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堂怔怔:“为什么?”任天野转头,看他一眼:“等你有了女人,会明白的。”苏堂差点吐血。要不要这么虐狗。“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的事,但师哥,超跑这件案子的事,真的不能全怪在我学生身上。”苏堂正经的,“从她在我课上,我就知道她对这种社会新闻毫无经验,当然也没有办法像你一样预料和预估的那么远。”“她出小号报道,本来就是因为对新闻还抱着真挚的热情,对新闻理想还有着自己的坚守。而且我看了山海新闻网,她除了想为死去的两个女生正名,为了山海传媒,还为了……你。”苏堂拍拍他拿来的资料,首页上纷杂的评论,任天野的名字清晰在列。“她是个好姑娘。”苏堂认真地对任天野,“值得好好对待。”任天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没回苏堂,却默默地把目光,落在厚厚的资料本上。苏堂告别走了。任天野准备开车回山海传媒。启动越野车时,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意外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俯身从副驾上找到充电线,插.进u口充上电。半分钟后,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任天野手放上方向盘,忽然,屏幕上跳出来的一条消息,让他一怔——【西西:有糖吗?】任天野愣了一下。猛地拿起手机,划开屏幕死死地盯着信息里的这三个字。一抹透骨的凉意,瞬间从任天野的背脊上猛地窜起!他顿时扔下自己的手机,猛地发动车子,油门轰地一声踩下,越野车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直接怒吼着疾驰出去!*星光熠熠,碎钻一般洒在冬夜明澈的天幕上。有一点细细冷冷的风,吹过山海三中实验楼的顶层。一盏微弱的灯,淡淡的,暖黄的,一点点柔和的光晕。简晞站在楼台边缘。脚尖半探。楼下漆黑墨团。高大的树丛,低矮的花坛,错乱的拼花格子的小路,都浸入了黑夜。看不清。却更晕炫。她微微喘息。觉得自己像是深夜里失了线的风筝,又轻,又飘。喘不过气来。身后。忽然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步子很沉,落在楼梯间,发出咚咚的响声。她没回头。任天野的声音就传过来:“简晞!”这两个字一出现,她眼窝就热了。滚滚的,烫烫的。即使十年,世上唯一还记得的,只有他……不是吗?“简晞……”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沙哑,“你过来。”任天野不敢惊她,不敢吓她,只压着声音,慢慢地叫她。简晞缓缓地回过头来看他。不再是十七岁的少女,她成熟、纤薄、柔软……却,依然脆弱。她站在那里,像是一朵夜色里绽放的百合花,花瓣被夜风吹得瑟瑟,却依然努力绽放着,颤抖着。简晞看任天野。眸光里,甚至还淡淡地弯起一个微笑:“你来了。”任天野被这三个字就搓得心尖酸胀。疼得他人都要绷紧了。“我来了。你下来。”他轻声叫她,手从大衣口袋里慢慢掏出来,“我给你……买了糖。”他手中握着一袋旧旧的怪味糖。一如当年。简晞一下笑了。却又泪光一下涌进眼眶里。眼泪像大颗的珠子一样,啪嗒一下就整个滚下来。任天野向前走了一步。对她……伸开手。简晞回头看着他。慢慢地收回脚,从楼台的边缘……下来。她才一回到安全台面,任天野已经一步朝着她的方向迎过去。简晞转身,两步冲向任天野,一个转身,直接栽进了他的怀中。任天野收臂,一下紧紧地抱住简晞。“你不要……”任天野才想说一句话。简晞在他怀中,忽然踮起了脚。他所有想说的要说的没说的,都咽回了喉咙。手中还捏着的那袋怪味糖啪嗒一下掉落在地面上,糖豆哗啦啦……洒了一地。简晞仰脸。唇碰到他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大颗大颗地潸潸淌落。