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想了想,豁然开朗,无奈地走到身边,让沈音音再次站上来。“我是不是把你惯坏了?”陆决的身影在耳边,慵懒又轻挑。沈音音努努嘴:“还没有……”他笑:“那我再努力?”沈音音不吭声,慢慢坐在浴缸上,陆决正要蹲下来给她涂药,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冲着洗手间来的。沈音音心里一懵,警铃大作,也不知哪根筋走岔了,她拉住陆决,“快到浴缸里来,躲起来!”陆决有些懵,竟也被沈音音扯着站进来。两人四目相对,一脸莫名。尤其是陆决。沈音音其实也不懂,这完全是她下意识地反应。一想到被人看到她和陆决单独呆在洗手间里,她就心虚。对,心虚。来不及多想,很快有人进来。是陆绍修,还有一个穿白色裙子的姐姐……多亏洗手间够大,浴室的位置在最里边,他们暂时没有发现沈音音和陆决。可是他们为什么两个人一起进洗手间?莫非和她一样,谁崴了脚?沈音音来不及想明白,情况急转直下。往日温文尔雅的陆绍修,忽然烦躁地扯开领带,将那姐姐抵在门上,一手掐腰,重重地吻住她。她抵抗,低泣,捶打陆绍修,却无济于事。只听见暧昧旖旎的亲吻声音。沈音音都看呆了。这是什么情况?她平时陆绍修一起看电视,偶尔出现亲热镜头,陆绍修都会马上换台,一本正经地不许她看这种少儿.不宜的东西。道貌岸然!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没看人家小姐姐不愿意吗!陆决显然也愣了。他一向傲慢,骄矜,仿佛无所不能,这还是她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这副震惊的表情。沈音音羞地脚趾蜷缩,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陆决也很不自在。他耳根通红,阴晴不定地盯着沈音音,仿佛在说,为什么要躲起来?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沈音音无奈。她懂,她都懂。她指了指陆绍修的方向。可是他们在做见不得人的事啊!陆决烦躁地抓抓头发,怒瞪着沈音音。她居然还敢看?他倾身上前,遮住沈音音的眼睛。恰在此时,沈音音误会了他的意思,看他动作,还以为他要出声,吓得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唇。下一秒,兵荒马乱。她看不见,所有感知被听觉和触觉充盈。耳边所听,是暧昧的亲吻声;手心所触,是柔软温热。那一刻,沈音音看不见,脑中却自动勾勒出陆决的模样。冷淡的,俊朗的,五官轮廓是凌厉简洁的笔锋,让人心生退却,不曾想,他拥有这样细腻的温柔。腿麻了。脚踝也开始疼。好委屈哦。想让陆决给她上药,亲手上药,别人都不行……沈音音从没发现自己这么娇气过,她惊讶于这个事实,不得不承认刚才他说的那句话。她好像,真的,被他惯坏了。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撒花!女儿终于开始觉醒了,小陆少爷,还不快谢谢你大哥大嫂舍身助攻!顺便小声安利下,大哥大嫂的预收《偏偏钟意她》,喜欢我们绍修哥哥的点专栏预收下哦~溜了溜了第33章从未有这么难熬过。像做贼一样也就算了, 还要忍受这种仿佛随时要窒息的诡异气氛,沈音音后悔不迭。刚刚到底为什么要躲起来?如果没躲起来,大不了和陆绍修迎面撞上, 她可以想出一百种解释的说辞。至少不用看到往日尊敬的绍修哥哥,强迫人家小姐姐接吻……也不用和陆决被困在浴缸里, 不知如何是好。还捂着人家的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沈音音在心中默默地倒计时,到时就松开手,“三、二……”“啊!那边有人!”忽然一声惊呼。沈音音心里一凉,虽看不见, 也清楚这一声是那个姐姐发出来的,她看见他们了。完了。她和陆决几乎同时松开手。陆绍修阴测测地站在洗手间门口,一脸被强行打断的不爽, “你们俩在这儿干什么?”陆决一贯是无所谓的, 他站起来,耸耸肩,“我们俩先来的。”意思是,不该你质问我们,是你们打扰了我。……这叫什么话, 你还是闭嘴不要解释了,越描越黑。“你小子……”陆绍修拧着眉, 声音沉下来,隐隐带着火气。陆决也不是个怕事的,他挑衅道:“我怎么了?”