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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蜜桃》TXT全集下载_21(1 / 1)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2章下午回到淮王府时, 雨还没有停。李凤鸣独自站在回廊下,负手望着院中雨景出神许久。偶尔有风刮过,将漫天雨丝扬得到处乱飘。有些雨丝斜刺着飞进廊檐下, 调皮地扑了她一身薄薄水气。这时节已将要入伏天, 她并不觉得寒凉,反倒感谢幽雨凉风让她神智清明。倒没生气, 也没觉得萧明彻有什么错处。她之于萧明彻、之于齐国, 都只是个过客,很多事本就与她无关。玉方说,大长公主对她颇有微词, 担心她想将萧明彻变成她手里的牵线木偶。此刻冷静下来思量,站在大长公主的立场来说, 这揣度和担忧也是没错处的。她与萧明彻只是盟友而已, 萧明彻本没义务让她知道所有事。就像她自己, 也没有将所有事对他和盘托出。他们二人之间的共生关系, 就如同两个友邻邦国,利益趋同时可以彼此帮扶,甚至携手共进退。但这只是暂时的。关系再紧密的两国, 哪怕再确定对方没有恶意, 也绝不会像个傀儡, 完全任由对方摆布。之前是她越线过多, 今后需得注意收敛分寸才好。*****第二天早上, 李凤鸣醒来时略有些不适。她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只隐隐感觉头重脚轻, 精神也不大好,于是便没去演武场。这一整天,她关在书房里数金锭、数银票, 但积蓄的显著增长却并没有为她带来如常的欢喜。到了黄昏时分,她愈发头疼,人也有些恍惚。淳于黛见她脸色不对劲,赶忙请来府医,这才知她病了。这天,萧明彻回来得很晚。才进府门,管事姜叔就赶忙禀报“王妃染了风寒,闭门卧床”的消息。“可召过府医?”萧明彻边走边问,面上没表情,脚步却有些急切。姜叔道:“召过的。府医说只是寻常风寒,再加上思虑过重,心中似有火气郁结,已开了方子。王妃喝过药后就睡下,淳于姑娘让闭了院门,说是王妃的命令,怕将病气过给别人。”只是寻常风寒,若非两个人亲近到极为密切的程度,轻易哪能过到病气?而这府中,谁能与李凤鸣亲近到极为密切的程度?说白了,她这道命令的弦外之音,就是要拦萧明彻。可惜她忘了,萧明彻是个经常听不懂弦外之音的家伙。淳于黛和辛茴客客气气劝萧明彻回北院,他却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李凤鸣才安心。拗不过他,淳于黛只好进寝房请示。李凤鸣喝了药有些昏沉,又满脑门子事,头疼得快要炸裂。实在也没精力多说,便道:“随他吧。”得了她应许,萧明彻先入寝房来探过她的额温,确认无异常,这才稍稍心安。简单洗漱后,就在小院留宿了。吹灯上榻,萧明彻小心翼翼将李凤鸣环进怀中。她却只能奶猫似地吚呜两声以示不满,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她像才从水里捞起来一般,身上的寝衣已被汗浸透,似在冒寒气。萧明彻十分不解:“你今日做什么了?”怎么突然把自己弄得病殃殃。“数金锭。”李凤鸣嗓音沙哑,吐字不清。这话说的,活像是数金锭数到将自己累病了似的。黑暗中,萧明彻没好气地垂眸轻瞪她。可她浑身软绵绵,完全无平日里那种鲜活神气,这又让萧明彻感觉胸腔里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拧得生疼。