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就听到一阵可怜兮兮的哭声传了出来,元宝活到现在不知道听过多少哭声,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此时此刻,却觉得十分难受。他想起虞美人每次见到他时,那总是笑弯了的宛如春波的眉眼,差点就忍不住要进去替虞美人求情了。就在这时,却见到陛下一脚踹开了房门,手里还拎着一个哭的惨兮兮的美人。他丰富的经验让他觉得不对。要是陛下真想杀人,虞美人哪里能哭到现在?“啪”一声,明湘被赵据扔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你自己反思一下!”他冷硬道,毫无怜惜地关上了门,上了锁,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之意。明湘被他扔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这里到处都阴森森的,她有点怕,连忙爬了起来。她看不清身边有什么,可却松了一口气。哎,把她关禁闭,是不是就意味着不会把她挂上去了。她用力咳嗽了两声,刚才实在是哭的太用力了。一开始她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打了赵据,自然是哭的真情实感,但是后面抽抽搭搭的时候,理智回归了,就意识到赵据要是想杀她,早就动手了。所以后面她是故意哭的久一点,哭的惨一点,好让赵据心软。不过她没想到,赵据竟然真的就只是把她关禁闭而已!!依这些时日来她对赵据的了解,他估计不会再对她如何了。她略放下心来,情不自禁抽了抽鼻子,便开始琢磨这个到处黑乎乎的地方是哪里了。赵据没有带她出文华殿,所以这个地方又是文华殿的哪里呢?她四处胡乱摸着,只觉得身下这地方松软极了,还很有弹性,倒像是一张非常舒适的……床?就在这时,她手里忽然摸到了一个盒子,一个圆滚滚又冰凉的东西掉了出来,散发着莹莹幽光,照亮了四周的景象。她微微睁大眼睛,张开小嘴,为眼前的一切感到震惊和惊喜。*赵据把明湘关在小黑屋里,便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贺淼来时,就见元宝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喘一声的模样。他静了会儿,走入文华殿。帷帽深深,阴影重叠,半明半昧的灯火里,赵据着华丽袍服,以君王之姿,坐于御座。他黑眸深沉,不说话的时候便自带一种无形的压迫。贺淼发觉陛下心情不愉,但赵据还没疯,贺淼便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陛下。他道:“唐辙秘密会见了冯太后,冯太后身边人把他们的筹谋告知了属下。”赵据没说话。一般而言,以贺淼对他的了解,这个时候他总要讥诮冯太后两句。“陛下?”他需要清楚知道赵据的想法。下意识抬头,却猛然撞见到了赵据眼中那丝丝猩红。他心中一寒,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陛下要犯病了。以往若是出现这种情况,文华殿里绝不会留下一个人影,就连那只八哥鸟都会扑棱着翅膀嗷嗷叫着飞出来。可是他记得清楚,现在还不是赵据犯病的日子。“不用怕。”赵据袖袍覆在眼睛上,过了一会儿,他扯下袖袍,眼中血丝已经少了许多。他背靠王座,冷淡倨傲道。“孤今日,只是想起了贵妃。”贺淼微怔。赵据嘴里的贵妃,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生母何贵妃。和元宝以及许女官不同,贺淼很早就与赵据接触过。那时候赵据是先帝第七子,贺淼是御前带刀侍卫。何贵妃被骄横的卫皇后拖到凤藻宫,剥光了衣物,施以梳洗之刑。大皇子去求先帝,先帝不肯见他,大皇子就跪在了文华殿前。七皇子则发了疯,独自一人闯入了凤藻宫,要去救生母。等赵据见到何贵妃的时候,何贵妃尸体已经千疮百孔了。美丽的何贵妃被悬吊起来,细长的脖颈弯折如断颈的天鹅。贺淼还清楚记得那个温柔细腻如南方梅雨的女子,她那时候知道自己逃不过这悲惨的命运,眼含泪花求他先杀了她。他双手亲自折断了她的脖颈,既结束了她的性命,又免却了她未来可能遭受的屈辱。