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清绾伸出手揉了揉额头:“他会去的,即便他不想去,定王也会叫他去。”说罢又抬起头问道,“王郎君可有什么新的动向了?”颂春道:“听雪说昨日正好是咱们往远风院去的时候,王郎君便走了。”素清绾点了点头,便继续倚在马车内侧眯着眼睛打着盹。她只记得这个王郎君是与顾长卿一伙的,素可云不方便交于顾长卿的信息,便通过低放纸鸢提醒王郎君来侧门取书信,然后便由王郎君转交给顾长卿,三点一线,运作的极为顺畅。只是不知道这次素可云递出去的是什么?素清绾轻叹一口气,棋已经下在这了,多走一步少走一步都是问题,还不如顺其自然了。又过了不到两刻钟,颂春轻轻推了推正在迷糊中的素清绾,然后小声道:“三娘,我们到芙蓉湖了。”见她鼻尖又沁了丝丝的汗意,颂春拿起圆扇轻轻给她扇着风又道,“三娘若是觉得乏闷,婢子便去买碗绿豆冰丝汤来。”素清绾轻轻伸了个懒腰,摇了摇头整理着衣裳,“不必了,办正事要紧。要记得,从这下去,我可就是娇生惯养的素家三娘了,甭管别人信不信,一定要显得我没人照顾活不下去的样子,知道吗?”颂春含笑应声,便连忙先行跳下了马车,伸出手让素清绾搭着下来。芙蓉湖此时正是人多的时候,湖前有小摊贩大声吆喝着,路旁就是汴京城数一数二的饭馆月阳居。正值午时刚过三刻,月阳居的客官们络绎不绝,就连一旁卖胡饼的小摊都要排上好长的队。素清绾走下马车,看着现下这人挤人的样子,不仅轻轻皱了皱眉头,半晌才轻声道:“先去月阳居的雅间罢。”正待抬脚往月阳居走去时,素清绾便听身后有人唤她:“素三娘留步。”这声音熟悉的很,倒是还真让素清绾的脚步顿了一下。她回头看去,便见穿着一身青紫色襕袍的许嘉述正朝她这里走来,似乎是怕她等的急了些,素清绾觉着许嘉述的步子都快了不少。“素三娘怎么今日有兴致来芙蓉湖游玩?”许嘉述走近,身上的檀香味也就淡淡的飘了过来,“还以为娇生惯养的素三娘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呢。”听到他说娇生惯养四个字,素清绾莫名其妙的脸红了红。不因别的,只是觉得许嘉述说出这几个字时总有一种莫名的调侃,仿佛他早已经看透她的伪装,只是不想戳破而已。这样素清绾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那殿下念佛诵经这么多年,也没见心思沉静。”她嗅了嗅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回怼道。许嘉述听她这样说不禁轻轻笑出了声,然后拿起手中的佛珠串看向她笑道:“本王的心思自然不是沉静的,不然怎么日日摩挲着佛珠?”素清绾也懒得再与他多顶嘴,便问道:“我来游花船,那殿下是来做什么的?”“本王也是来游花船的。”许嘉述笑意更甚,抬手将油纸包裹的糕点递到素清绾面前,“赠你栗粉糕,不知本王能否与素三娘共乘一船?”素清绾觉得她今日已经不只是下错棋这般简单了,许嘉述的出现,是直接将她棋盘都给掀了。此时月阳居“静竹”雅间中安静的很,素清绾看着现下坐在自己对面的许嘉述,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殿下应该不缺银子再定一艘花船吧?且我那花船还要等个一时半刻才能过来,平白耽误了殿下的时间。”素清绾手指绞了绞帕巾,语气羞涩道,“若是被人瞧了去,添油加醋的说上一通就更不好了。”“素三娘此言差矣,本王可是来帮你的。”许嘉述抚起大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难不成素三娘与顾家那五郎共乘一船,便就不怕人瞧见了了?”素清绾伸手又揉了揉额角,是啊,若是与顾长卿同乘一船,她不止不怕人瞧见,反而还生怕人少呢。