任天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唇间怀里,全是她的味道。她的唇,她的身体,她的柔软……她努力碰上他,又在不停颤抖的唇瓣。她的味道,她的眼泪,她的惊恐,她的害怕……任天野的心脏被孱弱而惊恐的她揉到稀碎。每一片,每一点,都是她。都是她。他被她颤抖地亲吻着。像一片小小的羽毛。他反手,一下紧紧地箍住她的腰。把她微微用力提起,倾向自己的怀中。他吻回去。用力的,深深的,吞进她的唇,碰触她的心。她被他用力深吻。这整整一夜的惊恐惊吓,都在这一吻中,荡然而去。直到,她的眼泪,落进他和她的唇中。简晞撤开。低头。“任天野,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吵架,不该质疑你,不该在办公室里和你争执……车祸案,女童案,你都是对的……我不该不听你的,不该把所有真相都放上网络。我明明知道惊涛想要对付我们,我却还亲手递了一把刀……”“简晞……”“你让我说完。”简晞仰头,看着任天野,“我就像你说的一样,又傻,又笨,又盲目,我判断不了事件的影响,却还完全不听你的劝告;我工作做不了,我家庭乱七八糟……我不配在山海传媒继续工作,我也不配……”她停顿,望他的眼睛。泪光一层一层的涌上来,淹没她漆亮亮的眼睛。她好绝望。她好绝望……“我不配,再和你谈……我们的感情。”简晞开口,泪珠就从眼眶里盈然滑落,“七年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太害怕我妈妈的控制欲,太害怕我爸爸对我的遗弃,我太固执,我太自私,我把所有人对我的伤害都倾给你……我对你任性,我对你虚伪,我要你爱我,我却不想对你付出……我太害怕有一天你也会抛下我,所以我命令自己不可以太爱你……”简晞紧紧抓住任天野的衣领,痛到天翻地复:“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任天野心也被她扎痛了。忍了七年。痛了七年。今天,终于完完全全撕开了。伤口,就是这么血淋淋的。他们两个曾经一起逃避,一起逃离,但是到了今天,还是要这么戳心蚀骨的面对。任天野眼尾都红了。他不敢看简晞的眼睛。只一手把她用力地往怀中一按,死死地,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痛得心脏都在颤动。“别说了。别说了简晞……”如果再重来一次,他还会爱她吗?他会。简晞伏在任天野的胸口。她听到他狂躁的心跳,剧烈起伏的呼吸。她的眼泪,也一层又一层地落在他的衣襟上,湿了,一片又一片。“你不要再爱我了。”简晞在他怀里,哽咽。“离开山海,离开我,任天野……去找……更值得你爱的人吧。”简晞的双手滑落。被她紧紧揪住的衣领,倏然,放开……作者有话要说:这份爱里,一直执着和深爱的,是任天野啊!.明晚九点大家一定要按时来。一定一定。晚一会可能会看不着。万一万一,围脖找我啊。第34章任天野走回自己停在海岸边的越野车。深夜的海风已悄然扬起, 呜咽地、低沉地拍打着他的车窗玻璃。他独自坐进驾驶座。没有伸手去拿烟盒,也没有去抽烟。他就只在低咽如泣的夜风里,把双手放在车子的方向盘上, 然后缓缓慢慢地低下头……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多年前。他和她都刚刚满了十八岁的夏天。他开始踌躇自己的未来,在大学志愿预填报表上,他如小时候和父亲一起约定的一般,郑重地填上了某政法大学的法学院。可是, 不知是谁, 竟把他的预填报表偷走了,复印了一百份,还贴满了整个校园!满校园里就开始回荡着不堪入耳的议论——“贪官的儿子还想考法学院, 又想来霍霍我们国家的司法吗?!”“肯定是想和他爸爸一样,又想将来当法官、乱判案,收脏钱!”“我们国家的司法公正都是被他们这种人弄脏的!还想当法官,我呸!”倾天倾地的污水,向着他排山倒海一样地泼下来。他却出奇地冷静。一个人就躺在实验楼顶的破木床上,咬着牙看书复习。虽然书面上的字都扭曲了, 妖魔鬼怪一样地就在他的眼前跳舞。但突然,楼下传来更尖厉的声响——“你干什么?!凭什么撕传单?你住手!”楼下布告栏边, 早已围了一整圈儿的男孩女孩,把个身材高挑、纤薄盈盈的少女团团围在中间。