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龙椅上的女人是带着笑意问出这句话的。但她身上的威严,以及她在大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冷酷事迹却在无形之中给人以巨大的压力。面对那一道道探究的视线,赵灵微稳稳地站在殿上,也不用不光去寻找自己的父亲,只是在盈盈一拜后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说道:“这位大人所言千真万确。但有关此事,晋越也有很多话想要启禀陛下。”作者有话要说:这段剧情要连着看~今晚九点还有一更。第7章比往日里更重的吸气声从赵灵微的四面八方传来。这些王侯们此时竟不由地想要看一看已经被陛下熬得一点血性都没有了的皇嗣,想要看看他的腿是不是已经开始发抖。“说吧。”“是。”赵灵微抬起头来,却是目光在人群中寻找起了她的表叔信王,而非是自己的父亲。当她的视线落在信王的身上时,这个如今已在朝中气焰惊人的男人竟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妙。赵灵微:“鸿胪寺内有几位大人乃是信王殿下门下之人。”信王:“你这小丫头,回陛下的话就好好回,扯到我头上来算甚事?”赵灵微没有转头看向信王,而是面朝着龙椅上所坐之人低下头来,显然是在询问皇帝的意思。慈圣皇帝:“别打岔,让她继续说。”信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是”,并转回身去,恭恭敬敬地站着。赵灵微接着说道:“在起码半年的时间里,这几位大人每回见到外国使团,便向他们夸赞我乃大商第一美人。我见几位大人所说之言如此一致,连每回背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话,便斗胆猜测此乃信王殿下所授意。”在赵灵微说出那些的时候,殿内比她大了一辈的叔叔伯伯、甚至是爷爷们有些没能忍住地笑出声来。赵灵微:“北女王国以女子为尊,归昌王便在听了他们的话之后因好奇来寻我结交。”这便是赵灵微的倒因为果了。石汗那分明是因与她结识才会在鸿胪寺的客馆内为她做内应,却在她的口中变成了听了那些话才找来的人。在刚开始说话时,赵灵微的声音中还是带着些许的紧张的。但随着她把那些话语字词清晰、音调悦耳地慢慢说出,随着她开始适应殿内的氛围以及慈圣皇帝的注视,她便变得愈发的大胆起来。赵灵微:“晋越平日里经常听父亲在家中称赞信王睿智,便愈加诚惶诚恐起来,担心我这样的无名之辈担不了这大商第一美人的名号。毕竟,晋越平日里只在皇嗣府内待着。神都城内,就连知道我的人都寥寥无几。”听到这里,慈圣皇帝的眉眼中已经带上了笑意,她甚至用带着欣赏的语调说道:“说得有理。继续。”赵灵微:“因而晋越便在思量再三后,翻起了《商律》,在确信女子露着脸在外走动并不触犯我朝律法后,约见起了自己的几位友人。晋越想要让他们帮忙亮一亮我的名号,吹一吹我的容貌。毕竟,信王殿下已然这么说了,晋越不敢不应。”说着,赵灵微便面露难色:“但晋越认识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抓破脑袋也就只想到了归昌王石汗那,还有千牛卫中郎将孙昭。晋越就认识这么几个人,只能先都拜托了,而后又恳请归昌王,让他带我去到国子监的问难会,想拜托他们也帮帮我。”信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姑姑的面前着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的道。他很冤枉,也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他指着赵灵微,向慈圣皇帝说道:“陛下,陛下这小丫头简直是在胡说八道!陛下让她把那几个人的名字说出来。我不能稀里糊涂地就让她这么污蔑了。”慈圣皇帝瞥了自己这侄子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的人有没有在鸿胪寺里这么说,朕还能不知道吗?”仔细品品这句话吧。