沉默稍顷后,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两下。轻轻的,不含什么非分欲念,像惜花的蝶儿在轻轻点过蕊心。李凤鸣哑声嘟囔:“喂,我病着呢。”没兴致跟你行那嘤嘤嗯嗯之事。萧明彻拍了拍她的背:“没要做什么。睡吧。”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力道却放得十分轻柔,是保护和安抚的姿态。这让李凤鸣错觉自己仿佛回到孩提时。小时候,她若有点小病小痛,就会惊动所有人。不管她的父母再忙再累,也会力排众议,坚持整夜陪护在她左右。那时候他们也会这样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明知这样不能减轻她的难受,却还是会这么做。他们是要让她知道,在你虚弱时,可以安心依靠,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怕。她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们曾毫不吝惜地将所有心爱与希冀倾注在她身上。哪怕那时已有了她二弟,但她仍旧是被父母共同呵护在掌心里的至宝。那时的她,以及那时她的父母,或许都不曾料到,十几年后,曾经那样亲密依偎的一家人,最后竟会变成如今这样。被变相幽囚于东宫的那一年多里,她曾翻来覆去地想过许多事。无助、不解、不甘、愤怒、委屈,都有过的。后来她想通了,也就释然了,这才有了和亲来齐以后豁达开朗的李凤鸣。本来嘛,生在皇家的孩子大多跳不出这宿命。不管是世间哪一种情分,血浓于水也好,日积月累也罢,最后都会如细沙穿过指缝,什么也留不住。世事无常,人心易变。时光能带走太多,能改变太多。忆起过往,李凤鸣眼眶微烫,鼻子也发酸,心中升起说不出的委屈,又有点异样的踏实。她瓮声咕哝:“若有一天我没了,你再迎娶新王妃,也记得要这样照顾人。”“胡说八道。你只是风寒而已。”萧明彻环住她腰背的手臂收紧了些,将她密密实实圈在怀中。李凤鸣轻轻推了推他:“离我远点,小心被过了病气。”“别说话了。快睡。”他说着,非但没有依言退开,反而与她鼻尖相抵,呼吸相闻。他记得曾听谁说过,若将病气过给另一个人,生病的那个人很快就会好了。*****萧明彻那个法子并没见成效。他一连多日都在小院留宿,奈何身板仿佛钢浇铁铸,半点没见被过病气的样。说来也怪,李凤鸣身骨虽吃不住疼,却并不太娇气,平日里头疼脑热都很少见。这一次风寒简直病来如山倒,从下旬拖到次月初,实在出乎意料。月底本该去行宫探望太皇太后,因她病着,便是萧明彻自己去的;月初福郡王妃生辰宴席,她仍咳得厉害,精神也恹恹,就仍旧是萧明彻独自去赴宴。她闭门养病不知外间事,还是淳于黛去濯香行交代事,才从玉方口中听说“贵妇贵女们都在议论,说淮王妃八成是被淮王厌弃了,连场面上的事都不愿带着她”。这就让李凤鸣有点小尴尬了。夏望取士的第一环谓之“集望”,两日后就要正式开始。她眼下已好了许多,按理说该以淮王妃的身份陪同萧明彻露面。可外头这风言风语传了有段日子,不见淮王府有阻止或辟谣的苗头,萧明彻在她面前也没提,她怕这背后有什么借力打力的计划,一时竟不知自己该不该去。而事实是她想多了。萧明彻近来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听到这些闲话的。所以,这天夜里李凤鸣懒洋洋靠坐在床头,询问自己该不该陪同他在集望时露面时,萧明彻愣了片刻。他站在床榻前想了想,疑惑端详李凤鸣:“你不想去?”“不是我想不想去,而是你需不需要我陪同。”李凤鸣以绢捂唇,撕心裂肺般咳嗽起来。