主则已然拿下王城,向整个天下发布诏书。当消息传到灵武郡时,从安定郡而来的补给刚好一同送到了这座商贸重镇。已然来到了这里做客的各个部落首领都在自己族人所搭的帐篷前燃起了篝火。他们围着火堆一起唱歌、跳舞,替远在王城的公主殿下庆贺起来。而后,他们便发出了捕猎时的啸叫声,向王城进发,想要成为能够拿到赏赐的“影从者”。王城以南偏东,二百六十里。手上拿着诏书的信使从王城方向一路向外赶着。他们一行七人,几乎是日夜兼程地将太子妃下达的诏令向外传去。这时天还未全亮,朦朦胧胧的天色便让人有些看不清前方的情况。于是他们就与那正在往王城方向赶去的大军撞了个正着。只是信使们着急着赶路,根本就没能好好注意前方。而那支与他们迎面相撞的大军,本就是最为优秀的捕食者。以至于,他们发出的声响太轻,都没能让信使在自己被发现之前注意到他们。“站住!”“站住!干什么的!”信使的打扮让人一眼便看出他是从王城而来的。这让太子麾下的这支先锋军几乎是立刻就在雾气之中用搭上了弓的箭瞄准了他们。信使们心下一沉,并不由地向后退了那么几步。可很快,一阵风将那雾气吹散了许多。信使看到那些人身后的军旗,便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分明打着太子的旗号,不速速去王城支援太子妃,在这里对我们剑拔弩张做什么?”这支由哥辰陵所率领的右翼部队的先锋军一听这话,自是心中一惊。很快,消息就被禀报给了哥辰陵。哥辰陵自知此事极为重要,便派遣了一支百人小队,快马加鞭,前去把消息带给正在中路进军的太子殿下。当他们紧赶慢赶地终于追上太子殿下,并将诏书传递给太子的时候,拓跋子楚距离王城已仅有二百二十里了。他原本还令哥辰陵的人随他一起,边向王城进发,边说这条“极为重要的”消息。可那句“太子妃从王城发出诏令”一出,太子殿下便彻底懵了。他终于令自己的坐骑停下来,并打开了那封向他呈上的诏书。玺印与凤印都被清晰地盖在了上面。如此一来,这封诏令虽是由赵灵微这位还未经正式册封的太子妃越级发出的,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能算得上是真正的,且还别具一格的诏书了。且这份简短的诏令已然向他传递出了极为清晰的讯息。——他的太子妃,已然拿下王城,且将这座都城牢牢地掌控在手中了。但,那也只能证明,她在诏书发出之日做到了这一点。“太子殿下!可是有我们公主的消息了?”仇怀光就自出了朔方郡起便一路紧跟着拓跋子楚。她说是要伴随太子殿下出征,去王城支援太和公主。可实际上,她只是在遵从赵灵微离开时留下的话,要在拓跋子楚撞见俞松谋的时候,拦住两人一些。这会儿的仇怀光一见有情况,便立马跟了上来。齐安为了跟上这种可怕的行军速度,已是喘得不行了。可他还勉强跟着。在太子殿下把诏书交给仇怀光后,他便凑上前去,将上面的魏言译成了商言。仇怀光:“这……当真是公主从王城发出的诏书?”仇怀光听了一会儿齐安的传译,便望向拓跋子楚。太子殿下看了她一眼,冷淡地说道:“玺印和凤印都是真的。”此时齐安又高兴地说道:“这字迹是向正使的。应当是向正使替公主誊抄的。”如此,齐安便与仇怀光惊奇地交谈起来。可拓跋子楚……却是转过了身去。他的太子妃表面上与他你侬我侬的,亲密无间得不分你我。然一等到他不在,便瞒着他,暗自与那豹骑将军达成默契,甚至施计令那个男人与之会合。如此,自是会让他气到发疯。而那个厉害到了曾让他不忍直接杀了的商将,则居然也在明白了太子妃的意图后放下一切顾忌,赶来与她相会。而后,两人便一同杀去了王城。那就更是让他妒之如狂。可眼下,他一看到赵灵微以“子楚太子之妃”的名义如此昭告天下,又会感到心中无比妥帖。那甚至像是……赵灵微亲自用手指的指腹在他的唇上抹了一层蜜一样。哥辰陵派来的人还在等着他的指令。太子殿下舔了舔嘴唇,说道:“太子妃此举,有勇略,也助孤颇多。只是……”“只是”一词一出口,他便立刻话锋一转。喜悦才浸润了心头,焦急与担心又攀上了他的眉头。“只是此举过于冒险。支持孤的人虽会响应她,然王城附近,却多是支持拓跋缺的人。孤担心她……”担心她撑不到援兵到来的时候。第109章王城以东偏北,一百八十里。“报!情况已经查明!”“到底出什么事了?”那是自己带着拓跋缺的三成人马回驰王城的魏玄冲。他在途径盛乐的时候感到了明显的不对劲。