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冷着脸说:“很抱歉,确实没有这位病人。”星晚:“不可能——”她还准备说点什么时,骆流在后方淡淡地说,“走吧,见不到的。”骆流知道,顾惊宴那男人的动作,比谁都快。两人空手而归。星晚不停地想着那老人叫自己阿笙时的场景,还有那副可怜模样,心中感慨无限。她自责,“我应该尽力拦下那些人的。”骆流跟在她身旁,“没用,你玩不过顾惊宴。”星晚在精神病院门口停下,她转头看骆流:“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骆流,你一定很清楚很多事情,对不对?”对,骆流在心中答。但他不会说。星晚的追问,换来的,永远是骆流的沉默。一个人如果不愿意开口,神仙也拿他没办法。她懂。在车里时,星晚拨通汪世元的电话,“汪叔,我们见一面吧。”她要弄清楚一些事情。与汪叔见面的时间定在两天后下午。毕竟,汪叔现在还在替盛家做事,不能说见就立马见面,她不能不照顾他的情况。冬季的黑夜是四季里来得最早的,骆流送她回桃源居时,天已黑了。星晚踩着夜色下车。桃源居里的灯火闪耀,窗帘拉开,能看见里面的英式大吊灯,丝织壁纸,真皮沙发,羊毛地毯,壁上挂着的古董字画,还有处处可见的稀有物件。一进屋,江渔就从餐室方向走来,对她说:“盛姑娘,晚餐已经备好。”“好。”她应。江渔准备的晚餐是素沙拉和一份清海鲜汤。这是她要求的食谱。再天生优越的美人也是需要保持身材的。用晚餐的间隙,江渔说:“今日老太太来过电话,说问盛姑娘今日两天得空的话去老宅陪陪老太太,说惦念着你。”“嗯。”星晚咽下嘴里的食物才回答,“新电影三天后开机,正好有空。稍后你就给老太太回电吧,说我明日大早就过去。”江渔说句好然后准备去客厅回电话时,星晚喊住她:“江渔。”江渔停下,“在的。”“你知道苏青吗?”星晚问。说实话,这问题显得十分突兀,和前文的话题牛马远不相及。江渔表情有一瞬不自然,僵了下,连忙又笑着说:“盛姑娘不必担忧在意的。苏姑娘她只是先生的好友,没什么的,先生待她如妹妹般。况且,苏姑娘她人已经不在了......”哦对,江渔不知道苏青回来了。苏姑娘——星晚唇角带出点笑意。这样的称呼,也是沈知南默许的吧?第67章次日, 星晚前往沈宅。郊外青泉山上的沈宅, 距离是车子要从山底盘开到半山腰,沿途阳光明朗, 空气是晚冬特有的干燥。湖泊、天空、树林、青草、路上的小石子, 所有的事物都很和谐。沈宅院落, 墙头探出蔷薇的枝。骆流替她拉开车门,她下车时,淡淡地对骆流说了句, “车停好后, 一起进来吃饭吧。”骆流扶着门的手僵住。他低头看向眼神明净的女子, 婉言拒绝:“不必。”星晚没有再强行要求, 前方周如月来迎她,她朝骆流点点头后转身离去。骆流停在原地, 看着女子如丽背影,脑海里浮起另一道身影。多年前,也有人眉眼弯弯地笑着对他说:“一起吃饭嘛,骆流。”是顾惊宴杀了她。春节后, 星晚就不曾见过章英。院落里,章 英如往常一样,躺在槐树下的藤椅上拿一本牛皮封面的老书,页面边角泛黄, 透出岁月感。“奶奶。”星晚笑着上前问好。章英笑逐颜开,脸部纹里展露出慈样,她放下书, 拉过星晚的双手,拍了拍说道:“可算盼到你了,想死我老太婆啦!奥利又被知南带走了,我一天就只能和周如月说说话。”星晚拉过旁边独凳,笑着在老人身旁坐下,“奶奶,大哥和大嫂不是也在吗?”