可惜此时,这局怕是有些下不成了。许嘉述抬头时便看见素清绾低着头苦着一张脸,生怕真的吓到她了,便又道:“素三娘应当信本王,说是来帮你的,那就是来帮你的。”素清绾抬起头看向许嘉述,目光中有些许的疑惑,然后便听他又道:“你想以李四郎对季娘子的喜爱为引,设计顾长卿变成一个夺人所爱的浪荡子。但你可曾想过,若李四郎并不相信呢?若顾五郎巧舌如簧,真就化险为夷了呢?”“本王在此,便是来助你的。”许嘉述就这么直白的将素清绾调整了小半个月的计划说了出来,她满脸惊诧的看着许嘉述,颤声问道:“殿下,你,你莫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什么细作罢?”从上巳佳节开始,到挨个寻找记忆中的人,又到今天的布局,素清绾自认自己已经做得够隐蔽的了。就连许嘉述适才说的那几点问题,她也是早在开始计划之前便斟酌过的。可现下却被他清清楚楚的将计划说了出来,这让素清绾不得不质疑自己是否是哪里遗漏了什么。“素清绾,不许怀疑本王。”许嘉述的声音没由来的有些发恼,“你调查的东西,本王也在调查;你想要设计的人,本王同时也在设计。”听他这么说,素清绾有些混乱的思路便渐渐清晰了起来。是了,许嘉述是日后拉定王下了皇位,自己成为圣人的。所以他可能早早的便对定王有了芥蒂之心,那么对与定王接触最为密切的顾长卿,他自然也是不会放过。这么想着,素清绾焦躁的心情便终于有了些缓解,想起前些时日她思考的事情,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殿下,现下我们便是同一条战线了,算是合作罢?”许嘉述将茶饮尽,还带着些许的愠怒道:“你吃一块栗粉糕,本王便答应与你合作。”“只是吃一块栗粉糕?”素清绾看着桌子上的油纸小包,咽了咽口水,“殿下不会是在这栗粉糕中……”许嘉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险些将手中的茶盏碾碎:“素清绾,再不吃本王可就要反悔了。”听许嘉述连着喊了两遍她的大名,素清绾深知他已经极力的在压制自己的愤怒了,便就不再调侃,赶紧拆开油纸包拿出了一块栗粉糕小口的抿着。香软甜糯,与上巳佳节那日吃到的味道分毫不差,素清绾不禁便又多吃了几块。却没看到许嘉述在对侧轻拄着下颚,眼角含笑的一直在盯着她看。时至未时三刻,听雪急匆匆的进了雅间,见许嘉述也在的时候还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伏在素清绾耳边道:“已经将邀贴送到了顾五郎手中,此时此刻怕是要到了。”素清绾问道:“季娘子和李政霖呢?”“季娘子已经在李四郎定的花船中等着了。”听雪轻声道,“李四郎会慢顾五郎半刻钟左右。”素清绾点了点头示意听雪可以先出去了,然后抬头看着许嘉述笑了笑:“那便请殿下,与我一同过去看看?”“那便走罢。”许嘉述起身笑道,“期待素三娘的好戏。”芙蓉湖就在月阳居的旁边,而李四郎定下的花船正停在湖边,二人只走了不过十数步便到了。此时花船无人看守,只有季娘子正在调着琵琶的琴弦,断断续续的琴音缓缓流淌而出,倒给花船平添了一分雅致。“等会奴便去屏风后面候着。”季娘子松了松琴弦,“不过三娘,你这计有些风险,捉奸可不是这么抓的。”素清绾抬头看了看许嘉述的表情,见他并没什么动作后便道:“李家四郎适才刚从家中的训斥逃脱出来,第一时间便是来找季娘子,显然季娘子在李家四郎心中地位不一般。所以为了季娘子,李家四郎一定会上钩的。”季娘子显然是觉着有些冒险,嘟囔着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随即便听面前的紫衣男子说了话:“季娘子不必担心,至少这里,现在还有本王。”