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听完,在隔了几日之后把那些东西当做礼物赏赐给那些宠妃。宠妃便总是会很高兴。但赵灵微的声音却是在他的耳旁响起,打断了那些仿佛闪着金银珠光的画面。“贵重的礼物固然很好。但不贵重的礼物,有时也很能博人一笑。”说着,赵灵微便从一旁的托盘上拿起了一瓶药酒。“就比方说这瓶药酒吧。你先前说过,要为我擦药酒来给我赔罪。但你却没有药酒。所以我就把它送给你,让你能带着药酒来找我。”说着,赵灵微便凑近了贺楼楚,还伸手拉了拉人的下巴:“你说,你收到它,高不高兴?”贺楼楚的那双眼睛里终于染上了笑意。“我可能,明白些许了。”哎哎哎,不能笑。她的贺楼君可真的是不能笑。不笑,他就已经够好看的了。再一笑……可不就是要误君王了吗!赵灵微在自己心里连说了三遍“美色误人”,却忘了她自己更是认真地打扮了一番,而后才来找了对方。“一会儿我要去和朔方郡的武将们一起议事。我想,把你也带去。”说着,赵灵微便转过身去,把帷帽也拿了起来。但在她没能看到的地方,贺楼楚脸上的笑意却是很快淡了下来。这当然是因为……太子殿下发现他的太子妃如此认真地打扮,竟只是为了去见那些朔方郡的守将们。赵灵微理了理帷帽上的罩纱,接着说道:“现在我身边跟着的,都是从神都和我一起过来的人。就这么过去,就太像是一个全然的外来者了。“所以我特意穿了胡服,梳了你们魏国的编发,还戴了强调我乃大商公主的首饰。如果再把你也带去……”贺楼楚:“他们不值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赵灵微。她不解地转回去看贺楼楚,却是被一下抱了起来。这个家伙竟是仅用单手便轻易地把她抱了起来,并按在了墙上。“你、你干嘛!”赵灵微被贺楼楚搂着腰,还让这哑巴用身体把她挤在了墙上,不让她双脚落地。这样的姿势实在是让赵灵微感到有些羞耻。但她一动起来,就觉得自己被那铁一般的胳膊搂着的腰被勒得难受。“这样不舒服……”赵灵微连忙伸手去扒贺楼楚的胳膊。她可纳闷了,明明昨日夜里抱着的时候,手感还那么好,怎么这会儿就这么硬了!怎料那双琉璃色的眼睛眸色一闪。今早还被她夸了听话和懂事的贺楼君便抓着她的一条腿,将其缠到了自己的腰上。同时,贺楼楚还把赵灵微又抱起来了些许,用一条腿的膝盖抵着墙,好让她能稍稍坐在上面一些。“如此,可舒服些了?”他都分明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居然还那么一脸认真地看向赵灵微,眼睛里也依旧带着那份很是打动赵灵微的纯真意味。这可真是让公主殿下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赵灵微:“你、你怎么这般!”贺楼楚:“他们不值得你这样打扮了去见。”赵灵微:“我头发都编好了!编了好久才编好的。难道你还要我拆了再去吗?”贺楼楚这会儿搂着她腰的动作已经只是在那儿放着了,虚得很,也根本就没用力。生怕自己会滑下去的赵灵微只得腿上再用力一些地圈着对方,同时手上还要扒着哑巴那长得很宽的肩膀。“过分了啊。贺楼楚你这么卡着我,过分了知道吗!”怎料这人居然看了她一会儿便凶狠地埋头到了她的脖子上,对她的颈项又亲又吸的。他这分明是想要在别人都看得到的位置,留下些许印迹。他要让那些朔方郡的武将们即便看到了特意打扮过的赵灵微,也知晓那不是他们应该去肖想的人。太过分了!这到底是人,还是长着竖瞳的野生动物!赵灵微脑袋一发热,就两条腿一起缠上了贺楼楚的腰。用上最大的劲,缠他!公主殿下似是想要让对方试试她先前腰被铁一样的手臂卡着的感觉。她觉得,这一招似乎管用。因为到现在还在对她的侧颈又吸又亲的人,很快就喘得愈发厉害了。第54章公主殿下腿上再是一用力, 气呼呼的。“说, 你知不知道错了?”“把腿……松开……”贺楼楚明明已经没在亲她了,只是嘴唇依旧贴在她的脖子上。