章英笑意还在,脑袋却是摇了摇:“我爱和你说话,不爱和你大嫂说话,和她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你大哥,成天都在书房里泡着,说不上两句的。”章英问她,近日和沈知南如何。星晚面色无澜:“挺好的。”刚刚进来时,星晚注意到门口多了竹子柳树和松柏还有枫杨,她名开话题:“奶奶,门口的树种得刚刚好,这宅子很配。”“那些都是知南派人种的。”章英说。话题再次回到沈知南身上。他是远近闻名的孝子,对章英好得无话说,院外的树木都是高价移植过来,为的就是章英所住居所生机旺盛、四季常青。聊过半小时后,星晚腹痛难忍,她佯装无事地起身,“奶奶,我去趟洗手间。”“去吧去吧。”章英挥挥手。每个月的月事,星晚都会腹痛,程度或轻或重。一路上楼,到盥洗室需要穿过一条廊道,然后转弯。室内暖气充足,星晚额角已有薄汗渗出。星晚抬手拂汗,转弯那一瞬,撞在一片热浪里。她抬眼,看见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正错愕地看着突然闯进盥洗室的她。星晚同是惊讶——眼前是具紧实有力的男性躯体,胸膛肌理分明,腹部线条流畅,未穿上衣,下半身是一条黑色休闲裤。“......”躯体的主人直直盯着她。星晚低低说一句,“抱歉。”转身没能走掉,那人绕到她的面前,挡住去路,“诶,你谁阿。”星晚再次抬头,打量起此人:一头微卷蓬松的发,颜色是偏淡的蓝黑色,长相是符合现在大众少女审美的奶狗脸,唇角天生的微微上翘,给人一种轻佻,又玩世不恭的感觉。他说:“奶奶什么时候请这么好看的人了?”奶奶?星晚细细看这张脸,终于认出这人是谁了。“沈焕——”她喊。沈焕先是一愣,后直接凑近,脸庞近得快要贴上她的脸,周围带过来沐浴后的清香味。他看着她,朗声道出名字:“盛星晚!”沈焕将手里毛巾搭在肩上,他用手扶看墙壁,笑看问她:“你跑我家来做什么?该不会是对我旧情难忘,收到我回国的消息就直接追上门来了吧。”......无稽之谈。星晚在内心无语。高中时,沈焕是校霸,是宁城一中的风云人物。他扬言要追到一中校花盛星晚,正好两人同班,确实也追求过一段时间。后来沈焕偶然间发现,她心上人居然是个坐轮椅的残疾人。少年自尊心作祟,心想自己还不如个残的?索性作罢,再不提了。星晚没解释为何出现在这里。她沉默着。沈焕啧一声,道:“你还是一点没变,还是那朵高岭之花。但是有一说一,你变得更美了,我现在追你还有戏吗?”“......”不太有。星晚无奈地笑笑,“我想去个洗手间。”沈焕耸耸肩,重新拿起毛巾擦头,给她让路,“去吧,等你出来和你叙叙旧。”盥洗室里是奶白瓷砖,盥洗室的台面是大理石材质,光滑好看。星晚打开热水那边,洗着手。镀金椭圆形的镜中人白肤黑发,薄施粉黛的脸孔已无懈可击。她觉得女人要活得有质感,有自我属性。故意磨蹭好一会儿出去,他应该已经走了吧?结果,沈焕还在外面等着。沈焕不再赤着身子,他穿一件儿海马蓝绒毛衣,衬得他皮肤很白,双手插在黑色裤兜里,靠在墙上偏头看她。“晚美人,给个机会。”他笑着说。晚美人是高中同学或校友对她的称呼,没想到沈焕还记得。星晚礼貌性地微笑,“谢谢抬爱,但是我觉得不用了。”“为什么?”星晚眼眸如水,盈盈看人时很有杀伤力,和沈焕对视,能一眼看见男人的眼底。“保不齐你还得叫我一声嫂嫂。”她丢下轻飘飘地一句话,离开在视线里。沈焕揉一把蓝黑色的发,后知后觉,嘴里爆了一声“操”,然后冲回房间拿了手机。