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哦”了一声:“那你买个防狼器呗,带按一下就响警报的那种。”许宁宁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东西:“这里有卖的吗?”“我们这是文具店,没有哎,”店家摇摇头,“要不你去对面街上看看?”许宁宁道了谢,屁颠屁颠去了隔壁的步行街上。放学后半个小时,江逸捧着一束洋甘菊,在花店门口给许宁宁发信息。【还不回来?】几分钟后,许宁宁回复信息。【不回去了!】江逸皱了皱眉,直接播了通电话过去。几声忙音后,电话被接通。“快回来。”江逸开门见山,不跟她废话。“我买到了一个好东西,”许宁宁话里满透着开心,“你猜是什么?”江逸懒得猜:“我在小区外面的路口等你。”“我买了个防狼器!”许宁宁心里藏不住秘密,“按一下它的按钮,它就会发出警报,可响了呢!”江逸嘴角一抽:“你买那个干什么?”“万一那个男生再来找你怎么办?”许宁宁收起话里的兴奋劲,“我要不在,他把你抱走了可怎么办?”“你当我傻?”江逸无语。他就算用许宁宁的身体,也能轻松料理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可是我一抱就把你抱走了呀!”许宁宁还觉得自己很有理,“你不要觉得丢人,你是女孩子,女孩子就要保护好自己。”“……”“行了,”江逸懒得跟许宁宁解释其他有的没的,“买完就回来。”许宁宁乐呵呵地继续献宝:“刚才我在店里按了一下,哇,它响得整个店里的人都看过来了呢!”江逸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了。这个小丫头,还是个傻的。江逸收起手机,垂眸看了一眼棕色牛皮纸包着的黄白相间的洋甘菊,抬手把几朵翻了面的小花给拨回来。他第一次来花店,第一次买花。花店的姑娘告诉他,洋甘菊的花语是“不输给逆境的坚强”。“越是漆黑的土壤越是肥沃,花根扎得越深,越是能开出漂亮的花来。”“如果不是花呢?”江逸问。能开出花来的种子,它原本就是花。如果不是花的种子,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开出漂亮的花。“就算是狗尾巴草,那也有花语的呀!”花店的姑娘笑着给江逸修剪洋甘菊的枝叶,“狗尾巴草的花语是坚韧、隐忍、静默无声的爱。”江逸垂眸,静静听她说着。“把三只狗尾巴草编在一起,系在喜欢的人手指上,是私定终身的意思哦,”花店姑娘把那束包好的洋甘菊递给江逸,弯腰笑着捏了捏他巴掌大的小脸,“小妹妹,是不是有暗恋的男生啦?”江逸抬眸,对上姑娘笑弯了的眸子。“就算是狗尾巴草,也会被人喜欢的哦。”-黄昏的光温暖而又安宁,江逸看着自己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于知白大概已经做好了晚饭,他们要是再不快点回去,大概就要被骂了。许宁宁腿长走得快,或许会比他先到小区门口。他得早些过去。江逸加快了脚步。小丫头还在跟他闹情绪,他要是去迟了,又得惹人生气了。江逸眸中平和,藏了天边温暖的橘色,带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浅淡笑意。许宁宁竟然还跑去给他买什么防狼器,真以为随便一个男生都能抱走自己?“她喜欢的人是我!”许宁宁半个小时前脱口而出的话江逸还记得,就算是之后小丫头再怎么否认和狡辩,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许宁宁喜欢的人是江逸。就算是江逸,也会被人喜欢。作者有话要说:许宁宁:把三个江逸编起来,就可以获得一个大江逸…江逸:你在做梦。第39章 事发突然四月的晚风有些凉意, 江逸在小区路口没等来许宁宁,却等来了江铭城的电话。他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 犹豫着要不要接听。和许宁宁换了身体之后, 他们两个人的手机都还是各拿各的。虽然江逸平时几乎不用手机没什么影响,但是许宁宁整天和她的小姐妹巴巴巴个没完,打死不跟江逸换手机。现在江铭城给他打电话, 许宁宁也不在, 他一个姑娘家的细嗓音, 接听会有些奇怪。江逸不太想接听, 可是江铭城这通电话却意外的有耐心,响了许久都还在坚持。最后, 江逸还是按下了接听键。电话两边的人都没有说话,江逸等了几秒后,听见江铭城的声音从话筒那边幽幽传来。“真被绑架了?”-“砰——”办公室的大门被江逸猛地踹开,他不顾身后保安的阻拦, 直接按上了江铭城宽阔的办公桌。“她怎么了?”江逸压着声音,尽量克制自己话中的颤抖。江铭城的手臂搭在椅边扶手,看着江逸摊了摊手掌:“我说过了。”被绑了,绑架了。