可不知为何,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赵灵微却更是感觉到一股说不清的危险感。但、但她哪有别人一说就照着做的!“我偏不!就不!”见这会儿的贺楼楚已经连松松地搂着她的手都拿开了,已经不自觉地往下滑动了一些的赵灵微打算乘胜追击。想要这么逼迫我松腿, 没门!她两手都贴着墙, 推了自己一把,然后腿就再……“乖……松开。”贺楼楚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但话在被他说出口时,便似乎已经有些晚了。因为, 赵灵微在往下滑动了一点之后又凑近了他, 几乎是毫无缝隙地贴近了他。那就让她被……被那处硬邦邦的事物给, 杵到到了。因为被碰到的地方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赵灵微的表情也古怪了一下。她伸出手去,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碰到了她。还想自己把它挪开。这样的举动显然是贺楼楚怎么也没想到的。因而他便被赵灵微……用手碰到了。太子殿下连忙放下他贴着墙的膝盖, 近乎慌乱地把公主放了下来。在那一刻,赵灵微也懵了。好像有些似懂非懂,又还是没能完全想明白。她躲开了贺楼楚的视线, 有些想、想往下看。但被人这么盯着, 她又好像真的……不是那么的敢。贺楼楚此时的眸色已经很暗, 很暗了。他盯着赵灵微侧颈上被他留下的那些痕迹,并只是盯着那里。他伸出手去, 轻轻触碰还湿着的那一片, 哑着嗓子说道:“你先走, 我一会儿就过来。”“好、好的。”赵灵微连忙应了,并还叮嘱了一句:“那你快些。”说罢,她便拿起自己的帷帽,将其戴上,脚步灵巧地走出了这间屋子。她看起来是很镇定的。却是在出门时,被地上的一件托盘给绊了一下。身后的贺楼楚似是想来扶她,可赵灵微却是在稳住了脚步后再管不上那么多,一听那动静就直接跑出门去了。她是疾行着回自己的院子的。并且,这一路上她还遇到了不少人。这也让她对于自己还戴着一顶帷帽感到了无比的庆幸。“公主?怎么脸这么红?”“可能……有点热。”回到了自己屋的赵灵微懵懵地坐在那里。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先是轻抿了一口,又将其一口饮尽,却还是觉得躁得慌。她一口一口地喝着茶,直到壶里的茶全都给倒空了。见状,童缨连忙端起茶壶,说道:“奴再给公主去倒一些。”就是在童缨要转身离开时,赵灵微红着脸说道:“他好像……没不行……”但随后,她又在童缨瞪着眼睛转回身来的时候犹犹豫豫地说道:“但我……哎,我说不准。我不是很确定我之前碰到的是不是……是不是……”*被她碰到了的太子殿下此刻正试着平复下那些。可如此欲念,起来得很快,去得却很慢。他起身去把绊到了赵灵微的托盘扶正,并也正好看到了那些用来束发的绑带。思及赵灵微做的那些编发,他便也在给自己换上了一身新衣裳之后把头发重新梳开。贺楼楚给自己编起了很细的,用来装饰的编发。他在自己的两边鬓角处都各编了一根。贴着头皮向后编了一小段,让这处的头发不会散乱下来,而后就将那一簇头发编完。赵灵微所做的,是把多股辫子与未被编入的头发组合起来的,更为漂亮也更为复杂的编发。贺楼楚不需如此,他也只要今日见到他们的人都能自然而然地想到另一个,那就够了。待到一切收拾妥当,他又将赵灵微送他的玉佩挂到腰间,背着戟出了门。赵灵微与那一众朔方郡的武将约定在军营议事。她自是坐着那架金色的马车而去的。其他人,则都是骑马前去的。骑着追云的孙昭自是夺目的。而此时的贺楼楚也又找回了先前被他还回军营的那匹战马。当他跟在马车边上,时不时地向着马车的那扇窗户看去,那竟是更为让人挪不开眼。“那人对公主说,他能带兵打仗,也会练兵。”仇怀光是与孙昭并排着在队伍的最前面的。她看了后面的贺楼楚一眼,对孙昭如此说道。仇怀光:“我觉得,这不像是一句假话。”