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孟怀曦从前是个攻略大佬。一朝穿成末代帝国的长公主,勤恳辅政十年,却栽在了亲手养大的小皇帝手中。没想到一觉醒来,竟然已是七年后。熟悉的国家改头换姓,新皇乃是个前朝人不熟悉的狠角色,却因杀伐果决,在短短七年间凶名远播。长得同她撩过又不认的男人分外相似,看她的眼神还有些怪怪的。孟怀曦看看身后一群如狼似虎的孟氏遗孀,又看看看眼前格外面熟的皇帝。孟怀曦:……qaq这是什么地狱级别的剧本,给个痛快的成不成!*传言戚皇不近女色,偌大的后宫连只母蚊子都没有。直到有一天。赴宴的大臣们亲眼瞧见,不近女色的戚皇陛下,叩着孟将军家的小女儿,嗓音低哑:“阿萤也疼疼我,好不好?”伪小白花真大佬x醋精忠犬陛下又名《我养的崽崽都黑化了》、《被迫砍号重来的辛酸史》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重生 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孟怀曦,戚昀 ┃ 配角: ┃ 其它:一句话简介:别问,问就是随缘攻略立意:即使世事不如人意,也能靠打拼创作幸福第1章 霜欺“可怜孤自诩算尽万般人事,临了却揣摩不透你的心思。”错金瑞兽炉里新点上凰髓香,丝丝缕缕的香气从孔隙间袅袅盘旋。怀曦跪坐在案几前,将七星盘上的暖玉棋子一枚枚拈起,哗啦啦一气丢进黑檀盒中。两刻钟一换防的持刀羽林郎早被调开,手握笏板的群臣不再来访,甚至于从前熙攘忙碌的宫娥也没能留下。“陛下要贬无错的太傅去播州,孤允了。陛下要驱逐明月坊,孤允了。陛下要遣散长仪宫里的宫人侍卫,孤允了。陛下要招百工建百尺摘星楼,孤也允了。”怀曦摊开手,“我想不透,陛下还有何意不平?”“抑或说,兕子究竟恨我什么呢?”往日威仪无限,堪比宣政殿的长仪宫,此刻静谧无声。晚秋的早霜打在绿瓦红墙间,无端端拉近了这宫阙与红尘俗世的距离。“是啊,朕恨你。”门前小皇帝骤然开口,十二旒下狭长的双眼盯着她雪白如玉的手。是这双手——曾替他挡下庙堂丹墀上的狂风骤雨,曾替他挡下夫子的长尺,掌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字,也曾亲自执桨划开层层莲叶,为他剥开第一颗清甜的莲子。怀曦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料到他真的会说出恨字。“……”怀曦张了张嘴,唇角失了血色。“朕恨你跋扈擅权,叫天下只知长仪,不识宣政。”“朕恨你沽名钓誉,惯会使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上至苏门百儒生,下到明月坊众女,无一不例外,叫庙堂、江湖都为你驱策。”他多痛恨。痛恨她的目光落在青衣儒巾的太傅肩头,痛恨她的薄唇落在的衣衫褴褛的女奴额心,更痛恨她这双本只属于他的手,从雪地里扶起生来卑贱的蝼蚁,亲自带回长仪悉心教导。“怀玺,我未想过,你原恨我至此。”怀曦轻叹一声。她的声音格外平淡,听不出半分喜怒。怀玺突然生出几分心慌,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因为他说的,是京都里三岁小儿都会念叨的荒谬托词。因为他卑劣又虚伪,竟然会对血脉相连的姐姐——病态的渴望。他袖中的手死死拳住,眉峰上扬却偏开头,“各地暴动的乱军,他们打的名号皆是‘清君侧,诛妖女’。”