十八岁的少女满手握着脏污的纸碎片,活像是亮着一双尖刃的利爪的猫儿,瞪着一双又大又漆亮的眼珠, 丝毫无惧色地瞪着一众包围她的女孩。“脏水谣言,你们敢贴,我就敢撕!”她冷声。“谁说是谣言了?明明就是任天野他爸判案不公!收脏钱!”“不公?收钱?你是在宣判现场还是跟着送钱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少女冷笑, 笑容又犀利又明艳:“没有证据就胡说八道,你们就是造谣,泼脏水!你们再敢说一次,我就打一次,再敢贴一张,我就撕一双!”少女又冷又艳又酷又犀利。刀子一样步步不让。一群紧紧围着她的女孩,居然没有一个敢朝她动手,一个个都理亏心怂,你看我我看你,居然被她瞪得步步后退。简晞冷笑。手里的谣言碎纸哗地朝那些人头上一扔,头也不回地走掉。……直到一个月后。全国高考刚刚结束。一直追查着任天野父母高速车祸案没放的深度记者洪伟山,终于找到了车祸凶手的藏匿之地。在跟踪了三个月之久后,洪伟山不仅迅速报案抓到了杀害任天野父母的凶手,还一举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报上了当年的山海晚报。简晞看到报纸的时候,正在和母亲吃早饭。那则《以法官之名》的报道映入眼帘的时候,简晞几乎是尖叫着奔出门去的。她几乎瞬间掏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零用钱,在街头报亭立刻打包了一千份晚报。然后再立刻雇人,把所有报纸都贴满了山海三中!学校门口、实验楼、教学楼、宿舍楼、操场、食堂……到处都是任天野父母的名字,到处都是被污名近三年的法官夫妻!凌厉的少女,几乎是捏着报纸冲进当初带头嘲弄任天野的那群人班里的。她直接把展开的大晚报,当着班主任的面啪地一下贴到那班的黑板上!“以后谁再敢说一句贪官法官,谁都是杀人凶手!”简晞疯了一样寻找任天野。但他手机关机,家里没人,教室没上课,连他的班主任都联络不到他。简晞就蹲在他家门口等了足足一个上午,突然像是惊醒般,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郊区殡仪馆。果然。她才走近寂灵堂,就看到任天野臂上缠着黑纱,一个人抱着父母合在一起的骨灰盒,独自慢慢地走出来。简晞没敢说话。就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少年孤独得像是落了单的小狼。被咬得满身伤痕,却依然坚韧而倔强。他不说话,就慢慢地抱着爸爸妈妈向前走。一直走到早已买好的墓碑处,他小心翼翼地,把父母合葬的骨灰盒放进墓坑里。任天野跪下,嗓音哑痛:“爸、妈,你们终于可以……安心去了。”少年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噼哩啪啦地砸在墓坑里,一片润湿。简晞跟着他跪。也悄悄地跟着流眼泪。陪着他,把墓坑慢慢地封好,把他父母的墓碑扶正。任天野磕头。她就也跟着磕头。他起来,她也就跟着他起身。她好乖。乖得像是一只收了爪子的小猫。悄悄无声地就贴在他的身边,又软,又懂事。他走出墓园。天色沉沉的。乌云在半空中滚滚地翻着,大雨就这么不期而至地轰然而下。任天野伸手,直接就把身边姑娘的手紧紧地一握。手心贴着手心,心对着心,一齐冲进了瓢泼的大雨中。……他们冲破雨雾,全身湿透。他就把她带回自己家。一直极安静,极孤独,极落寞的家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他生活看起来过得很乱。衣服,被子,餐盘,乱七八糟的扔着。家已没有家的气息,更像一只孤零零的小狼,舔舐伤口的巢穴。他拿了自己的t恤和大毛巾,让她去洗澡。她就很乖,洗好了,只套着他的t恤就走出来。出来的时候,他正歪在自己的床头抽烟。没穿上衣,裸着刚刚长成的少年的胸膛。那胸膛并不宽厚,但却让她觉得异常安稳。她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依上他,轻轻地去蹭他的胸口。他伸手,把小姑娘揽进自己的怀里。她伏在他赤着的胸膛上,耳朵里传来的,都是他有力的心跳。