可他却永沦于痛苦悔恨的漩涡之中。“陛下是觉得哪里像?”他听到自己声音干哑问道,赵据身边的人实在不多,他一想就知道赵据说的恐怕是那位虞美人。赵据顿了下,声音忽地带上一丝烦躁。“哭的样子真像,什么委屈都自己吞下,一点也不怪别人,连仇人都不怪。”“为什么不恨呢?!”他最后见到何贵妃的时候,何贵妃早就面目全非了。卫皇后嫉恨她能为先帝诞育子嗣,嫉恨她曾深受宠爱,嫉恨她心思纯善,卫皇后以梳洗之刑,刮掉了她身上完好的血肉,毁了她那张美丽的脸庞。可何贵妃那双眼睛,仍旧澄澈干净,仍旧让卫皇后之流嫉妒愤恨。他出生时,一定是承袭了先帝身上所有的恶,所以先帝总是称赞何贵妃“纯粹佳质”,临死前却骂他恶鬼。可是了,这世上往往恶鬼才能活到最后,谁最恶,谁才能在厮杀里活下来。“陛下的脸……”就在这时,贺淼突然发现了赵据脸上还没有消红的印子,震惊道。随即,他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刺过来,立刻低下头。只是他心里犹惊,看那印子,竟像是掌掴之后的模样,是谁能在文华殿伤了陛下?是那个陛下在殿里养着的美人?赵据抚上红肿的脸颊,似是想起什么,神经质般笑了一声。夜明珠照亮这阴森森的屋子里的时候,明湘一瞬间觉得自己眼都快被闪瞎了。什么亮晶晶的宝石啊,什么价值千金的东海明珠啊,什么翡翠玉镯子啊,全部像是杂物一样被人随意的堆满了半个屋子,夜明珠幽幽的光芒里,它们全部闪着亮瞎人的光彩。明湘:($-$)!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头脑中哗啦啦的响起一大片金子落地的声音。再看身下的床,居然是一张完整的白虎皮,皮毛柔软至极,蓬松温暖,明湘幸福的在上面滚了两圈,撞到了一件摆设。那是一人高的巨大木质屏风,质地细腻,摸上去仿佛美人皮,放置它的人觉得十分碍事,它被随便的扔到了地上,塞到了床底下。明湘看不出这是什么材质,却觉得味道有点熟悉,仔细想了想,惊觉这是父亲虞崇敬所珍藏的木雕的材质。虞崇敬当初重金买下一块手掌心大小的精美木雕,视若家传宝被珍藏,连虞夫人都没见过几次。据说那木材来自于西南樟林自带香气的某种珍惜木材。而如今,居然能有人奢靡的用这种木材做一道那么大的屏风!赵据这是把她给扔到他内库里关禁闭了吗?想到这里,她又幸福地滚了两圈。里面大部分东西明湘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做梦梦见了。可惜这里金子才是最廉价的东西,不然她真想抱着一大块金子睡一觉。第10章 盼影明湘受到金钱的滋润,夜里做了一晚上的美梦,兴奋至极。梦里她坐在王座上,拿着最昂贵的宝石扔着玩,一个个都砸在了赵据头顶上,看到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哈哈大笑。只是后半夜的时候,这个梦就变了味道。她梦到赵据一只手提着她,凶狠地要把她挂在文华殿前的横梁上。梦里她非常有勇气地拼命挣扎,手脚并用。但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的投射,她的手根本不敢往他脸上拍。“别,别……”她叫出声来,然后恍恍惚惚间真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给架住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是一片乱晃的青石小径,头顶是一望无垠的璀璨星空。夜风呼啸而过,她心猛地提了起来,意识到她现在是被人架在肩膀上,头朝下,双腿正被男人环抱着。她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文华殿又混进了刺客?似乎是感觉到她醒过来,架着她的男人停了停。“醒了?”他声音一如既往的低醇而华丽。明湘听出来这是谁了,原来还真有人喜欢大半夜里跑出来刮冷风。“陛下,能把我放下来吗?”她声音小心翼翼道,头都快被晃晕了。赵据“呵”了一声,“不舒服?”她小鸡啄米一样朝着他点头。“那孤心里就舒服了。”他冷笑道。明湘:“……”他大半夜把她拎出来不会是真的想要气死她再杀了她吧!沟通无效,她努力辨别这是哪里,可惜由于路痴的属性,她搞不清具体在哪里,只是隐约感受到现在出了皇宫,还在洛京。