她这话让萧明彻听得眉心微蹙,但见她咳得这么惨,便收声沉默,转去倒了温热的雪梨甜汤来。眼下才夏天,还没到雪梨成熟的季节,这都是去年的梨子腌制下来的。虽不是鲜果,却别有一番风味,止咳化痰也极好。就着萧明彻的手咕噜噜连饮几口后,李凤鸣抬头又问:“你还没说,我到底去不去?”她这几日咳坏了嗓子,方才又咳一通,此刻让甜汤浸润过,说话声音也还是嘶哑的。萧明彻听着她中气不足的哑音,有些心疼,却愈发觉得她古怪。这女人向来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要是放在之前,若她因身子不适而不想出席正式场合,她才不会管他“需不需要王妃陪同”,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能有十个八个托辞,保管合情合理,让他只能顺着她来。可她今夜接连两次用的都是问句,始终在等待他的决定。虽是小细节,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萧明彻还端着那盏甜汤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睨她:“为什么非要我来定夺?”“这是你淮王府的事,自然该由你定夺啊。”李凤鸣奇怪地瞥他一眼,自顾靠回床头轻咳顺气。她已经想明白了,萧明彻并非需要她牵着走的小娃娃,她也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完人。不能再犯越俎代庖的错了。盟友要有盟友的自觉,该配合时配合,不必插手过深。萧明彻眉心蹙得更紧:“什么你的我的?”“你好啰嗦,”李凤鸣睁开眼缝,嫌弃地斜睨他,“你直接说我去是不去就行了,痛快点。”萧明彻没想明白她究竟是哪里古怪,但心里总是被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堵得慌。于是他故意在言词上耍了个心眼:“你若不想去,那也好,省得我费口舌劝你。”“知道了。”李凤鸣闭眼点点头。“知道什么?”萧明彻瞪着她,“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想劝你不去?”“为何?”萧明彻心中堵得更难受了。他哪会看不出,李凤鸣完全是顺着他的话在敷衍,仿佛他怎么说就怎么是,半点好奇都没有。这真的很不像她。他板着脸道:“夏望取士,第一轮‘集望’,其实是以貌取胜。”各国选拔官员制度虽不同,但在量才、品德之外,明里暗里还是要看外貌的。毕竟,若入朝为官,无论官职大小,多少都代表着朝廷的威严体面,若长得奇形怪状,那可真不合适。但别国对“以貌取人”这种事,都是放在台面下不言明的。惟有齐国在此事上过分坦荡,直接设置了“集望”这个环节,并允许百姓参与,活生生将以貌取人这事办成了个公开的盛会。李凤鸣倏地明目大睁,好奇地盯着他。“人的长相有时是各花入各眼的。若有几个士子各方面才能都差不多,唯有外貌难定高下,取士台上的大人物们意见又出现分歧,那最后按什么标准来定谁更好看?”“在场百姓投花掷果,谁得的花、果多,谁就不会出局。”“这不就等于,朝廷费钱费力办个盛会,让大家公开来赏美男?!”李凤鸣激动得都破音了。这未免也太有意思了!她是真没想到齐国人这么敢玩。见她兴致暴增,萧明彻心中闷气稍解,很刻意地自说自话:“你若不想去,那最好。”“我想!我很想啊!”李凤鸣疯狂点头,边咳边道,“让我去吧!”“你方才不是让我决定?那我决定,你还是别去才好。”说着,萧明彻走到烛台边,吹灭了灯火。寝房内顿时陷入黑暗。掀被上榻后,他就听李凤鸣急切保证:“我绝不坏你的事。