绑匪电话都打到江铭铖的手机上了。“江逸的手机为什么在你那?”江铭城不急不慢道, “你们换了手机?”“绑匪怎么说?”江逸蜷起手指,对江铭城这风轻云淡的样子十分不解,“救她啊!?”“知道是谁导致了这场闹剧吗?”江铭城拿出自己的手机, 划开后看了几眼,又把它平放在桌上。“闹剧?”江逸声音发抖,“这他妈会出人命的事你觉得是闹剧?”“是你。”江铭城食指点在桌上,一字一句说得缓慢, “你把我儿子带出了他该在的地方,没了我的保护,他什么都不是。”江逸站在原地,呼吸加重了些:“那你把他带回来,以后我不会再找你儿子。”只要许宁宁平安回来,不被他牵连。江逸就算一辈子都被江铭城掌控,他也心甘情愿。江铭城笑了笑:“小孩子想的就是简单,我怎么救?”“绑匪要什么你都答应,”江逸眸子猩红,声音发哑,“只要她安全。”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江行彻冷着脸,走到江逸面前:“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谁让你来的?”江铭城明显有些不悦。“爸,”江行彻面朝江铭城站好,规规矩矩地像个给皇帝请安的太子,“我听说哥出事了,就来看看您。”“听谁说的?”江铭城唇角带笑,“听你妈说的?”江行彻垂眸默认。“来看看我能花多少钱捞你哥?必要时再拦一拦?”江铭城嗤笑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劈头盖脸砸了江行彻一身,“滚出去。”江行彻蹲下身把文件整理好,放在江铭城桌上后一言不发走了出去。江逸很少见江行彻,更没参与过江行彻和江铭城之间的相处方式。不过看江行彻那处事不惊的样子,对江铭城的喜怒不定似乎也已经司空见惯。“江逸不是说把你们家当家吗?”江铭城把江行彻放在桌边的文件又拿了过来,“这时候怎么又来找我了?”“江逸被绑架了,”江逸看着一脸轻松的江铭城,自己对父亲仅剩那点儿期望正一点一点地磨损消耗,“你儿子被绑架了。”他重复陈述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不明白江铭城为什么你这么镇定自若,甚至还去和一个小姑娘较真曾经他说过的气话。“你他妈不报警,不想着救他,”江逸几步走到江铭城的面前,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你还在这说那些屁话!”江铭城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敢直接对他动手,眸子不由得睁大了些。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桌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江逸松开江铭城的衣领,拿起手机,屏幕上的号码他记得,是许宁宁的手机号。江逸抖着手按下录音,随后接听。“想好了吗?!”电话那头的绑匪声音冲的很,“一个合同换个儿子,挺值的不是吗?”江逸抬眸看向江铭城,等着他的回答。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铭城始终没有说话。“你他妈说啊!”江逸抓起江铭城的衣料,眼眶血红,“那是你儿子,你他妈救人啊!”他一遍又一遍的强调两人的父子关系,企图用这么一点微薄的血缘来唤醒江铭城仅剩的一点良心。“他不是我儿子。”江铭城看着江逸。男人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似乎在讲着一个好玩的故事,“我为什么要救他?”江逸身体猛地一僵,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我的那份合同的价值无法用数字衡量,”江铭城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他的衣领,“以为抓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野种,就能威胁到我?”江逸被江铭城轻轻推开,木讷地往后退了两步:“你说什么?”江铭城站起身,拿起手机举至耳边:“合同我不可能给你们,你们手上的人跟我没有关系。我现在还没有报警,事情尚可回头。你们想好,不要得不偿失。”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像是真的没有丝毫在意,转身出了办公室。而江逸却似乎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情绪久久没有平静下来。