孙昭面色不善,却还是问道:“仇将军何以见得?”仇怀光:“只有真正需要上战场的人,才能把戟刀用得比普通长度的佩刀要更好。我以为,贺楼公子寻到了龙雀天戟之后,已然如有神助。”孙昭冷哼一声,但那冷哼却不是对仇怀光。仇怀光也不介意,接着说道:“况且,你我二人骑着马在此处领队时,更像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但他,看着不像是个护卫。”这般话语,自然不是能让孙昭听着觉得高兴的。但他也不屑就这般话题与仇怀光争论起来。他已是看出来了,这些千鹘卫见到了贺楼楚,那可都是笑脸相待的。千牛卫喊人贺楼楚,或是贺楼小子。千鹘卫却都会唤他一声贺楼公子。两者对那人的态度有多不同,自是可见一斑。只是孙昭并不知道,千鹘卫之所以会对贺楼楚如此敬重,不止是因为他身有公主的宠爱,也不是因为贺楼楚是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男子。她们会如此,还因为贺楼楚曾以一己之力与仇怀光,还有那二十多名用上了阵法的千鹘卫进行缠斗,却立于不败之地。军营很快就到了。带着人在军营前等着他们的达奚嵘也能看得到了。队伍缓缓停下。孙昭正要在下马后去将公主扶下马车,却见贺楼楚已然站在马车旁了。不止如此,这歹人居然还在和车里的公主殿下说了几句话之后直接堂而皇之地登上了马车。孙昭见状自是抑制不住地想要上前,却是被仇怀光拦了下来。“公主并未出声唤我们。孙中郎将还是不要关心则乱的好。”的确,他可不就是关心则乱了吗。赵灵微原本就也不是一般的公主。她虽是坐着马车而来,但步六孤弗究竟是败于谁手?站在这里的人,怕是没有不知道的。只不过,贺楼楚身上的侵略意味实在是有些重。当他进到赵灵微的马车时,才刚刚戴上了那顶帷帽的赵灵微简直觉得帽子上的罩纱都要被扑面而来的松雪之意给冲破了。“你想和我说何事?”当马车的车门被再度关上,里头的光线便昏暗了起来。贺楼楚将她帷帽前的罩纱掀到了帽檐上,说道:“咬我一口。”“什么……?”贺楼楚很快又上前了些,他碰了碰自己的颈侧,说道:“在这里留一个牙印。否则,他们便不知你脖子上的印迹到底是谁留下的。”赵灵微深吸气了几次,而后凑上前去。她觉得贺楼楚的说法,还挺新奇的。一会儿,她可是要摘了帽子的。若只有她一人脖子上有那些印迹,她肯定少不了几番尴尬。可,如果哑巴的脖子上也有,好歹这个罪魁祸首也能陪她一起被人看。赵灵微这么一想,便真的上嘴了。贺楼楚一个呼气,并用手搂住了赵灵微的肩膀。“再用力些。”赵灵微依言照做,却还是咬得不够用力。“乖,再用些力咬。”赵灵微一听“乖”这个字,便连呼吸都乱了。贺楼楚一直在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肩膀,似乎是在提醒着她,再用力一点咬。赵灵微:“不行不行,再要用力……就得咬破皮了。”贺楼楚:“不咬破,怎么留血印?”今日的赵灵微实在是太可爱了,让贺楼楚忍不住,又亲了她的嘴唇一下。贺楼楚:“你就当,还我之前咬破你嘴唇的那一次。”大约是在一炷香的时间后,贺楼楚才从那架金马车上下来,并将戴着帷帽的公主也扶了下来。他的动作不见失礼之处。然而,当他转过身来,盯着此处的人却都能清晰地看到他脖子上的那两个牙印。并且,其中的一个还是带着血印的。孙昭不禁瞪大了眼睛,仇怀光则是笑着叹了一口气,挪开了视线。*“殿下,这边走。”在军营外已然恭候了多时的达奚嵘终于接到了人,便带着赵灵微及其身边的信任之人一起进到他们用木头搭建的房子里。这么大群人一起走向那里,身上还都披了冬日的厚实斗篷,倒是有了声势浩大之感。军营里的士卒们好奇地看向他们,却是不敢当着这些人的面就议论起来。日前被赵灵微一起把名字写上了表功章的那些人要么是在外头等着她,要么就是在那间大屋子里等着她。地图已然被放在了桌上,只待赵灵微过来便能给她讲述此时魏国的各方势力究竟如何。达奚嵘在上一次见到贺楼楚的时候,便不自觉地对他恭敬有加。