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他一起训练的小侍卫已经去吃饭了,过了这个饭点,就不会再提供宵夜,厨房也不会为迁就哪个小侍卫单独开小灶。这些小侍卫,应该说是预备侍卫,都还是八九岁的年纪,司矍个子蹿得高,年纪又已经十一,在一群小豆丁当中显得格格不入。自那日他被公主带入宫中之后, 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锦衣玉琢的女娃娃。落日的余晖斜斜挂在院落老树的枝头, 院落的草丛沾染上了几点残阳的橙黄, 少年一身黑衣劲衣, 剑势若骤雨疾风,时而又缓若游蛇,院内银光凛冽。靠着院墙的草丛突然沙沙作响, 司矍皱了皱眉头,挽了个剑花, 利落地精钢长剑收回,冷声问道:“谁?”草丛里传来女娃娃奶声奶气的笑声,一阵悉悉索索响动后,小长乐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裙从草丛里探出了头。“小哥哥!”看见那个手持长剑的少年,她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唤了一声。司矍没有想到居然能够在这里看见公主。他有些无措地将长剑放在桌上, 怕伤着了她,正想要走过去,谁知道还没有等他走几步路,小长乐就一步一摇地跑了过来,扑进他怀里面。“长乐这几天被夫子逮着上课,太忙啦,都没空找你玩。“她环住他的腰,将小脸在他怀里面蹭了蹭,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着他:”小哥哥没有忘记长乐吧?“司矍自幼不习惯这般与人亲近,可是小团子的手软乎乎搭在他的腰间,似乎他一用力就会伤着她,她白净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腮帮鼓鼓的,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似乎并不抗拒她的亲近。甚至,还很喜欢。“没有,我、我怎么能忘记公主呢。“少年的声音清润,稚气未脱,磕磕绊绊说道,还未长开却初显俊朗的面颊上浮起浅浅的红晕。他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不高兴了。末了,司矍想起了什么,疑惑地出声问道:“公主是怎么进来的?”一说到这个,小长乐更开心了,葡萄似黑亮的瞳孔在暮色里反射着六角光芒,咯咯地缩在他怀中直笑:“长乐可聪明了!”她转过头,牵着少年的手,一颠一颠地走了过去,指了指草丛后面,骄傲地说:“你看,这里面有个洞,长乐找了好久才找到,我刚好能够钻过去!”司矍弯下腰一看,隐匿在草丛后面的院墙果真缺了几块砖石,露出不大的一方缺口,若非公主是个九岁的奶娃娃,还真的钻不进去。可这应该是狗洞。看着小团子得意地笑得像个狐狸一样,司矍心里面一片柔软,摸了摸她的头,不忍心打击她,轻声说道:“下次公主想来找我,走正门就可以了。”小长乐瘪了瘪嘴:“那多没意思。”司矍一怔,唯恐自己的一番话惹公主生气了,正想要解释,却见小长乐又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小手伸在他面前,神神秘秘地开口:“小哥哥,你猜猜里面是什么?”司矍怕自己猜错了公主会嫌弃自己不够聪明,心里面慌乱,可是绞尽脑汁思考了半响也想不出来,只得放弃,低声说道:“我猜不出。”语气里面含着失落。“猜不出就对啦!”小长乐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就像是无害纯良的小兔子。“是糖果!听说可是个新奇的玩意儿。”她缓缓摊开手,手心里面躺着一把圆圆的像是小石头一样的坚硬的物什,用透明的箔纸包裹着,闪烁着粼粼的微光。“送给你。”她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拉起来,将糖果一股脑放在他掌心:“书上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长乐可还记得呢。”糖果带着小姑娘的体温,坚硬硌手。眼前的小姑娘精致得像是画里面的小仙童,眉眼弯弯,歪着脑袋看着他,司矍心中一动,有些惶恐:“公主,我受不起这般大礼……”还没有等他说完,小长乐就踮起脚尖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唇。小姑娘的手冰凉沁人,小鹿一样水润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司矍的脸唰地就红透了。“我说给你就给你。”她哼了一声,见他乖乖不说话了,才心满意足地将手收回来。她从他手中拿了一颗糖果,剥了外面的糖纸,送入他的口中。“甜么?”“甜。”“那当然,本公主的眼光可好了。”她骄傲地又像只小孔雀一样昂首挺胸。在院落中站了许久,小长乐觉着站累了,便拉着司矍在院落中的石凳上坐下。她晃荡着双腿,双手撑着腮帮子看着护军营的屋檐,有一搭没一搭和他闲聊:“小哥哥,我刚刚看你舞剑好厉害呀。”