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同学们有没有想过,传统媒体为什么要这么做?”任天野的话语,却突然一转!全会场的人,目光都摒息投向他。任天野:“因为,超跑车祸案,本就是一件带着立场发生的案件。身为你们校友的同学,因为富二代的家世背景,一但被报道出来的时候,整篇新闻就已经带着它的立场。会关注、关心这件案件的群体,也天然带着他们的立场。无论是处于对富有阶级的敌意,对学生百万跑车的嫉妒,还是对整件案件的猎奇思维,这都是群体对待这件新闻,不正确的立场。”“学习大众传播的同学们都会知道,带有立场的传播,绝不会获得正确的传播效果。而群体传播,更是带有最大的偏激性。这种偏激性,是网络上没有获得正确约束的媒体,最喜欢的效果。他们以偏激,刺激流量,再以更大的流量,获取更大的刺激性。所以——”任天野打个响指。躲进导播间的苏堂,就立刻按下大屏播放。各种各样新媒体的报道画面,全都呈现在礼堂大背景屏上。“惊涛”新闻的app,被打了马赛克,却依然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就像大家看到的一样,各种偏激报道,猎奇报道,吸取流量报道,就这么被人为制造出来。”任天野指向大屏,“请各位同学记住,新媒体报道的本质,从来都是来料加工,而绝不是现场采访。”“当然,这种辛苦加工的背后,必须要有获得成果的一天。那么这些辛辛苦苦挖掘了‘所谓真相’,又收获得是什么呢?”大屏幕上,出现“八岁遗书女孩”的酸涩笑容。“是为将流量变现。”任天野挥手,屏幕上马上出现“众筹”“呼吁”“拯救”“八岁女孩墓碑题字”等等更加耸动的标题。众筹页码上的数字,也开始步步高升,越积越多……“资本是无情的。”任天野认真地说,“资本从来都是玩弄数字,而不会告诉你真相。”大屏再闪动——居然开始出现对八岁女童家人的暗访,对女童家租住的房东的采访,还出现了女童的亲生哥哥,被领着回到大城市,扑进爸爸妈妈怀里的照片……台下的同学们一片一片的大哗。大家当然都因为车祸事件得知了“惊涛新闻”,也都看到了惊涛一个月内拼命吸流量的全过程。但是没有想到,今天在大神师哥的手下,一切全都现了原形!谭震看到台下一片一片的学生呼声。他没回头去看。但是他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感觉再一次应验了。任天野出现的地方,简直就是他命定的克星!谭震坐如针毡。任天野却转过头,浓眉紧紧地横着他,对着麦克风里清晰无比地说:“各位同学,请感谢自己学习新闻,这个世界上,只有真正的记者,真正的新闻——会告诉你真相。”这一句话,不轻不重,不高不扬,但份量却是那么重,清彻无比地响透整个大礼堂。学习新闻的同学们顿时一片欢呼。口哨声,鼓掌声,山呼海啸。任天野拿下麦克风。转头,对着谭震。他微笑着向谭震勾唇,像是特别友好礼貌地对谭震微笑,但是却在山呼声中谁也没听到的——“再敢碰她一下,我弄死你。”谭震震惊。瞪着任天野。任天野笑。那笑容,狂放野肆,毫不遮掩,毫不闪躲。就这么狂放不羁,桀骜不驯。*新院爆炸的“新年对谈”,在一片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结束。本就因为“超跑车祸”饱受新媒体采访骚扰的学生,借着“大神师哥”来访,各种各样的花式视频,结束后十分钟就全传上了网络。学生们数量多,又热情又高亢,一边吹师哥彩虹屁,一边把师哥的十分钟对谈推进了全网前列。热搜、短视频、新闻公众号、个人大v号,一层接一层,一波接一波。前一段疯狂的“超跑车祸”再一次被翻出,“八岁白血病女童”也被带向了舆论最高峰。网友们开始唾弃新媒体带风向、带节奏、吸流量,攻击执法公正,消费大众同情,一波接一波的反省加咒骂,“还钱”两个字都被刷上了新热搜……苏堂一口气翻完,激动地一拍身边的任天野:“师哥,你可太他妈厉害了!”任天野反而平静地夹着一支烟:“不过是时机到了。”“时机也要会看啊!”苏堂激动得不行,“不管怎样,总算给两个孩子平了反,法律审判不会再受键盘侠影响;八岁的孩子也有机会能够救回来。师哥,走!”苏堂拉他:“今天我舍命陪君子,陪你海边跑两步!”“你自己跑去。”任天野甩开他:“我没空。”“你怎么没空?