“长公主垂帘问政,当知是牝鸡司晨、霍乱纲常。”怀玺忍不住去瞧,却只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他有一瞬错愕。“孤该委屈?”怀曦替他问。怀玺沉下脸。“是极,”怀曦拊掌,忽然就笑了一下。“我该委屈。”十二岁的时候,她从熟悉的键盘与屏幕前,来到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朝变作惠帝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封号栖霞。惠帝还在时,她是这绿瓦红墙里说一不二的小霸王,争强好胜又爱娇爱闹。无论是捉鱼逗狗,还是骑射狩猎,都要掺和一脚。只可惜好日子不长。那位羸弱儒雅的君王去得太早,尚未来得及替他稚嫩的儿女们,寻一个妥帖的方法制衡环饲的虎狼。那段最动荡的年岁里,惠帝、皇后、淑妃先后逝去,她这个平日里最不着调的大公主,竟成一众小萝卜头唯一可倚靠信赖的长姐。操持一个王朝并不如游戏里那般简单。于是她像从前玩乙女攻略游戏那样,逐个击破。凡是于她于雍朝有利之人,皆是她的攻略对象。她利用过许多人。她利用苏越的仁义,用他的学生去制衡苏家为首的世家大族;她利用苏狸的果决,以她为榜样吸纳天下有想法有勇气、不甘蜗居闺阁内院的女孩儿;她也利用谢不周的名气,用他的堪舆之术,做她无往不胜的舆论法器。她甚至……甚至还利用自己,用她的温柔小意,去收服那个存疑的探子。十年来,她为惠帝留下的江山奔走,耗尽心力,却从不敢懈怠。“我多少有些难过。”怀曦吸口气,努力使自己撑起属于帝国长公主的威仪。“汲汲营营多年,只得…”她顿了一下,“只得你一句霍乱纲常。”“我难过。”“却不委屈。”“只因你说的,也并非全错。”断续破碎的画面一幕幕闪过。有她名义上的“母妃”,拥着襁褓中小小的怀玺温声诱哄,有素来温声低语的皇后站在丹墀前,力排众议痛斥要她和亲的老臣。也有惠帝临行前,抓着她的手叹息:“兕子不如你聪颖,阿萤且多让让他。”怀曦眨眨眼,将眼底的雾气妥帖藏起。“你是父皇母后与我母妃,共同期待的孩子。”“而我痴长你几岁,合该让着你。”只是,这么多年,她也会累的。匕首在怀曦袖中。怀玺丝毫没有察觉,眼中是胜券在握的炽热。“我未想要你让。朕是大雍唯一的皇子,这四海之内,我要得堂堂正正。”包括你。阳光透过幽室,一半明一半暗。堂堂正正。这四个字辗转在唇齿,如鲠在喉,叫怀曦吞吐不得。她这偷生的孤魂野鬼,是合该让着他啊……怀曦轻咬舌尖,尝到一点铁锈味。她笔直的肩脊突然颓下来,钗上缀着的鸡血石撞在案几边,发出极清脆的当啷声。宝青色的匕首滚落,隐于篾席间。怀曦垂下袖去握案前的符玺,像是怅然又有点叹息,“说说,这一回又要阿姐予你什么?”“朕,要长公主的命去平四方之怒。”怀玺眼底晦暗不明,他艰难地开口,生涩得像是从喉底硬挤出的,“以阿姐一人之死,换天下人之生,不亏。”她在墨迹未干黄卷上加玺,朱红的印泥染上指尖,像一枚小小的朱砂痣。怀曦撑着下巴,目光不紧不慢地从他的眉梢眼角掠过,同惠帝一样斜飞入鬓的剑眉、如她一般稍显薄凉的琥珀色瞳孔。这个她亲手养大的崽子,如同初次狩猎的小狼,嚣张地露出它新长好的獠牙。朝她而来。“可以。”“这一回,我也允你。”怀曦莞尔,“金樽澄酒,劳帝王亲自侍酒,用这最体面的死法,我不亏。”怀玺学着她平日的样子,往前踱几步,矜傲地颔首。再等等,她就要是他的了。