他的呼吸有些起伏,肌肤蹭到她的脸庞,他身体的温度,特别滚烫。简晞轻轻地开口,声音像湿了的羽毛一样扫过他的心尖:“天野,你还有我。”这一句。少年空荡荡的心脏,一瞬间就被她满满地灌满了。那些孤独、疼痛、悲伤、冤屈,全都被这轻轻柔柔的一句,拨得荡然无存。是的。不管如何,他还有她。即使世界颠倒,人群泯灭,他……还有她。他还想要什么呢?他什么都不要。只要有她。只要有她,什么都够了。他倾身,贴过来,轻吻她的额。她抬头。鼻尖便蹭上他的唇。那热热的唇瓣。那少年微浓的气息。她不由自主地就往上微微地移蹭,去吻他的唇。他胸口的少女就这么柔软地滑过他的肌肤。羽毛一样轻痒。他抱她。手臂微微用力地托住她。她仰面倾身。他就亲到了她。樱背后一样的嘴唇。柔软,粉嫩,盛放的花朵一样。他慢慢地亲她的时候,是甜的。她的唇瓣也悄悄地碰触他,软软的,蹭到他的唇角。少年便一下拥抱住她,倾过去,与她深深亲吻。那吻比平日的微触不同,更深,更热,更深入。她的心脏都在颤动了,低声地叫他:“任天野……天野……抱\我……”任天野被她唤到心都柔软,伸手拥住她,将她紧紧地靠在自己的胸前。他的心跳,便怦然炽\烈地跳动。一声一声,鼓动而热烈。他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吻她。然后一点一点地唤她的名字:“晞晞……晞晞……我的……晞晞……”她在他的怀里轻\颤。牙齿咬住自己的唇,也触到他的唇,轻轻地回应:“天野……天野……”“我在。”他最心爱的姑娘在他的胸口,仿若一道光,已经将他全部漆黑的世界,完全照亮。他拥抱她,圈住她,一点一点吻她:“我在……我在……晞晞,我会一直在……一直和你在一起,一直……永远也不分开……”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微微地酸了。又微微地热了。有淡淡的泪光,凝进她的眼眶,也映入他的眼瞳。他心疼。倾过来,吻她的眼泪。吻她的疼痛。吻她的一切。她和他一起走过了那么漫长漆黑而绵长的世界,到了一刻,仿佛,终于窥见了光亮。她滑过他的手臂,紧握住他的手。把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蜷入他的掌心。“我也一直在。”“天野。我会永远永远……站在你的身边。从现在,到永远……”她与他十指交握。紧紧。至缠\绵。只在这样一场淡色的黄昏,少女和少年,已将彼此的世界与灵魂,都向深爱的彼此交付。任天野低头。吻再落在她的唇上。“晞晞,我爱你……”“我爱你……”窗外。大雨已收。天光澄澈。密密的积雨云被夕阳照透,一片五彩斑斓,瑰丽奇色。……任天野独自伏在方向盘上。向来桀骜不驯、狂放不羁的男人,却在这寂寂而孤独的深夜,将一丝柔软的湿润,静静地掩入指间深处。忽然,车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噼哩啪啦的巨大响动。有一点彩色的光芒,划过他闭起的玻璃车窗。任天野抬起头。意外发现车外遥远的海岸线上,正扬起一阵阵庆贺新年的繁盛烟花。那巨大的烟火从地平线窜升而起,随着围观人群的阵阵欢呼,飞升至半空,再绽开一片五彩斑斓的瑰丽奇色。天空,大海,映成一片灿烂光芒。任天野推开车门下了车。他倚在自己的车门边,独自抬头,仰望面前这一片灿烂的烟火天空。新一年就这么悄悄来了。新的一切,也该重新开始了。无论是山海传媒,还是他与她之间,错失七年的……爱情。嘭——又一簇盛大的烟花在半空炸开,男人微陷但漆亮的瞳眸里,倒映出一片斑斓的光辉。简晞,七年过去,我依然在这里。你愿意……回来吗?作者有话要说:是缠绵的,念念难忘。.唉,改到乱七八糟。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第35章一整个新年假, 简晞都睡了过去。一直到三四号,药效渐渐地从她身体里褪了,她才朦朦地从昏睡状态中清醒过来。家里特别冷清。几乎没有人烟的味道。她光着脚去厨房, 打开冰箱,只有一瓶旧时买的牛奶,冰冰地镇在里面。她无力地拿出来,拧开瓶盖,润了冒烟的嗓子一小口。冰凉的液体激得她喉咙一紧, 人几乎都要打个颤。没办法, 她找了只玻璃杯,把牛奶倒进去,放进微波炉里打热。随手拿过手机。