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可是他不敢问也没证据,加上江铭城把他养大至今,如果不是亲生何必如此。他给自己做了一千一万遍的心理安慰,可是却在江铭城的几句话里被打击到溃不成军。因为他是许宁宁,所以江铭城才会在他面前说出真相。原来真的如他想的那般,这世上的突变一定会有缘由。“爸爸今天为什么没有检查我的作业?他每天都要检查的!”四岁半的江逸捧着自己的算数簿,踮着脚把它递给老管家:“我特地验算了两遍,爸爸看了一定会高兴的。”那时候的江逸懵懂无知,江铭城对于他来说是山一般的存在。习惯仰望山巅,然后努力成为自己父亲一般的人。可是他却不知道,从那天开始,一切都变了。“是夫人的孩子,”梁钦站在江铭城的身边,低声道,“但是…不是先生的。”第40章 各种掉马黑暗中, 许宁宁往墙角蹭了蹭。“动什么呢!”伴随着一声大声呵斥,铁棍“哐当”一声砸在了她的耳边。“我不动我不动,”许宁宁呜呜直哭, “你们不要打我…”她之前挨了好一顿打, 身上疼得厉害,动一动都能让她掉下眼泪。说好的再也不哭,可是许宁宁忍不住。在她幸福到单一的认知里, 不会出现“被绑架”这种可以算得上离奇的事件。小姑娘被父母宝贝了十几年, 连句重话都没听过, 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可以接受的范围, 整个人都怕的快要昏死过去。牙齿打颤,浑身发抖, 许宁宁不太敢哭,怕激怒了绑匪换来更惨烈的后果。“这真是江家的大儿子吗?”其中一个绑匪抬脚踩上许宁宁的肩膀,“哭哭唧唧,跟个娘们似的。”“我记得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另一个绑匪也觉得奇怪,“以前看他可拽了,我还担心咱俩不搞不定他。”“别是抓错了吧?”“怎么可能?我见过他的!”“哐当”一声,是铁门被撞开的响声。又一道粗着声音的男生骂骂咧咧从远处传了过来。“妈的, 这小子压根不是江铭城的亲儿子!”不光是屋里的两个绑匪,就连躺地上的许宁宁也一起懵了。怎么不是?江逸他就是江铭城的儿子啊!“连个合同都换不过来!真他妈废物!”没有预兆的,许宁宁的腹部猛地被人踹上一脚。她的背撞上冰凉的墙壁, 一口酸水从喉咙里涌出。江逸才不是废物。“咳咳…”许宁宁鼻涕眼泪一起冒了出来,疼得几乎呼吸都有些困难。有大手抓住她的头发狠狠就是一扯,眼上的黑布滑下来一点。“你疯了?!”有绑匪慌张道,“他会看到我们的脸!”“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后进来的绑匪把许宁宁的脑袋往墙上就是一撞, “他妈的,辛苦抓来了个什么用都没有的东西!”额角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大概是血。许宁宁耳朵里嗡嗡作响,被扔在地上后很快没了意识。-另一边,江逸拿出手机,准备通知许安年和于知白。可是他都翻出了通讯录,却迟迟按不下去通话键。自己要怎么说?说他们宝贝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因为自己而生命垂危?江逸闭上眼睛,五指紧紧抓着手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己的身世不重要,重要的是许宁宁的安全。救人要紧,先救人。他抖着手,又把手机打开。“许宁宁。”身后传来一个男声,带着正处于变声期的沙哑。江逸回头,看见江行彻站在办公室门口:“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办公室内很静,静到江逸可以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是你干的?”“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江行彻笑着把门关上,“我只是恰巧知道,我哥他啊,最近住在哪。”江逸把手上的手机装进口袋,抬脚走向江行彻。两人相距不远,走路不过五六步的距离。江逸步子迈得大,几步走到他面前,直接揪住他的衣领抬手就是一拳。这一拳力道不轻,江行彻后退一大步,靠在了门板上。江逸手掌按住他的脸部,把他的脑袋往墙上重重一压:“你搞的鬼。”“我说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江行彻嘴角带着血迹,竟然笑了起来,“哎,你不是许宁宁吧?”江逸眸子猩红,手臂微微发抖。他手上用力,把江行彻整个人掀到了地上。“哈哈哈…”江行彻扶着墙站了起来,“你是江逸,对吧!”江逸看着江行彻,爬满血丝的眼白里满是冰凉:“你疯了。”