“陆决!”沈音音不悦地开口。而那位白裙姐姐,则是直接扯了陆绍修一把, 带着怒气,俏生生地瞪了他一眼。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刚才还暴躁的两兄弟,忽然同时安静下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如同被两根针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下去。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沈音音实在想笑。陆决埋怨又憋屈的眼神,好像陆西瓜刚才被喝住不许吃巧克力的样子。果然物似主人形。这回换沈音音上场,她冲陆绍修乖巧一笑,“我脚崴了,陆决在帮我涂药,然后你们就进来了。”说着,她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个白裙姐姐。好像……很漂亮的样子。皮肤白得发光,高挑纤细,唇色颜色瑰丽,不像是口红,倒像是被什么咬过……沈音音才看了一眼,那姐姐就窘迫地背过身去。陆决警告地看她一眼,脱下西装,温柔地盖在那姐姐的脑袋上,顺势站在她身前,挡住旁人视线。他冲沈音音和陆决打了个响指,指着门口,“快走。“好凶。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凶。离开洗手间,还是回到书房去上药,沈音音自己来的,经过刚才那件尴尬的事,她发觉和陆决之间的气氛更怪了。为了让他们不要显得像是独处,沈音音特意打开书房的门,免得再发生什么令人尴尬的事。楼下宾客还未散去,那些大人真是够能聊的。房间里都是红花油的呛鼻味道,连两只狗都绕着沈音音走。没良心的小东西。倒是陆决,一直靠在书桌旁,若有所思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沈音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他回过神,眼神淡淡飘过来,落在她身上。“你会走吗?”沈音音愣住:“走去哪里?”陆决扭过头:“没什么,走吧。”沈音音都看出来他话里有话。她没有追问,她知道,陆决不愿意说的话,谁也逼不出来。楼下响起音乐声,把宾客们窸窸窣窣的谈话声都淹没,声音忽近忽远。陆决忘不了,他刚才进门时,无意间听到的那段对话。一个他不认识的阿姨对郑芷如说,“听说那个何思前段时间回来了,你知道吗?”郑芷如迟疑片刻,点头:“有听过,不知真假。”那人神秘兮兮地说:“怕不是来要她女儿吧?”陆决没兴趣再听下去,打了声招呼径直上楼。找了几间房都没见到沈音音,直到他来到书房门口,才懵然想起来何思是谁。那是很小的时候,沈家伟跟何思时常带沈音音来家里做客。后来沈家出事,也常听陆显文和郑芷如提到这个名字。她是沈音音的母亲。她回来了,是来带走沈音音的。陆决心里乱了一下,扭开书房的门,就看见沈音音跌坐在地上的场面。九点左右,宾客散尽,陆绍修只身出来送客人到门口,不见刚才那个姐姐。沈音音虽然好奇,却也不敢问。“绍修哥哥,那我们走了。”沈音音摇手和陆绍修告别。陆绍修冲她笑笑:“小家伙,回去了别乱说。”沈音音咬唇笑了笑,手放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一定保守秘密。门关上,下电梯,她跟着陆家人走进车里。陆显文和郑芷如坐一辆车,沈音音和陆决坐另一辆车,陆西瓜跟在沈音音身边。它明显是玩累了,趴在沈音音腿上打瞌睡。“这种感觉好奇怪。”沈音音忽然说。陆决看她一眼:“怎么?”沈音音语气低落:“绍修哥哥长大了,就要离开家里,是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沉默了会儿,陆决淡淡地说:“你也会长大的,你是不是也会离开?”沈音音显得很迷茫:“我不知道。”腿上,陆西瓜闭着眼睛轻轻打呼噜,沈音音一下下摸着它的小脑袋,心里充满依恋。她实在太喜欢现在的生活,太喜欢她身边的人了。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必须离开会是怎样的。她还想看着陆西瓜长大,变成像少校那样威风凛凛的大狗。“那就别想了,”陆决忽然伸手,摸了摸沈音音的头发,“还没影的事情想它干嘛?”