若你有什么计划不方便带我露面,我可以做别的装扮,悄悄以另外的身份去!”“没计划,更没不方便,”萧明彻没好气地冷笑,“我只是怕你若去了,不知要买多少花果给别人。”李凤鸣怔了片刻,沙哑笑出声。她咕噜噜滚进萧明彻怀里,抱住他的腰:“哟,堂堂大齐淮王殿下,怎么还学会拈酸吃醋了?”这说法对萧明彻而言真叫个不三不四。他作势要掰开环在腰间的藕臂,却并没有当真使力。“我不辨五味,最不会的就是拈酸吃醋。”“那就是学会争宠了。”李凤鸣将下巴搁在他心口处,闷闷笑音震得他心房一阵乱悸。“别这样啊,好说好商量嘛。我保证只去看看,绝不会有半点不得体的言行。”那种场合里,淮王殿下的颜面有多重要,她还是有分寸的。萧明彻重重一哼,没好气翻身与她易地而处,口中恨恨沉声:“若我让你去,你敢不敢保证,绝不会为岑嘉树买下全场花果?”半个月前,她看着岑嘉树的甜面人两眼亮晶晶的模样,萧明彻到现在可都还记忆犹新。“保证,我保证,”李凤鸣点头如捣蒜,“我会让淳于和辛茴死死拦住我,就算我一时冲动买下全雍京城的花果,那也不给谁!”萧明彻恼火咬牙:“你还真要买?!”“我说的是‘就算一时冲动买了’,未必真要买。小哥哥,你就别抠字眼了,让我去吧?”瓮声瓮气的沙哑软嗓,突然这么撒娇卖乖,对素了十来天的萧明彻来说可真是要命了。察觉到气氛陡然转变,李凤鸣赶忙按住他那不大安分的手。“别乱来啊,”李凤鸣边笑边扭头咳嗽,“我还病着呢,实在没精力。”“没精力你招惹我做什么?”这下闹得他精力十分旺盛了。萧明彻闷闷扶她坐起来,接着摸黑下床,先去替她倒了雪梨甜汤,接着走到窗边……推窗,吹风,冷静。李凤鸣捧着甜汤抿了一小口,转头觑向他线条优美的背影轮廓,心中忽地又暖又软。她觉得自己大约真是色令智昏了,居然小小声声脱口而出:“若我买了花果,不给别人,都给你。”窗前,萧明彻应声回头,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这可是你说的。”窗外无月,房中无灯,可这一刻,他的桃花眸熠熠闪烁,好似漫天星星都坠入其间。李凤鸣深深怀疑,自己在这场风寒里咳坏的不是嗓子,而是眼睛。她居然看到,萧明彻眼里那些星星,都在笑。作者有话要说:我这双敲键盘的手,可能有毒。曾经有一次写雨夜打戏,卡了三天,我们这里就下了三天暴雨;上次写瘟疫,就赶上疫情;这次写凤鸣风寒,我自己就中招了_(:3」∠)_或许我该听从朋友们的建议,是时候写个一夜暴富的戏码了(。感谢在2020-07-20 02:28:29~2020-07-22 00:4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碗酱 4个;宅祁、幽晓米 2个;糯米蟲、千宝絲絲、季若、lethe、子夜望星、明湖、阿纹家的头头鸭、你好好想想、木昜、梓非渝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忧郁的仙女 89瓶;奏聆 76瓶;裂锦 20瓶;小阿姨?、小青山、果果陆、米糕 10瓶;鱼崽儿 5瓶;芦苇哞哞哞 3瓶;蔚藍之歌 2瓶;li琦、子夜望星、joycen、无言上西楼、林秋霞的小迷妹、我想粗去丸、季若、mima_喵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3章夏望取士在齐国是三年一度的大事。由齐帝点选吏部与大学士院官员共同主理, 太子领众亲王全程监察,经由“集望”、“比文”、“策论”三次筛选,最终优选出五十人进入御前对答。集望这环总共需费时三日。首日卯正, 太子率恒王萧明思、淮王萧明彻及几位王叔, 并吏部与大学士院相关官员,在文神庙行祭礼。