镂金的酒樽摆在案前,这见血封喉的鸩酒,同她闲时最爱饮的青梅酒并没多大的区别,甚至还多出些甜味。“哈哈哈,朕的公主自然能只吃糖,不吃苦。”“我怀家的女儿,该是只栖梧桐枝、只饮醴泉水的小凤凰。莫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阿萤便是要学前朝山阴,养他百来个面首,朕也能允。”爹爹,阿萤想你了。怀曦疲惫地合上眼。正正巧错过年轻的帝王眼底,那一抹错愕与慌乱。霜欺枝上柳,满墙萧索。天彻底阴下来。长仪宫门外迟来的几人,几乎目眦欲裂。雍历332年,辅国长公主薨逝。雍帝悲痛欲绝,罢朝三日,乃令举国缟素。辗转多年的前雍之乱,由此而始。*耀眼的阳光透过车顶间隙,洒在青黑封皮的书脊上。书页下是一张皎洁如玉的芙蓉面,阳光漫过玉人儿如瀑的青丝,酿成最最醇正的琥珀色。这位美人却没什么风月心思,只盯着饿得直叫唤的肚皮出神。孟怀曦按了按眼角,倒提着书坐起来。莫名其妙复生这三天来,她滴米未沾,更不要说软糯甜腻的糕饼、清甜渴口的酒酿。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得她附体的这位主儿,乃是谢不周的忠实信徒,把他那一套忽悠人的辟谷之说学得个十成十。孟氏当家人与主母新丧,整个孟家上下动荡不歇。下人们也不敢触主子霉头,只得由着她去。是以她顺利把自个儿作成了个,吃不饱也喝不足的小白菜。“小姐,前头便是上京城了。”大丫鬟鸳鸯掀开毡帘,轻手轻脚地跪坐在她案前。孟怀曦低嗯一声,抚平书页边的褶皱,往马车外望去。此时距她去世已过去七年之久。新雪初融,路滑不好走,车队行进的速度尤其的慢。马车吱呀吱呀,晃晃悠悠龟速前行,官道两翼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致,一并收入眼底。孟怀曦托着腮,悠悠轻叹一声。到这里,她才真真有复生的感觉。总得来说,眼前面临的困难,比起做长公主的前生都不算事儿。原主孟家三娘,是一朵当之无愧的柔弱小白花。字面意思的那种。分明爹娘都是行伍人家,行军打仗皆是一把好手,偏她一个是朵纤纤弱质、如柳扶风的奇葩。甚至照她这个饮食作下去,当真是风大一点都能被吹跑。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孟三娘的爹娘镇守跟随新帝开疆辟土多年,分不出心力照顾女儿,只得托邻居崔娘子代为照拂。这位孀居的崔娘子乃是清河崔氏的女儿,从小修习的便是仪态柔和、雍雅大方的贵女经。崔娘子倾囊相授,孟三娘亦刻苦学习多年,到这轻熟的二八年华,恰如其分地把女儿家的柔弱之美体现得淋漓尽致。也并非是说全然不好,女孩儿千姿百态,当得是各尽其美。只是……孟怀曦无声地叹息。这种柔弱似柳的性子,又失了爹娘庇佑,着实争不过对孟家虎视眈眈的二叔一家。“小姐,先用膳吧。”鸳鸯敛袖,接过侍立在车门外的小丫鬟手中餐盘。孟怀曦咽了咽口水。真正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鸳鸯奉上的的膳食是十来粒鸽子蛋大小的“不饥餐果”,并两三盏澄湛透亮的花蜜。孟怀曦:“……”嗯,她们小仙女都一个路数的。餐风饮露,不食荤腥。鸳鸯苦口婆心:“姑娘好歹饮些花蜜,仔细身子。”孟怀曦:“……”孟怀曦无语凝噎。碳水半点不沾,能有多好个身子!孟怀曦吸口气,遏制住对烤鸭叫花鸡凤尾酥的渴望。不行,不好,不可以。人设不能崩。作者有话要说:“阿萤便是要学前朝山阴,养他百来个面首,朕也能允。”