“看着别人替你去死,感觉怎么样?”江行彻笑道,“许宁宁啊,是个爱怼人的小可爱呢。”江逸额角暴起青筋,一拳打得江行彻鼻血直流:“你他妈就是个疯子。”“是,我是疯子,”江行彻跌跌撞撞走至沙发边上扶住靠背,“我就喜欢看你这种表情,你越痛苦,我越开心。”扭曲的嫉妒,变态到让人觉得恶心。因为金钱、名利。江逸分明从不在意,也没想过和别人争抢那些。可是不会与人因为你的退让而对你表露善意,他们只会一步一步,把你逼到的死路。“我不是江铭城的亲生儿子,”江逸看着江行彻,像看着一个笑话,“你跟谁争呢?”-一盆冷水把许宁宁从混沌的意识中的拉扯出来。她咳了个惊天动地,浑身每一处都疼得要她的命。视线的剥夺让她恐惧感加重,可是饶是如此,许宁宁还是紧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任何动静。这时候哭是没用的,可能还会引起绑匪的毒打,得不偿失。有人又抓住了她的头发,迫使她把脸仰起来:“来跟你爸说几句话。”许宁宁张了张嘴,喉咙间发出干哑的声音:“救…命…”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是绑匪应该会想让她这样说。不激怒绑匪就好,她做什么都可以。“许宁宁…”许宁宁从自己震天响的耳鸣中迷迷糊糊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江逸…”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喊着,“你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电话的另一端,江铭城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界面。“那是条命,”江逸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撑不住了,“算我求你。”“你刚才叫他许宁宁?”江铭城看着眼前的少女,略微好奇,“她叫你江逸?”“是,”江逸把一切坦白,“我是江逸,我和许宁宁交换了身体。”江铭城一直波澜不惊的瞳孔中显出诧异。“现在被绑架的人是许宁宁,”江逸一点一点说着,“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她不该被牵扯进这件事。”江铭城想着之前种种,忍不住笑了一下:“原来如此。”之前江逸的反常,还有现在的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老爷,”梁钦提醒道,“绑匪要您说句话。”江铭城没有应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的江逸。“咔——”茶几上的圆底玻璃花瓶被江逸握着瓶口,直接敲破在江铭城背后的红木沙发靠背上。他的速度极快,即便是近在咫尺的梁钦也没来得及拦下。“答应他。”江逸把锋利的玻璃碎片抵在江铭城的颈脖处,立刻划开了一道血线。“不然我和你一起死。”第41章 好累梁钦再怎么说也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 即便醉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拿紧接着的动作也是极快。江逸手上玻璃刚在江铭城的脖子上划了道血口,下一秒梁钦的手掌飞速就要卸掉江逸的手臂。江逸一个矮身躲过梁钦的攻击, 迅速扔开玻璃放弃江铭城。他的身形小巧, 不退反进,趁着梁钦的注意力全在江铭城的身上时,游蛇一般的小手在他的腰间滑过, 顺走了梁钦习惯性带着的瑞士军刀。“噌”的一声, 金属在空气中划出轻响, 江逸迎着梁钦重若千斤的拳头, 一刀捅上了他的小腹。血顺着梁钦的手指流了下来,江逸被那一拳打开数米, 勉强站直了身子。眼前明暗交替,耳鸣轰响不停。江逸停顿片刻,按着沙发靠背一脚踹开血流不止的梁钦,强忍着眩晕感直接把刀抵在了江铭城颈间。“她要出事, 我们都别活了。”江逸的声音很轻,像是累极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不会死。”江铭城把电话挂断,“我的人已经去了。”“她会啊!”江逸用力全身的力气, 大吼道,“她不懂规避伤害!她不懂护住要害!她怕疼!她爱哭!她惹着绑匪生气了要怎么办?!”“她的父母有多疼她!她出事会有多严重!”“你他妈知道吗?!”江逸的吼声最后几乎带上了哭腔。他根本不配和许宁宁交换。-“妈的,竟然敢挂电话。”绑匪淬了口吐沫, 心情不好就开始拿许宁宁撒气。“别真打死了,”另一个人拦住他,“万一出人命了我们都别想好过。”