沈音音奇怪地看着陆决。他今天不对劲。沈音音感觉他心里藏着什么事,可以陆决的脾气,一定是不肯说的。他揉着她的头发,不像是要安慰她,反倒像是,要从她那里汲取某种力量。-冬夜漫长,院子外头的树都落败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天空总是雾蒙蒙的,少见晴天。元旦过后不到一个月,就是新年,这意味着全班同学最期待的寒假。可惜幸福不会有那么轻易。在这之前,他们要先过一道坎:期末考试。无论他们多么不情愿,期末考试还是在学期最后一个周末如约而至,所有人嘴上抱怨,心里都全力以赴。因为这场考试,关系到下学期的文理分班。如果能去a班,为什么要去b班?而两种班型之间的差距,真的可能只有那么区区几分而已。整个考试的过程,沈音音心里都很平静。考试前一晚,陆决给她补完本学期最后一次课,他语气轻松沉稳,告诉她,别紧张,你一定能考好。那架势,嚣张又可靠,漫不经心地,宣告他的存在感。沈音音有种错觉,仿佛他会永远站在身旁,为她保驾护航。因为心中有谱,成绩出来,沈音音稳坐年级第五,不算多么牛,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展。陆决在球场打篮球,他们今天和五中打比赛,从女生的尖叫声中,可见战况有多激烈。沈音音一向不爱凑这种热闹。这次不一样。她心中溢满了几欲沸腾的倾诉欲,想要向他这个负责的老师报喜,于是她到小卖部买了瓶东方树叶,打算在中场休息的时候送给他。礼轻情意重。他肯定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沈音音抱着饮料,喜滋滋地站在球场边,和那群尖叫加油的女生稍微拉开距离。她在陆决的傻瓜式教学法下,学会了傻瓜式投篮法。但她还是看不懂篮球,这项运动太激烈,太过冲撞,看得人捏一把汗。在落日余晖中,她看见陆决游刃有余地在球场上移动,篮球的抛物线流畅漂亮,像是他答题的公式一般简洁明晰。白色的球衣,是整场的亮点,少年跑起来的样子像是在草原上疾驰的猎豹,引人注目,她不得不看着他,心脏猛烈的跳动。一次干脆利落的进球后,陆决停下来,撩起衣服擦汗。小腹线条结实明显。果不其然,又是一阵尖叫。沈音音掏了掏耳朵,忽然被鼓动,也跟着她们一起喊加油。她不适应这么大声喊话,脸都涨红了,还跟不上她们的喊话节奏。陆决遥遥地看过来。沈音音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自己,但她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举起手里的饮料,对他竖了个大拇指。我考得很好。谢谢你啦。陆决笑了笑,他视力好,看见沈音音喊的面红耳赤的样子,模样可爱而胆怯,还有她发顶翘起的几根碎发,柔弱地飘飘荡荡。傻子。刚才还新鲜火热的篮球赛,忽然变得索然无味。他只想跑到她身边,喝她手中有些难喝的饮料,问她怎么连喊加油都不会,还把自己弄得脸通红。然而还有下半场。忽然,他发现沈音音的目光变了。虽然仍是盯着他的方向,可却穿过他,看向身后不知名的某处。他还来不及向后看,沈音音已经跑开。这是陆决第一次见沈音音跑得这么快,这么坚决。他的饮料还牢牢握在沈音音手里。她今天穿得多,跑起来像是一只笨拙的企鹅,可前面那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还穿着高跟鞋,更加跑不快。沈音音生平第一次发挥跑步潜能,刚出学校门口,就在一家煮玉米摊前追上了她。“跑!你再跑!我看你今天要跑到哪里去!”她太激动,声音自然而然地带上几分哭腔,气息不匀,站着不停喘气。女人背影颤抖了一下,过了大约十几秒的时间,才终于回过头。“音音……”纵然不再年轻,也依然能看出从前美貌的轮廓,以及和沈音音依稀相似的面容。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五六章的样子正文完结。第34章六点整, 沈音音跟何思走进学校旁边一家咖啡店。不到一小时,她们走出来。沈音音眼睛红红地,显得很迷茫, 任由何思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乖女儿, 妈妈不勉强你,你答应妈妈,好好考虑。”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刚才跑太快, 不知在哪里沾上了泥巴。