戚昀:?我不允。————接档文《穿书后我养了反派大佬》,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白璃穿进了一本修真小说。成为《天命为凰:魔主的软萌妻》中作天作地的炮灰白孔雀。为避免书中众叛亲离、身死魂消的惨淡下场,白璃矜矜业业广结善缘,努力避开剧情漩涡。原女主:师姐身上有令人安心的味道。原男主:我不会向同伴挥刀。原男配:对不起,当初……是我误会于你。白璃松了一口气。这样总不至于重蹈书中覆辙了吧。但是——等等,她随手捡的那只小黑蛇,是全文最大的反派boss??*慕墟渡劫历八十一重天雷时惨遭暗算,重伤之下退化为幼生形态,还被一人捡了回去。这个女人灵力低微又天真愚蠢,却颇得天道护佑,隐隐同他有几分羁绊。慕墟冷呵,天道难为?便是天下诸族尽皆湮灭,他也不可能和她结为道侣。后来。长长的龙尾轻易将试图逃跑的小姑娘卷回来,慕墟抵在她耳边,目光阴鸷,呼吸低沉:“除了我,阿璃还想选谁?”【蠢萌治愈系小白凤x武力值max反派大黑龙】第2章 发芽饱经动乱的上京城与从前别无二致,通关文牒也同七年前并无太大区别。只是木制外册页脚下,多刻了一枚小小的朱雀印。世家大族爱低调炫耀的臭毛病也没变。孟怀曦扫了一眼,只当是孟氏的家族纹样。守城郎将接下文牍快速阅过,双手交还与侍立在外的小丫头,朝马车方向行了个军礼,态度更恭敬了几分。孟怀曦受惯了百官朝拜,理所当然地没放在心上。她呷了一口花蜜,清甜解渴又馥郁芬芳,舒服地眯起眼睛。当然,若不是腹中空空,这滋味当得更美。孟家在上京的府邸位于涯石街,与皇宫比邻,须得穿行小半个上京城。一路上,老伯肩头酸甜可口的糖葫芦与小贩摊上五颜六色的陶泥小人相映成趣。沿街的叫卖声与棚里的烟火气,都是她上辈子未曾见过的景致。御下谨严,百姓安平。孟怀曦不得不认,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新皇,确也算个人才。将将抵达孟府,粉衫鬟髻的小姑娘抱着红漆描金攒盒,巴巴地守在她这车前。孟珍珠是她离经叛道与家族决裂的嫡亲姑姑的女儿,约莫是半月前才上门认亲。孟怀曦醒来那日,正正瞧见媚上欺下的婆子欺负这小丫头,她素来见不得好看的小姑娘被欺负,顺手收拾整顿了一番。孟珍珠揪着衣角犹豫道:“三姐姐,我、我打扰你了吗?”孟怀曦摇摇头。见她没有不虞,孟珍珠松了口气,把怀里抱着的攒盒小心翼翼地递与孟怀曦。孟珍珠腼腆地弯唇:“送给三姐姐。”这哪能是打扰,这分明是观世音再世!孟怀曦简直热泪盈眶,但是人设不能崩。她矜持地颔首,又矜持地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好姑娘。”“我娘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甜甜的东西就能畅快。我不开心的时候最喜欢甜甜的米糕。”孟珍珠蹭蹭她的手掌,笑容娇憨,“我把米糕给三姐姐,盼望阿姐也能畅快。”孟怀曦低低嗯一声,将人请上马车。孟珍珠开开心心地挤在她腿边儿。因崔娘子的教导,原主平日也有些无伤大雅的世族排场。比如入府前须得用杨枝水洒扫庭除,进门前则要以白绸铺地,方能不沾芜秽邪祟。趁丫鬟婆子洒杨枝水的功夫,孟怀曦秉持着人设,用帕子捂着唇角,当着孟珍珠的面儿,小口小口“痛苦”地吃完了整盒米糕。孟珍珠托着下巴,双眼茫然:“三姐姐,她们这是做什么?”“瞎讲究。”孟怀曦头也不抬。“下、下讲究?”