“不知道哪来的野种,江家根本不管, ”绑匪恶狠狠道,“就算死了也没人问的。”“老三,你怎么找的人?当初说好的万无一失呢!”“我怎么知道江铭城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不是亲生的?”名为老三的男人对着许宁宁又踩又踢,“他妈的,现在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另一个人道,“江铭城不放合同,我能怎么办?!”“要不…咱们就算了吧?”有个怯懦的声音提议道。“做都做了,怎么可能就算了,”一阵钢管拖地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老三!”有人打断他的话,“你别这样!”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第三个人过去劝架。黑暗、潮湿、还有剧烈的疼痛。许宁宁大口大口地呼吸,似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血水浸在耳里,许宁宁只能听见模糊的争吵,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隐约知道谈判进行得不顺,江逸很可能已经被江铭城放弃了。极度的恐惧之后,心态反而平和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怕久了,反而没了感觉。相比于害怕,她更担心。她担心江逸的身体真的死亡,又担心自己死亡后江逸该陷入怎样的痛苦之中。虽然江逸总是闭口不谈自己的事,还喜欢刻意和别人拉开距离。但是他分明是那么在意于知白和许安年,一点点小事就可以开心很久。自己如果出事了,江逸要怎么办?她不想让江逸痛苦。手腕上绑着的绳子似乎变松了许多,许宁宁缓缓动着手指。分明是细小的动作,却消耗着她大量的力气。许宁宁呼吸越来越淡,到最后喉咙间发出巨大的声响。喘不过来气,越来越难受。许宁宁弓起身子,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他怎么了?!”终于有人发现了许宁宁的反常,“喂!你们快看他怎么了?!”许宁宁被人翻过身仰躺着,可是却依旧没有感到任何的好转。“他要死了…”许宁宁在残存的意识中听见了这么一句话。我要死了吗?突然,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许宁宁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气流,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有人架住她的手臂反扣在身后,许宁宁腿上无力,跪在了瓷白冰凉的地砖上。灯光明亮,痛感减弱,许宁宁盯着瓷砖上映着的影子,看到了自己巴掌大的小脸。她的马尾因为低头垂在侧脸,发丝挠在她的鬓角,触感真实。换回来了?许宁宁看着地上的血迹,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劲来。她死了吗?江逸死了吗?“救…”许宁宁张了张嘴,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求救,“救救他…”-“没气了?!”绑匪把江逸手腕的绳结解开,“死了吗?”“你别把他的绳子解了啊!”另一个人担心道。“就他这娘炮,真要打起来也…”他的话还没说完,原本躺在地上像是死人一样的少年,就这么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没死啊?”绑匪面露凶光,抬手就要去揍人,“吓老子一跳!”出乎意料的,那个拳头被握住了。刚才还哭哭啼啼缩成一团的弱鸡,现在眸中像是浸了寒光,就连折射出的目光都带着冷刃般的锋利。江逸五指微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是手腕脱臼的声音。被抓住手腕的绑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剩下的两人还没来及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一声巨响,自己的同伴被拎着手腕狠狠摔在了地上。“怎么回事?”两人都懵了。江逸在暗处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来。他抖落自己手上的绳索,抬手摘掉自己已经滑到鼻梁上的黑布。