部里又没新选题,又刚刚放完假,你又没男人又没女人……”“啧。”任天野转头,横他一眼。苏堂小聪明,眼睛一转:“不会吧?难道你和……我学生和好了?!”任天野浓眉一蹙:“别总叫你学生。”“那我嫂子?”苏堂一脸鬼机灵。任天野没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手机屏。转头对他说:“你可以走了。”苏堂笑得一脸乐不可支。还想再多嘴巴两句,被任天野一脚踹下了车。越野车车厢里,终于安静下来。任天野掐灭了手里的烟。郑重地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开屏幕。滑到他在对谈前,就一直在翻弄的通讯录。终于认认真真地看清那个他一直在看的名字。【简晞】他把她的名字,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然后,按下去。“嘟……嘟……嘟……”清晰的拨打盲声,在寂静的车厢里,缓缓响起。第36章夕阳半落。天光落在屿山医院门诊大楼的边际, 一道黯淡的光。简晞刚刚从屿山医院心理治疗科杨医生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走廊上拥挤的病患与家属,在她身边挤闹哄笑着经过。她却像是完全听不到。也像是完全感知不到身边的人群。她单薄纤白, 像一只细细瘦瘦的风筝,断了线,在人群中飘飘荡荡地经过。杨医生在她手中的病历本上,郑重地写了一行字:重度焦虑伴中度抑郁。“你的药都不能再吃了。剂量太大,很容易出危险。”杨医生问她:“你身边有朋友陪着吗?”简晞摇了摇头。“家人?”杨医生问出, 又停下。几次治疗, 医生当然知道她的家庭情况。“有没有交男朋友?”简晞再次抿住了嘴唇。杨医生很担忧:“你的情况最近有点转重,身边最好有人陪伴。出现情况时,最好能够有人帮你。”“没有。”简晞轻声, “我身边……没有人。”杨医生看着她。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替她开了几种药,交待她一定要按合适剂量服用。最后杨医生叹息地对她:“别太倔强。有些事情能放下的,就要学着放下。”简晞应声。拿着病历薄退了出来。她也很想放下。她也在命令自己放下。可是爸爸、妈妈、任天野、工作……哪一样是她能够放下的,她又该怎么放下。简晞一个人捏着药单,孤零零地穿过走廊,准备去买药。走到拐角的时候, 大衣外口袋的手机响了。她慢慢地拿出手机。慢慢地看屏幕。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也吃了药的原因,她的动作有点迟钝。终于看清屏幕。她长睫微微闪了闪。像是不能确认。再看一遍。来电:【任天野】。再确认。来电:【任天野】。简晞捧着电话。停了好大一会。就听着铃声响。看着任天野的名字, 在屏幕上一遍一遍的闪动。仿若隔了整整一个世纪,自从她和他重逢,把电话号码写上他手臂的绷带,他就只除了在池县食品案那次拨过一次她的号码, 就再也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现在,他的名字,在她的手机屏幕上跳跃闪动。而且, 极耐心极耐心。不管她长时间的没有接通,他就一遍一遍地,长长久久地拨打。简晞终于伸出手指,缓缓的拨开接听:“喂。”她嗓音哑哑的。微凉。任天野听到她的声音,心中才微微有一点点安定:“是我。”“嗯。”她低低地回答,“我知道。”“吃饭了吗?”他开口问她。再没有曾经的针锋相对,也再没有了深度部里的隔阂冷漠。她竟也不吃惊,如常般缓缓地答:“没有。”“一起吃饭?”他也回问她。声音很平静,平缓。“好。”她答。声线里没带情绪,像是平静地在回应任何一个正常的朋友。任天野心头微动了动。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正常,又像有些不太正常。“地址告诉我,我过去接你。”她很乖地“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过了不久,任天野接到她发来的信息,才发现她现在人居然在屿山医院。任天野攒着眉再看了一遍,放下手机,就发动了越野车。另一边的简晞,平静地把地址给他发送完毕。