之后便前往“文神庙”东侧三里处的畔山学宫。畔山学宫归属大学士院管辖, 每次举行集望都在此地。这里有齐国最大皇家藏书阁, 经史子集律法朝纲一应俱全。大学士们常在此研讨学问、编纂典籍,也会在此开坛为年轻学士们传道授业。这学宫占地不小,不但有讲学、辩理之所, 还圈山景添风雅,更有演武场、马球场供学士们在研习学问之余舒展筋骨。寻常日子里, 平民百姓只能在山脚遥望一百零八级台阶上的学宫山门。唯有等到三年一度的夏望取士, 才能趁着集望这三日进来沾沾书卷气。当然, 在集望时能得机会进到畔山学宫的人, 在雍京城大都有底有室,没几个真正的贩夫走卒。毕竟贩夫走卒要为生计奔忙,可没闲钱也没闲心凑这种不管饱的热闹。况且太子、诸王都在, 若随意什么人都能进, 那安防可就要成大问题。饶是如此, 今日来的人依然不少, 辩理场周围的棚子里坐得密密匝匝。有些人大约没寻到人脉门路, 无法进棚落座,就站在棚子外的阴凉处站着看。而辩理场正北位另有三座锦棚, 太子和亲王们携家眷居中,左右两棚则分别是吏部和大学士院的地盘。应选士子们依次进场亮相,自报家门、师承后, 有的会当众背诵一篇自己的得意之作,有些则慷慨激昂地陈述求学报国的志向云云。还有些人会剑走偏锋,就国政时务之类的事表达观点与见解。想当然耳,大多数围观者并不关心他们展示的这些,投花掷果全看脸。*****恒王夫妇的坐席在太子夫妇的左手侧,萧明彻与李凤鸣则在右手侧。而几位王叔夫妇的坐席就在更角落。大家就着茶果看着场中人,时不时交谈几句。最近太子和恒王在朝堂上撕破脸,自是相看两厌。但今日这场合也不好闹得太难看,于是双方笑里藏刀,针尖对麦芒,彼此在言语上找不痛快。李凤鸣被这气氛闷坏了。她以绢掩口,略侧头靠近萧明彻,小声问:“别人的花和果子,都是在哪里买的?”萧明彻不太自在地坐直,以指抵住她的肩,将她推远些。这才轻声答:“若来得早,山门台阶上会有小贩。若在小贩们散后才来,就到那边树下买。”李凤鸣顺着他的话,好奇看向辩理场左侧那排树。树荫下,每隔三五步就站着个人,每人脚边都摆着个筐。这么远远望去看不清,她便又问:“守着筐的都是什么人?卖了钱归谁?”“少府名下皇商们的伙计。盈利皇商由自留四成,六成归少府。”少府就是皇帝的私人府库。皇商并非官职,只是按照少府指挥调度,为皇帝做买办的大商人。李凤鸣眼巴巴看着不少人陆续往树荫下去买花果,羡慕极了。“盈利自留四成,那也不少了。”若不是她有离齐的打算,设法弄个皇商的名头,那岂不是……哎,算了,别想那么多没用的。萧明彻以余光睨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察觉到他的眼神,李凤鸣偏头回望,满心疑惑:“你看我做什么?”“没什么。”萧明彻目视前方,容色清冷无波,心上却被一种古怪异样压得气闷。症状与前天晚上一模一样,难受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方才以为,按这女人一惯的胆大好奇,定会开口要求溜去棚子外凑热闹。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举止端雅地坐在他身侧,像极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淮王妃。却半点不像真正的李凤鸣。*****首日亮相的士子在长相上基本都不功不过,至少对李凤鸣来说是这样。于是她陪坐在萧明彻身旁,老老实实当了一整天的花瓶淮王妃。虽枯燥无趣,但她应付这样的场面很有经验,整日下来仪态半点不失。等到黄昏回到淮王府,她才松懈下来,瘫倒在自己寝房的床上一动不动,任由淳于黛和辛茴替她更衣。