而这一次,自然也是如此。只不过贺楼楚侧颈上的那两个牙印实在是让这位朔方郡的参将很难忽视。偏生,贺楼楚还故意要让人看到一般,把那一侧的头发向后拨去,露出他的侧颈。这么一来,所有看到那两个牙印的人便都对他与昨日的太子妃产生了一番联想。与他的故意展露相比,赵灵微便低调多了。在那些人忍不住地把目光从贺楼楚身上挪到她这儿来的时候,她戴着帷帽,以罩纱遮挡住了许多视线。而在她需要把那顶帷帽摘去时,她便不动声色地顺手把头发理了一理,让未被编起来的散发尽可能地把颈项见的那一片吻印遮起来些。是以,在她摘下帷帽的那一刻,众人都只是被她今日那令人惊艳的打扮所吸引。那些目光几乎都落在了她那颇具魏风的发型、以及被她戴在了额头上的,镶嵌着小颗珍珠的黄金宝石额饰上。赵灵微的视线在周围人的身上扫了一圈,而后便道:“开始吧!”负责为赵灵微身边的商将进行传译的礼官上前两步,来到赵灵微的身侧,并将那句简短的话语以商言说出。“此处是王城。而这里,则是我朔方郡。”达奚嵘将地图上王城与朔方郡的位置给赵灵微指了出来。而后他又给赵灵微一一指出了魏国的边防七镇。“现在,拓跋缺虽还未称王,但已然据有王城。在此之前,他则在南边的上党郡驻守。自老国主被他斩于殿前,他便开始从上党郡向王城调兵。“但由于拓跋缺并非与老国主一母同胞的兄弟,在他起事后,老国主的另外两位异母兄弟,拓跋宏与拓跋坚也已蠢蠢欲动。这两位都是手握重兵之将,或将与拓跋缺一争高下。“除此之外,老国主的同母兄弟拓跋宝则可能以自己更有权继承为由,正在争取老臣们的支持。末将担心……一旦消息走漏,这三人很可能也会遣兵来我朔方郡,将殿下抢回去。”达奚嵘说的是对的。赵灵微既是与子楚太子有着婚约的“太子妃”,同时她还是大商的和亲公主。在她的身上,拥有双重的王权象征意义。魏国势强时,他们或许还会瞧不上大商的公主。但在这几人都想称王时,将赵灵微强娶过去,便既可强调自己继承王位乃是名正言顺,又可间接借到来自大商的“势”。第55章负责为商将进行传译的礼官将达奚嵘先前所说的话都译成商言。在那之后, 赵灵微看向仇怀光,而后又将目光放到了地图上。女将军很快会意, 走上前去。她在地图上辨认了片刻,而后就将使团来时所经过的那一座座城镇都指了出来。那是一条由南至北的路线,沿途一共经过了六座魏国的城镇。屋子里的魏国武将很快围聚了上去。在经过了一番讨论之后,他们便一个接着一个地发出了泄气般的声音, 且不断地摇起头来。这当然不是什么好的信号。但赵灵微却没有着急去问他们到底怎么了。她只是站在那儿, 等待着。等待已经成为了她之部下的这群武将向她回禀。“殿下。”长叹了一口气的达奚嵘唤了赵灵微一声, 道:“若殿下已然经过了这六座城镇, 那……拓跋坚与拓跋宏一定都能知道殿下已然深入魏国之境,只是他们或许还不知殿下此刻究竟到哪儿了。”说着,一名低阶武官便在达奚嵘的示意下,将拓跋坚与拓跋宏二人的势力所在全都标注了出来。赵灵微看着这些人把涂了燃料的石头置于地图, 便绕着这张很大的地图走了起来。朔方郡的武将们一个个地说着与那二位拓跋氏之人有关的事。而商将们则听着礼官的传译, 开始了议论。贺楼楚便是在此时走上前来的。“拓跋坚的兵力没有十五万之多,那只是他的宣称。他所拥有的兵力, 应当有八万左右。”瞬时间, 地图上那些用蓝色染料标注过的石头就被他拿走了将近一半。贺楼楚:“且拓跋坚的部下并非都是我魏国之兵民。粟特人, 匈人,龟兹人,甚至是北女王国的男子,以及从属于我魏国的其它部落之人都被他混编到了一起。”贺楼楚所说的话语之中, 有几个用词让赵灵微不是很明白。因而她停下来听了一会儿礼官所译出的商言, 并与对方就那几个魏言的词在这里的用法讨论了一会儿。看到赵灵微还未完全弄明白, 贺楼楚便停了下来,目光只是盯着赵灵微。此时她正在与那名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年岁还很小的礼官讨论着。在感受到那份仿若实质的视线后,赵灵微后知后觉地看向了贺楼楚。