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少女得了宝藏一般把小崽子捧到破架床上,一起找破盒子碎布给它搭窝,又买了药水药棉绷带给它治伤。两个人挨得近近的,头靠着头。任天野给小奶猫包扎得极好。简晞夸他:“你好厉害。”少年小骄傲:“嗯,我妈是医生。”“那你爸呢?”她追问。少年不加思索,脱口:“是法官。”少女抬眉,望着眼前近近的少年。他的眉眼清晰得不行,眼睫根根,漆亮分明。她知道,任天野的父母死于一场高速公路上的人为车祸。凶手跑了。法院给的讣告是“因公殉职”,而外面满天飞的舆论却是“不公仇杀”。人们对于一名法官的去世没有兴趣,却对逃跑的凶手深挖狂掘,凶手的案件,凶手的家世,凶手的委屈,以及任天野的父亲对凶手案件的“不正”审判。法院的公报起不了什么作用,滔天的小报新闻,将“烈士的儿子”歪曲成为了“贪赃枉法的后代”。简晞听到任天野的故事时,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那段岁月的。只见到十七岁的少年,已变成一匹在茫茫荒漠里行走的孤狼。烈阳晒不透,狂风折不弯。无爱。不喜。不悲。桀骜少年。……小猫崽子迅速成为了两个孤独孩子的牵挂。他们比任何时候都翘课翘得更勤,来的时候怀里不是抱着牛奶,就是提着饼干。小崽子的小腿也一天一天的好起来,看着它一边叼着小奶嘴,一边嘤嘤地叫,两个人的心里,像是开了一株小小的花。那天傍晚,夕阳余晖涂得像彩虹一样斑斓。简晞趴在小破床上,又在给小崽子喂奶。小猫儿吃得比平时更多更香,吃完之后,居然绵软软地站了起来,摇晃了几步,一头撞进她的掌心。猫儿甜甜地喵叫了一声。简晞惊喜:“哎哎,它叫我妈妈了!”任天野在旁边嚼怪味糖,嚼一口呸地吐出来:“哼,它三天前就叫我亲爸爸了!”诶?这也要争的?少女不服气地抬头。但是……妈妈配爸爸。这两个词儿是不是有点儿……少女瞪着蹲在地上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微微有些红了脸。少年大约是还没开窍,看着她绯红的脸颊笑:“喂,输给我了你是不是特别不服气?我告诉你……”少年的话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串。少女几乎都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但那个斑斓夜晚的唯一记忆就是,当她捧着猫儿又和他头碰着头挨在一起的时候,一声暴喝从楼梯口传来——“你们在干什么?!!”*他和她,被霸凌的人举报了。罪名:谈恋爱。少年和少女被校长、教导主任加两名班主任扣在校长办公室,扣了足足一个通宵。叫家长。他梗着脖子,说没家长。她打了电话,家长不来。校长和教导主任双双气歪,想不出这个时代了,怎么还有这样有人生没人养的孩子。而且居然不是一个,竟是一双。一双便还罢了,他们偏偏还凑在了一起!校长怒了,面对他们两人死不承认,下令将他们双双开除。少年站在办公室中间,问校长:“是不是承认了,就可以有一个留下?”校长怒火攻心地点头。少年看着她,傲慢地说了一句话:“是我喜欢她。”轰轰烈烈。身为“风云人物”的后代,本来背负的就已是骂名,又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她真的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只知道当她妈妈从蓉城赶来,直接要将她带走的时候,他正被校长推着,去全校大会上检讨退学。她知道那会是一个什么场面。向来孤傲的任天野,不知会面对台下多少的咒骂与侮辱。关于他的,关于他父亲,关于他的母亲。她被妈妈拖着走。回头看他。少年被两名老师押着。转头遇上她的目光。竟然还回头,对她轻笑了一下。她觉得,那是她看过的他最柔软的笑容。那笑容,有光。开车一瞬。她从妈妈的车上狂奔而下。在他被老师压上台的一刻,她冲进了会议礼堂,用着她这辈子最大的声音,最大的勇气,震撼全校的狂喊——“任天野!我喜欢你!”