辛茴眉飞色舞地炫耀:“您跟着淮王枯坐在锦棚里,可不知我们那边多热闹。就第七个亮相的那位……淳于,那人叫什么来着?”“彭吉年。”淳于黛记性好得很,脱口而出。“对对对,就彭吉年。殿下您是没瞧见啊,”辛茴接着对李凤鸣道,“有个小姑娘可喜欢他了,为他买下了几十筐花果。结果有另一个姑娘点评此人‘满脸妖气,雌雄莫辨,不好’,气得那小姑娘与她吵起来。一个拼命贬,一个使劲夸,谁也说不服谁,最后急得差点动手扯头花了。后来那个闻长治出来时,两个小姑娘又都欣赏他那温和内秀的书卷气,竟就握手言和,一同红着脸手牵手去为他买花果……”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们,为着心头好与人吵吵闹闹,转脸又因为另一人而成了同好姐妹。看似任性的反复无常,其实是小姑娘们被保护得很好,稚气纯明,天真可爱。辛茴讲得越高兴,李凤鸣心情就越萎靡。可怜她只能坐在锦棚里扮端庄,一转头就是萧明彻的冰块脸,耳朵里全是太子和恒王阴阳怪气的笑里藏刀,实在半点乐趣都没得到。“北面锦棚里好没意思!我也想去你们那边玩!”她猛地翻身趴卧,垂床哀嚎。淳于黛同情地笑道:“您就别想了吧。旁的不说,单就您那身行头,但凡往普通棚子里一坐,谁还敢肆无忌惮地这么闹腾?”李凤鸣更悲伤了,砰砰捶床,边捶边咳嗽。“为什么来了齐国,我还是不能普普通通地跟着大家一起玩乐!”从前在魏国,她因身份之故,打小走到哪儿都有一堆人跟着,没太多机会体验真正的热闹。有时被安排所谓“与民同乐”,也会有人提前清场,确保万无一失。那时的她也知自己生来注定要受许多约束,虽心中有些向往,却从没乱来,时间长了也就不去奢望了。如今来齐,又没了从前的身份束缚,许多被压抑太久的平凡念想一天天重新冒出头,像小孩儿想糖吃似的。辛茴嘿嘿坏笑,故意在她心口上补刀:“听说那个岑嘉树会在明日亮相。好多小姑娘今日捏紧了钱袋,就为了等他!”“你给我闭嘴。不想听你说话了。”李凤鸣将脸埋在枕间,整个人都枯萎了。*****次日清早,天还没亮,北院的侍者就送来一套衣裙。辛茴进房来禀时,淳于黛正在为李凤鸣更衣。她依旧像个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神情麻木。“萧明彻这是什么意思?”“不清楚,”辛茴也是茫然,“北院的侍者只说,淮王让您今日穿这身。”“哦。”李凤鸣像个麻木偶人,重新换上萧明彻让人送来的那套。桃花色绮罗裙,窄袖束腰大摆,裙上缀着许多芙蓉珠。远不如淮王妃的行头那般贵气逼人,却免了许多繁重配饰,只需简单束发就明艳俏丽,行走间周身有光华流转。虽不明白今日为什么要穿成这样,但这利落大方又漂亮的衣裙还是让李凤鸣眼前一亮,心情好了许多。待她换好衣衫出了小院,萧明彻也恰好带着战开阳从北院过来,两人在门口就遇见了。“这衣服哪来的?”李凤鸣心情大好,笑容也真挚许多。萧明彻将目光从她身上错开:“姜婶上月底找人为你新裁的。”李凤鸣狐疑睨他:“姜婶眼力这么好?光看看就知我周身尺寸?”萧明彻面上微红,干咳一声,抬腿就走。“是你说的?”李凤鸣追上他,惊讶极了,“你怎么跟人家讲?用手比划?”“那不然呢?”抱过也摸过,该知道的都知道。萧明彻加大了步幅,将她落在了后头,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我与战开阳今日要去讲学馆找人谈事。你不必进正北锦棚,申时三刻我会在讲学馆门口等你。”这是让李凤鸣自己玩的意思了。李凤鸣乐得见牙不见眼,哪管他要去找什么人谈什么事。转头就对辛茴道:“该用我那紫金小发冠的。那发冠也缀芙蓉珠,配这袍子刚刚好。”