一分钟后——沈知南接到通越洋电话。来电人:阿焕。西班牙是凌晨五点,沈知南躺在酒店的床上,睡眠浅浮,一惊就醒。手机正放在床头暗木色的矮柜上充电。沈知南阖目未睁,伸手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声音里带着刚睡醒时惯有的慵懒,“什么事?”以为是文哲,结果传来的是一声高分贝的对话:“盛星晚是你的女人?!”此时,沈知南用手捏看眉心缓缓睁眼,黑眸氤氲一层雾意,把手机送到眼前扫一眼屏幕来电人后,重新放到耳边。“嗯,我女人。”那边沈焕直接裂开,“不行不行,南哥,你把她让给我。我高中那会儿就老喜欢她了。”让?这字眼令沈知南笑了。他向来纵容这个弟弟,但这件事情没商量,说话时噪音微哑:“别闹了,阿焕。”“南哥我没闹——你们还没领证结婚吧,那我不就还有机会!我先下楼了阿,先不和你说了。”沈知南睡意尽消,问了句,“你回国了?”“在老宅呢,我他妈的刚刚洗完澡出来就撞到她,衣服都没穿,搞得我好尴尬。”沈焕几句说完,挂断电话。会主动挂沈知南电话的人不多,沈焕是其中一个。沈知南再无睡意,辗转儿番后,掀被下床后拨苏青电话。一通没人接。两通,三通,一直没人接。苏青房间就在隔壁。他敲门,等待。直到里面传来脚步声。苏青拉开门,睡眼惺忪,看见是身形高大穿着晨楼的男人,他敞露着胸膛,正在和她说话。说的什么,没听清。苏青松开门把,步态有些小乱地上前,双手一伸抱住男人腰身低声道:“别动,我突然有点头晕。”她的脸贴在温热胸膛。感官受到冲击。沈知南身躯未动,低头看一眼靠在胸前的女子眉头紧锁。他重复着刚才她没听清的话:“苏青,行程要缩短了。”苏青还是没听清。用双手缠住他的腰,仰脸看他,嘟囔一句,“你抱我进去吧,我有点耳鸣。”她本该死在那场泥石流里。劫后余生,留下耳鸣的后遗症。在飞机上,她问沈知南:“那张在撒哈拉沙漠的照片是我寄给你的,你为什么不找我?”她不会忘记,他当时翻看着报纸连眼皮都没抬说了句。“你会回来。”是阿,苏青怎么会不回到沈知南旁边呢。她又絮絮叨叨向他说上很多事情,几年来的见闻、改变,说耳鸣时是像是有一千只鸟环绕在周围,见过很多人和事物,有越境走私癌症药物的商人、有偏远地区得抑郁症刺死三个孩子的单身母亲,也遇到过许多向她示好的男人。那些男人里,各色各异,却无人能及他。所以——看过千万种风景后,她选择回来。沈知南俯身弯腰将她抱起,用脚踢上房门,一路往里,是豪华的酒店套房,灯光是暧昧的暗黄色。他想把她放到沙发里。她却摇头:“床上舒服。”沈知南脚尖一转,又朝床走去,他放下苏青,双手未曾完全脱离,却被苏青用手扯过晨褛拖带,用力一拽——两人双双叠进柔软大床里。“哈哈哈——”房间里是苏青漫漫笑声,笑意里尽是皎洁。她笑得肆意。沈知南被她带到床上,滚到床中央位置仰面躺着,他没动,只用手摁了眉心淡淡说句:“苏青,我现在没心情和你闹。”苏青噗嗤一声,笑得俏皮。她撑起身子,探身去看男人英俊的脸,蓝痣在灯光下尤显神秘。她静静看了会,还是在笑:“没闹阿,我见过你所有样子,就想看看你和我躺在一张床上是什么样子。”沈知南无心贫嘴,再次揉着眉心准备起身,却被苏青一把按住,人已经翻身骑到男人身上,双手撑在男人紧实腹部,笑眯眯说:“哎呀,在酒店办入住的时候,我听前台小姐在意淫你,她们觉得可能觉得我们听不懂西班牙语吧。我也好奇呀。”说完,又是一阵轻笑。很轻佻。沈知南缓缓吁出一口气,似在压着怒意。