因而,便派人去探。可那名探子却是不敢说出实情。他只是……只是双手颤抖着,将那份来自于王城的诏书呈给了魏玄冲。魏玄冲只不过是看了诏书上的第一行字,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要摔下马来。“魏先生!魏先生!”周围的人连忙上前扶住他。待到魏玄冲稍稍喘过几口气之后,他便说道:“这是假的。尔等切不可听信!”所以,诏书是假的吗?上面的玺印以及凤印是假的吗?太子妃……是假的吗?还是说,只有上头说的,“子楚太子之妃已然生擒拓跋缺所树傀儡,也剪除了其在王城内的党羽”,可能是假的?这些问题在周围许多人的心里响了一遍又一遍,却是无人敢当面问一问这位年纪不大,却是已然足智多谋的魏先生。同样地,魏玄冲也没法在此时向身边的这些人问上一句:子楚太子之妃,究竟是何许人也!他只是留下了那句话,告诉身边人这是假的。而后,他便回到了供他小憩的简易帐篷里,沉思起来。他拿起纸和笔,用商言给拓跋缺写下计策。“莫向西,莫回头。向东接女王,挥师南下尤可期。”他一边写下短短几句的话语,一边喝着酒囊里的烈酒。很快,酒囊便被他喝得一滴都不剩了。“有朝一日取神都,则可自南定北都。”魏玄冲将这张纸折了一下,又一下。待到它能被轻松塞进酒囊后,便又用油纸将其包裹起来,把它塞入喝干了的酒囊之中。在做完这些之后,他便唤来亲信。将那自王城而来的诏书以及酒囊交给对方。魏玄冲:“你且挑出一个两百人的小队,向东去追摄政大将军。”“是!”魏玄冲:“见到大将军之后,便把这封诏书交给他。就说……上头的玺印与凤印都是真的。宫城恐已被人拿下。玄冲……且率军去王城解围,还请将军稍安勿躁,等上几天。“若是十日之内收不到我的消息,就让他别再回来了。你给他呈上这个这个酒囊。该如何做,我已给他写好了。至于他愿不愿听,便是他的事了。“你就告诉他——玄冲给他的最后忠告,便是希望他能好自为之,别再一意孤行了。”王城,宫城正殿。已经重新修葺过了的这间殿堂可称得上是金碧辉煌。可赵灵微的身上依旧穿着那套战甲。她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别人——不可松懈,你们还需继续警戒。先前俞松谋告诉她,打仗时切不可一次就把所有的人马都押上。因而赵灵微便把手上本就不多的人手分为了这会儿的主战队伍,以及后续的支援队伍。她的千鹘卫于殿内和殿外守着她。向天鸽则继续替她整理起了各类的地理志,以及那些记录了魏国与他国来使之间交往的书册。看起来,他们已经在为太子殿下的归来,以及对于魏国土地的进一步收复做起了准备。但这会儿到底还不能称得上是局势已定。于是负责指挥后续支援部队的达奚嵘与韩云归此时就站在正殿的中央。他们正在看着从太子的寝宫搬来的沙盘。盯着它,也琢磨着这两日内还有谁可能会打到王城来。两人还时不时地用手指指这里和那里,再在沙盘上比出一个路线,以此来进行无声的交流。至于公主殿下,她则正看着那些已然被整理好了的,讲述魏国地理的书册与图册。只是她的眼睛虽看着书册,心思却是有一大半都放在了那些细微的声响上。她在听着从城外隐约传来的厮杀声。以及那可能在任何时候响起的,告诉她此战结果如何的战鼓声。“咚!”的一声从远处传来。那让赵灵微在一瞬之间坐直了身体。伴随着那一连串的鼓声,公主殿下又感受了一把那头皮发麻的感觉。而当她听清那是在告诉她此战已胜的鼓声时,她便激动地站起身来,甚至差点要把手上握着的那卷书册给甩飞出去。在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份失态后,公主殿下连忙稳了稳自己的气息,且还把那卷书册握于手中。然她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把那卷书握再手中,越卷越紧。“方才那阵鼓声,不是已退敌,而是……此战已胜?”赵灵微的这句话是用商言说出的。因而,在韩云归点头时,达奚嵘只得疑惑地看向那头的向正使。那阵鼓声也便是在此时再次响起。韩云归:“恭喜殿下。攻城主将已经败亡。如此便能视为,此战已胜。”赵灵微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并点着头向殿外走去。