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小可爱们,女主是有些直性子的,前世没参与过什么勾心斗角,也没参与过朝堂之争,所以设计总是有些缺漏,会慢慢长大哒!第10章 撩拨未时四刻,月阳居的“静竹”雅间传出了一声杯盏碎裂的声音。“哪里来的腌臜货!”雅间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呵斥声,“若烫坏了我们三娘的细指,看你拿什么来赔!”月阳居的客官们皆是一惊,探着头往楼上看去,想要瞧一瞧是哪家的贵人发了如此大的火。正瞧着,便看见一个女子从楼上捂着手指哭哭啼啼的往下走,身后跟着一个婢子急急的唤着:“三娘你莫急,婢子这就去给您寻大夫来。”“去寻去寻快去寻,和仁堂的、济世馆的,还有府中的那几个也都寻来!”前头的女子眼睛红红的泪也没抹净,因为哭的狠了些,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浓浓的鼻音,可怜的紧。众人一听,居然要这么多个大夫过来救治,到底是哪家的娘子被烫了多重的伤?正在柜台前码着算盘的掌柜也一惊,连忙上前将刚才去送茶水的博士拽了过来,然后笑脸迎着面前的女子问道:“素三娘可是伤着哪里了?是否严重?”女子轻轻抽着鼻子抬起了头,正是刚从花船上交代完事情立刻赶回月阳居的素清绾,她听见掌柜的问她也不吵,只是将自己的手指探上前去道:“严重严重,现在都已经红肿了,疼的要命!”有在旁边的客官听她说了话,便抬头看向她那受伤的手指,而后一脸惊诧的回头同一桌子的好友道:“都说素家三娘是个娇养的还真不假,看那手指就红了一块,竟要让这么多的大夫来医治!”这句话声音不少,顿时便传了月阳居的小半面,一时间人人都往素清绾那面看了过去。月阳居掌柜的看着那微红的手指也有些不明所以,还没待他再多说什么,便瞧见素清绾已经携着婢子哭哭啼啼的往门口去了,顿时教他一个头两个大。“素三娘留步。”正快步走到门口的素清绾听到有人唤她,不情不愿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这才瞧见是许嘉述正从楼上走下来。然许嘉述经年在寒光寺,只这半个月才重新在汴京露了脸,素清绾微微扫了一眼,见其他人果真都没有什么反应,便连忙满脸委屈的福了身子道:“臣女素清绾,见燕王殿下安。”这下众人知道了,原来这人是燕王殿下!月阳居也有不少的世家子弟来此消遣,有见过许嘉述的便起身行了个礼,其他没见过的见有人起身了,便也都附和着了。许嘉述只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掌柜的顿时眼睛一亮,之前没看见过本人还没看见过其他人议论吗?都说燕王殿下是在寺庙中养大的,性子温和又通情达理,定会将这件事妥善处理的!毕竟只是烫红了手指,真的不算什么吧?这么想着,掌柜就连忙上了前回到:“燕王殿下安,是素三娘在我这吃茶,一不小心烫了手,应当是没什么……”“怎么没事?”颂春气哄哄的站出来,“瞧瞧我们三娘的手指,都红肿了,这教我家主人和夫人得多心疼!”素清绾瘪瘪嘴委屈的紧,不出声默认着颂春的话。许嘉述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上前稍微低了低身子看着她红彤彤的手指,好半天没说话。掌柜以为许嘉述也同他一样不知所然,忙道:“看起来素三娘的伤并无大碍,我这里有上好的玉凝……”然而还没等他将话说完,便听许嘉述嗓音淡淡的道:“是严重了些,本王府中还有几位大夫,也一起唤到济世馆罢。”掌柜的笑容顿时就凝固在了脸上,一旁正在饮茶的客官听到这话也差点失了形象。原来在燕王殿下眼中,素三娘的手指只是轻微烫红,便就严重了吗?许嘉述仿若丝毫没感受到四周传来的疑惑目光一样,双手背后摩挲着佛珠道:“走罢,已经更肿了些。”