又来了……又是这种,被长着竖瞳的野生动物盯上了的感觉。好像她下一刻便会被这只大型动物扑倒在地,而后……对着她纤细的脖颈一顿舔舐。就站在赵灵微身旁的仇怀光不禁轻咳一声。她示意这位贺楼公子将自己对于公主殿下的占有欲稍稍遮掩一番。可这好像也没用。最后只得是赵灵微自己开口,对其问出问题。“将队伍如此混编,会如何?”赵灵微刻意咬了咬“混编”这个她新学的词。贺楼楚:“语言不通,行军打仗起来,问题重重。进时慢,退时,则杂乱无章,军纪更是不严。”说话时,贺楼楚紧盯着被赵灵微的柔软长发半遮半掩着的那些吻印。在说完那句之后,他便又把视线放到了地图上。“至于拓跋宏,他倒的确是有十二万兵马,且那些都是精兵强将。与拓跋缺一样,拓跋宏也经常在入冬之后带着兵马去到商的地界上劫掠一番。他的队伍每年都会与商军有多次交手,战力不低。”贺楼楚所说的,俱是这些守在朔方郡的武将并不知晓的事。今日一听,竟是被这位看起来年纪还很轻的少年上了一课。贺楼楚又把手上那些染了色的石头翻过来,露出它们本来的颜色,放到上党郡与王城之间的那条路上。“但如果拓跋宏向朔方郡进军,就必会与正在从上党郡行军至王城方向的拓跋缺之兵卒相遇。”听到贺楼楚的这样一番解释,原本坠在赵灵微眉头的千钧之感瞬时便消去了不少。她有些好笑地看着此时已然乱成了一团的魏国之境,说道:“所以,这些俱是远火。真正的近忧,只有一处。”赵灵微从贺楼楚的手上拿起一块稍大一些的石头,把它压在了王城所在之处。当她俯下.身去放置那块石头的时候,披散着的那些头发便都往前坠去了。于是当公主殿下起身时,她便不自觉地将那些头发都又拨去了肩膀的后面。但如此一来,便让她煞费苦心去遮住的吻印全都清晰地暴.露了出来。当她转头看向贺楼楚的时候,则也看到了被对方仿佛炫耀一般露出的牙印。那简直让她猝不及防地心一阵猛跳。但赵灵微还是扛住了考验,绷着脸,让人看不出她的心已然在人方才颤动了一下。只不过,当他们四目相对时,牙印对着吻印。编发也对着编发。这两人已不需再多用一个眼神,便能让整间屋子里的人都明白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了。赵灵微深吸一口气,看向地图,又是接着说道:“如此一来,即便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们也可在城中据守不出,等待时机,以不变应万变。“故而,为今之计,便是囤积粮草,勤于练兵。这两条无论在何时做,都不会出错。”*在此次议事大体结束的时候,达奚嵘便陪同着赵灵微一起进到营地,视察起他们日常的操练。此时的赵灵微已不需遮挡住自己今日的打扮。但她却觉得外头冷,于是把帷帽上的罩纱掀起,又接着戴了回去。赵灵微:“我对于朔方郡守城兵将的战力如何,心中还不清晰明了。因而想在两日之后进行一次考校。如此一来,我心里也好有个底。”赵灵微与达奚嵘边走边说。“具体要考些什么,标准又是如何,我得回去再想想。但大体上,我会想看看兵卒的射术,骑射,以及臂力。”达奚嵘将这些应下。其实,他听着这些便能明白,太子妃殿下应当是想借着这场考校,建起她在军中的威望,以及属于她的势力。无论在何时,军中都会有被低估了的勇悍之士。一旦这样的人被赵灵微通过如此方式与手段找了出来,并将其提拔,那么……他们便会向其献出忠心。若是在此前,达奚嵘必会因为来自大商的这位公主有如此谋略而对她心生提防之意。但现在,达奚嵘已然被赵灵微绑上了她所在的战车。面对此时强敌环伺的局面,赵灵微所展现出的智谋与冷静反而让他感到心潮澎湃。于是达奚嵘也在犹豫了整整两天一夜后,决定为赵灵微献上一计。达奚嵘:“殿下,有一件事,不知殿下是否知晓。”赵灵微:“达奚将军请讲。”达奚嵘:“殿下身边的贺楼公子,与太子殿下的身形颇为相似。”这倒是让赵灵微愣了一愣。达奚嵘见她如此,便接着说道:“末将曾有幸见过太子殿下一面。两人的身量几乎一样。只是贺楼公子的身形还要更为瘦削一些。”