孟怀曦:“……”孟怀曦咳两声,一本正经:“是极,这番动作乃是为祛除芜秽,以正邪祟,算作下等讲究。”“哦……”孟珍珠似懂非懂,亮晶晶的眸子黯了一瞬,眨眼又重新亮起来。礼仪规矩果真好深奥呀,她虽…虽听不太懂,但三姐姐什么都知道的,听三姐姐的就错不了!“……”这实心眼的姑娘绝对是信了。孟怀曦按按眉心,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嘴快,不仅会败北,还会教坏小孩子。从越州孟府带来的丫鬟婆子们训练有序,鸳鸯打帘时,小童已布好长凳。孟怀曦把着另一位大丫鬟琥珀的手,一步步优雅地下了马车。雪白的绸缎从她脚边铺向府内中庭,左右两旁的随侍肃着脸,远远瞧去也着实唬人。紧随其后的小姑娘怯怯地扯着她衣角,孟怀曦轻叹,伸手去握孟珍珠的手掌。缀着上好南珠的朱红绣鞋落在白绸上,她挺直脊背,携孟珍珠一道缓步拾阶而上。朱漆铜环的门应声而闭。孟怀曦偏头,从覆雪的檐角望去,正瞧见巍峨宫墙。她轻笑。上京城,她又回来了。*“这是崔娘子早早吩咐寄来的,她说您目下紧需的东西,同这几月小字、诗论作业,一并都在里头。”孟怀曦一道拆开包裹,一道问:“崔先生可有旁的嘱咐?”鸳鸯敛袖提壶,替孟怀曦斟上一盏新茶。“崔娘子还说,小姐在京里亦不必太过小心,张扬些也并非有错。上京比不得越州,并非万事不争便能诸事无忧。”孟怀曦柳眉轻挑,这话若是说给从前的孟怀曦倒不出错。至于叫现在的她张扬些?孟怀曦直乐,怕不是能把天给捅个窟窿来。她草草翻了翻,这最上头的小册是一份上京家族关系谱,末了还附有隐晦的庙堂动向。庙堂动向。孟怀曦神色淡了淡,舌尖下意识去抵下齿颚。若说前头的关系谱是清河崔氏人脉,那么这后头的东西……从记忆里看,孟怀曦早知道崔娘子非等闲之辈。只是,她没想到,这位崔娘子会这般厉害。要是搁在从前,她必定会尽办法让这等能人为她所用。孟怀曦想了想,又问:“我祖母与二叔一家,该是到哪儿了?”“茂陵新涨了潮,这几日不便行船。”鸳鸯手执香箸,挑开错金博山炉中沉积的香灰,又点上新的山茶香。“奴婢估摸着,二爷他们至少比咱们晚上三日功夫。”这场潮涨得妙呀。孟怀曦晃晃毛笔,拿手抵着额头。想要打探消息,这几日就是最好的时机。等二叔一家抵达京城,恐怕是没法清静的。无论是素来看她不惯的老夫人,还是摸不清套路的婶娘,都不像好像与的。“这个香……”孟怀曦皱了皱眉,极不适应地捏捏眉心。“小姐?”鸳鸯不解。孟怀曦摆摆手,这是原主喜欢的清雅味道。于她,到底是滋味淡了些,比不得凰髓烈性。“吩咐下去,且不管日后二夫人如何吩咐,他们只消守好四小姐。蘅芜院与蓼风轩里,除了我,”孟怀曦丢开毛笔,把玩一方漆红的令牌。“谁下令都做不得数。”那令牌上,亦是如出一辙的朱雀纹样。*要说打探消息,除了人来人往的茶楼酒肆,更没有更妙的地儿了。冬雪还未完全消融,街边早春的柳已暗暗催发新芽,幼嫩的绿遥遥缀在雪覆的枝头上,像一个新生的希望。时值傍晚,茶楼里正热闹。“这前雍的栖霞公主,那得是比苏妲己更能霍霍的祸水。”楼梯转角处,孟怀曦停下脚步,心道:承你谬赞,能和苏妲己并提,不才我也算名留青史了。“至于为何这般说?”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口沫横飞:“嘿,各位客官且听我慢慢道来。”“栖霞公主生前特辟女子经科,叫无才妇孺与我辈大丈夫同出庙堂,大肆篡改祖宗规矩,更严刑峻法,任用酷吏。这等老掉牙的东西,咱们今儿便不说了。”当事人孟怀曦:“……”她的丰功伟绩怎么就老掉牙了!