苏青不怕他生气,人人都怕,她偏是不怕。她直接用手扯开男人的晨褛,露出里面肌肤,她看得露骨直白,“没反应哦?”霍地一下,男人伸手扣住苏青手腕,黑眸里蓄满不悦,只用眼神告诉她,赶紧从他身上下去。苏青拍打着他扣她手腕那只手,“你轻点呀——很疼阿——”......九千多公里外的宁城,星晚握着手机站在院落槐树下。阳光刺目,穿过层层树叶照射下来,投出一片光影斑驳。她垂眸,听那端女子满含笑意的话音和娇吟——“想看看你和我躺在一张床上是什么样子。”“你轻点呀——很疼阿——”“......”最后,那端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对她说:“抱歉,打错电话,先挂断了不好意思。”礼貌致歉后,传来忙音。星晚唇角露一抹笑意,无边嘲讽。沈知南穿好晨褛,站在窗边看苏青:“打给谁的?”苏青将床头边的座机听筒放好,说:“打错啦,没事。”“好,收拾东西。我们回国。”沈知南说。“好嘛。”苏青像是没办法似的,“你真是说风就是雨的。”第68章晚上, 周如月让人备好晚餐。周如月想亲自上楼叫星晚, 沈焕积极起身,“周姨, 我去吧。”沈焕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上楼, 在楼梯中途撞到下楼来的沈昭和梁婉儿, 他只朝一个人打招呼,“大哥。”沈昭朝他点点头。梁婉儿似是习惯这种冷落待遇,没表现出不自在和难过, 只默默收回目光下楼。沈焕停在星晚房门口, 一边敲一边喊:“晚美人。”里面没人应, 门却留有一条缝。又喊几声, 还是没应,沈焕顿觉不对劲, 推门进去,发现室内空无一人,窗户没关,有晚风荡进来。凉意幽幽。沈焕脚尖一转, 直奔浴室。打开门那一瞬, 沈焕爆出粗口:“他妈的——”浴室灯光明亮,照着奶白色地砖。白瓷浴缸里,泡沫层层泛滥, 沉在里面的星晚双目阖闭,脸颊涨红,唇是白的, 头歪在一旁的浴缸边缘,黑发如藻披散。不难看出,她已经往下滑了不少,水位很快要淹没至口鼻。沈焕扯过浴巾,冲到浴缸边,整个人跪下去捞人,手忙脚乱地将失去意识地星晚从水里抱住来。雪肤美人,视线难免走火。沈焕尽量克制双眼的聚焦,用浴巾将人一把整个裹住,裹得不成章法,浴巾角一边长一边短垂着。用打横公主抱的姿势,沈焕将人抱出浴室,也没去管星晚身体和头发上残留的泡沫,直接整个就往床上一放。月牙色印花床单上,瞬间一片湿濡阴缠。放好人,沈焕拉过被子盖到星晚身上。沈焕离开房间,快步下楼,还没到走到餐室就扬声喊着:“周姨,周姨——”周如月正在餐室里打点,听到喊声也忙出来。一看周姨,沈焕急忙挥手吩咐,“去,去给顾医生打电话,叫他马上过来一趟。”可能知道周姨会追问什么事情,又补上一句,“盛星晚她缺氧晕在盥洗室了!”一听这,周如月大惊失色,忙到客厅去拨座机。短短几分钟时间,星晚所在的房间聚满人,章英年迈行动慢,最后一个进屋,拨开几人上前看躺在床上的星晚双目紧闭,唇色苍白。章英发话:“都别聚在这里,散散!”章英扫一眼渐渐四退的人,索性说:“你们都出去,如月留下,给小晚擦身体换衣物。”沈焕:“奶奶,我——”“你也出去。”章英说,“难不成你小嫂子换衣服,你还要留在这里看着阿?”沈焕呼一口气,碎碎念着往外走:“都还没结婚呢,就小嫂子......哪里来的小嫂子......”屋外的廊道上,铺着柔软地毯。沈焕不管不顾地点燃一支烟,烟灰就砸在干净的地毯里,他深深吸一口后,转头问不远处的沈昭:“大哥,你知道南哥啥时候找的女人吗?”