公主殿下有些掩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她的眼睛亮得很,甚至连两侧的脸颊上都带上了些许的红。年纪还不大的赵灵微想要学一学史书上说的那些帝王们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可转念又一想,却又想到自己的奶奶似乎经常是喜怒形于色的。所谓的喜怒不形于色,只在慈圣皇帝需要如此的时候,才会出现。于是她便也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带着些许的喘走向殿外。等待着立下了战功的将军来到殿前。她本以为自己需要等上好一会儿的。可没曾想,她却是已然看到了远端正骑着马而来的那人。见此情形,韩云归很快便道:“公主,豹骑将军暂离城楼。云归……且去换防。”公主向他点了点头,而后韩云归便朝着已然下了马的俞松谋走了过去。他们对彼此点了点头,并错身而去。俞松谋是带着一个木盒子来的。赵灵微想也不用想,便能知道那里头装的肯定是攻城主将的首级。可打了这么一仗的豹骑将军,他的脸上却未有被溅到的血。即便提着那样的一个木盒子,也不会让赵灵微有想要后退那么一两步的冲动。他似乎是在过来见赵灵微之前还稍稍整理了自己一番,让公主殿下不至于会被那份血腥气给冲撞到。看着这般的俞松谋,赵灵微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对方已然恭敬地跪在了自己的身前。“松谋见过公主殿下。此战,末将不辱使命,已斩下拓跋缺麾下宠将的首级。”“善。”赵灵微眼含笑意地说了这个字,而后就立刻扶了一把对方的胳膊。“将军快请起。”说完这句场面话,赵灵微才换了个口吻,问道:“怎来得这么快?我刚听到鼓声就出来了。”俞松谋:“这会儿的天还凉。松谋不想公主在外守太久。故而,特意算了时间,让孙昭在我快要到公主跟前的时候,再行击鼓。”是了是了。俞松谋说的,是前天的事。那会儿他们接连遭遇了好几股忠于拓跋缺的势力来犯。每次退敌,俞松谋都会尽忠职守地命人击鼓。这就让赵灵微一听鼓声就往外走。到了后来,就着凉了,险些生病。好在赵灵微原本就底子好,在喝了好几碗姜汤,又发了汗之后,便好了。那之后,俞松谋便与她约定——若是只听到退敌的鼓声,便别再出来了。豹骑将军当时的原话是:“不过击退千人尔,竟也值得公主这般守望?”然这次不同。他抓住了时机,在统领了数股部队的拓跋缺之宠将以为他会只是躲在城墙里的时候,迅然出击,并取下其首级。他知赵灵微一定会到殿外来看看。因而便让孙昭迟些再击鼓,也教公主殿下不必焦急地苦等太久。作为赵灵微这边最能打的一名将军,俞松谋确能在卸下了浓重的血腥气之后再来见公主。然而连日来的守城之战,却是已让他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的疲惫之意。他在赵灵微带着笑意看了他好一会儿后,开口说道:“松谋有事想要与公主单独商议。”只是看着豹骑将军脸上的犹豫之色,赵灵微便仿佛能猜到他想要说的是什么。这几日来,原本就跟在赵灵微身边的这些人,心中是越来越轻松的。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等着什么。可俞松谋不知道。因而,他即便打了胜仗,也高兴不起来。时间拖得越久,他便也越是焦急。赵灵微其实在更早些的时候就想同他坦白了。然而眼前的这人,尽管是在她刚从公主被降为皇嗣之女的时候就已与她相识,却还是这么恪守君臣之礼。甚至……他还因为现在的形势特殊,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要对赵灵微更为尊之敬之。他想要以身作则,让所有人都如此对待公主。于是……赵灵微也只好端着,根本找不到机会来说这些。但是这会儿的俞松谋终于焦急地请求了一个与赵灵微单独说话的机会。在正殿的偏殿中,豹骑将军终于问道:“灵微,你究竟在等什么?”如此直入主题,让赵灵微猛一个吸气。俞松谋又道:“是,我知这次的时机真的很好。但能供我们使用的人马实在太少。此时从大商调兵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赵灵微:“我、我们可以等忠于太子的人打来这里。”