“公主过奖,我不过是学了点皮毛功夫。”司矍有些拘谨,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小姑娘别过头看了他一眼,看着他正襟危坐的样子扑哧一笑:“可我就觉得很厉害,就像是我看到那些话本子里的绝世大侠一样厉害。”她又将视线转向头上这方四角的天空,自顾自说道:“小哥哥,你能带我飞去屋顶上看月亮吗?”司矍不解,老老实实地问出心中的疑惑:“公主为什么想要去屋顶上看月亮?”“因为——”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神色向往,声音里面却透着一丝同年龄不符的怅然若失,“母后难过的时候,就喜欢抱着我看月亮。”“长乐看月亮看久了,也在想,月亮会不会难过呢。”司矍怔愣地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她明明笑得很开心,眉眼间却挂着不符合年纪隐隐的落寞。“会的。”少年坚定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长乐的思绪。她抬头,少年眉眼坚毅,认真地说道“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公主去屋顶上看月亮的。”她笑了起来,跳下长凳,拉着司矍的手,“小哥哥你好傻啊。”护军营的生活日复一日,枯燥无味,唯一值得期待的事情便是,公主有的时候会在傍晚来找他,给他分享今日小厨房专门给她做的甜点。他怕错过公主,便日日饿着肚子守在院落中练剑等她。小小的团子看着软糯,性子却倔得很,每次都要钻狗洞进来看他。他起先不明白,后来时间久了,也知道了原因。宫里的淑妃盛宠了几年,皇上去凤仪宫的时间越来越少,流言蜚语也愈来愈多,宫里的下人都起了别的心思,赶着去淑妃那里讨好这新得宠的妃子。她不想给皇后惹麻烦。一日,夜凉如水,明月当头,他枯坐在院落里愣愣地看着旁边那个曾经坐着一个女娃娃的石凳,没有了心思练剑。她好几天都没有来找他了。想得出神了,突然一双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小姑娘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猜猜我是谁?”司矍一惊,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她居然还跑了出来。他轻柔地拉下她的手,转过头便看到那个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笑着看着她。“公主……”他以为她忘记他了。小长乐不由分手地拉起他的手,催促道:“小哥哥,我发现了一个可好玩的地方,你快随我去。”夜里的皇宫静悄悄的,惟有知了声声,裹挟着阵阵晚风,深蓝的夜色化作薄雾笼罩在御花园枝桠之间。御花园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蜿蜒曲折,走几步便能看见宫里摆着照明用的玉勾连云纹灯一明一灭地闪烁着暖光。两个小人沿着鹅卵石小路走了一路,手牵着手,躲着提着灯笼匆匆而过的宫女,左拐右拐,小长乐就牵着他钻入一片树林之间。树林的树栽种的并不密集,走了许久,司矍也不见出路,担忧地问道:“公主,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快了快了。”小姑娘牵着他头也不回地走着。再往前面走几步,清冽如水的月色在他们面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浅滩,一层溪水薄薄地覆盖在鹅卵石上面,打着旋儿侧身流过里面的礁石,玎玲作响,宛若璎珞相互碰撞之声。“你看。”她深深吸了口气,拉着他站在溪水边上,指着在水面上的月亮兴高采烈地说道:“这里有月亮。”“你站在这里不许动。”她一边叮嘱着,一边脱了鞋。“公主别去!”司矍看出了她的意图,刚想拉住她的手,小姑娘却笑盈盈地提着裙子哗啦一声踩进水中。“我才不怕!我白天偷偷来这里试过水深了。”那水中的皎月也跟着碎了一地,变成了粼粼的光影,清凉的溪水像是珠玉一般颗颗溅起,又尽数落入溪水之中。小姑娘一身白衣,笑容可掬,提着裙子在水中转了一个圈。她伸展手臂,沐浴在通白的皓月投下的光影中,回眸冲他一笑:“你看,这样我们不去屋顶上,也能够看月亮啦。”少年手足无措地站在岸边上,看着溪水中踩月亮的少女,星星倒映在水中,被她雪白的脚丫揉碎了,月亮也顺着柔缓的水波支离破碎地聚散舒卷。凉凉的水色翻涌在小姑娘的脚下,也声声挤入他心中。树林里面漫天的蝉鸣渐行渐远,溪面倒影着星河月色,悬月泠泠,小长乐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捧水中的月亮。“哎呀。”她嘟囔了几声,“为什么月亮一捧就碎了。”“欸!”她惊呼一声,捧着溪水快步走到他面前。“小哥哥你看!”她将手掌递到他眼前。司矍低下头,看见她白皙的掌心间,躺着一轮圆圆的小月亮。