沈昭朝他伸手:“给我一支。”沈家男人都要抽烟。沈焕将烟咬在唇齿间,烟雾迷了眼睛,他微微眯着双眼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来递过去,“问你呢。”“不知道。我也刚回国不久。”沈昭接烟说。沈焕身体往后靠,头和身体靠在织丝墙面上,蓝黑色的短卷发被挤压,乱掉形态。他沉默会,问:“我高中追盛星晚就没追到,啧,你说南哥对她是不是认真的。不是认真的,我去争取南哥不生气吧?”沈昭送烟到唇边动作一停。梁婉儿正好上楼来,听到沈焕的话,人也僵在楼梯口。她下意识地看沈昭,发现沈昭目光如晦地看着自己,意味深长。沈昭弹落烟灰,似笑非笑地说:“有意思。阿焕你惦记知南的女人,而我的女人——”他顿了下,“惦记知南。”沈焕翻了个白眼儿。他不会生气,他知道大哥是在拐弯抹角地嘲讽梁婉儿。梁婉儿目光微闪,却在下一瞬又平静和沈昭对视:“星晚呢?她没事吧,听说是缺氧晕在浴室里。”男人瞥一眼她,冷笑:“你是真的关心?你巴不得她死吧,死了你那变态扭曲的心理就会得到慰藉。欺骗式地告诉自己,沈知南身边就没有女人了。”“服了。”沈焕咬着烟含糊不清地抱怨一句。天天回家就听这两口子吵架了,他选择提脚下楼,远离喧嚣。梁婉儿还站在楼梯口,下一秒沈昭朝她招招手,“来,回屋。”常年来,梁婉儿行走在沈昭身边,就像是行走在一堵悬崖峭壁边。跌下去,万丈深渊吗?还是无间地狱?梁婉儿随他进屋,轻声关上门。下一秒,沈昭的手就已经掐上咽喉,力道大得仿佛要她死。他的冰冷嗓音传来:“你是不是去找过盛星晚?”梁婉儿被掐得喘不过气,围巾从肩上滑落,落在脚边。沈昭逼近,将她用力地顶在门上,“在我喝的午茶里下安眠药,在我沉睡的四个小时里,去见盛星晚,告诉她苏青回来了,嗯?你以为没有苏青没有盛星晚,知南会要你,要你这个不折手段得的骚货?”沈昭骂得很难听。难听到——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从斯文绅士的沈大少嘴里骂出来的。骂完,沈昭霍然松手。梁婉儿如被抽空力气的玩偶,沿着门板下滑,整个人完全跌坐到地上。她开始剧烈咳嗽,喉里又痒又痛。她用手按住胸口,咳得眼泪肆意。梁婉儿抬起一张水光遍布的脸,去看面前寒意丛生的男人,笑了:“你不是不爱我嘛,不在意我嘛?那你为什么要在我手机里装窃听器?”男人面色如冰。他缓缓俯身,以单膝的姿态在梁婉儿面前蹲下,用指挑起她的下巴,语调很温柔,“好,那我们等知南回来。”梁婉儿心中警铃大作,“你要做什么?”沈昭并不着急回答,只笑笑,那和沈知南三分相似的眉眼里全是薄凉。他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同一天。盛柏和余行洲前往桃源居,扑了个空。两人被江渔告知,目前盛姑娘人不在桃源居,如果要见盛姑娘,请自行联系本人。桃源居不欢迎外来者。江渔的态度令余行洲恼怒。他当即拨打星晚手机,却一直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回去吧。”盛柏说,“我们改日再来。总会见到。”余行洲将手机揣回兜里,说:“姐夫。我找到了一个人,和霍西决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盛柏面色一变,“胡说!”