辛茴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您一直没吩咐我去赎,那发冠还在当铺里呢!”早前濯香行才准备起步时,萧明彻从李凤鸣手中要走了府库钥匙。她以为这是两人翻脸的意思,便让辛茴拿了些首饰去典当。后来一直忙忙碌碌,前些日子又病着,就忘了吩咐赎回。前头的萧明彻闻言驻足回眸,眉头蹙得死紧:“李凤鸣,府库钥匙在你手上。”“那几天不是被你要走了吗?我以为你不高兴给我了,又急着周转,只好自己想法子。”李凤鸣解释了前情,萧明彻眉头才略略松开:“早些去将东西赎回来。”典当是有期限的,超期未赎会被视为流当品,店家转手就能卖掉。得了这个提醒,李凤鸣赶忙嘱咐淳于黛:“那你今日就不去学宫,跑一趟当铺吧。当票辛茴放在书房里,你应当看见过的。”“是,殿下。”淳于黛应下,折返身就往小院回。“你与当铺掌柜交割时,记得检查清楚有无伤损!那是阿宁送我的,若他们磕碰坏了,我可要闹事。”李凤鸣扬声追着她的背影又嘱咐。这不是萧明彻第一次听她提到“阿宁”这个人了。直到上了马车,萧明彻还是由内而外地不是滋味。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阿宁是谁?”李凤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诧异抬眸:“我妹妹。李凤宁。你问这做什么?”“哦,”萧明彻撩起车窗帘子,漫不经心似地看向窗外,“不做什么,就随口问问。”*****今日来学宫的人明显比昨天更多。辩理场边的普通棚子愈发挤不下,很多人便都在棚外寻空处。这边以平民百姓居多,虽李凤鸣那妍胜牡丹的丽色频频惹来侧目,但大家都以为这是哪家大胆贪玩的贵女从棚子里跑出来凑热闹。于是李凤鸣毫无顾忌,扯着辛茴四处溜达了一圈。眼见着士子们开始登场,她便从场边的皇商伙计手里买了包核桃糕、挑了两个没见过的果子,这才重新挤回人堆里。她难得与这么多陌生人扎堆,别人见她生得好,又笑吟吟没架子,便也很愿与她搭话。于是她就跟着大家一道架秧子起哄,好生热闹。旁边有个鹅黄衣裙的小姑娘笑道:“这人好看,就是眼睛小了点。”“那叫丹凤眼。你不觉得很妩媚吗?”李凤鸣顺手分给她一片核桃糕。小姑娘道了谢,咬着核桃糕摇头哼唧:“男儿郎怎么可以有妩媚的眼睛?不威武。”“要是每个男儿郎都威武,那多无趣,”李凤鸣也咬着核桃糕笑哼,“百花齐放才是春嘛!”“那你给他投果子吗?我瞧着你好似买了两个红袍萘。”李凤鸣从辛茴手里拿过一颗果来:“这东西叫红袍萘?”“嗯,夏国产的,走水路运来,可贵了。这一颗在市面上最少也要卖五银。”李凤鸣心如刀割:“那奸商!十五银一颗卖给我的!”“哈哈哈!你当时就没觉这个价钱离谱吗?”小姑娘幸灾乐祸,“可惜在这里买的花果都不能退,你后悔也没法子了。”李凤鸣鼓了鼓腮,随口道:“那我得擦亮眼睛,瞧瞧今日是哪位值得我这十五银一颗的高价果子。”等到正定伯府小公子侯允亮相时,那小姑娘身侧又挤过来一个绿衣妇人。绿衣妇人年岁约莫四十出头,衣饰虽刻意简洁朴素,眉目间却掩不住常年娇养的贵气。隔着小姑娘,李凤鸣都能闻到那妇人衣上洒了濯香行才有售的“蔷薇露”。这玩意儿可不便宜,一瓶的价钱能换半筐高价红袍萘了。绿衣妇人目不转睛看着场中的侯允。这倒也不离奇。侯允是正定伯府小公子,年方十六,生得眉目清隽,在京中又颇为高调,本就是今年应选士子中备受瞩目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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