“陛下,妾身头晕……”不知走了多久,赵据听到她又软软道。“忍着。”他毫不怜惜道。“可妾身快吐了……”这话一落,明湘就觉得自己重新站在了平地上。“吐不出来,你就不要回宫了。”赵据离她有些距离,靠在墙上,双臂交叠,盯着她冷冷道。明湘扯了扯他衣袖,低声软语,“陛下……”赵据一愣,冲到嘴边的讥诮嘲讽全部又吞了回去。或许是因为想到了何贵妃,他夜里满脑子全都是过往那些阴暗冰冷的回忆,头痛欲裂不说,还隐隐觉得这次犯病恐怕会比以往更猛烈。他难受的睡不着的时候,打开锁,就看到始作俑者明湘一脸幸福地滚在白虎皮上,还把自己裹成了个蚕宝宝,心中的暴躁可想而知。明湘偷偷打量他,看到他脸颊的红肿已经褪去了一大半,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她环视四周,只见白墙红瓦,很像是兴平坊,距离虞家并不远。“陛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依照她的经验,赵据身边应该还有别的随从跟着。赵据道:“你没有必要知道。”“那陛下等一下还会把妾身关在内库吗?”明湘轻声道。她有点想再看一眼虞家,但害怕赵据根本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所以想试探一下他的心情如何。“什么内库?”赵据眉心跳了跳,走在前面,浑不在意道,“那是个杂物室。”明湘:“……”陛下,是妾身没见识。难怪你能撕着顾恺的字帖玩儿。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马车辚辚而过。明湘身体一僵,抬头看去,只见到马车飞扬的窗纱中,隐约露出一个娇艳的美人的侧脸。虞明琼已经向周姑娘确定,顾家嫡女会参加她表妹的及笄礼。她十分兴奋,特意穿上最华丽的衣服,画最美丽的妆容,就为了能够讨未来的顾皇后喜欢。上一世的时候,她听说过顾皇后很多的传闻,知道她美貌若仙,性格宽和,因为有她在,以往脾气不是那么好的陛下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事情。许多像上一世的她这般命苦的人,也曾经得到她的恩惠。如果能与她结交最好,可如果她不愿,她也不会强求。毕竟能够远远见她一面,她就足够欢喜了。这一日天气明媚,她跟着周姑娘去了秦家。一路上见的宾客无不衣衫华贵,举止优雅,车来车往间,明琼逐渐气弱,生出几分自卑的感觉。在踏入秦家别院时,竟有无处落脚之感,生怕自己行错了会被别人笑话。她身边周姑娘也颤声道:“难怪父亲说洛京最不缺的就是贵人……”周姑娘是当朝巨贾之女,然而因为商户出身,洛京圈子很少有看得起她的贵女。只不过有富贵的家世在,她又善于结交,因此也能参加如秦家这般的宴会。听了周姑娘的话,旁边路过的一位姑娘笑着道:“真是没见识,这还只是秦家,你可知秦姑娘舅舅家有多富贵?”秦姑娘的舅舅正是燕国公顾恪。周姑娘脸颊一热。虞明琼立刻道:“你这话说的,倒像是你家如顾家般富贵!”那姑娘呵呵一笑,“我家虽不如顾家,却总比商户强。”商户这两个字一入耳,两位姑娘皆是面色一白,说不出话来。又有一位姑娘道:“跟她们说什么,不怕染一身铜臭吗?”说着,两人笑着扬长而去。虞明琼自认为泼辣刁钻,可此刻却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但凡是这滔天的富贵砸了下来,哪怕是嘴再硬的人,也要软化掉。周姑娘几乎快哭出来,拔腿就想离开。虞明琼拉住她道:“马上秦姑娘就要出来了,你不想见一见秦姑娘吗?”周姑娘之所以来此,是因为周家相中了秦家旁系一位公子,着意把周姑娘嫁过去。周姑娘是过来先打听情况的。听到虞明琼的话,周姑娘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勉强恢复了平静。开席前,众位宾客相熟的聚在一起攀谈,两位姑娘傻愣愣站在一起,没有人主动与她们说话,两人只好心不在焉聊着话,好让自己看起来更融圈子一些。等过了一会儿,秦家姑娘施施然走出来,燕国公夫人为她主持及笄礼。明琼打量燕国公夫人,只觉她丰润白皙,慈眉善目,下意识就觉得她恐怕就是顾皇后的生母。她到人群里,厚着脸皮去询问顾家姑娘在何处。旁人看她觉得奇怪,“你为何要去找顾姑娘。”明琼面不改色道:“我捡到了一个护身符,婢女说可能是顾姑娘的。”听了这话,有人笑出了声。