于是便再不管其他提步往外走去,素清绾也只得捂着自己的手指头,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殿下刚才那认真的样子还真的蛮让人信服的,若不是早就商量好的,我都要以为手指真的伤的很严重呢。”素清绾与许嘉述隔着半人的距离小声的说着,“所以殿下怎么知道我那时就要开始计划了?”素清绾确实没想到许嘉述那时的样子会那么认真。从花船上回来后,许嘉述便去旁边的雅间与人议事去了,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好好的说一说等会需要配合什么。但就好像心有灵犀一般,她雅间的杯盏一碎,许嘉述便了然的走出来应和她。这般无需过多言语的合作,她觉得很舒服。然而素清绾的话已经说完好一会了,却仍然没能等来许嘉述的回复,她稍稍侧着头看过去,只见许嘉述抿唇阴着一张脸稳步走着,手上摩挲着佛珠的速度明显的快了不少。她得不到回应,也只得噤了声不再说话了。半晌后,许嘉述步子突然顿了顿,然后慢了几步同她并肩走着,略有些不满的问道:“做戏而已,为何要真的把手伤到?”素清绾揉了揉还微微有些疼的手指,轻声回他:“如此才真一些。”然后许嘉述便又不说话了,闷闷的往前走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直到走进了济世堂,那张阴的仿佛滴水的脸才终于缓和了过来。然而济世馆的坐堂脸又阴了,长着一撮大胡子的坐堂用帕巾垫着素清绾的手指,眯眼问道:“怪老朽略有眼拙,不知伤到了何处?”而素清绾则指着已经看不出来红肿的手指尖,极为真诚的看向了坐堂:“在这里。”*顾长卿到芙蓉湖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五刻了,他看了一眼芙蓉湖上停靠的唯一一艘花船,径直朝那走了过去。刚及未时收到素清绾药贴的时候,顾长卿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自上巳佳节那一日后,他隐隐觉得素清绾似乎是对自己并不待见,让素可云递了好几封邀贴过去皆是被拒了,没成想最后还是素清绾那头递来的。想到这,顾长卿顿住了脚步,微眯着眼睛思索着什么。素清绾送来的邀贴上是满满的小女儿家的心事,大意便是:上巳佳节街上一遇,萱萱已然对君倾心,奈何近日事物繁多,只得如今邀君一叙,虽已让表妹相邀,但终归是觉着奉上邀贴为好,特此邀君今日未时五刻在芙蓉湖同游花船,望君来。但是他并没有收到素可云送来素清绾要邀他的信息,这让顾长卿产生了疑惑。于是收到邀贴的第一时间他便策马去了定王府,而定王许成寅告诉他,素清绾已经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这般不清不楚的邀约,不去也罢。然而……想到那日女子在街上低头含笑、步履婀娜的讲道理的样子,顾长卿觉得便是前来看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顾长卿再次拿出怀袖中的邀贴看了看,帖子上的字娇小娟秀,似乎在将帖子写完之后还熏了香,涌着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味道,教他的心情顿时便好上了许多,便也不去多想什么,抬脚上了花船。此时的花船上空荡荡的连个人都没有,顾长卿拿着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然后踱步朝花船内舱走去。内舱里略显朦胧,有轻纱帷幔随着湖风缓缓的飘动着,淡淡的甜腻的香味给整个室内添加了一抹旖旎。