任天野!我喜欢你!那一刻,照亮了少年的世界。*虽然几天之后,她被母亲赶出家门,狂风暴雨的深夜里跪在楼下。他狂奔而来。身上的外套脱下,紧紧地裹住她。拉链帽兜将她一裹到底,陪她跪地手掌撑起为她挡住大雨。最后干脆把她死死地按在他的胸口,用少年还单薄的身躯,为她遮去所有的冰冷。她抵在他的胸膛。听到少年有力的心跳。即使他当时稚气未脱,即使他当时肩膀尚且单薄,但他却用自己能有的一切,为她遮去所有的风浪。母亲看到了。冒雨来要打她。他挡了。所有的巴掌疼痛,他一个人全扛。她被他护着。死死地护着。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最终父亲简明辉从外地匆匆回来,终于劝住了暴怒的母亲。父亲深知简晞的个性倔强,在父母商议了整整一个通宵之后,母亲终于宣布以三年为期,放过他们。听完父亲话的任天野,疯狂地抱起简晞。把全身湿透的小姑娘拼命地扛到干净的楼下,脱掉自己身上的t恤,拧得干干的,小心翼翼地去擦女孩脸上的水。简晞就俏生生地站着。看他像珍宝一样地护着她,捧着她,疼着她。手掌把她脸上湿湿的水痕泥痕泪痕全都擦干净,少年轻轻地把她拥进自己怀里——“晞晞,我喜欢你。一辈子。”…………*简晞在湿漉漉的枕头上翻了个身。抽痛的胃部,依然反复折磨。她用手死死地抵着,栽入黑暗——任天野,一辈子,还没到啊。作者有话要说:。爬上榜了,谢谢各位小天使!昨天留言的都送红包了。本文存了足足的稿,每天定时更新,来看我哟~第12章简晞请了年假。回蓉城。母亲李海娅四十九岁生日,抽不出身回山海,叫了她和谭震父子一起回蓉城见面。一路上,简晞一言不发。一直怔怔地望着窗外。高速公路边的白杨树,一棵接一棵地飞速掠过。一、二、三、四、五……到了蓉城。母亲巨大而空旷的别墅。上下三层,各种玻璃、纯白、晶亮的装饰。保洁人员雇了十几位,家里纤尘不染得如同医院手术室外的隔离区。简晞每次踏进这里,都觉得自己被衬得很脏。恨不得马上把自己泡进消毒液里,狠狠地搓掉一层。母亲李海娅看她的目光,也是如此。李海娅正由化妆师化妆。听到她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目光从上到下,扫了简晞一遍。极淡:“郑秘书,带她换衣服。”秘书连忙上前。“从头到脚。”李海娅补充。简晞被“请”进母亲的更衣室。巨大。宽阔。纯白。无尘。各种各样,各国高档奢侈的名牌衣物,陈列得整整齐齐。有天价的高定,也有“平凡”的柜装。其中一列,一直都是为她准备的。从头到脚,由内及外。简晞再走出更衣室时。身上已换了昂贵的真丝衣裙,孔雀蓝的色泽,合身的曲线。无肩的领口敞露她雪白的脖颈,贴身的材质勾勒出她极细的腰肢。移动时,裙摆如水,涟漪生辉。脚下,一双近十公分的水钻高跟鞋,光芒在她的脚尖淌动,光彩夺目。秘书带她往车上走。李海娅突然出声:“等等。”一身华丽套装的母亲走到简晞面前。伸手——身边的化妆师连忙打开名贵的口红盒,李海娅在一整排中挑选了最烈的一支,亲手为她涂上。瓷白的肌肤,一抹明媚的红。母亲满意了:“上车。”秘书这才带着简晞出门,前往早已预定好的酒店。简晞一步一步走出家门,流光溢彩的高跟鞋磨着她的脚踝,生生地疼。她侧脸,看到自己来时穿着的衣服鞋子,已被保洁阿姨拿出侧门,扔进了垃圾筒。简晞垂眼。心头一片说不出的压抑与悲凉。离开家,她还能像所有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活着;回到最应该温馨的家门,她却觉得自己被迫变成了橱窗里的芭比娃娃,只能一言不发地被精心装扮,摆弄。无力感如潮水,层层荡荡。……*到了最顶级的酒店。最豪华的包间。巨大的圆形宴会桌,据说旋转的玻璃桌面都由蓝水晶磨制。桌上杯盘盏碗,勾金描银,闪闪耀眼。列席的都是蓉城的人物,各个非富即贵,即有分管工业的副市长,也有工业园区的区长,商户。母亲被众星拱月般地推在主位,享受着众人假意真诚的奉迎,一时风光万千,风情万种。简晞坐在母亲身侧。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虽然气场力压在场的所有男人,却更让她觉得陌生、遥远、而生畏。