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打来电话,也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要和她吃饭。她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不知是药效的作用,还是她真的大脑迟缓。她放弃思考。无论他是来再和她说“拒绝”,还是要再“抛弃”。她都无所谓了。反正她的身边,已经再没有一个人了。……简晞拿着薄薄的药单,慢慢地走去收费处,划价,收费,买药。不过她刚刚走过拐角,迎面一个同样看起来神思恍惚的姑娘,一下就和简晞迎面相撞。简晞手里的药单掉在地上,女孩手里一直紧紧捏着的手机,也啪地一下砸落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简晞被声音震了一下。思绪被强迫着拉回这个世界。她低头,看到碎开的屏幕。连忙说:“对不起……手机破了,我赔你……”年轻姑娘低头看着手机。目光定定的。姿势僵直。那神情眼神,格外不太正常。看着碎裂开的屏幕,直接黑掉的机器。她没发怒,没震惊,反而慢慢地抬起头来,对着简晞又苦涩又勉强,又难受地笑了笑:“谢谢。”?简晞惊讶。她有点熟悉这姑娘酸涩的笑容,那并不是正常人能挂上的表情。再加上她定定的眼神,支离破碎的表情,简晞几乎用她还残存的意识,判断出这个姑娘的——精神异常。简晞去握姑娘的胳膊:“你还好吗?要不要帮你叫个医生……”她没抓住年轻姑娘。姑娘从她的身边擦肩错过。竟没去捡她的手机,也没理会简晞的话,就这么轻飘飘的,像风筝一样从她身边飘过去了。简晞心头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能在心理科附近相遇,怕也是同样生了病的人吧?为什么连手机都丢下了……好像把人世间的一切都抛弃的感觉……简晞弯下腰去,把那支破碎的手机捡起来。抬头才想再找那姑娘,却突然就听到分诊台的护士一声尖叫——“哎,你别翻窗户啊!”简晞惊讶地抬头。一眼就看到那个瘦弱的年轻姑娘,直接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推开半掩着的透气窗,直接踩着窗台就翻了出去。玻璃外只是一个极窄小的窗台,姑娘翻出去,人就像是一片挂在风中的薄纸,瑟瑟抖抖,摇摇欲坠。护士尖叫:“有人要跳楼!快打110!”*任天野的车,才刚刚到达屿山医院门口。就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向来敏感的他回头一看,就看到蓝白的警车,火红的消防车全都挤到了屿山医院门口。任天野瞬时觉得有些不好。按下车窗,恰好挤在医院急救道的消防车经过。车窗开着,新闻中心跟消防口的记者坐在里面。任天野立刻问:“怎么回事?”消防口的同事看到任天野,探出头来答:“有人跳楼!在17层,据说是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姑娘!”任天野听清。刹那脊背上像窜起一整道凉气,顺着他身体刀刃一样地划下去。车不要了。他打开车门,疯了一样地就往医院里跑。大厅里已经乌七八糟地乱成了一团,几部电梯都被病人病患、警察消防塞满了,不上不下地卡在半空。人群也听到了风声,里面外面地围着。任天野放弃电梯,找到楼梯间。门重重地一推,拔腿就往楼上跑。17层……他头都不抬。疯狂地向上奔。一层二层三层……七层八层……十层……整个楼梯间里回响着他的脚步声,咚咚咚,咣咣咣……他呼吸一层层地加重,汗珠从额头一层一层地沁出来……他一边跑,一边脱外衣。西装外套,领带拽下来,不看一眼,扔在地上。一口气狂奔到17层。推开楼梯间的大门时,警察和消防员的电梯才刚刚到达。男人发了狂一般地奔进走廊,拼命推开堵在拐角处一层层围观的人群,扎进去——“简晞!”他吼!声音低沉,嘶哑,但极有力。许多人转头看。连窗台边站着的年轻姑娘。简晞就站在那姑娘不远处,握着破碎的手机,回头,看到任天野。任天野全身像着了火,但终于一眼,看到简晞没站在窗外。站在窗内。一身的火焰,终于,微停。他和简晞对视。喘着沉重的呼吸。走过去。就把她往自己身后,一揽。高大的身形,挡住简晞。