四下无人,这不禁让顾长卿有了一丝不好的感觉,却在此时蓦然低头瞧见了茶桌上的一张留条,字迹仍然是娇小娟秀。“衣裳浸湿,稍等片刻。”这般模棱两可的一句话让顾长卿微微愣住,一时间没能理解这是何意,半晌后他才依稀明白,原来今日素清绾邀他游湖,果然并不只是单单表明心意如此。或许……更是为了她自己今后的路着想。顾长卿这头正在思索着,一旁的屏风后面却传出来几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迫使他连忙朝那头看去。屏风后面先是缓缓的伸出一只纤细的手,随即便是一个衣着略显暴露的女子缓缓旋身跳舞而出,女子脸上遮着面帘看不真切容颜,只是轻轻摇晃着腰肢朝着顾长卿走去。及近,女子的手宛如软蛇一般搭上顾长卿的腰,惊的他身子一颤,这才回了神将女子推开。冷声道:“你不是素清绾,是何人?”女子只是轻笑着继续攀上他的身子,然后声音软软的问他:“郎君抖什么呀?这花船不是你自己踏进来的吗?”“你是何人?”顾长卿想伸手推开女子,却没想到女子粘人的很,三两下便又攀了上来撩拨他,一时间让他口干舌燥却又不得不赶紧想办法离开。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花船外突然有几声脚步声传来,随即身上的女子便喊道:“啊~这位郎君你这是干什么?奴可是在等人的,你这样叫奴如何再见李郎君!”第11章 上钩顾长卿终于明白现下的情况,他是被算计了。此时季娘子极委屈的窝在李政霖怀里,面帘也已经掉落,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仿佛在真的是被人欺辱了一般。李政霖细心的安抚着季娘子,随即抬头看向顾长卿不屑的问道:“顾兄不在家中读经习史,偷跑到我花船上调戏我的红颜知己,是何用意?”这般充满嘲讽的语气让顾长卿极为不舒服,虽然他的家世不抵李政霖,但也是汴京出了名的才子,更得圣人赞誉过。此番说他是“偷跑到花船”、“调戏季娘子”属实让他有些无法忍受,顿时脸色变得阴沉几分。“李兄请勿妄言,我只是来寻人,不小心误入李兄花船而已。”顾长卿语气冰冷,“况且是您怀中的娘子对我不敬,并非……”听他这么说,季娘子便哭的更厉害了,她伸手攀上李政霖的肩膀,声音因为一直在哭而嗡嗡的:“李郎,奴适才在花船等你时有茶不小心洒在了身上,便想着先去换身衣裳,再出来之时花船就有了声音,奴以为是李郎来了,却没想到是这位顾五郎偷跑了进来,还……还……”说到此处,季娘子已经泣不成声了,肩膀都因为哭泣而不停的抖动,看的李政霖心疼的不行,便赶忙又伸手细心的扶她落座,然后起身走到了顾长卿的面前。“顾兄,这芙蓉湖就只有我定的这一艘花船,你说你是走错了,谁会信?”李政霖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公子哥,最是不喜欢旁人对他的女人觊觎,此刻他伸出手拽紧顾长卿的衣襟,恶狠狠的道,“顾兄,你不会以为我不敢动你吧?”顾长卿镇定的回他:“李兄确实误会了,我是来找素家三娘的,她说在芙蓉园定了一艘花船,我来时只瞧见了一艘,便以为是。”说罢便要伸手将怀中的邀贴给李政霖看,“李兄你可看,这便是素三娘送来的邀贴。”见他要将邀贴拿出,季娘子便立刻起身又扑进了李政霖的怀中,泪眼朦胧的抬眼看着顾长卿道:“那敢问顾五郎,既然知道此花船并不你要找的,为何不离开,反而对奴如此动手动脚的?”花船外因为吵闹声而聚集来的人越来越多,虽然都被国公府的侍卫拦住了,却依然抵不住有好事的人伸长脖子往里面看着。顾长卿袖中的拳头狠狠攥紧着,他望向季娘子,眼神中一抹阴狠一闪而过:“季娘子,你到底是和谁一起设计,来陷害我?”他现在没法与李政霖争论,定王正在与李国公商讨重要的计划,如果计划成功,那么夺储上位之事便指日可待,他也会一步登天。可若是此时与李政霖发生了冲突,难免会被李国公认为,他们无心与其合作。