余行洲志在意得般摇头:“我没胡说。只要那个人愿意听我的,那么饶是他沈知南,也留不住星晚。”第69章星晚缓缓醒转时, 意识混沌, 脑袋疼痛难耐。像是有人往脑里塞满发胀的棉花,令人恶心难受。她睁眸, 眼睫微颤。视线中是身穿着白大褂的男子, 背影清隽挺拔, 背对着她正在和章英说话。“她不过是缺氧引起间歇性昏迷。”“没事吧?”“没事的。”章英看她一眼:“小晚,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星晚用手揉着额头。她在浴室里泡澡, 脑海里全是那通来电, 有沈知南的沉声, 有女人的娇吟声。她不难过, 只是不解。前一秒还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男人,怎么转身就滚上别人的床?泡着泡着, 越想越迷惑。最后竟失去了意识。章英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叫惊宴给你看看。”此时,顾惊宴缓缓回身。她抬眼,看着男人那张清冷寡欲的脸。室内暖气十足,却驱不散这男人周身的寒意。他问:“盛小姐, 哪里不舒服?”星晚翳动有些干的双唇, 缓缓说:“谢绝顾教授的好意,我没事了。”他答:“好。”顾惊宴合上医疗箱,提在手上向章英点头, 声音还是一贯的冷淡:“沈奶奶,我先走了。”“如月,送惊宴出去。”“不必。”顾惊宴离开房间。章英遣散屋里剩余人, 温声对她说:“小晚,你好好休息。有事按铃叫周如月就行,我也就先出去了。”“好,奶奶。”她说。所有人都离开后,病房里一片安静。除开浑身无力外,星晚没有其余地方不舒服,她坐起身子,看到对面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她睡了这么久?咚咚咚——传来几声敲门声。以为是章英原路折返,星晚说:“奶奶,你直接进来。”“什么奶奶呀,是我——”沈焕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出现在视线里,他双手插兜大步跨进来,丝毫不见外地往她床沿边一坐。“晚美人儿,好点没?”沈焕手里抛着颗苹果,一下又一下地,重新落在他的掌心。星晚拿过枕头垫在腰后,靠在床头。她看他,问:“这么晚还不睡?”听她声音有些哑,沈焕把苹果放在矮柜上,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把水杯递到她面前,说:“这不是担心你。”星晚:“......”她还是接过那杯水,是温的。沈焕静静看她喝水,小口小口的,很斯文。看了会,沈焕重新弯腰伸手拿起那颗苹果,“你房里有刀没?”末了,补一句,“你晚饭也没吃,我给你削个苹果。”星晚喝完小半杯水后,沈焕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杯子。动作很熟练。星晚看他,倏地笑了声:“这些年,交过不少女朋友吧?”沈焕起身在电视机下的柜子里找到把水果刀,拔出来,听到这话笑了笑,没急着回答。他重新坐在床沿上,用脚把垃圾篓勾到身前,开始削苹果。“我说喜欢你,你不信阿?”沈焕问。星晚没说不信,也没说信。她把头靠在床头,模样慵懒,像是一只洗完澡刚刚烘干的布偶猫。静静看沈焕削苹果。很神奇,苹果皮居然没有断掉,长长一截带着弯曲弧度垂在垃圾篓里。