电梯里的民警和橙色的消防员们,全都拿着工具抱着绳索冲了过来。“姑娘,你千万别冲动!”民警先奔过来就安慰她,“世上不如意的事千千万,千万别想不开。有什么事,你先过来,咱们慢慢说。”年轻姑娘站在窄窄的窗台外,像一片薄薄的纸,就那么险险地贴着窗玻璃。她在任天野奔上来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不顾一切跑上来的男人,不是她的人。她忽然就看了简晞一眼。那目光,又羡慕,又绝望。“我没什么好说了。”年轻姑娘往边缘再蹭蹭,“谢谢你们,总是给你们添麻烦。”已经绑好安全绳的消防员翻上来,是个长相极清秀的小哥哥。小哥哥一眼看到姑娘,惊讶:“小妹妹,你还记得我吗?上次在学校里……”姑娘回头,被风吹散的乱发里,看到消防员。她反而眼泪一下就淌下来了。像是看到熟悉的亲人一样。“对不起……”她哽咽流泪,不停道歉。消防小哥哥特别温柔,对她伸手:“别说对不起,你听话,像上次一样过来,哥哥带你回去……”姑娘摇头。这次不再像上次,更加用力地摇头了。“别救我了,”她轻轻抽泣着,“我不想再活下去了。”“别这样,听话,你过来,哥哥请你吃饭,哥哥带很多消防哥哥请你吃饭……”消防小哥哥特别耐心地劝她,温柔地伸手想要抓她。她看着消防员的手已经向她伸过来,她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简晞。那么用尽全力地,对着简晞喊:“姐姐,你要——幸福啊!”简晞一怔。几乎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任天野护着她。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年轻姑娘看到他握她的手,一下就笑了。那笑容,又羡慕,又酸涩。这时,消防员的手已经要抓住姑娘的衣袖,年轻姑娘突然向旁边动了一下,最后一个笑容向着消防员——她轻声:“对不起……再见了。”姑娘猛地向下一跃!消防员小哥哥只差一秒,就能伸手抓住她!可是姑娘的衣袖边就擦着消防员的手指尖,噌地一下滑落下去!窗台上的消防员一声低吼。楼下围观的人群,发出一声惊讶的叫声。简晞也眼睁睁地看着那纤瘦的姑娘,仿若空中飞过的一翼轻薄的风筝,就那么轻轻摇摇,失失落落地……坠下去。砰!楼台之下,一声惊天震地的响声。年轻姑娘落在早已撑好的黄色消防气垫上,又硬生生地弹飞在水泥地面上。17楼的高度,即使有这样的缓冲,但是姑娘依然摔得像一只破布娃娃,全身的骨头,断成了一截一截。血,缓缓地淌出来。楼上的简晞。被任天野死死地握着手腕。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作者有话要说:“zs”行为不可取,要珍惜生命,珍爱家人。-我今天改了笔名~以前名字是注册时随便起的,今天终于换了一个。围脖上也换了,@晋江摇漾 欢迎大家来找我~(前几天没放文也是因为我想改名,今天终于改好了。)第37章跳楼姑娘的新闻, 炸了一样地扑上网络。从民警的耐心劝说,到消防小哥哥拼尽全力地扑救,再到姑娘回头酸涩一笑, 风筝一般地从17楼纵身一跃……所有被围观群众拍到的照片、短视频,疯了一样地全都传上了网。舆论瞬间炸了。山海市所有的媒体全部紧急行动。山海传媒当然也不例外,新闻中心民生组12位记者,深度调查部7名成员,全都被拽进深度部会议室, 展开紧急联合采访会议。会议蒋函主持, 飞速介绍了一些已汇总的新闻线索。“跳楼姑娘名叫余爽,今年二十五岁,是山海大学文学院一名在读研究生。家庭单亲, 母亲三十岁左右与父亲离婚,一直单身未嫁。余爽是她唯一的女儿。”“但余爽的母亲因生活压力过重,和余爽的母女关系一直较偏激。余爽因此性格比较内敛怯懦,在学校朋友也不多。大四实习期,在校外余爽认识了现任男友田峥。”“田峥出身农村,靠高考和个人打拼留在山海市。但他个性也不讨喜, 受到较多同事排挤,相亲几次也屡屡失败。后来田峥经人介绍参加过‘相爱培训班’, 之后认识余爽,很顺利地将余爽追到了手。”“但是,问题就出现在田峥这里。”蒋函按了一下多媒体播放器。会议室落地的投影屏上,立刻出现在余爽丢在跳楼现场, 简晞手中的那只破碎的手机画面。画面已经警察修复,再由任天野和老叶从公安局“借”出来。画面中立刻出现一长串的余爽和田峥,和母亲的对谈画面。