何思的车停在路边,是辆银灰色的保时捷,还有她的大衣和丝巾, 淡雅高级的香水味, 一切都昭示着,她今非昔比,又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所以她才回来,想要补偿。“晚上上课吗?妈妈送你去学校吧。”沈音音摇头:“放假了。”“那回家?”何思说着,沈音音忽然抬头看着她, 何思自知失言,又说, “回陆家?正好我要去拜访,感谢他们这些年照顾你。”沈音音淡漠地说:“你去吧,我回学校有点事。”书包还在教室里,刚才蒋乔给她发消息, 说帮她把书包拿走了,在校门口等她。在咖啡店门口跟何思分开,沈音音往另一边走, 背后有道殷切的视线一直跟着她。她感觉像做梦一样。一直盼望着妈妈回来,可她真的回来了,沈音音反而不知所措了。刚才在店里,沈音音叫她妈妈的时候,语气无比干涩。实在太久没有说过这两个字了。学校门口,沈音音没看到蒋乔,沉沉夜色中,和她站在一起的,是陆决。她的书包在他手里。沈音音没来由地慌了一下,她把调成静音的手机拿出来,发现蒋乔在十多分钟前给她发的消息。“书包我交给你家陆决啦,我有事得先走,微信聊!”“btw,你家陆决问我你刚才跟谁见面,我说我也不知道。”沈音音又懵了一下。他刚才看见了?不对,他就算没看见,待会儿回家见到何思,一切也会见分晓。沈音音停住脚步,踟蹰不前,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决。待会儿回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叔叔和郑阿姨。如果妈妈当着他们的面,问自己是要跟她走,还是留下来……她从未做过这么难的选择题。一辆出租车在沈音音身边停下,不等后座乘客下车,沈音音拉开副驾驶车门就坐进去。司机都被她视死如归的架势吓了一跳。“去、去哪儿?”沈音音看到后视镜里那张苍白的脸,长长地呼了口气。“小仓县去吗?”-小仓县就在洛城旁边,开车一个多小时的距离,也是沈音音的老家,她那销声匿迹老爸出生的地方。沈音音一路上都不说话,异常沉默。她不断想着刚才何思说的话。“妈妈和爸爸已经离婚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妈妈现在只想补偿你。”“妈妈以后不会结婚,不想让你有个后爸,只想好好赚钱,给我们音音攒份嫁妆。”“无论如何,妈妈都尊重你的决定……”司机大叔是个憨厚人,上车就看出她是个学生,联想到自家孩子,还当她是在玩离家出走。“你一个小孩子,去小仓县干嘛?跟家里吵架了?”沈音音揪着衣角,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还没有给家里打电话。拿出手机,她忽略陆决打来的几通,直接拨给郑阿姨,告诉她,爷爷奶奶叫她回家过年,现在已经在回老家的路上了。“音音,你……”郑阿姨好像猜到什么,叹口气,“好吧,到老家,让爷爷奶奶亲自打电话报平安。”沈音音“嗯”了一声,眼泪忍不住掉下来。郑芷如听出来,反倒宽慰她:“傻孩子,哭什么?你想做什么阿姨都支持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沈音音习惯于郑芷如的照顾,彷徨之际,下意识就要寻求她的帮助。“阿姨都知道了,刚才你妈妈来过。”沈音音嗫嚅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边寂静几秒,郑芷如才说:“站在我个人的立场,阿姨不希望你离开,可作为一个母亲,我也会希望,我的孩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她说得那样恳切。沈音音说:“我懂了,我会好好想想。”“阿姨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挂上电话,沈音音闭上眼睛休息,没睡着,但是思维很疲惫,直到出租车停下,她睁开眼,看见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城镇。爷爷奶奶见到沈音音突然回来,而且什么东西都没带,很是吃惊。她每年寒暑假都会回老家,但从来不会这么突然,连声招呼也不打。奶奶比较唠叨,问沈音音考试成绩怎么样啦,今年在家待到初几再过去啦,在陆家过得好不好一系列问题。