看来信王的门客在鸿胪寺是真做了这档子事。但就在大家都以为慈圣皇帝这次是站在孙女一边的时候,她便收起了笑意,对赵灵微说了一句:“你这么做,无非就是不想去和亲罢了。”如此话语让皇嗣立马就跪在了地上。皇嗣:“陛下,稚子何辜……”自己的父亲已然如此,赵灵微也跪了下来,可她的脸上却有着显而易见的不服气。赵灵微:“启禀陛下,若是陛下想要晋越去和亲,为了大商,为了陛下,晋越自当义不容辞,无怨无悔。“可信王家中分明也有女儿,却执意要把我推去和亲,甚至不管那些西域众国是不是值得我大商如此结交。晋越忍了半年,最终还是觉得不服。”沉默。此刻的紫宸殿内竟是安静得出奇。那些被不可一世的信王与那些陈家人打压了许久的赵姓王侯甚至觉得,赵灵微的这番话语出奇的解气。但他们却不能帮一帮自己族内的这位小辈。因为龙椅上的这那位最不喜欢的,便是他们赵姓之人连成一片,企图达到什么目的。怎料慈圣皇帝听完这些,竟是放柔了声音道:“晋越,你在认识豹骑将军时骗他说你叫赵不惧?”慈圣皇帝失笑道:“依朕看,你该叫赵不服才对。”先前还处变不惊的赵灵微这才慌了神,并看向就守在圣上一侧的孙昭。慈圣皇帝:“你就别去看孙中郎将了,他就是块木头,在朕身边当差多年也还是拘谨得很,哪会和朕说这些。”说罢,慈圣皇帝便让自己的这个孙女抬起脸来,让她好好地看一看。“是豹骑将军。”慈圣皇帝的目光变得慈爱起来:“在豹骑将军出征前,朕对他说——上一次你率领骑兵攻打至匈人的王帐之下,朕将你破格提拔为豹骑将军。如果这次你还能为我大商立下大功,你想要朕赏你什么?”——回禀陛下,臣倾慕晋越县主。若她愿意嫁我,臣便别无所求。穿着银色铠甲的将军跪在殿上如此回答。由承安公主所主持的那场宴席还未结束,一纸诏书便已授予了宁远县主。她被封为万安公主,并将在十日之内随和亲使团一道出发去往匈人的领地。对此,宁远县主赵羽然似是早有预料。在宣诏之人到来时,她不紧不慢地将三碗樱桃里的最后一颗放入口中,细细地嚼了起来。‘晋越,匈人便是豹骑将军帮朕打下来的。朕又怎么可能让你去嫁给他的手下败将?这不是寒了我军将士的心吗?’皇嗣府内,赵灵微又在自己的屋子里枯坐了一夜。慈圣皇帝在紫宸殿内对她所说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响了一遍又一遍。天下女主说不愿让将士们寒心,可这番话却反而让她的孙女感到遍体生寒。已经五更天了,可她屋子里的灯却还亮着。她的父亲似乎也是一宿未眠,便在看到女儿屋子里亮着的灯时走到了她的院子里。“灵微,还没睡呢?”赵灵微连忙从坐榻上起来,连鞋都没穿便前去把门打开。皇嗣早已没了天子的架子,这会儿更是自己提着灯站在了门外。“父亲!”皇嗣原本还是在笑着看向她的,却是很快见到了她雪白的脚丫。“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快,快回去把鞋穿上。可别着凉了。”赵灵微应了一声,便很快跑了回去,穿上了鞋。皇嗣走进女儿的屋里,并把门给关上。“怎么,又睡不着?心里有什么事,说来给爹听听。”炉子上还煮着茶,赵灵微便自己给父亲倒了一杯茶。她一边端起茶,一边说道:“我还在想奶奶对我说的那些话,也还在想堂姐。”此时的皇嗣府一片寂静,仿佛只有那些偶尔响起的蛙声才能让这份静谧显得不是那么的可怕。她又坐回了自己的那张榻上,眉头向上扬起,似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父亲,女儿实在是想不明白。侄子为何就能比儿子重要那么多。她都已经十一年没见到宁远了。往后,可能也不会再见到宁远了。“但在下了诏书后,奶奶竟让宁远就这么去了承安公主府,到今日都没有再召见她。我为堂姐感到难受。”赵灵微先前在殿上的表现足以让皇嗣对自己的这个女儿改观了许多。因而现在的他在女儿面前,也不再是先前那般懦弱无用的模样。皇嗣喝了口热茶,叹道:“女儿,这天下,如今已经姓陈了。我们赵氏子弟之于陛下,不过是亲情与威胁罢了。你说亲情与皇权,孰重?”赵灵微挪了挪身子,坐得离父亲更近了一些。赵灵微:“可陛下也不该偏心至此啊。父亲,信王哪怕再鲁莽,再目中无人,也不绝不会让陛下的亲孙女去到真腊那般的小国和亲。信王门客的所作所为,必是溧阳县主授意的。“陛下明明知道,却一点也不提起。当日宴上,也只有陈伊水一人毫不担心自己会被选中去和亲。”