而眼前这个奢靡的包厢,更像是和她熟悉的山海,隔了两个世界,两个人生。李海娅忽然转过头来,斜睨了一眼简晞:“今天我生日,除了和各位亲朋团聚,也想请大家见见我的女儿。”“她叫简晞,是我唯一的女儿。将来我的一切,海亚家化的一切,都是她的。各位在座的亲朋好友,将来不管发生任何事,看在我李海娅的面子上,别忘了伸手拉我女儿一把。”李海娅手扳住简晞:“晞晞,还不快点敬各位叔叔伯伯一杯。”简晞僵住。她几乎没有任何准备,被母亲在这种场合下,突然拉进他们的世界。这不是她来蓉城的目的。更不是本意。“妈……”简晞轻声。李海娅抓住她的手,直接把酒杯往简晞手里一塞。“懂事点。”母亲的声音和煦,但声线里强迫又压制。简晞望着母亲,不动,不说话。场面一时僵住。“海娅,孩子还小。”坐在旁边的谭震父亲谭国华突然开口,柔声劝李海娅:“慢慢来。”谭国华是李海娅的大学同学,刚过五十,风华依然。身上没有一丁点中年危机的影子,身材也保持得很好,眉清目正。他也正是山海传媒的分管财务副总,算得上简晞的顶头上司。李海娅没放弃,瞪住简晞。谭国华借机转头:“来来来,大家一起举一杯。孩子们还小,咱们慢慢来,让他们慢慢来!”列席的众人都跟着举杯,有人打圆场,有人化尴尬,有人还借机夸简晞貌美,皆来自李海娅。一场尴尬就在成年人的奉迎中悄悄化解。简晞无力垂眼。李海娅与众人应酬,回头,却重重地睨了女儿一眼。……至午夜。宴席散去。谭震父子去开车,简晞跟着李海娅站在酒店门口。夏夜的凉风一阵拂来,吹开了李海娅脸上的酒气。李海娅没回头,冷声:“你回山海,下个月辞职。”低头跟着的简晞如棒喝,赫然抬头:“妈……”“让你在山海待了一年多,已经是我的底线。不然你那份乱七八糟的工作,你还想做多久?”李海娅压着声音,气势却如冷刀,刀刀刺她。简晞低声:“我的工作,没有乱七八糟……”“没有乱七八糟,难道还高大上?”李海娅回头,倨傲轻蔑:“什么民生报道,你是改变了人生,还是改变了国家?不过每天街头拍拍下水道,报道个丢猫失狗,你们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工作了?”简晞低着头。不吭声。李海娅看着她倔强的表情,怒气便在胸口亘横:“你是我李海娅的女儿,就得过我为你安排好的生活。你最好早点辞了工作,给我搬回蓉城。我要亲眼看着你平平安安地生活,平平安安地嫁人,平平安安地走我给你安排好的每一条路。”“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爱情和男人。你最好早点抛弃脑子里的幻想,别想再犯你二十岁犯过的错。把钱和人生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你才能不走我走过的错路,才能有下半辈子的幸福!”李海娅望着缓缓驶来的车,车中坐着谭震:“只有这个男人,才适合你的掌握。”“辞职。”“回蓉城。”李海娅冷声,命令。简晞站在夏夜的凉风里。从头到脚,都冷透了。*送母亲回了别墅。简晞下来送谭震。别墅区的路口,风很凉。简晞还穿着单薄的衣裙,忍不住轻抚了一下敞露的胳膊。谭震立刻脱下西装,给她披上。“不……”“不客气。”谭震立时打断她。松松自己的领带,在夜光下对她浅笑。其实谭震是个心思非常细腻体贴的人,他观察人极细致,顾全大局,又能照顾得所有人都无比妥贴。简晞曾经想,如果她不曾和任天野相遇,也许未必不会将他当成一个优质的对象。只是可惜。人生没有可惜。谭震看着简晞,先开口:“你不要生你妈妈的气。你要相信,她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出于爱你和担心你。”这个话题一起,简晞就觉得喘不过气来。“我知道。”“但是这个问题,也不一定是无解。”谭震微笑,“你或许也可以考虑一下别的方式,比如——我。”简晞愕然。谭震看到她微震的瞳孔。自嘲:“别误会。我并不是又逼你结婚。我是说工作。”“我最近会离开券行。遇上了一份新媒体公司的投资项目,我很看好。”谭震解释。“新媒体公司?”简晞不太明白。