沈音音一一答了。等到爷爷奶奶给郑芷如回过电话,一切都安静了。奶奶给沈音音专门做了顿晚餐,她坐在对面看着孙女儿吃,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又怕提起来惹沈音音不高兴。沈音音挑了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主动托出:“我妈回来了,想带我回她老家。”奶奶担忧地看着她:“在这儿待着挺好的,去那乌远八远的地方做什么?那地方冷,天寒地冻的,你哪里受得了哦!”沈音音笑了。奶奶没读过什么书,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都是实实在在的人间烟火。“嗯,我还没答应。”沈音音低头扒饭。奶奶有些着急地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啊?”这时候,爷爷抽着烟经过,不悦地打断奶奶:“老婆子啰嗦什么,让音音好好吃饭,还不过来泡脚!”“你个老头子才真是,音音吃饭呢,说什么脚不脚的!”奶奶站起来,骂骂咧咧,凶得不得了。对着沈音音,马上又上演川剧变脸,笑眯眯地说:“音音你慢慢吃,吃完把盘子放池子里,奶奶来洗。”“嗯。”奶奶脚步声走远一点,沈音音听见爷爷对她说:“孩子大了,她自己能做主,我们两个老的别掺合……”“我这不是担心吗……”声音渐渐远了。米饭的香气,热气腾腾,有种质朴的幸福感,沈音音吃完一整碗饭,洗完澡,很早就躺上床。陆决给她打了几个电话没接之后,就再没有消息过来。生气了吧。一定是很生气了。沈音音一头埋进枕头里,清空大脑,那些烦恼的问题,暂时都不想了。爷爷奶奶住在小仓县的城镇上,原来老家里许多居民都在镇上买了房子,年轻人大部分都外出务工,县城的清晨总是宁静。沈音音每天早起,陪爷爷去买菜买早点,晚上到广场上看奶奶跳广场舞,过了一周慢节奏的生活。至于寒假作业什么的……她连书包都没带回来,更别提作业了。每天除了陪爷爷奶奶,就是打游戏,和蒋乔聊天,听她兴奋地分享最新的追星动态,刷朋友圈,逛微博……她必须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充实起来。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想到陆决,想起被他戳额头时的委屈,还有那天在浴缸里,气氛古怪的对视。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还是会每天深夜去他的游戏工作室。那天的篮球赛赢了没有,他没有等到自己,会不会气得把书包直接扔掉……“装好了,虾米紫菜在门口你自己装一点……”面馆老板娘把三碗馄炖放在台上。这是镇上生意最好的一家早餐店,只卖馄炖,每天生意火爆,还会有洛城市的人专程开车过来吃。可以在店里吃现煮好的,也能买包好的馄炖回去自己煮。奶奶爱吃这家店,沈音音买了三人份的,装好回家。刚到门口,沈音音接到爷爷打来的电话,让她多买一点,家里来客人了。沈音音没多问,还以为是爷爷的朋友,重新付钱多买了些馄炖,快步走回家里。居民楼下,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车她很熟悉,车牌号她也熟悉。沈音音心里忽然忐忑不安。这车陆家人谁都可能开,但这种不太妙的预感告诉沈音音,来的人一定是他。而且来者不善。她慢吞吞地上楼,发现门开着,人没进去,就听见里头的说话声。陆决的声音极具辨识度,清冽中带着低沉,少年人正在朝着成熟的男人迈进。“那就这样,爷爷奶奶不用送了,我这就走……”奶奶追出来:“小陆吃个早饭再走吧,音音快回来了……”陆决一边推辞,大步出门,刚好跟躲在楼道里的沈音音打了个照面。两人面面相觑。“那个,早上好?”沈音音干巴巴地冲他打招呼。陆决冷淡地看她一眼,“借过。”他侧身从沈音音身边下楼。不能让他走。沈音音心中登时跳出这个念头,她没多想,扯住陆决的外套,大声说:“我有话跟你说!”他头也不回,声音极尽冷淡:“说。”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谈话,我们是什么未开化的野蛮人吗?到底还是奶奶解围,她接过沈音音提着的一袋冰冻馄炖,热情地招呼陆决:“进来进来,这家馄炖可好吃了……”沈音音表情怂怂的,对陆决竖了个大拇指:“真的,可好吃了!”