皇嗣失笑了:“你这小姑娘,爹还当你已经懂事了,其实还是似懂非懂。皇位之争事关生死,陛下要真把几个儿子和她的侄子一碗水端平了,我们赵陈两族,日后才真的是要不死不休了。“你奶奶既已选了陈氏一族来继承皇位,便不能亲近自己的子孙。否则,爹和你大伯,便会与赵启旧臣联起手来,与信王及朝中新贵杀个你死我活。”在慈圣皇帝登基之前,大商的国号并不是“商”,而是为“启”。但这位天下女主不仅当了皇帝,还改了国号,让天下改姓为“陈”。为了昭显自己是一位真正的开朝立代之君,慈圣皇帝将自己的父亲与母亲追封为大商的皇帝与皇后。同时,她还将赵氏宗庙由七室降为五室,并为她的陈氏祖先立了七庙。“女儿,若是陛下将皇位传给我们兄弟中的一个,便是将皇权归还于我赵启皇室。那她多年来的心血与努力,便都成了黄粱一梦了。所以她必需狠下心来。”此时的天依然蒙蒙亮了,鸟儿的叫声似乎驱散了黑夜中的雾气。“可姑侄与母子,孰亲?”熬了一夜,赵灵微的声音已然比平日里要暗哑了许多。她的这句话让皇嗣失笑了。但在皇嗣从她的坐塌上下来,并穿起鞋时,这个日前在紫宸殿上已然惊艳了众人的女孩便再次说出了惊世之言。“依照祖制,祭祀之时总是由嫡系子孙来供奉先祖的。若圣上将皇位传给侄子,那么在她百年之后,信王便只能也只会供奉自己的父亲母亲与祖父祖母,他的子辈孙辈亦是如此。奶奶当真心甘情愿?”外头的光渐渐透进屋子里。赵灵微的脸色虽苍白,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精神。但在她的身上,却有了一丝与往日不同的美感。她轻声重复道:“姑侄与母子,孰亲?”作者有话要说:信王:不是我,我没有,这些都是我女儿干的!第8章惊喘声在慈圣皇帝的寝宫内响起。在半梦半醒见,惊魂未定的帝王惊叫出声。与她同塌而眠的清隽少年也醒了过来。“陛下?陛下可是做了噩梦?”梦中的可怖景象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了慈圣皇帝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又是她的所在之处。“朕梦到……朕梦到百年之后盛世太平,什么匈人、什么魏国,他们全都与那可恶的吐罗浑一道,灰飞烟灭了!”“陛下?”被封为璇玑君的少年有些不明白,他疑惑地问道:“这难道不是一个美梦吗?”感觉自己仿佛依旧还被禁锢在那梦魇之中的慈圣皇帝用力地喘息着。待她平复了那些,她的神色便又如同坚冰一般了。“但在那盛世之中,朕却是一缕孤魂野鬼,无人识朕,更无人祭拜朕。朕开创的天下如此之大,可朕之魂魄……竟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璇玑君轻抚着慈圣皇帝的背,在其耳旁轻声说着安慰的话语。许久之后,慈圣皇帝才靠进身边少年的怀里,仿佛松了一口气那般,缓缓地闭上眼。万安公主出嫁的那日,天下起了大雨。坐在车中的赵羽然才掀开马车车窗的帘布,便被大雨打湿了眼睫。这样的天气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从汉阴来到神都的那日。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坐在车中,只是随着她一起出发的队伍,不会如此浩浩荡荡。当和亲的队伍从城西的金光门而出时,暴雨便慢慢停了下来。而后,快马奔驰的声音便从队伍的后面一路追了上来。“什么人?竟胆敢冲撞和亲使团!”“我乃晋越县主,前来送别万安公主。”听到这个声音,赵羽然连忙掀开马车的车门,并高声说道:“停车!让我堂妹过来!”如此动静自然会让负责为赵羽然送亲的郡王注意到。那人正是信王的嫡次子,意气风发的颍川郡王。颍川郡王抬了抬手,示意队伍停下。而后他便看到了从后面一路策马追来的那个人。那是个穿着轻便男装,头戴斗笠的身影。然而他只需一眼就能看出,那绝对是个女子。一个英姿飒飒的女子。而当她摘下斗笠,露出那仿若梦中人一般的脸庞,颍川郡王才意识到,让他的姐姐和父亲近日在家连连提起的晋越县主,究竟是怎样一个能够轻易便跃入人心间的女子。有趣。但他很快便转头对想要下车的赵羽然细心提醒道:“公主,小心地上泥泞。”赵羽然:“无妨,我本就身陷泥泞,又怎会在意这些。”