“哦,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丢了护身符?”这时,一个娇俏的声音冒出来道。明琼心中一喜,下意识回身。一眼望去,心却跌到了谷底。只见人群簇拥的方向走出来一个张扬艳丽的美貌女子,她衣裙华丽,眼尾飞扬,颧骨略高,看起来似乎有点强势。此时她走来,一身的贵气凛然。而问题在于,她挺着五六个月大的肚子。明琼失神问道:“你怎么会是顾姑娘?”顾盼影闻言,嫣然一笑,手扶肚子道。“我们家这一代只有我一个顾姑娘,不过我出嫁有一段时间,已经很少听到别人这么叫我了。”明琼愣住,似乎不敢相信。旁人在她身边补充道:“对啊,你恐怕是认错人了吧。”“燕国公家这一代阳盛阴衰,只有冯夫人一个女儿。”“或许她说的是其他的顾姑娘也说不定。”连周姑娘都诧异道:“你不知道吗,燕国公顾家确实只有一个顾姑娘。”不,她很确定,上一世顾皇后,出身燕国公府。可眼前的顾盼影,无论是年纪还是身份,都对不上号。然而她却是顾家唯一的嫡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间明琼只觉得五雷轰顶,天翻地覆。第11章 国师明湘跟在赵据身后,亦步亦趋。他们两人一个美貌冶丽,一个冷峻清贵,不过暴露在人群里一刻钟,就已经吸引了无数行人的目光。尤其是明湘,一双琉璃眼眸,波光流动间,就让人呼吸都轻了不少。有人甚至情不自禁对她发出了惊叹声。洛京什么样的地痞流氓都有,于是一时间,有的盯着明湘的目光就尤为不怀好意和下流。要不是赵据就在她身边,且看起来十分不好惹,他们可能就忍不住做点什么了。明湘对周围明晃晃的注视有点紧张,于是不由自主就快了步伐。忽然,赵据扣住她手腕,嘴唇紧抿,一言不发地给她扣上了一顶白纱帷帽。“陛……”她有点惊愕地瞪大眼。赵据冷冷道:“孤出来不是让他们瞧的。”说着,自己也戴上了一顶。明湘吐出一口气,原来是赵据自己不想引人注目啊。卖帷帽的货郎道:“公子,该给钱啦。”赵据瞟了他一眼。货郎立刻噤声了。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便服的龙武卫走了过来,递给那苦着脸的货郎一串铜钱。又过了一会儿,洛京几个有名的地痞流氓从此悄无声息就失去了踪迹。赵据带明湘来了国师府。国师府大门早就开了,宇文哲为了去蛮族累的要死要活,大清早还躺在爱妾怀里呢就被龙武卫拎起来,此时顶着两个黑眼圈过来苦哈哈伺候暴君。幸好此时这边人少,否则不少达官贵族肯定很惊讶,国师府为何会开正门。“陛下。”宇文哲点头哈腰道,“陛下怎么自己来了,贺淼人呢?”贺淼一向是紧跟着赵据的。赵据冷笑一声,看了一眼明湘。明湘不明所以,为什么要看我?“你留在这里,等着孤。”他顺手就捏了捏她脸颊。嘶——明湘吃痛,敢怒不敢言。“那妾身要等到什么时候?”赵据冷漠答:“你不需要知道。”明湘垂着头,难过地小声道:“可陛下不在,妾身会害怕的……”她又卷又翘的睫毛轻颤着,声音软糯中带着一丝忧虑和害怕。赵据心里,像是被一只软乎乎的兔子头给拱了一下,痒痒的。“龙武卫的人会盯着你,有什么好怕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十分冷漠无情,眼神却不自觉地飘了飘。明湘悄悄松了口气,不是真把她丢在这里就好了。而一边的宇文哲早就看呆了,内心嗷嗷直叫。我去啊果然是女人才有这个能耐,老子tm什么时候见过赵据这么温柔的模样了?*贺淼在洛京一处隐秘别院外等了片刻,才等到赵据回来。虽然知道赵据擅长伪装,且身边龙武卫个个身手不凡,可他见到赵据回来时,才算松了一口气。——有个老是让自己操心还爱微服到处跑的主子真是太难了!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何都走出皇宫了,半路上赵据会突然想起要把虞美人给带过来。本来这件事,就跟虞美人毫无关系。贺淼仔细回想,发现这件事还是有征兆的。马车驶离皇宫的时候,天还没大亮,一庵堂外面,跪着一个被主人赶出来的美妾。美妾哭的梨花带雨,求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把她带回家。她哭诉庵堂如何黑暗可怕,自己天天以泪洗面,惶恐难安。由于吵闹,吸引了不少围观者。贺淼当时就觉得赵据神情不对,还以为他是厌恶这处人多嘈杂、气味浑浊。