孟怀曦冷呵,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长公主以辅国之名,与前朝太傅苏越、国师谢不周、明月坊坊主苏狸及一众翰林学士交从甚密。”“甚至——”说书老头嘿嘿直笑,“和咱们现在这位‘威名’远播的皇帝陛下,干系也不小嘞。”孟怀曦更不干了,前头几个她勉强也就认了,可最后这个……她听都没听说过,又如何同这位好汉扯上关系。这么多年,京里说书人口花花的毛病竟是还没改好。说得比唱得都好听。孟怀曦不屑地瞧了一眼台中的小老头。一楼鱼龙混杂,声音太多太过嘈杂,雅间又过于封闭,听不着个所以然。所以这二楼大厅便是最好的观察地儿,视野开阔,又能听清楚身边人的谈论。孟怀曦提着裙摆,正转过避光的雅间门口,便扬声高呼:“小二,我要一叠——”迎面却撞上身形高大的玄裳男子,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是荒漠冰雪,眼尾却有一抹赤红。从眉峰到鼻梁,无一不棱角分明,却都透出一股冷隽锐利。他冷冷地瞥了向她,锐利的眉峰未曾轻皱一下,仿佛眼前的她同街角汲汲营营的蝼蚁并无区别。这人手里握着半臂长的断刃。刃上淌着血。滴答。滴答。银光一线。孟怀曦心跳骤降,反手想去攻这不速之客的后颈,可听得一声断刃掉地的脆响,那人双目紧闭,重重地向她倒来。孟怀曦:?碰瓷也不带你这样的。这个陌生人硬邦邦的怀抱中,是有些熟悉的青杉与雪松的味道。扰得她头晕。孟怀曦深吸口气,旋腕借巧力拖着半死不活的男人进了一旁无人的雅间。孟怀曦心里头,无由来地存着一股子郁气。她素来不是个为难自己的人,索性把这郁气的源头简单粗暴地掷在地上。她的目光极其复杂。像。极像。若再多一道从眉心到颌骨的疤,就同那人别无二致。孟怀曦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不像报复更似小小的撒娇。只是下一刻,红得发黑的血浸透粉白绣面。“……”孟怀曦蹲下来,像是叹息:“是不是长你们这样儿的,狠起来都不要命的呀。”作者有话要说:孟怀曦:?碰瓷也不带你这样的。戚昀:要脸哪来的老婆。第3章 戚昀无人回答。“算你走运,”孟怀曦开始妥协,无意识地为自己的不自在找借口,“我今日心情还不错,可以日行一善。”四下诡异的安静。孟怀曦扯开他的衣襟,锁骨下剑刃划开的血肉翻卷,线条流畅小臂上伤口深可见骨。她皱了皱眉,堂堂的暗杀组织一把手,不至于沦落到亲自操刀这个地步吧?抑或者,真的只是面容相似而已?手边没有伤药,孟怀曦巡视一周没发现可以替代纱布的干净布料,取下银钗在里衫裙摆上划出一道口子。地上的人手指动了动。戚昀艰难地睁开眼,只听见女人自言自语地轻声嘀咕:“像这种赔本的买卖,我从前可不会干。”孟怀曦丝毫未觉。她擦了擦鬓角的汗,低头咬断多余的绸缎,打下一个不怎么美观的蝴蝶结。她这一手包扎的手艺,有赖上一世那人的折腾。替他收拾地残局多了,自然熟能生巧。戚昀凝视着她,一双沉黑的眼眸底下,是不作伪的暴戾与噬杀。这个心大的小姑娘此刻侧对着他,柔媚而白皙的脖颈暴露在他眼皮底下。无序乱窜的内力得到主人的指引,从灼烧感强烈的经脉一步步运向掌心。戚昀只要一抬手就能彻底了结她的性命。孟怀曦叹口气。她从前也算见过世面的。只是像这位好汉这种,身上好几个大窟窿,还想顺手了结无辜路人的,她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遇见。孟怀曦忍不住嘟囔:“麻烦。”