就跟那天在球场边傻乎乎的动作一模一样。他不着痕迹地轻哼一声,没搭理沈音音,转身走进屋子里。真是,要不要这么傲娇啊。沈音音揉揉眼睛,跟上去,刚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放着她的书包。她顿了一下。“我妈让我送来的,你检查一下,我可什么都没拿。”陆决说。沈音音点头:“我知道。”她把书包拿进房里,回到客厅,用一次性杯子给陆决倒了杯水。他不接,冷冷觑她一眼,眉宇间尽是嘲讽,让人有些害怕他这个样子。沈音音干脆自己喝了一口,缓解焦虑,她在陆决旁边坐下。他起身要走。“陆决,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她终于开口。他“哦”了一声。沈音音抬头看他:“如果我真诚地跟你道歉,你会原谅我吗?”陆决轻扯嘴角,不咸不淡地说:“动动嘴皮子,就叫真诚道歉?”“不是,还有更真诚的!”他看过来,眼尾轻轻挑起,终于有了一丝兴趣。沈音音神神秘秘地说:“你留下来吃饭,我带你玩好玩的。”就这样,在陆决极度怀疑的眼神里,他到底还是留下来吃完馄炖。奶奶貌似很喜欢陆决,吃饭的时候,不停问他,“好不好吃?”、“从洛城开过来堵不堵?”、“喜欢吃什么中午奶奶给你做”这些问题。出乎意料,陆决竟然没有不耐烦,好声好气地一一回答了。乖巧的程度让沈音音怀疑他是不是鬼上身。最后,爷爷边看报纸边问:“我们音音在你们家乖吧,没惹麻烦吧?”原本就是一句客套话。谁想到,陆决还真不按套路来,他吃完最后一个馄炖,一本正经道:“不太乖,经常给我惹麻烦。”沈音音差点没呛到。当着本人的面告小状?还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吃完早餐,背上小包出门,沈音音一把拉住他:“我什么时候给你惹麻烦了?”陆决嗤笑一声:“害我在校门口等你一小时,还专程给你送书包,不算惹麻烦?”这……无言以对。沈音音认真站在原地反思三秒。忽然,她背着的小书包被陆决拎起,他就像是提着一只鸟笼子那样带着她往前走。“干嘛?”“不是要带我去玩好玩的?”陆决懒洋洋地说。沈音音看着他,嗫嚅着说:“玩了好玩的,是不是就不生气了?”他轻飘飘回答:“看情况吧……”这个二世祖!许之航给他取的外号果然是有先见之明的。小镇上活动的区域小,不用开车,沈音音带陆决步行到家附近的一个公园。这里从前是个小型游乐场,后来生意不景气,老板就把大部分游乐设备取消掉了,现在变成了公老年人和小孩玩乐的地方。陆决看见公园入口,一个老年人正在摔着鞭子抽陀螺,动静响彻天际。他不动了,皱眉道:“你别告诉我要带我玩这个。”满脸都写着抗拒。沈音音忍不住笑,轻轻拉着他的衣袖,带他绕过那个老人,“当然不是啦,玩更好玩的!”陆决看了眼被她碰到的地方。虽然隔着衣服,却仿佛是没有阻隔地,将她的温度传达到皮肤上。在寒冬的冷风里,异样温暖。他面上僵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走。穿过假山和一条小径,他们来到一处拱形通道前,白墙黛瓦,墙上生长着不知名的植物。沈音音停在这里,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眼里含笑。“什么意思?”陆决挑眉。“带你看个超有意思的。”沈音音站在通道前,将硬币捏在手里,紧张地找好角度,用巧劲将硬币顺着拱形门的下方甩上去。硬币顺着力度直上,却在到达最上方的时候啪嗒掉下来。?玩我呢?沈音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捡起硬币,不服气地又扔了一次。同样的,还是刚到顶点就后继无力,还差点砸到沈音音头上。旁边一声轻笑。沈音音正郁闷着,还被陆决嘲笑,就像一只试图争地盘失败的野猫,恹恹地蹲到一旁,表情颓废。好失败哦。丢死人了。她沉默不语地拔着地上的野草,悄白的耳朵红红的,不知是被风吹红的,还是因为窘迫。“笨死了。”陆决弯腰,捡起地上的硬币。沈音音小脸鼓鼓的:“难道你会吗?”“我当然会了,”少年表情倨傲又得意,“我是谁啊?”你是电你是光,你是世界最臭屁的二世祖!陆决扬了扬下巴,示意沈音音让位,她憋屈地挪着小步到一边,不服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