豹骑将军叹了一口气。他看向公主的眼神里,有了罕见的不赞同。俞松谋:“那就真的是骑虎难下了。哪怕一时应付了过去,之后也会后患无穷。”俞松谋又道:“不如灵微直接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若是我能为你达成的,我必竭尽全力。但此事若实在是无法达成,我便……现在就替你想起办法来。”这人待她,实在是毫无保留。以至于……这会儿的赵灵微直接鼻子一酸,就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了。赵灵微:“其实……其实我之前和达奚将军一起,想出了条计策。”俞松谋:“灵微莫急,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闻言,赵灵微不禁嘟哝起来:“那也就是现在没有。”但她的声音太轻了,让俞松谋只是疑惑地看向她。赵灵微又是打起精神,说道:“我们想要找一个……和子楚太子身量相似的人,说他就是魏太子。反正,子楚太子平时也总以面具示人。”俞松谋认真地思考起来。片刻后,他便说道:“但他的身边亲信,总该有一些是见过他的。”赵灵微:“那我就,威逼之,利诱之。实在不行……就、就把那人推出去,说是他骗了我!”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赵灵微简直破罐子破摔了。她还把该对着自己的脾气,全都放到了那句话里去了。听到这里,豹骑将军似乎就明白了些许了。他问:“公主可是已然物色到了合适的人了?且此人这会儿应当已在赶来王城的路上了?”赵灵微仿佛低头认错一般,点了点头。见松谋又思索了起来,她便努力鼓起勇气道:“但我的这条计策,像是成了,也像……像是呲了。”俞松谋:“此话怎讲?”赵灵微:“我找的那人……那人他……他……他……”在说到了关键之处时,赵灵微“他”了三次都鼓不起那最后的勇气,也没能一口气说出“他就是子楚太子本尊”这句话。得,这就三而竭了。见俞松谋也还在那里看着自己,也等待着自己,赵灵微简直想在这座偏殿里转上三百圈。赵灵微:“我、我太对不住你了。我……我说不出来。我要……要用笔给你写出来!”然而赵灵微话音刚落,南边的城墙上就又响起了鼓声。但那鼓声甚是奇异。那并非俞松谋先前已经熟悉了的,“有敌袭”、或是“有援军至”。这道节律虽很长,却也不是“已退敌”及“敌军已败”。这串鼓声听起来,倒更像是先前他在率兵逼近朔方郡时所听到的。所以,在朔方郡的时候,这样的鼓声响起意味着什么?——豹骑将军将至。可现在豹骑将军就和公主在这偏殿里密谈呢!孙昭如此击鼓,这打南边来的,还能是谁?自然是她家夫君,拓跋子楚了!想到这里,赵灵微脸色大变,慌张得几乎要用手捂住嘴了。俞松谋明白这鼓声有异样,却未有往这个方向想。甚至,他看到赵灵微露出如此惊慌之色,还安抚道:“莫怕,我这就去南城楼一探究竟。”赵灵微:怕的就是你去一探究竟,好吗!赵灵微心下急得厉害,竟开口就是一句:“不,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等、等等。我让松谋留下,我……过去?第110章王城之外,由拓跋子楚亲率的中路大军已然赶到。在收到了赵灵微从王城之中向外传出的诏书后,他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赶到了自己已然阔别数月的魏国都城。此时的他看起来既是风尘仆仆,又是气势汹汹。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原本就是泛着寒冷怒意的。在白雪与冬日那显得有些阴阴的阳光映衬下,便更是显得煞气逼人。他抬起头来,望向那紧闭的城门,以及被立在了城墙上的击鼓亭,稍稍眯了眯眼睛,看起来更危险了。将那串鼓声接连击了三遍的孙昭冲下城楼,正好撞见了打算过来与他换防的韩云归。孙昭生怕韩云归没能听懂他击的这段暗号,着急道:“是魏太子!他带着数万兵马在城外,看起来杀气腾腾的。”韩云归:“公主在城里,你却不给他开城门,太子不就得以为这会儿的王城不在我们手上?自然得是杀气腾腾的。”这句话着实是把孙昭给噎得不轻。孙昭:“那要不你上去看看?