“就是自媒体资源整合。”谭震耐心说明,“现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仅依靠你们传统记者远远不够;人均一部手机的时代,我们应该鼓励全民记者,全民发掘,全民新闻。这样资源整合下的新闻数量将远超任何一家传统媒体,流量与舆论一定能达到爆发式的成长。”“没有任何一家能是我们的对手。”谭震的金丝镜头,微微冷光,“晞晞,如果你妈妈反对你在传媒的工作,你可以到我身边来,我会照顾你,保护你,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一切。”简晞微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轻抚了抚自己的胳膊,转过话题:“有点晚了。”谭震极聪明,浅笑:“是,太晚了。改天再聊。”他转身欲走,又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转头回来。“上次出差我给你买了礼物,今天又差点忘记。”他伸手从她身上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只丝绒的盒子,打开。盒子里一条精致的月光项链出现在眼前。谭震顺手,就帮简晞系上颈子。简晞动了一下:“谭震,我并不需……嘶。”她忽然轻哼了一下。谭震低头:“怎么了?刮到头发了?”他伸手帮她察看,竟意外发现项链的链坠磨蹭到了她的锁骨,骨结上一处小小的红肿伤痕,圆圆的。谭震意外:“你这儿怎么受伤了?这么小,好像吻……”“吻痕”两个字,咽下去。草草道个别,谭震就走了。简晞独自回到别墅。母亲已沉沉睡去。她找了一处大镜子,望着镜中自己的颈子。锁骨微突的骨结上,一处被撞得彤红,又压出半圆印形的小伤痕。果然极似吻痕。简晞惊讶。她这又是磕哪了?忽然恍然。想起在东平桥后,她在医院里被医生指出的伤处,与现在如出一辙。东平桥……任天野把她重重拽出车窗;池县晚上……任天野把她狠狠抱出厢车。这伤……竟是他给的吗?简晞出神。化妆台上的手机跟着响了。是袁笑笑发来的新闻链结。山海市新闻网的大头条版面上,《陈馅月饼的“新生”》调查新闻占据了整幅。报道详细客观地陈述了事件全脉络,调查的全深入,暗访素材与新闻现场的照片,一一陈列,清晰无比。并因此事件,山海市掀起了食品卫生大整顿,医院食物中毒患者人数迅速下降。整篇报道,点击流量、转发评论、计量报告,全都飙了新高。最后,深度调查的最结尾,署名民生三组,记者老叶、陈志林、蒋函,简晞和任天野。简晞。任天野。他和她的名字。紧紧同列。作者有话要说:按时更新!求表扬~第13章回到山海。简晞去广大旁听了新闻系的公开课。授课人居然是苏堂。更夸张的是,这位年轻的教授居然开课先迟到了半小时。苏堂站在讲台上,衬衫纽扣微松:“抱歉各位。昨天陪一位千杯不醉的师哥喝了通宵,五点又被他拖到海边晨跑,实在没撑住。”底下学生一片哄笑,纷纷嘲笑教授体力不支。苏堂目光越过层层阶梯座椅,微笑:“所以想要成为一名优秀记者,体力、智慧、酒量,缺一不可。师哥做到了,我和你们一样,还在路上。”学生们又一阵哄笑。简晞看着苏堂。莫名觉得这句话,到像是说给她听的。……下了课。简晞刚刚上车,父亲的电话先来了。简晞赶过去。是一家很小的咖啡馆。“爸,怎么约这儿?”简晞拉开椅子,“这个时间我可以去家里的。”简明辉略笑了笑:“这儿安静。挺好。”椅子一停。忽然明白,父亲并不是太想她进那个家门。简晞坐下,笑:“是,这里不错。帮您叫点吃的?”简晞招手。简明辉:“不用,爸爸就和你说几句话。”简晞心头沉一沉:“您说。”简明辉目光仔细地在她脸上转了转:“你妈妈……没同意吧。”简晞一怔。在蓉城离开时,她磨磨蹭蹭向李海娅提了老城房子的事。李海娅冰冷地望着,极高傲地扔出两个字:休想。简晞不知道该怎么向父亲开口。但简明辉用的不是问句。即使分开了,他依然是最懂李海娅的那个人。“其实我知道,”简明辉自顾,“当年离婚时她就咬着牙,死活不肯分这栋房子,嘴里说是你在那里出生,留给你的念想;但我知道,她就是恨我。”