这显然是定王殿下不想看到的。这么想着,顾长卿便语气又阴狠了几分:“还请季娘子将事情真相说出来,这与顾某而言,是清白。”季娘子有一瞬间的恐惧,但想到素清绾与她提的条件,便又咽了咽口水小心的藏在了李政霖的身后:“顾五郎的清白是清白,奴的清白便不是清白了吗?李郎,奴怕……”本来还想顾忌到顾家脸面的李政霖,此时听到怀中的美人如此娇弱的求他,顿时便气恼了,他怒道:“顾长卿,你别太过分了!”顾长卿刚待还要说什么,下一刻看到李政霖伸拳朝他袭来,本能的便也伸出手挡了一下,然后自然的推了一下李政霖。这一切的动作都是自然而然的反应,顾长卿甚至在出手的时候也在想着不能让李政霖受伤,却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让李政霖瞬间重心不稳,然后踉跄了几步跌向了桌角。只听“砰”的一声过后,空气有了瞬间的寂静,随即便是季娘子略有些发颤的喊叫声:“李郎!来人快来人!”听到这声喊叫,顾少卿猛然回过了神,他看着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李政霖,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后背也瞬间冒起了津津的冷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轻轻推了一下,连力气都没用,怎么就将李政霖推倒了?空气中仍然散发着的甜腻味道让顾长卿皱紧了眉头,莫不是这熏香有些问题?然而此时已经不待他多想了,外面的国公府侍卫听到了季娘子的喊声都跑了进来,看到现下的场景后立刻将顾长卿围住,一时间整个场面都有些混乱不堪。李政霖的贴身小厮忙指挥着喊大夫来,又手忙脚乱的叫人快些去唤李国公。正在此时,花船口便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出了何事,外面的百姓竟聚集的如此之多?”同时又有一个惊讶的女声传来:“顾郎,你在做什么!?”听到这个声音,顾长卿便从失神的状态下恢复了过来。他看向门口,燕王许嘉述与素清绾一前一后立在那里,而素清绾看到现下的场景惊的整个人脸色有些发白,颤抖的往许嘉述身后又躲了躲。顾长卿此时已然有些崩溃,但还是强作镇定的先与许嘉述问了安,然后目光狠厉的看向素清绾:“这到底是为何,难道不该问素三娘吗?”“问我?顾郎想问我什么?”素清绾的声音带了些哭腔,显然是被现下的情况吓到了,忙不自觉的往许嘉述的身后又躲了躲。顾长卿觉得今日的一切都有些令他无法接受,他想上前一点去质问素清绾,却奈何国公府的侍卫将他团团围住动都动不了,只能一脸愤恨的看着门口的素清绾,场面便就又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又过了不到一刻钟,花船外的百姓中有了些骚动,随即便看到李国公阴着脸急匆匆的朝花船走来,身后还带着一众持矛侍卫。及近,李国公李常晋连忙先领着大夫去医治李政霖,见自己的爱子昏迷不醒,李常晋气的胡子都有些歪了。“把伤我儿的人押过来!”李常晋在内室怒喝一声,侍卫便连忙押着顾长卿往里走,许嘉述则领着还在佯装颤抖的素清绾也一同过去了。在内室门口,许嘉述将自己的佛珠串悄悄递给了素清绾,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莫慌,有本王。”素清绾暗暗在袖中捻着手中的佛珠串,闻着许嘉述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听着他清冷的语气叫她莫慌,竟真的就不再害怕了。她抬头迎上许嘉述的目光,然后眼角还含着泪点了点头。“顾长卿,你为何要对我儿下此狠手?”