说罢,赵羽然便拎起衣裙,踩入那雨后的泥土之中。赵灵微翻身下马,并从马上拿下她先前准备好的木箱子。“宁远,我来送你。”仅是这短短的几个字,就已让赵羽然红了眼睛。她哽咽着点了点头。赵灵微:“我见你爱吃樱桃,本想给你摘些樱桃来的,但这场雨却把刚熟了的几枝樱桃都打到了地上。”赵羽然只是摇了摇头,还未说话就已落了泪。“但我给你找来了这株樱桃苗,待你去到匈人之地,可以睹物思乡,聊以慰藉。”赵灵微在堂姐的眼前打开了箱子,只见里头竟摆着一盆生机勃勃的樱桃苗。即将去往匈人之境的女孩才一看到这盆树苗,便心中说不出的喜欢。而在那只箱子的下面,则还垫着好多书册。“我还跑遍了城里的书店,给你选了十几册话本过来,好让你在路上能看着解闷。”此时颍川郡王已然下了马,在思量了一番后上前笑着对两人说道:“公主可先把东西交给我,我替公主把它们放进马车里。”说着,他便在接过东西后,与两人一一对上了视线,并点了点头。这对堂姐妹很快就从那陈姓郡王的身上挪开了视线,开始了姐妹间的话别。“在我父亲还是太子之时,我以为有一天我会当上公主。但在我去往汉阴之后,便再没了这样的想法。没想到……最后我还是当上了公主。”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向来言行端方的万安公主不禁紧紧握住了堂妹的手。赵灵微才想出声安慰一二,却反被这个比自己年长的堂姐安慰了起来。“晋越不必为我感到难过。”已被封为万安公主的赵羽然说道:“在汉阴的这些年,我与父王和母妃,还有家中一干兄弟都过得胆战心惊,终日惶惶。我今年已二十有三,却也无人敢与我婚配。去与那匈人王和亲,如何就不是一条更好的出路了?”在重新登上马车后,万安公主泪眼朦胧地看向特来相送的堂妹,笑着说:“晋越,我会好好的。”‘我也会的,我们都会好好的。’当和亲的队伍再次前行,并且坐在车中探出身子的万安公主也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赵灵微便如此在心中说道。只是赵灵微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转身离去之时,那位与她一般年纪的颍川郡王竟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当身边侍从问他为何会自己去帮万安公主搬东西时,他便神情慵懒道:“要是不这样,我如何能寻到机会好好看她一眼?”侍从:“晋越县主?”“对。”颍川郡王说罢,便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赵灵微此刻已然骑起了快马。她虽戴了斗笠,可雨水还是将她身上的衣裳打湿了些许,当风向她吹来时,那与男子截然不同的柔软腰线便显露无疑。“她很美。也与我那姐姐和父王说的不一样。”说着他便笑了起来,眼睛里满是饶有兴趣:“我那嫡姐,自恃美貌,非说她是神都第一美人。为了把晋越赶去西域和亲,居然愿意让人在鸿胪寺里说晋越是大商第一美人。嫡姐在说这些的时候,怕是要把牙齿都给咬疼了。”这句话可真是让边上的侍从不好接了。思来想去,便只能说一句:“溧阳县主自然也是很美的。”颍川郡王扬了扬眉毛,毫不留情地说道:“但是美得太单调了,也太死板了。谁让她老是喜欢装模作样的呢。要我说,她那端着的样子,还不如被晋越气狠了的样子好看。”说罢,他话锋一转道:“我都让人打听过了,晋越就比我大一个月。我是不是该叫她表姐?或者我也可以假装自己比她还大一些,叫她表妹?”心里想起那人,颍川郡王又就回头又看了一眼。可惜骑着马的赵灵微已然越走越远了。但他不在意,在马上翻了个身,直接背对着马首,就坐在那儿看着那抹已然越来越小的身影。“我嫡姐对俞松谋那般示好,俞松谋却半点意思都没有。我还当他男对欢女爱不感兴趣,心中只有刀剑和战马呢,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还有那个孙昭,是不是也对她有意?与如此绝色佳人在茶楼的包厢里坐了半个时辰,就只是说了一句话,你信?反正我是不可能这样的。”颍川郡王虽只是信王的嫡次子,但在慈圣皇帝还未登基时就很受先皇的喜爱。如此一来,他自是与从小便在担心受怕中长大的赵氏郡王有所不同。