“她把房子留着,就想戳在我心上,让我时时刻刻,一辈子都背着。”简明辉幽幽,“一辈子亏欠她,她得……多恨我。”简晞不知道怎么接。父亲和母亲的爱情,像一株将熄未灭,孱弱还烫人的火苗。烧得时候轰轰烈烈,熄的时候,也灼得彼此伤痕累累。她说不清这感觉。就像她和任天野。爱,或者恨。梗在人生里,两面。“但是你也知道,瑞瑞在相亲找男朋友,小越要出国,艺术班的装修也该翻新了……到处都要用钱。”简明辉抬头,略带窘迫,“我和你妈妈那边的境况没得比,如果不是太难,我也不会要你向她提。”简晞点头:“我知道。”“不过你的嫁妆,爸爸都还给你留着。”简明辉忽然,“你徐阿姨也说了,家里再难都不会碰你的那一份。”简晞意外:“爸,我不用……”“不管怎样,你都还是我简明辉的女儿。”父亲笃定。简晞心头发苦。母亲的在乎太重。父亲的在乎太轻。母亲的爱太轻。父亲的爱又太重。她站在中间。难受极了。简明辉看着她,小心地问:“晞晞,你也应该谈恋爱了吧?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时间的话,带过来给爸爸瞧瞧。”简晞低头。“晞晞,从小到大爸爸都是最支持你的人。不管你遇到什么样的对象,爸爸都希望你遵从内心,选择幸福。”简明辉体贴地拍拍她的手,“晞晞,明白了吗?”遵从内心。选择幸福。爸爸,太难了。……*山海传媒大楼外。任天野把车停下。旁边的车位空荡荡的。看不到熟悉的途观。男人下车。从烟盒里倒了一支烟,点燃。他靠在自己的越野车门上,叼着烟。白色的雾燎撩绕绕,朦胧他的眉眼。男人的眼瞳在雾色中明明暗暗,心思看不穿。须臾,任天野掐灭。锁车。上楼。进了新闻中心。两个财经组的小姑娘正在前台撕快递,转头看到任天野,两个人刹那间耳尖彤红,挤在一起就要差点抱头尖叫。邝姗姗抬眼也看到了来上班的新闻大神,帅得她连资料都拿不住了。袁笑笑抱着计划表,抬头:“组长,蔡总编在您办公室……”话没说完,小姑娘报表捂脸撂头就跑了。眼前的任天野罕见地穿了衬衫。浅浅的蓝,略微松开的纽扣。露出线条呈一字的锁骨,微突的喉结。袖口随意地卷到肘节,小臂上的疤痕敞露,反而说不出的荷尔蒙爆.炸,连呼吸都是性.感的节奏。这突出其来的性.感大变身,搁谁也招架不住啊。任天野没理。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老蔡拿着个厚文件,显然在他办公室已坐了许久。一见他进门就笑眯眯:“哟,我们中心最厉害的调查大神上班了……”任天野迭眉。……十分钟后。民生组组长办公室的大门猛地一开,所有记者眼睁睁地看着民生组长一把将新闻中心大总编拎着扔出门外。任天野横着浓眉:“不接。”蔡总编有点挂不住:“天野,你再考虑一下。这篇调查报告只要写出来,铁定比你当年的px化工项目还要轰动全国……”“不。接。”任天野顶着蔡总编。真真一丁点儿面子都不给。蔡总编还啰嗦:“说不定还能再拿个长江奖……”咣地一声。门关上了。差一点老蔡的鼻子都撞歪。整个新闻中心鸦雀无声。无数目光都直直地望着这边。蔡总编一回头。所有人咻地一下全溜回自己的工位。看报表、打计划备案、出外勤,联络内线……蔡总编讪讪地摸摸自己的鼻子,自嘲:“挺努力啊,大家。不错不错。呵呵。”…………*下午。简晞一个人逛商场。几乎试光了所有柜台的口红,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依然红的黄的黑的。最后,简晞打电话给烟儿。“你那次说的斩男色,几号?”沈烟咯咯笑:“你要斩谁?任天野?”简晞故意:“谭震。”沈烟没听到似的:“任天野那种超直男吧,烈艳红唇看得太多,没用。你要不试试新出的冰糖樱桃色,显白、提色、有光泽,他亲上来的时候,水润润的是甜的哟。”“……”简晞无语:“谢谢你啊,狐狸大神。”电话挂断。简晞正要柜姐拿一支冰糖色,电话又响了。她随意接:“喂?”电话里意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姐。”简晞一愣。竟是简瑞。简晞只问了一句怎么了,简瑞就在电话里哭起来了。三两句简晞就知道了,简瑞和简越正在派出所。