却没想到半路上,不知道什么字眼触动了赵据,他突然让龙武卫的人去接明湘,后面又改变主意,自己去了。赵据走过来,盯着那破了一半的门问道:“人还能喘气吗?”此处别院位置偏僻,陈旧得像是许多年没有住过人一样,蜘蛛网遍布,灰尘飞扬。不过赵据嗅觉灵敏,早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贺淼低声答:“属下还留着唐辙的性命。”赵据冷漠勾了勾唇,“孤倒是想看看,他能给孤什么惊喜。”门内,被五花大绑的死气沉沉的唐辙,缓缓抬起头,忽然咧嘴一笑。“赵据,当初你在我父亲面前装模作样的时候,我可没想到会有这一天。”那时候赵据刚刚登基,朝廷内举步维艰,他哄骗的唐丞相真以为他只是个脾气差的小白兔,没有防备他从背后伸出来的血口獠牙。唐辙浑身都是血污,看起来狼狈无比,却疯了般哈哈大笑,“我知道你留着我是因为什么,放心吧,我会一一告诉你的,真相往往让人疯狂!!我死之后,也会等着你下地狱的那一天!”赵据厌恶地扫了他一眼,“你几天没沐浴了?”说着,他鼻翼不耐般的忽动。然后他在唐辙面前面无表情地戴上了白玉鼻塞。唐辙怔住,忽然猛烈咳嗽出来,像是要把血肉都咳出来。气的。*国师府,赵据走后,宇文哲连忙让人收拾好明湘的房间,可谓殷勤至极。明湘感激过宇文国师后,就倒头大睡。大半夜先是被赵据恐吓又是被赵据拎出来,她快困死了!过了一会儿,明湘的房门外,一身蓝裙的宇文雪对莲衣说:“你不要管我,我就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迷住陛下!”莲衣劝阻道:“国师大人说过,不让任何人打扰这位娘娘休息的。”宇文雪恨恨道:“他管不到我!要不是因为我无意中听下人说起,我都不知道他瞒着我接待陛下!”莲衣微微一叹,甚至不明白,宇文雪怎么会喜欢上陛下。明明陛下非常不待见宇文雪,比她哥哥还要不待见的那种不待见。而且陛下性格暴戾,实在不像是好的夫婿人选。如果她有宇文雪这种家世,绝对不会想要入宫。像是看出了莲衣的想法,宇文雪冷笑道:“我是和陛下一起长大的,陛下小时候什么样我很清楚,要不是发生那些事,他才不会性情大变!”“算了,我不管了,我就是要看看她!我听下人说了她戴着帷帽,说不定就是知道自己丑陋不可见人!”她气恼道,眼中闪过一丝妒意。她笃笃敲了两下门,见没有回应,干脆地推开了。明湘正在床上补觉呢,听到动静,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问道:“谁啊?”此时她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身前,雾濛濛的眼睛望向门外人,一张冶丽容颜还带着几分慵懒睡意,琼鼻小巧,红唇润泽,宛如在清晨湿露中走出来的,不问世事的青丘神女,正用好奇的眼神看着闯入自己领地的凡人。宇文雪呆立在门口一会儿,直勾勾看着明湘,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过了半晌,她眼泪哗哗哗地开始往下掉。第12章 药引明湘看到门前立着一个蓝裙女子,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哭的伤心极了。她还混沌着的脑袋瓜顿时清明了许多,无辜道:“发生什么了?”宇文雪眼中闪过一丝难堪和艳羡,她喃喃道:“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抹了抹眼泪,跺了下脚,跑了出去。明湘一脸懵地望向另外一个姑娘。莲衣屈膝行礼,勉强道:“打扰美人了。”她紧随着宇文雪走了出去。国师府牡丹园旁边的花廊里,宇文雪坐在栏杆上,不停地抹眼泪。莲衣递过去一张手帕道:“姑娘是怎么了,突然哭了起来。”那美人虽然美如画雪给惊哭了。宇文雪狠狠吸了一下鼻涕,难过道:“太过分了!”“是什么过分?”难不成是觉得自身受到了威胁?宇文雪恨恨道:“她长得太好看了,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什么叫作‘我见犹怜’了!”莲衣:“……?”宇文雪抽了两下,想起那姑娘桃花般的美丽眼眸,盈盈望过来时的轻灵模样。想起她玉雪般柔软的脸颊,那细腻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狠狠捏一捏。