先传出来的, 是她和母亲争执的语音——“你不要再管我了!如果你再反对我和他,我就去死!”“那你死了好了!我就当从没生过你这个女儿!”母女激烈争吵,声音刺耳,互不相让。坐在会议桌角落的简晞,脸一刹就白了。任天野这一次就坐在她的身边。当着全会议室同事的面,他毫无遮掩,转头就看她。简晞唇色发白。投影屏上更多余爽和田峥的对话——【如果我妈妈再拒绝你,我就和你一起死!】【不,爽爽,让我自己死就行了。我配不上你!】【是我配不上你。这辈子,没有人能再比得上你。】【那我们一生一世不分离,好吗?】前面的聊天,还是海誓山盟。不知怎么纪录过了近半年,两人之间的话风就开始完全改变——【你不是愿意为我去死吗?你为什么不死?】【你爱我,都是假的。你和别人一样都看不起我……】【不,我爱你。我真的爱你。】【那你就证明给我看……把你的一切,你的身体,你的生命,都奉献给我。我要做你一生的主人,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我……】再接下去的对话,越加□□和露骨。对话图里开始出现余爽□□的身体,割得血淋淋的伤口……一切,都只为了向田峥证明“她爱极了他”。最终,这场已近扭曲的爱情,在余爽不慎怀孕开始,走到了极痛苦的高.潮。余爽的母亲暴打余爽,抽断了几根衣架;而田峥不肯与余爽立刻结婚,还叫她打掉孩子,并将孩子流产的照片拿回去给他“纪念”。余爽在这场变态而扭曲的爱情里,精神重创,重度抑郁的她走上了绝路。在山海大学里试图跳楼被救下,最终在屿山医院的窗台上,纵身一跃——姑娘落在气垫边际满身鲜血的画面,定格在投影屏上。会议室里,一片静默。任天野没说话。侧身,只看着简晞。简晞缩在椅子里。从未有过的蜷缩动作,脸白得像纸一样。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放在会议桌下的双手,交握。左手死死地抠在右手的掌心里,指痕陷入皮肉,手腕还在不停地颤抖颤抖。再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余爽的感受。那一行一行母亲的尖厉,那来自田峥的一句一句的打击。你是世界上最差的人,你是最不值得别人爱护的人,你是垃圾,你不该活着,你应该去死。你应该去死!简晞战栗。会议桌下。任天野的手忽然伸过来——一下子,紧紧握住她。简晞震惊。但是,男人的大手,就像是一把极暖的大伞,生生的、死死的、用力地,把她的左手和右手全都握住。他包住她,摁住她的颤抖,握住她的战栗。掌心很烫很烫,贴着她的手背。简晞恍然地抬着大眼睛,看他。整个会议室里全都是同事,所有人的眼睛都明晃晃地望着他这位深度调查部的部长。可是任天野却像是完全不在乎一般,就这么大剌剌地在会议桌下,死死摁着她的手。任天野:“这件新闻,必须跟进。”“不仅因为我们当时就在现场,小陈手里有第一手的现场资料;还因为这件新闻,一定会成为当月内最轰动国内的话题大新闻。我们被惊涛和自媒体已经抵毁了两次,这一次案件,绝不能再输他们!”任天野的声音一出来,整个会议室立刻热血沸腾。所有同事都立刻从低沉中振奋,决定要在这件新跳楼事件中,一洗前耻!任天野反应超级快:“这次我们两部门联动,民生组,你们立刻去摸排余爽的同学、田峥的同事,以及余爽母亲的街坊邻居。能查到越多的线索越好,能取到越多的采访越好。”民生组同事立刻点头。“老叶,”任天野再吩咐自己的组员,“我们组分三线,一条公安线,一条医院线,还有一条给我盯死了网络线!那个惊涛app无论再搞任何风吹草动,都立刻告诉我。这一次姑娘跳楼事件,绝不能再让这一群新闻吸血鬼,再吃人血馒头!”老叶他们群情激昂。纷纷应答,转头分组,布置任务,决心要和那些泼污水的自媒体来一场正正当当的迎面战!会议开完。同事们都拿着笔记本匆匆忙忙地往外走。任天野和简晞都没有动。简晞还坐在原地。微微缩着肩。任天野的右手还握着她的手。一丁点都没有移动。会议室里人都噼哩啪啦地散光了,简晞才微微地动了动。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她脸色很白,身体也虚,唇瓣是毫无血色的。摇摇地退开椅子,站起来。“我……”简晞说了一个字。她本想说,她不该参加这个会议。她被任天野停了职,已经没有资格再加入他们的调查会议。