他这模样,我敢给他开城门?”此话一出,韩云归的心里也发憷了。韩云归:“真这么凶?”孙昭:“不然呢!”孙昭直接把人一拉,带着韩云归一同上城楼去。好家伙,这不上去还好。两人一上去,就被城楼之下的率军之人一眼看到。太子殿下此刻依旧戴着那张由赵灵微亲手绘制的黑色鬼面具,却是隔着老远就能让人感觉到被什么恐怖的存在盯住了。孙、韩二人才与城下的子楚太子打了个照面,就慌得连忙转身,蹲了下来。韩云归:“他刚刚……应当看到我们了?”孙昭:“不然呢!”这已是孙昭说的第二遍“不然呢!”了。可这一次,他却是把韩云归给堵得哑口无言了。依旧蹲在那里的韩云归说道:“不对啊……太子都看到我们了,怎么还凶成这样了呢?”韩云归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底下就干脆响起了鼓舞士气的战鼓声了。如此声响似地动,似山摇。冷不防地一下响起来,竟是让两人连蹲都有些蹲不稳了。孙昭:“我觉得……魏太子肯定是知道松谋也和我们在一块儿了。你想啊,他打完灵武以后肯定得先回朔方郡吧?“回了朔方郡,一看公主不在那里,仇将军却在那里……这不是,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吗?”此时的孙昭,感觉心情极为复杂。俞松谋与那拓跋子楚,两厢一对比,他肯定是站在自家兄弟松谋的这一边的。但他同时又不得不承认——那魏太子的确对他们的公主殿下用情很深,且是个醋罐子,善妒得让旁人看得胸闷气短。若是让魏太子知道公主瞒着他,拐了豹骑将军,还与其一起把王城打下来?呵,哪怕此事功劳甚大,魏太子也一样会气到发疯。怎么办?这件事,现在怎、么、办!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会儿的他们待在这里做缩头乌龟的时间越是长,一会儿的情况就会越难收拾。韩云归不得不做出了极为艰难的抉择。——“孙中郎将,你这会儿去找豹骑将军。我呢,去找太子殿下。一会儿你拦着俞将军,我拦着太子。今天之后,要是谁还没死,谁就要在明年的今天给对方的坟前洒坛酒。”说罢,韩云归便伸出拳头,问道:“干不干?”“干!”孙昭拿出血性。他和韩云归撞了拳头,两人便一起蹲着挪步去城楼的阶梯出,冲下去分头行事。背起了方天戟的韩云归亲自去开了城门。孙昭则骑着马,往宫城的方向策马飞奔。此时赵灵微已然同俞松谋一起,骑着马往南城门的方向而来了。她说是要跟出来看看,却不知到底是要看看城外那人,还是要看住身边的这人。与她一同过来的,还有她的千鹘卫以及羽林军卫队。与之迎面遇上的孙昭根本顾不上同自己好友松谋说上句什么。他连忙用眼神向公主殿下传递起消息来。孙昭瞪圆了眼睛,似是在问赵灵微:公主,听明白末将那三串击鼓的意思了吗!赵灵微:……公主是真看不懂。她谨慎地递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孙昭皱眉毛挤眼睛:是太子啊!魏太子来了!赵灵微:?……?不等彼此间并不怎么了解的两人用这种方式再沟通个几回合,俞松谋就看不下去了。俞松谋:“孙昭,你怎么回事?有话就说,怎能在公主面前如此失礼。”这话分明是在替赵灵微训孙昭的。却也让公主殿下心下一惊。让孙昭开口?这还得了!这种时候让韩云归开口,都不能让孙昭开口!心下原就慌得厉害的赵灵微连忙先一步地开口道:“孙中郎将,是不是……有友军来投?但你弄不清他的身份……?”孙昭极为用心,也极为用力地听着赵灵微所说出的暗示。而后他便连忙点了头。总之,公主说什么,他就应什么。这就对了!赵灵微是稳住了,可孙昭这会儿的表现却无疑是疑点重重的。俞松谋也看出来了这一点。但他还是说道:“孙昭,你留下来保护公主,我与达奚将军一同过去看看。”不行!怎么能让你单独对上子楚!但赵灵微刚刚拉了一把缰绳,想要拦在俞松谋的面前,城北的城楼处就又传来一阵鼓声。那鼓声短促而有力,且让此处的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敌袭!这会儿的赵灵微紧张得手都有些抖了。同时她也在这种心绪不定之下,随着声音的响起而转头又看向了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