屏幕很暗。滑开了锁屏, 也只有烟儿在跨年夜里发来的祝福短信,和一条最近跟踪拍摄特紧,不能回家的消息。什么都是空空荡荡的。她的手机,她的心。也许深度调查部里都没有人还记得离开的她,也许那个人的号码,再也不会在她的手机上亮起……简晞的手指, 上下擦过通讯录的头像。任天野的名字。那夜,她仰起的吻。“叮”的一声, 微波炉的声音打破她的思绪。她心尖一抖。把手机扔在流理台上。拉开微波炉,拿出微温的牛奶。喝了三两口——桌上的手机轻响了一下,是母亲李海娅。【回蓉城来。】命令,而不容置疑。*简晞开车回了蓉城。高速上一路通畅。别人的工作日, 对她却成为了闲散时间。说不出什么滋味。回到蓉城。母亲干净到透明的别墅。一进门,就看到李海娅冷着脸坐着。手里一份做好的文件,丢到她面前。“拿走。”李海娅皱着眉, 目光嫌恶地盯着她:“告诉简明辉,我和他两清!下半辈子……”母亲面容倔强而扭曲:“别再让我看见他!”简晞拣起那份文件,文件夹里清楚地放着那套老房子的产权证、转让授权书、离婚协议书,以及写着简晞名字的处理授权委托文件。简晞点头,声音很轻:“谢谢妈。”李海娅盯着女儿。心像被扎透了一样疼。她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血管都几乎在发际线下跳跃。李海娅痛心:“我真是白养你了!”简晞握着文件,不吭声。她知道母亲心里难受,就站着,让她骂。李海娅:“从你九岁我和简明辉离婚,我的一切就都放在你身上。给你创造最好的条件,给你读最好的学校,送你出国留学……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结果你呢?!到了现在,你还是胳膊肘往外拐,顺着那一家吸血鬼!”“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你带大养大吗?!”简晞低着头,很小声很小声:“我没有……”“你还没有?!”反对换来母亲更大声的斥责,“他们一家人都攻击我的时候,你在哪里?他们一家子要朝我动手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什么叫‘以后谁也不要再见谁了’,你当着那一家子人朝你妈大吼大叫,你就厉害了?!翅膀硬了?!”“我三十岁离婚,把你养到现在,就为了你在别人面前驳斥我,拂我的脸面的吗?!”李海娅心痛如绞,“我这辈子做错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你!”“那我死了好了!”简晞突然抬头。李海娅被简晞这句话,惊住。“如果我能选择自己的出生,那我一定要你不要生下我!”简晞看着母亲,第一次出声顶撞,“二十几年,你含辛茹苦带大我,我就真的快乐吗?你知不知道,我十七岁就想跳楼,如果不是当年遇上了任天野……”“我已经死了一百次了。”李海娅惊讶。瞪着眼前的简晞。压抑痛苦,折磨了自己足足几十年的中年女人,惊讶地瞪着眼前唯一的女儿。她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一颗鼓胀而疼痛的心,都被扎得粉碎。李海娅叫简晞回来,心里也是对那日发生的事情有恨。她憋了这么许久,也就只有简晞一个人可以说。她以为,女儿会忍着的。会听她的,会宽慰她,甚至就算一声不吭,也是好的。可是,眼前的女儿……竟会威胁她了?十七岁跳楼……死了一百次?如果能够选择,就不要让她生下自己?!李海娅想过一百次简晞的顶撞,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用她的命来威胁自己。李海娅心都烂了。气喘不过来。太阳穴,心脏,突突地乱跳。“走。”李海娅支撑着从沙发上起身:“给我从这里……”李海娅身子一晃。差点摔倒。简晞连忙去扶:“妈……”“滚!”李海娅用尽全身力气,拼了命一样地死死推开她:“给我滚出去!从今往后,我就当你死了!”简晞被李海娅推得山崩地裂,差一点就磕倒在茶几上。李海娅则气喘到窒息。她捂着胸口,又捂着喉咙,连挣扎带踉跄,一步一挪地往楼上跌跌走去。一直站在门口看眼色的郑秘书,听到响动连忙跟上去。简晞站在客厅里。一个人紧紧地,攥皱了手里的那份文件夹……*此时。