该怎么带这位一看就来头不小的大佬,逃出这座危机四伏的酒楼呢?她心里头想着事儿,手底下的力道一时重了些。伤口处渗出血,一瞬间染红了好大一块白绸。戚昀手掌握成拳,饶是能忍如他,也疼得眉心一皱。孟怀曦回过神,下意识地低头替他吹吹:“抱歉抱歉,久了没干这活儿,总拿捏不到轻重。”说完她自己又笑了,“我跟你说个什么劲儿呢。”戚昀:“……”他听到了。四周又渐渐喧嚷起来。天边一牙红日隐在云层中,晚霞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映入雅间内。孟怀曦抵在门口,清晰地听见渐近的脚步声。这个时候能来这儿的,除了地上那位的仇人,就只能是酒肆雇佣的小二。孟怀曦握着银钗的手紧了紧,希望这一回,她的运气能好上一筹。灰布衫,草头履。看来,老天爷待她还不错。雅间紧闭的门开了一丝小缝,店小二端着托盘,伸手准备推开门。下一刻。银钗抵在他的颈动脉,冰凉的利器靠在温热的血脉上,仿佛稍稍用些力就能见血封喉。孟怀曦吁口气,慢条斯理:“做个交易如何?”“姑、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店小二抖得跟筛子似的,低头指了指脖子上尖锐的簪子,讨好地笑,“咱们先、先把这东西撤下去,如、如何?”“好说。”孟怀曦弯了弯唇,指尖上蔻丹像极天边红霞。“去,同里面那人交换外衫。”“小二哥只要办妥了差事,”她用小指拨了拨钗上缀着的珍珠流苏,“这钗子就是你的了。”正红色的寇丹上,画着一朵小小的秋海棠。戚昀目光落在指节上,喉结轻轻滚动,神色有些古怪。这人此刻昏睡不醒,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讨人厌地居高临下,天生显得薄凉的唇紧抿着。这张脸其实很好看,很高岭之花。孟怀曦撑着下巴监视店小二的动作。高岭之花的衣裳被折腾得松松垮垮,从她这个角度望去,能清楚地瞧见中衣下一截线条流畅的腰线。孟怀曦坐在小杌子上看了半天,才后知后觉想起。啊对,非礼勿视。她撩了撩裙摆,妥帖地遮住撕裂地里衫,又对着茶水勉强照了照鬓发妆容,才重新站起来。见孟怀曦终于去了窗口张望。店小二动作一顿,低声道:“陛下?”戚昀嗯一声。“掩护我们离开,”他眼底一片赤红,太阳穴又袭来一阵尖锐的疼,“剩下的人暂且按兵不动。”孟怀曦手挨到户牖上,惊觉这座酒肆似乎不太简单,窗棱是上好的檀木不说,连糊窗的纱也用的软烟罗。孟怀曦垂下眼,凝神往下望。乍一看两层楼里并无任何异常,仔细辨认就能发觉来往的醉酒客人踉跄的步伐里依稀可见章法,临近楼梯边的书生惯用虎口握酒杯,桌子底下似乎还藏着刀。三步一岗哨,就是同她作为长公主出行的排场比,也不遑多让。刚刚救下的那人,现在究竟是什么身份,能惹来这么大的阵仗?“小、小姐,换好了。”孟怀曦转过头,把说好的报酬扔到他怀里,“还有劳小二哥在这儿多呆一会儿。”“什么事儿能说,什么事儿不能说,我想”她弯眉一哂,露出一口细细的小白牙,“小二哥都知道,嗯?”长着一张大众脸的店小二捧着银钗哆哆嗦嗦,点头哈腰应道:“是是,小姐只管放心。”孟怀曦架起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上手扯了扯他的发冠,打算用凌乱的发型遮遮脸。她背后详装哆嗦的店小二,咽了下口水,手脚有些发虚。生怕他们陛下一个没忍住,直接送这小姑娘去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