原因竟是早上简瑞上班挤地铁,居然被流氓猥亵,弄了一裙子的脏东西。简瑞哭得不行,没敢告诉人偷偷把裙子换了。谁知流氓还拍了简瑞的照片,下午就传进了简越同学的群里。有个男生看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简越,被简越认出亲姐照片,气得一脚踢飞了男生手机,还和人家狠狠地干了一架。老师拉不开两个血气方刚的小男生,直接打电话报了警。简越和对方都被扣进派出所,警察要求打电话叫家长赎人。简瑞哪敢打给爸妈,哭了半天想起来打给了简晞。简晞没说话。放下口红直奔派出所。门口,简瑞已经在等她。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大桃子一样。简晞一把拽过她,上下先看了一遍,问:“你怎么样?”一句话。简瑞憋了一整天的委屈哇地一下先哭出来,眼泪噼哩啪啦地往下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简晞推开她:“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简越。”进了派出所,出示身份证,向民警说明了情况。警察就把她带去拘留间看简越。一路上小警察不停教训:“你这个弟弟,下手也够狠了。手机砸了,头还给人家打破。虽说传播图片不对,但对方也不是犯罪嫌疑人,下手这么狠,出了大事怎么办。”简晞连忙道歉。警察:“等会罚款交了,带回去好好教育。”简晞答应。到了拘留间,警察打开铁门,才看到简越。十八岁的孩子,一脸的青青紫紫。两个拳头都烂了,淅沥沥的血。警察叫:“简越,你姐来了。”简越一抬头。看到竟是简晞。男孩子正自尊心强,倔强地把头又别下了。警察:“嘿,这孩子脾气,不想走了?”简晞连忙和警察说,自己劝劝。小警察想了想,转身走了。简晞走进拘留间。孩子一头包,一手血,蜷在墙边,脖子却还硬生生地梗着。他和她虽同父异母,但这脸上的表情秉性,如出一辙。简晞蹲下。抽了一张湿纸巾,给他擦手。简越犟的,手一抽。简晞一把摁住他,湿巾直接按在伤口上。小男生疼得七七歪歪的,直咧嘴。简晞摁着他,擦干净伤口上的泥土血痂,瞪他:“输成这样,好意思姓简?”简越一怔。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姐姐。简晞把纸巾扔进旁边垃圾筒,站起身。手插进衣袋:“走了。”交了两千罚款,五千手机赔偿金。简晞带着简越,终于走出派出所。一直等在外面的简瑞扑过去,疯狂地摸摸他:“越越,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骂你了吗?留案底了吗?这么多伤,疼不疼……”简越没管在身上乱拽的姐姐。反而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准备离开的另一位姐姐。“哎!”简越出声。依然不叫姐。简晞停住。简越大声:“你不是记者吗?那些地铁上的色鬼流氓,你们管吗?我知道他们天天都挤在地铁公交车上,专门欺负我姐这样的姑娘。他们不是一个人,是几百个,上千个!”简晞回头。看着简越。下午西落的阳光猎猎,逆光照在她的肩上。耀眼,夺目。*山海传媒集团楼下。银色途观猛然刹停在越野车旁。下车。简晞一口气奔进新闻中心,推开小会议室的玻璃门——“我有一个新的调查议题。就是那些私下用q群、微信群为联络大本营,每天借上下班高峰期,在地铁、公交车上以拥挤为名,猥亵和骚扰女性的流氓族。我想暗访这个族群,引他们出洞。我要拍摄他们的犯罪证据,将他们的犯罪过程全部公之于众!”正在开会的民生组。所有同事都惊诧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只有组长任天野,攒着浓眉,钢笔落在薄薄的工作笔记上,墨汁饱溢。作者有话要说:冰糖樱桃~~~期待一下任大神亲上来的时候~~【居然写坏人也被锁,服气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