广大新院大礼堂后台的休息室里,任天野正倚在沙发椅里,翻手机。他今天极罕见地穿了一身特别正式的正装,蓝墨色的西装,暗纹走着金丝;衬衫笔挺相配,很少系的领带,细窄纤长,缀着点点不扎眼的星光。西裤包裹下的腿超级长,肆意微敞。与平日的随性不羁不同,这一身的修长锋利,别有味道。苏堂走进来的时候,膝盖差点一软。妈蛋他要是个女的,看见这样的师哥,保证一秒就扑上去了。苏堂喊了声:“师哥。”任天野抬头:“准备好了?”“我办事,你放心。”苏堂打个响指,“所有人都进场了,正是好时机。”“好。”任天野站起身。轻掸一下西装下摆,身形犀利,气场大开。“去杀他个措手不及!”任天野挑眉,眉尾飞扬。苏堂全身血都快沸起来了。带着任天野就往礼堂里闯。今日正是广大新闻学院一年一度的“新年论坛”,邀请优秀校友及嘉宾对“新闻行业”的新发展及变化展开对谈。今年也不知上层哪位脑抽,居然认定最近大获流量的“惊涛新闻”是行业新堀起,硬是把ceo谭震请来了现场。苏堂开始还想去老院长那里争辩,没想到任天野拦他,还淡淡来了一句“那就加个节目”。苏堂开始没听懂,懂了后,直接狂拍大腿!果然,主持人才宣布“对谈”开始,嘉宾名单没念到一半,苏堂带着任天野就开前门进了礼堂。任天野本就人高腿长,平日里扔人群中也扎眼,今日重回母校,往前台边一站——底下已有眼尖的女生开始尖叫:“靠……任……任任任天野!”“啥?”“前面站的那个……任!任大神啊!咱们新闻学院一百年来最最厉害最最优秀,上过新闻联播,被行业总会长颁过长江新闻奖,被拎去大会堂受过最大大接见过的大神师哥啊!”“啊?!是传说中的那位师哥?!!真的吗?”“真的啊!你快看啊!天啊,我有生之年终于见到梦中偶像了!”女生们抱在一起尖叫。这一声声,把迟钝的男生们都叫得惊醒。坐在最前排的学院领导也震惊了,发现真的是罕见难邀的任天野出现,连老院长都赶忙站起来亲自迎接。任天野没有恃傲,他快步走上去,双手握住老院长的手。身后一连串的老师们全都站起,一个个热情无比地跟任天野握手。任天野同样礼貌地一一回应各位教授过他的老师和教授。虽然他的确气场惊人,但依然礼貌、持重、成熟。这一幕幕惹到台下的尖叫声一片跟着一片。台上的主持人反应迅速,连忙让人加椅子加介绍词。任天野应邀上台。一片小师妹的尖叫声中,他正与台中央坐着的谭震,迎面相对。任天野挑眉。浓眉微扬,瞳仁漆亮。一避也不避地直迎着谭震,唇角,勾起一个散漫而压制的笑。那弧度,拿人。谭震在一片尖叫浪潮中,也迎面对上任天野。金丝镜片下,一点点敌意寒光。谭震略微有一丝丝后悔。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还答应了前来。但既然迎面冤家路窄,他也不可能退让。果然,任天野在主持人介绍完他的身份后。竟没直接坐去加好的椅子,他居然直接一手拎起了软椅,就往谭震的身边一放。任天野:“我坐这儿。”那一身的桀骜不驯、狂放不羁,惹得台下的一群小师妹尖叫不停。还是任天野做个手示,大家才重新安静。主持人立刻开始熟练的走流程,对谈开始。今年的对谈话题也很有趣,竟是《从新媒体说开去……》。台上的几位嘉宾都开始发言,有新闻学院的一线教授,也有老牌的传统纸媒工作者,还有印社的老板,风趣幽默地抗议了新电子时代对他的饭碗进行了无情的打砸。最后,话题落回“新媒体介入新闻业”这一巨大而有冲击的论点上。麦克风本该传递到谭震面前。“我可以先给同学们讲两个故事,”任天野出人意料地出声:“然后大家才听惊涛ceo的出色演讲。”这一句,本就一直期待“大神师哥”发生的校友们,顿时都响起了欢呼声。不等主持人把麦克风递到谭震面前,任天野直接向前一截。“现在的时代,是大数据大信息的时代。如果我们做新闻还报以传统思维、固守陈规,势必要被时代淘汰。”任天野开口,声音清晰,“就以一个月前,新院校友所发生的超跑车祸事件来说;我们传统媒体报道平缓、细节模糊,只以转发政府发布为准,没能做到对车祸事件报道的及时、公正、透明。”任天野突然提到超跑车祸,整个大礼堂里顿时鸦雀无声。这毕竟是一件发生在学生身边的案子,每一个人也都经历得十分清晰。谭震则有些警惕地瞪着任天野,他怎么都觉得,任天野截他,绝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