赵灵微:“继续说下去。”达奚嵘:“那把龙雀天戟,并非是步六孤将军从太子的手中抢来的。而是……他的一名手下捡来的。”说罢,达奚嵘便把当日的情形叙说了一番。原来,子楚太子当日孤身作战,在与朔方郡相距不远的地方再次遭遇了拓跋缺派来的追兵。他的亲卫就全都折损在了那一役之中。达奚嵘:“步六孤将军的那名部下原本也想带着人一起上前将子楚太子擒拿的。但……他们一行十人,见到太子殿下在身受重伤之际,依旧以一己之力杀光了过来追击的上百名骑兵,便被吓得不敢出去了。”而后,他们便看到重伤之下的拓跋子楚将自己的龙雀天戟埋在了林间。达奚嵘:“子楚太子向来都以面具示人。是以,那些追兵根本就认不出他,只是追着他的那把龙雀天戟,一路向南。末将猜测,太子也是因此而将自己的兵器丢下。但若真的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那太子……”因为顾忌着两人之间的关系,达奚嵘未有把话直接说完。倒是赵灵微在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便已是强弩之末了。”赵灵微叹息:“一代战神,竟是被蝼蚁蚕食至此。可叹,可悲。”达奚嵘:“后来,那人便将龙雀天戟献予步六孤将军,换得了黄金百两。但……在得了赏钱后不久,便被步六孤将军所杀。”赵灵微:“他想拿回那一百两黄金,且也担心那人把龙雀天戟乃是以如此手段得到之事说出去。”达奚嵘未有说“是”。可他的反应却已然告诉了赵灵微,事实就是如此。赵灵微:“有守将如此,你们还能把朔方郡的兵将练至此般模样,达奚将军真是不易。”远处兵将操练时的喊声与啸叫声传来。赵灵微则也在此时问道:“贺楼楚与太子的身量……当真如此相像?我只知他们的眼睛……都是一样的颜色。”达奚嵘:“若是贺楼公子戴上面具,或许就连拓跋缺都会看不出那不是太子殿下。”说着,达奚嵘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献计道:“殿下,子楚太子已经有半个多月都毫无音信了,很可能……已然重伤而亡。必要之时,殿下或可令贺楼楚假扮成太子。如此,便可一呼百应。”第56章‘必要之时, 殿下或可令贺楼楚假扮成太子。’‘如此,便可一呼百应。’…………这天的夜里, 赵灵微把达奚嵘的那番话语思考了许久。是也,无论是先国主的异母兄弟拓跋宏、拓跋坚,还是他的同母兄弟拓跋宝,这几人若要继任魏国国主, 其身份的正统性都远不及子楚太子。魏国人都尚且如此认为, 赵灵微便更会这么想了。因为大商, 原本就是一个极为强调皇权正统的地方。你若战功卓越, 武力悍然,你自是可杀了坐在至高宝座上的那个人。但你如果想要就此坐上那张用黄金制成的椅子,天下人却并不会如此简单地就答应。届时,乱世枭雄为鱼, 而天下人为水。鱼失水则死, 水失鱼则犹为水。先前,向天鸽曾向她谏言, 说他们不了解拓跋缺是何许人也, 对商的态度又是如何, 因而不好贸然就与拓跋缺完成大商同魏国的和亲之约。可她却并非这么想。赵灵微心里想的其实是——你拓跋缺,不配。在如此尚武之境,拓跋缺乃是凭武力弑君之人。然而他的血统不及子楚太子,武力竟也不如太子, 需凭暗算才能将其逼至绝境。这样的一个人, 谁知你何时就被另一个也不如你的人给暗算了呢?你来路不正, 但我可是大商慈圣皇帝的亲孙女,太和公主。若我屈身于你,待到你被人所杀,那人是否也要为了与维系与大商之间的往来,娶我为妻?如此妻来妻去的,才真的会成为一件人人皆可染指的物品。如此,既可笑,又可怜。那……如果她让贺楼楚假扮成太子,撒下如此弥天大谎呢?到时候,太子虽假,可太子妃却是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分分辨不清。且假太子不仅和真太子身量相像,还也能用得了龙雀天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