“我把月亮摘下来啦!”她笑眯了眼。“送给你。”司矍伸出手抚上心房,看着小姑娘如花的笑靥。树林里面,是不是有一朵花要开了?忽然小姑娘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趁他不注意将他拉了下来。她咯咯笑着,声音胜过漫过她脚踝的流水清音,眼睛里面缀满了天上的星子。那些水中破碎的星星,是不是都钻进她的眼里面了?少年呆呆地想着。作者有话要说:算是个福利向小番外~(突然非常非常想写这个剧情~)任何无缘无故的喜欢都有自己独一无二、又莫名其妙的理由。ps:不好意思这次番外忘了在标题上点出来以后注意!第37章 君王秦翊之走之后, 皇上心里面早就想要整治淑妃,又见她这次竟然要算计自己女儿,以搬弄是非为由头, 下令将她禁足一个月。淑妃在一旁想要辩解, 皇上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沉着声音说:“难不成你还要怪罪朕冤枉了你?”“这是朕的旨意,你不想接?”淑妃不甘心地福了福身:“臣妾遵旨。”处理完淑妃之后,皇上让傅知微跟着回太华宫,傅知微也有话想要同皇上说,乖顺地点头,慢步跟在皇上身后。看见司矍走在一旁,她不动声色地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昨日给你做的酒酿丸子好吃吗?”上辈子她变着花样给秦翊之做菜讨他欢心,厨艺大涨, 所以闲来无事就喜欢闷在琼花苑的厨房里折腾, 湘云起初怕累着她, 可后来见她在厨房娴熟的样子, 眼睛都看直了。眼见着天越来越热,她用糯米粉浸水揉搓成小圆子,同甜酒酿, 枸杞和冰糖一起下锅小火煮制,煮好后将小丸子放在冰水里面冷却, 用冰镇着偷偷给他递了一匣子。“好吃。”司矍答道,“公主怎么遇着秦公子了?”“他呀。”傅知微嘟囔了嘴,“谁知道这人想要做些什么,不过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就好了。”司矍眼里面含着担忧:“公主这几日还是尽量避免一个人外出。”傅知微点了点头,刚想继续说些什么, 就见皇上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她顿时噤声,快步追上了皇上。太华宫议事房内,皇上让房内侍立的太监下去,等到只剩他们父女两个人,才开口问道:“说吧,今日你同秦公子怎么回事。”傅知微迟疑了一会儿,答道:“长乐同秦公子并不相熟……只是……”“只是什么?”傅知微犹豫要不要将重生之事全盘托出,只是上辈子的事情细细想来似乎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指向秦翊之同朝臣勾结,思虑半响,她下定决心,开口回道:“长乐近日做了一个梦。”她将上辈子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以及她对户部尚书和齐王的怀疑。听完后,皇上脸色一变,久久没有说话。议事房内寂静地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几点日光若泼墨般撒在殿内,傅知微心里面打起了鼓,也捏不住父皇是什么意思。重生之事过于骇然,单凭一个梦境就随意定一个朝中重臣,闲散王爷的罪,也过于草率,她知道父皇定然不会轻易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只是她在赌,赌父皇不敢赌先辈用血汗打下的江山社稷。君臣之道,最怕的便是君王之心有了猜忌。良久,皇上常常叹了口气:“长乐,若这梦境是真的,那真的难为你了。”“父皇——”傅知微抬头。皇上微笑:“原来这就是你偏生要那小侍卫的理由。”他语气一沉,转而正色道:“户部尚书一党在朝中影响力颇大,朕早先也怀疑这些老臣贪墨银两,这几日也在同朝中的大臣商议此事,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的心会这么大……至于秦翊之是否跟这造反一事有关,朕自然会派人去排查。”“造反一事,除了钱财和权势,最重要的便是军队。“皇上眯了眯眼,神色莫测,“齐王一闲散王爷,早就没有实权,极大可能是私底下积蓄了兵力。”傅知微见皇上已经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心下安定几分:“父皇,秦翊之尚且年幼就送到他国,一呆便是数年,若说没有受到怠慢,那定是无稽之谈,难保会生出异心。”皇上捏了捏眉心,一手撑在桌案上,沉吟半响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秦翊之在私底下做的生意,朕也清楚……”“父皇你知道?”傅知微惊愕。“倒也不是生意……”皇上笑了笑,“一年前,他找到朕,说要以朕的名义在京中开办学堂和粮仓,所行皆是善举,起先朕还怀疑他有所图谋,派人打探数次,发现这人不图财也不图名,心怀的是百姓,倒是对他多了几分欣赏。”