身上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江逸想象不出许宁宁那个小哭包是怎么忍着没有噼里啪啦掉眼泪的。不过对于他而言,还能忍受。江逸垂眸活动了一下手腕,他的目光带着死气,看向不远处的两个人。“你打她了。”江逸轻声道。“什么玩意儿?!”绑匪莫名其妙,又怕又怂。“还好。”江逸踩着玻璃碎渣,满面阴沉走向绑匪,“换回来了。”-“我记得,我记得就是这么开的。”警车上,许宁宁忍着哭泣,努力回忆着当初被绑架时车子走过的路。“转了三个弯,”许宁宁说,“然后我听到有收费站的声音。”“应该上了高速。”警察朝对讲机告知最新的线索。许宁宁紧盯着窗外,因为太过紧张,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于知白看在心里,心疼得不行。她揽过许宁宁的肩膀,把人抱进怀里。“妈妈,江逸出事了怎么办?”许宁宁抓着于知白的衣服,眸子里眼泪直落,“有三个人呢,我害怕。”“警察叔叔已经确定范围了,”于知白擦掉许宁宁的眼泪,“不怕,爸爸妈妈都在呢,没事的。”许宁宁没敢告诉他们自己在交换身体前一刻的濒死状态。她怕江逸已经死了,怕江逸替她死了。“我害怕,”许宁宁在于知白的怀里忍不住哭道,“妈妈我好害怕。”那个少年背负了那么多,走了那么远。他那么辛苦,那么难过。许宁宁拼命拼命才靠近江逸那么一点点。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对方,自己愿意陪在他的身边。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你。求求你,留下来。-圆月高悬,江逸身上带血,走出山间一家废弃的破旧工场。他捂住自己腹部伤口,踉跄着走上林间小道。疼到痛感麻木,也就感觉不到疼了。江逸抬眸,看着漆黑夜空中的清亮月光。他沐浴在这片冰凉之下,心底竟然是高兴的。还好是他。还好换回来了。他一人在世上了无牵挂,来去也随意许多。江逸走到一片断了层的土坡边,缓缓地坐了下来。他吃力的抬起左手,在月光下细细的端详那道可怕的横切疤痕。被家庭暴力折磨许久的江逸也曾走向极端,他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在清醒后绝望地询问管家爷爷。“如果您不是老爷的骨肉,夫人怎么会把你送回来呢?江家是什么样的地方,夫人她知道分寸。”分寸。江逸笑了笑。那个女人分明知道他不是江铭城的血肉,可是依旧把自己送了回来。她明明知道事情败露后等待着江逸的会是什么,可是她依旧这么做了。江逸觉得自己像个皮球,被人随意地踢来踢去。没人想留着他,也没人去爱他,即便被绑架了,刀架在脖子上,也没有一份合同来的重要。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他呢?现在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江逸垂眸,看向脚下十几米深的斜坡。要不死了吧。江逸艰难地站起身来。这样倒下去,应该能死掉。江逸累到了极点,视线逐渐开始模糊。耳朵里响起了警笛的声音,似乎还参杂着许宁宁的呼喊。对了,还有个小丫头。刚才江逸拼命忍住不去想的许宁宁,像个兔子一样跳进他的脑海里。“江逸,我帅吗?”“江逸,你别怕。”“江逸,以后我来保护你。”江逸转过身子,看见不远处似乎亮起了点点灯光。他的双唇微张,轻轻一碰:“宁宁。”想到许宁宁,他就舍不得死了。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姑娘,知道自己死了估计会哭上好一阵子。可是活着好累啊,真的好累啊。累到不敢去爱人,也不指望被爱。江逸脚跟踩上边缘,土渣碎石簌簌落下。他抬头看着月亮,仰面从高处跌下。让他睡吧。第42章 剖白警笛被关闭, 警车组成的车队亮着近光灯,像一条幽暗的蛇,悄无声息潜进了这片寂静的山林。为了安全起见, 许宁宁等人不许下车。小姑娘双手扒着车窗, 即便极力忍住哭声,可依旧眼泪直掉。她的一整颗心都被这浓重的夜色抓了起来,生疼生疼, 快要不行了。过了片刻, 隔壁车上抓去了几个男人。许宁宁脸几乎都贴在了车窗上, 拼命去看那些人里有没有江逸的身影。没有, 都没有。甚至一切都查完了,还是没有江逸的消息。“失踪了?”于知白惊讶道, “不是被绑架了吗?”警察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许宁宁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警车。“江逸——”她边哭边喊,跟着众多警察一起,跌跌撞撞走去深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