但是,只是吐出这一个字,她身体就微微地一摇,眼前一片白光。任天野一秒就弹起来了,一下扶住她的肩。简晞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了,靠在他胸口。任天野:“你吃了什么?”简晞慢慢地眨眨长睫,声音很轻:“……镇静药。剂量,有点多……”任天野心都差点被扎透。他弯腰,一下子就抱起她。简晞轻得像一尾羽毛,一下就被灌进他的怀抱。她不适,微微挣扎:“不……别……”任天野抱住她,把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口:“别怕,我会陪着你。一分钟一秒都不会离开。听到了吗?”简晞全身都在打颤。不知是药效的作用,还是他吐出来的这句话。她是真的很害怕。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又不敢闭上眼睡去。她怕自己一旦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可是听到他说,他会守着自己。她莫名地安心下来。一直紧紧绷起的身体,也终于在这一刻缓缓放松。她把头,靠在任天野的胸口。耳膜之下,传来的,是他熟悉而有力的心跳。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她竟也不再怕了……*任天野抱着简晞,走出会议室。深度调查部的同事们都已经走光了,唯一剩下还在值班的袁笑笑,一回头看到简晞被部长抱出来——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袁笑笑蹭地弹起来:“部……部长……”“去开休息室的门,再拿两条毛毯过来。”任天野很快地叮嘱,“她没事,只是镇静药吃多了,需要时间恢复。”袁笑笑似懂非懂地,但马上乖乖地抄钥匙去开休息室门,又飞快地跑去设备室拿毛毯。任天野把简晞放在休息室的长沙发上。先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住她。简晞很混沌。眼睛虽然还微微眯着,但是几乎已经看不清什么了。身上一瞬传来熟悉的体温味道。带着他身上温度的厚外套,紧紧地裹住她。任天野俯身,距离近得呼吸都要抚在她的额上。“睡吧。我会守着你,就在这里,绝不离开。”她很虚弱。听他的声音都像隔着很远很远。可是她却从来都没这么安心过了,仿佛与他分离的整整七年来,都再没有这样安定……简晞缓缓地点头。很听话地慢慢闭上眼睛。温暖和黑暗。一点一点,覆盖她的世界……任天野守着她。看着她终于缓缓合上的眼睛,弯弯如羽毛般的长睫。轻眉平展,脸色微白。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点一点地轻叩着,一点一点地搓揉着。晞晞……你受苦了。*简晞就这么深深地睡了下去。不知日夜,不知晨昏。她偶尔听到身边有细微的动静,有人在交谈,声音柔缓。“她没关系的,就是药物反应,多喝水多给些休息时间就会醒过来的。”声音是女性的,很轻很柔,很温暖。她就又听到任天野回答:“好,我会一直看着她。”再接着,她就又听到很多同事的声音。有笑笑,有老叶,有蒋函,有民生组的同事们,大家一拨一拨地来看她,但都轻手轻脚的。她再听到任天野赶人:“都快回去工作,别吵她。”她还听到自己的手机响。大概是任天野替她接了,话筒里传出烟儿的大嗓门儿:“我的心肝宝贝小祖宗!我马上飞回来看你,就是打雷下雨下刀子我也骑着刀子飞回去!”任天野又替她回:“她睡了。见不到。”烟儿在电话那头炸得不要不要的。简晞忽然在梦里就笑了。笑了,又有泪,从眼角盈出来。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呢。有那么多人在。有那么多人惦念,有那么多人牵挂着她呢……然后,她又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细细地哄——“简晞……要喝水吗?慢慢起来,喝一点……”他伸手扶她,手臂穿过她僵硬的颈子,他的肌肤总是热烫烫的,好舒服。她就被他慢慢地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