最后一刀,苹果皮依旧没断。“bingo!”沈焕有些小兴奋,他像个邀功的孩子,把那截没断的苹果皮拿在手里,晃了晃,喊她看:“晚美人,我是不是很厉害?”很有活力生气的年轻男人,和沈知南深沉内敛截然不同。星晚被他逗笑,示意他丢掉,“拿手里做什么?要我给你颁个奖么?”沈焕偏不扔,拎着苹果皮,长长的一条在空气中晃阿晃的。他很坚持:“夸夸我嘛。”那画面诙谐,又和谐。明亮温暖的房间里,年轻好看的年轻男子拿着未削断的苹果皮,向躺在床榻上的女子邀功要表扬。女子眉目清浅,唇畔笑意融融。星晚被他缠得无法,扶额笑着说:“行。你厉害,现在可以丢了吧。”被她夸过,沈焕方肯松手,他松手,就听“啪嗒”一下苹果皮掉进垃圾篓里的声音。沈焕把削得规则好看的苹果递过来,“吃点儿。”盛情难却,星晚只好接过。没咬下第一口苹果,沈焕对她说:“晚美人,你听过一句话没?就是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涌泉之恩要以身相许。”星晚:“......”她咬一小口苹果,慢慢咀嚼,咽下后才随意回句,“然后呢?”沈焕蓝色海马绒毛衣的袖口很长,到手掌中部位置,他将袖子往上卷,卷到手臂上方。在卷另外一边衣袖时,沈焕说:“你该不会是白眼儿狼吧?还是说奶奶她们没告诉你,是我把你从浴室里抱出来的?”“......”星晚脑里白了好几秒。手里的苹果一下子没拿稳,往下掉,掉到被子上后迅速滚落到地上,一直在地上滚,直到撞到沙发脚在停下。沈焕啧了声,“这不浪费么?”沈焕弯腰去捡那颗脏掉的苹果,听到女子微哑的嗓音在后方想起。她说:“你把我看光了?”在星晚的记忆力,她泡澡时,未着寸褛。捡起苹果的沈焕起身,嘴里阿一声,“是阿。”本以为没什么的沈焕,却在下一秒迎来暴风雨,他刚把脏苹果丢进垃圾篓里,枕头就砸到身上来了。“你有病吧——沈焕!”她在骂。“喂!”几声喂没起到实质性作用。她越砸越起劲。枕头砸在身上,痛倒是不痛,但是次数一多,就搞得人有点烦。他好歹是沈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从小到大霸道惯了,还没被女人这么用枕头砸过,一下子也毛了,“盛星晚,别砸了阿,我警告你,你在——”嘭!话都没说完,枕头直接用力甩在脸上。短短几十秒时间里,沈焕被砸得头蒙。他身形高大,开始还手,牢牢抓住星晚双手将她禁锢住,嘴里还在替自己解释:“冷静点!我要是不把你从浴室里抱出来,你他妈就淹死了!我靠——你还砸!”情急下,沈焕欺身而上。他将她死死压在身下。星晚被他推到在床上,情绪激动的她在剧烈喘息,呼吸声很重,一下又一下地响在男人耳畔边。沈焕一下就起了反应。“靠!”他骂了句,“你别他妈这么喘。”星晚双手都被他扣住,呼吸也是乱的,她还在骂:“我累阿,我不呼吸阿,你什么人阿沈焕。”沈焕松掉一只手,直接去捂她的嘴,“你他妈能不能用鼻子呼吸。什么奇异物种你非得用嘴呼吸??”“.....去你妈的。”她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沈焕人在上方,却尽量不压着她,跪在她的身侧。低头看她时,蓝黑色卷发也会往下垂,他笑笑:“晚美人还会骂脏话呢?还是说只会骂我一个人,那我多么荣幸。”星晚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