也只有他这般的人,才做得出怂恿兄长一起去到称病的老臣家中,让医师瞧瞧老臣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的荒唐事。待到他彻底看不见赵灵微了,他才问道:“若是把表姐这样的女子娶回家,让那些爱慕她的男子全都求而不得,是不是一件特别精彩的事?”侍从有口不敢言。怎料先前还脸上带笑的颍川郡王一下便眼神凌厉起来:“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侍从心中畏惧,便只得说:“是……郡王所言甚是。像郡王这般的人,就该……该娶一个……像晋越县主这般……”颍川郡王从善如流道:“让许多男子都心生爱慕的佳人。”侍从:“……”颍川郡王又道:“无趣的男子,喜欢把娇妻藏起来,谁也不给看。但日后娶妻,我必娶一个有着绝世姿容的美人,再找人给她画很多画像,让全天下的男子都艳羡我,眼红我,嫉恨我。”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19 14:22:27~2020-04-20 06:4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第9章马蹄声“况且”“况且”地响着。从西域而来的香料、染料、水果、异兽、和宝石被运到了城中热闹非凡的西市。在城西的这座市场内,有着许许多多从西域而来的胡人。从粟特来的商人既自己把生意从西域做到了大商,又还为往来的商贩提供有偿的保护。是以,粟特语便成为了能够在这里与绝大多数人沟通的西域语言。在这里做生意的胡人,有很多都会与本国的外交使臣有一定的往来。并且,一些人原本就在两国互通的马市里当差。因而这里的人会有许多在商胡人之间的讯息交互。“听说了吗?原来大商的第一战将爱慕的女人居然就是那个大商第一美人。”“第一战将和第一美人,太般配了!”“还有那北女王国的归昌王!”“对对对,我知道!但是北女王国的男人不是男人中的女人吗?他也配?”“你可小心着点吧,北女王国的男人打仗可厉害了,还能徒手猎熊!”热闹的市场里,这些还未必能说几句商言的胡人在一起做着生意,聊着天。所谓“大商第一美人”的故事,神都里的大商子民或许都还不怎么知道,但晋越县主的名号却早已让这些西市里的胡人津津乐道了。毕竟,前有鸿胪寺内官员言之凿凿地为她“美言”了七个月。后又有豹骑将军在出征前向大商皇帝求娶那位“第一美人”的故事。这不就说得有鼻子有眼了吗?真切可信得很。“据说那匈人王也想娶她呢,但是女皇帝不让。”“据说这位第一美人和大商女人那遮遮掩掩的样子不一样,坦荡得很。”“是啊是啊,上回我兄弟去灵隐茶楼送马奶葡萄的时候就见到她了,路都走不动了。她还对我兄弟笑了呢!”“真的啊?这种好事怎么不让我也遇上呢!”说着,这些正在学习商言的胡人便和彼此交流起了商言的学习心得。“等等等等,让我想想那个词在商言里叫什么。叫……叫狐媚子!”“我可去了你的吧。兄弟,你的商言说得太差了,她那样的美人,应该叫盛世红莲!”“红莲哪有白莲珍贵啊!”“我想到了,好像也可以叫掌上明珠!”若是此时有一位精通粟特语的译语人路过此处,想必会把头摇了又摇。哎错了,错了错了,这些胡人的商言说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作为北女王国国王的儿子,石汗那最近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由于慈圣皇帝生辰将近,西域多国都向大商派来使团,献上贡品。若来的是大国使团,那些来使自是会端着架子的。然来的如果是菜鸡互啄的小国,那便会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说个不停。聊上一会儿,又瞥他一眼的那种。若遇上豪气的,就会在弄清了他确是归昌王石汗那之后邀他一起去喝酒,先是虚伪地寒暄一番,而后就单刀直入,问他晋越县主是否真有传言中的那般貌美。在所有来到神都的西域使团那里把赵灵微捧成大商第一美人——这本就是信王门客的诡计!如此一来,石汗那又怎可能嘻嘻哈哈地应声说是?“晋越县主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大商的贵族之女向来就不愿让外头的男子看到她们的容貌。