“可那是敌国的质子……”“他这些年一直克己守礼,默默无闻,突然找朕说要行善事,实在可疑,这些年朕派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并未发现不妥。”皇上的语气冷了几分,“不过造反一事不可怠慢,这户部尚书和齐王,朕也是时候对他们出手了。”傅知微点头,自重生以来一直惶恐不安地心如今第一次真真切切着地。她相信父皇。等傅知微走了之后,皇上转头就让林泰安唤了司矍进来问话。青年一身官服,身形瘦削劲瘦,眉宇间透着逼人的英气。“司矍。”他视线看向轩窗外,看着宫女领着傅知微渐行渐远,嘴角露出一丝慈爱的微笑,复而将视线投向殿下的青年,“你倒是好运气。”司矍不知道皇上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中规中矩回话道:“卑职惶恐,请陛下明示。”皇上坐在上方轻笑了一声:“长乐的驸马,不需要权势滔天,也不需要家财万贯,但是最起码的身份,还是要有的。”司矍一听皇上这话,心里面一颤,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的喜欢,于皇家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甚至将会是公主的污点,是公主的拖累。他一直清楚。见青年不答话,身形僵硬,少了往日的英气,皇上继续说道:“朕可以给你尊贵的身份,一步登天虽免去了升迁的苦楚,可朝中不知道多少人要戳你的脊梁骨,背后的风言风语有多难听,你心里应当清楚。”“就算你不在意,可长乐的名声呢?哪怕长乐愿意,你当真愿意让她为你付出这些代价?”皇上的话语句句戳在他的心窝上,司矍心里酸涩难当,五指收拢,死死扣住皮肉,似乎只有这些痛觉才能将他心中的不甘与自卑压下去。身份是他一直无法回避的问题,他配不上公主,也不该心存妄想,染指天泽国最尊贵的明珠。他为了留在公主身边自甘成为她的贴身侍卫,放弃数次升迁的机会,而如今,他想要留在公主身边,却不得不离开她。这就像一个悖论,他身处一个永远无法找到破解之处的怪圈,却还自欺欺人,仍然能够有破局之术。皇上叹了口气:“朕自然希望长乐能够得偿所愿,朕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可总想要竭力做一个称职的父亲。”“朕可派你去边关历练,且不说你能不能闯出些名堂,边关一去,少则三年,多则五六年,你真的以为,长乐等得起吗?”看着殿下青年带着茫然的神色,皇上想起傅知微说起司矍时面上压抑不住的欣悦之情,于心不忍,可是这些话他不得不说。他终是一个父亲,一个君王。他膝下的子女虽不多,也不在少数,他自知这些年为了家国社稷亏欠了他的妻子,亏欠了长乐,也竭力想要去弥补。那个往日站在御花园里面蹒跚朝他走来,甜甜地叫他父皇的女娃娃,也已经转眼若宫里抽条发芽的桃树,伴着一年又一年的春风十里,明月梨花,终是长大了。一个君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可宫中又有哪些人真的能得偿所愿?屋宇巍峨的皇宫,内里腐朽,不知堆积了多少郁郁寡欢备受冷落的妃嫔的尸骨,埋葬了多少舞象之年的宫女正值青春的年华,又折断了多少寒门弟子曾怀着凌云壮志的傲骨。他为了所谓的天下太平,冷落了那个昔日眉目温柔的女子,为了这恢弘壮阔的繁阜京城,为了先辈留下的万里山河,娶了他不喜欢的妃嫔,可他仍旧希望,他最爱的女儿能够得到她想要的幸福。“罢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皇上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朕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心里面清楚。”“朕并不是个迂腐之人。”他顿了顿,“长乐是朕最爱的女儿,你想要朕手中的明珠,自然也要做好准备。”“明日无事,朕放你一天,去长乐宫中守着吧。”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忙,不好意思,有空一定日更噢噢噢 还有给大家科普下今天是55断更节(其实不是强制断更,但是希望能让大家看到网文作者的诉求)大概就是阅文集团的霸权合同惹了众怒,作者在网站码字不仅没有版权甚至可能倒贴钱然后wb55断更一直被压热搜.etc虽然不是晋江的事情,但是身为小扑街的我礼貌支持一下~~~打扰小天使时间啦感谢在2020-05-03 18:24:11~2020-05-05 19:2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招摇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8章 边关琼花苑殿门外两旁各自栽种着一颗石榴树, 枝桠柔软绿丝绦,随风轻拍着殿门,橘黄色的花骨朵隐匿其间, 由花蕊向外微微舒展, 呈现小喇叭的形状。秦翊之换了身月白银丝云纹的锦服,站在殿门口。傅知微辞了皇上之后,在琼华池上驾着的回廊内散了会步。