李常晋有着经年在朝堂尔虞我诈的狐狸劲,此时他与顾长卿的对话虽说是平淡,可那股子压迫的感觉却一点不少,“是我儿何处惹恼了你,还是另有他事?”顾长卿内心打着鼓,他也没想到李国公会这么快就赶过来,若说是没有人算计着他是绝对不信的。于是他只得稳住了心神回道:“并非是我有意加害李兄,而是有人陷害我,还望国公明鉴。”李常晋听及此问道:“哦?此话何意?”见李国公给了辩驳的机会,顾长卿便立刻质问素清绾:“素三娘今日邀我游湖,却为何不出现,反而误导我误入李四郎的花船,你又与季娘子说了些什么,才教她如此诬赖我,毁我清誉?”第12章 未平此时花船外聚集过来瞧热闹的群众愈渐多了起来,即便是听不清花船内室在说些什么,却还是抻着脖子往里头瞧着,一时间教整个芙蓉湖都拥挤异常。而顾长卿这声音量并不低的质问,立刻便将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立在门口的许嘉述与素清绾身上。李常晋刚刚来到花船之时只当做没看到许嘉述,此时却不得不装作才瞧见的样子,恭敬的行了礼:“怪下官适才过于心急,竟没瞧到燕王在此。”许嘉述抬头看了一眼李常晋,随即笑道:“不必管本王,国公之事为主。”听他这么说,李常晋便就不再过多的去理会许嘉述了,反而看向了素清绾,眼神犀利的等待着她的回答。“今日本想邀顾郎游湖,以此来对那日长街的傲慢表示歉意。”素清绾的语气有些微微发颤,面色中是掩不住的害怕,“然而我来之时花船还没到,正巧碰到了燕王,便一起去李四郎的花船上询问,无果后便就回到月阳居等着了。”说及此,素清绾还回头看了一眼许嘉述,轻声道:“燕王殿下是知道的。”许嘉述下意识的想要摩挲手上的佛珠,蓦然记起佛珠已经在刚才递给素清绾了,便有些尴尬的捏了捏手指回道:“嗯,确实如此。”顾长卿仍然不依不饶,反问道:“那素三娘为何不提前通知我,反而有意误导我进了李四郎的花船?”素清绾似乎是因为他的质疑声也有些恼了,她拿出帕巾轻轻擦了擦眼泪,然后道:“还望顾五郎慎言!”“那时我见花船一时半会可能还来不了,便想着先回月阳居给顾五郎写封书信,却没想到被月阳居的博士烫伤了手指。”素清绾伸出白布包裹的细指,冷声道,“我一时慌乱,便连忙同婢子前往了济世堂,燕王殿下也是看着的!”说罢便从颂春手中拿过那封才写了一半的信纸,恭敬的递到了李常晋手中。信中确实是只写了一半,便是花船暂时未至,若顾五郎先行来此,便前往月阳居来寻她。也正好是写到了月阳居哪间雅阁的时候,纸面上湿了一大块,随着一笔未及收尾的笔锋,晕染了大片的内容。李常晋的眼睛轻微的眯了眯,他看向素清绾,眼神中满是审视:“仅凭此信,如何断定?”他其实是有意偏袒顾长卿的,毕竟近几日正在与定王商讨大事,而顾长卿便是他们中间的交接人,断然应当是不会在此时犯这般的错误。那这必然是有人设了计,挖坑引诱着他们往下跳的,可设计之人是不是面前这个娇弱的素清绾,李常晋也无法断定。正待素清绾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许嘉述从身后走了过来,然后含笑道:“素家三娘性子软得很,易受惊吓,国公可别吓着她了。”说罢又抬眼看了一下李常晋手中的信,“素三娘所言本王可以作证,因为是本王陪着她去济世堂的。”许嘉述的话瞬间便让李常晋的脸色有些不好,他没想到向来在朝臣心中认为不谙世事的燕王许嘉述,居然也会亲自陪一个女子去医馆,而且是为了医治仅仅烫伤的手。更何况在此时,竟也会站出来有意的替素清绾推脱,丝毫不惧怕引火烧身一般。若说二人之间没什么事,断然是没人可信的。想及此,李常晋便抬眼看向了仍有些瑟瑟发抖,偷偷的往许嘉述身后躲着的素清绾,忽而笑道:“既有燕王殿下为证,那下官便就不再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