所以,是不是大商第一美人,这个真的难说。”怎料,一名来自哈喇汗的使团成员直接就捶了他胸口一下。“石汗那,你不是爱慕那晋越县主吗?怎还能说出这种话?太没担当了吧?你那定是假爱慕!”说罢,那人便高举起酒杯道:“在我眼中,我婆娘就是我们哈喇汗的第一美人!”在一片起哄声中,石汗那觉得胸口痛。各种意义上的胸口痛。然而那些第一次来到神都的人,还偏偏期待起了被安排在慈圣皇帝生辰时的大朝会,盼望着能在大朝会上见到传言中的大商第一美人!呵,更疼了。*国子监内的那位老师特意举办了一场问难会,用以批评神都城内被晋越县主带起的“歪风邪气”,并让学生们好好说一说如此歪风究竟会引发何种后果。然而赵灵微毕竟是当今圣上的亲孙女,“家风不正”以及“不知廉耻”这种话是断然不能强加在她的头上的。因而那位老师便只能暗暗地用圣人之言来批评她。怎料,他的问难会越办,街上的邪气就越重!神都城内出身高贵的女子原本大多都是乘车出行。或者,顶天也就是戴着缝有长罩纱的帷帽骑马上街。可这些待嫁女子的罩纱却是一日短过一日!别再骗人了。让神都娘子们魂牵梦萦的豹骑将军喜欢的就是如此坦荡的君子。儒生给娘子们走开!一开始,那罩纱是能遮住小腿的。后来,罩纱就一口气短到腰上了,待到策马时的风一起,就连胸口都会隐隐显现了。再往后,她们就干脆连脖子都不遮了,脖子以下全能看到。甚至偶有女子连帷帽都不戴了,把晋越县主当日的模样学了十成十!神都郎君如相问,就说晋越身在此!如此一来,这些国子监里的学生们又如何还会傻呆呆地坐在屋子里跟着他们的老师一起批评那些神都贵女?赶着上街去看都来不及呢!谁不去看谁就蠢。国子监的那位老师又是气得晕倒在地。*赵灵微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因为她那去到大云寺礼佛的母妃,回府了。王妃在临行前给布置的课业,赵灵微是已经完成了。她把《女诫》和《女德》都抄了一遍,还装订成了特别精美的两册书。但佛家最讲究的便是“心诚则灵”了。看看她近来做的那些事吧,她抄这两本女字开头的书时,心到底诚不诚,到底有没有打着坏主意,这不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事了吗?不遮面当街骑马,有了。在外会见一群陌生男子且报出自己名号,有了。带坏城内风气,也有了。如今,即便赵灵微只是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外头也会陆续传来“晋越县主又盛装出街了”的消息。数日之间,城内的一些行事张扬的贵女竟是都打着晋越县主的名号露着脸出街!向来便谨遵礼法的王妃听到这些,直接就被气得哭了。“你看看!你看看府里这一天天的收到的都是什么拜帖!”比赵灵微小了不少的幼弟在母亲边上正襟危坐。在王妃把好几本拜帖一起扔到了嫡姐面前的时候,小郎君不禁往前探了探脑袋,却因为王妃的再度发难而脖子不由的一缩。那几本拜帖上的字写得虽可称得上端正,但内容却是语句奇怪,用词颠三倒四的。显然是被她“大商第一美人”的名号吸引来的西域各国使团内的人给送来的。赵灵微撇了撇嘴,烦心得很。她虽会说粟特语,也结交了像石汗那这样的外族之人,但北女王国不仅在他们大商的东北向,国君还都是女子。她是真的没和那些来自西域的胡人打过交道啊!她更不知道的是胡人竟会与他们如此不同。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凭借美貌“迷倒了”豹骑将军俞松谋,“迷倒了”归昌王石汗那,还“迷倒了”女皇的殿前带刀侍卫。如此出格的事哪怕只是传言,那都会让她在大商的世家大族那里背上败坏门风的罪名。但那些赶来参加大朝会的西域各国使团,却是对她充满了好奇以及说不出的好感,认为她魅力非凡!这些高鼻深目之人似是听说了上门前要先递上拜帖的规矩,竟还认认真真地给写了帖子。失策,太失策了。想到石汗那在鸿胪寺客馆里的种种遭遇,赵灵微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的这位朋友了。王妃见女儿不说话,又道:“你不是不想去和亲吗?但你闹了这么一出,往后怕是也只有那些西域人敢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