想起她软软糯糯的嗓音,仿佛像是羽毛般在她心尖里挠来挠去。宇文雪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颜控,明湘一不小心,完全戳中了她所有的萌点。可是……她们是情敌啊!宇文雪捂着脸,心中懊丧不已。这才是她为什么哭了的原因。这么可爱的人儿为什么偏偏与她为敌,又为什么要属于赵据呢?*某处荒僻别院。唐辙咳出一口老血。他缓了片刻,才恢复了气力和精神。只是此时他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疯狂了。他有气无力道:“你想知道大皇子的死是不是有隐情,对吧?”赵据冷淡地盯着他。唐辙嘿嘿一笑,似是幸灾乐祸,“赵据你恐怕还恨着卫皇后吧,你一直以为是卫皇后蛊惑了先帝,才让何贵妃死的那么惨。可实际上,就像是我说的那样,真相往往更加残酷。”“先帝身体虚弱,为了追求长生,沉迷丹药。”“卫皇后杀死了何贵妃。”“大皇子跪在先帝殿前跪了一夜,人忽然就发了高烧没了,你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他的尸身就被运出了宫。”“我父亲都猜测过这其中的联系,你就没有联想过吗?”一把冰冷的刀忽然顶在了唐辙脖子上,锋锐的刀骤然划出一丝血痕。“孤再给你三句话的机会。”他声音森冷道。唐辙哈哈笑道:“别急啊,我死了就没有人告诉你真相了!我的陛下,你为了抓我,都故意给我留破绽让刺客能刺杀你,你怎么就没有耐心听下去呢?”“先帝他是要续命啊,他听方士说,以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母子血肉为药引,方可延年益寿。”“说来何贵妃可真是太惨了,卫皇后和冯淑妃恰好都没有子嗣,其他皇子的生母也都不在了。哈哈,没有先帝的默许,卫皇后怎么会这么做呢?!要不是这个原因,何贵妃估计也不会受“梳洗”之刑了,不过这就是报应,何贵妃生了你这么个孽种,活该——”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的头已经不在脖颈上了。三句话的机会没了。那脑袋咕噜噜滚了两圈,露出了白花花的浆质。赵据盯着那团血肉,忽然有种欲吐的反胃感,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颠倒。“陛下!”贺淼连忙扶住他。赵据抬头看着他。贺淼猛地见到了他眼中浓烈的血红色,浑身一僵,下意识松开了手。赵据手捂住额头,这一刻,只觉得头脑中有一把生锈的钝刀在翻搅、切割、碾磨。他眼前蓦然冒出来许多凌乱的画面。十五岁的时候,将冯氏囚禁在寿安宫。十三岁的时候,与冯氏密谋伏杀了野心勃勃的唐陆。十岁的时候,隔着重重雪白的华幔,他冷冷注视着那沾着血的纯黑灵柩,第一次坐在了王位上。九岁的时候,失踪的他重新回到了宫里,先帝病重的时候,还是淑妃的冯氏牵着他的手,将一碗泛着血腥的热汤递给了他,声音轻柔又蛊惑。“……殿下要是想为贵妃和大皇子复仇,表面的功夫是一定要做好的,把它递给陛下吧,如果陛下不相信殿下,殿下就亲自为陛下试药……”“什么是强者?能人所不能,忍人所不忍,舍人所不舍。”能人所不能,忍人所不忍,舍人所不舍。居然是这个意思吗!?冯宛!她一定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他一拳重重砸在了墙壁上,墙壁蛛网般片片破裂。龙武卫猛地跪了一地。赵据看着面带惧色的贺淼,忽然神经质地一笑。“走,去皇陵。”“见一见孤那个好父皇!”陛下称病三天了。国师府,宇文哲听到皇宫传来的消息,心中惴惴不安。其他不说了,他府邸还藏着一个美人呢,赵据突然闹失踪是怎么回事?他其实并不担心赵据的安全,能从四面楚歌的境地下活下来,赵据身边的龙武卫是全天下最精练的护卫。只要赵据不自己去寻死,旁人想要杀他,实在是天方夜谭。可他心中仍然是一团乱麻,甚至想要入宫去见一见冯太后——所谓,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这对毫无血缘关系的母子亦敌亦友这么多年,这个世界上,能比冯宛更了解赵据的已经找不出几个人了。正想要出门时,仆人却走了进来,道是那位虞美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