红日晕染满池清漪,池里锦鲤的尾巴微微一动,便从水面灵活地钻了下去,撩起层层水纹,震碎了落在池内的青山斜阳。傅知微神色复杂地盯着湖面。被关押在着方清池之内,青山为伴,落日为裳, 有雕花回廊横跨池面, 日日又有宫人投食, 对于这些锦鲤而言, 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她想不出来。少女坐在亭内,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她自己都没活明白, 关心几条鱼干嘛。傅知微唤湘云给她取了些鱼食,坐在池中央的一方亭内, 等一碟鱼食尽数丢进池塘里,才悠悠地漫步回殿,准备用晚膳。甫一到殿门口,便见到这番景象。秦翊之站在朱红色的殿门外怔怔地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有多久,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才缓缓抬头看向通向琼花苑的蜿蜒小道的尽头。那个身着湖蓝色委地月华裙的少女站在离他十步以外的地方,小道两侧蔽日的树林在少女身上打下一片摇曳的树影,顺着树林窜来的微风掠起她的裙摆。她眸色冰冷,在他抬头的一刹,收敛了嘴角的笑容。秦翊之胸中一痛,明明知道如今的状况是自己咎由自取,可是看到傅知微如今连礼貌的微笑也不愿意同他展露,那双凤眼中缠绕的厌恶掐灭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他就算竭力克制,还是忍不住指尖微微发颤。他扯了扯嘴角,牵强地扯起一抹微笑,嗫嚅半响才开口:“杳杳……”“住口!”还没有等傅知微开口,湘云便在一旁先出声喝住了他,“秦公子,恕奴婢冒犯,你同公主素不相识,且身份有别,岂容你随意唤公主的闺名?”做了这么多年长乐公主的丫鬟,这点气势和眼力见她还是有的。公主不喜欢这个赤炎国的质子,她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这个秦公子从何处得知了公主的闺名,但是堂而皇之守在琼花苑,又开口就唤公主的小名,简直不知礼义廉耻。况且这秦公子的身份,听小道消息说,他虽是赤炎国皇后所出的嫡子,可如今寄人篱下,不过就是个战败国的质子罢了。秦翊之今日犹如做梦一般,梦醒之后,仍旧觉得自己轻飘飘地,仿若还浸润在荷花池水之中,拖着他找不到落脚点,他神色狼狈,竟然被湘云的呵斥给震慑住了。“杳杳。”他咬紧牙关,不愿意放弃这难得的机会,眼里布满血丝,目光带着卑微的祈求望向傅知微,哑声说道:“我听了你的话,如今,你能不能听我说……”“说什么?”傅知微不屑地皱了皱眉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秦翊之,你我本不相熟,也无须同我多解释些什么,你有你的苦衷,可你的千般借口,万般理由,那又同我何干?”秦翊之失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辩解些什么。他失神地看着眼前容颜绝美的少女,试图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过去的痕迹。这曾经是相伴了他八年的妻子。从前她见不得他吃一点苦,受一点累,只要他咳嗽一声,就会心疼地上来嘘寒问暖,可如今就连自己跳入湖底,她那双凤眼里,却再也不能看到丁点的波澜。死水不惊,从容得让他害怕。“我……”他嘴唇一张一合,语无伦次地挤出一些词语,“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我发誓,我还修了学堂,修了医馆,等我回国就同天泽国签订盟约……”“那又如何?”傅知微看着往日矜贵的公子变成这副落魄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悲悯。像是透过他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可是又何苦呢?冤冤相报何时了,情一字,当真害人不浅,上辈子将自己折磨成那副模样,这辈子报应又落到他头上去了。她如今也疲于同秦翊之玩猜来猜去的把戏,也疲于去探究他的真心与假意,对待这种人,与其畏惧自己的真心是不是喂了狗,还不如一早就将狗赶出去。“这些话,真真假假不说,你同我讲又有什么用?”她撩了撩裙摆,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湘云,送客罢。”“杳杳。”秦翊之慌了神,想要去拉她的手。他的手掌仍旧是过去熟悉的触感,坚实、有力,带着点点冰凉。可是——她却无端有些抗拒,抗拒这种熟悉,抗拒自己清清楚楚地明白他的每一个喜好,深入她骨髓的习惯。啪——秦翊之呆滞地站在原地,垂落双手,看着傅知微比冬日霜雪还要凌冽的眼神,不敢置信在他面前一直温婉的少女,竟然反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巴掌。“秦翊之,请你自重。”傅知微牙关颤抖,鼻头发酸,跟着全身都忍不住发抖,她闭了闭眼,有些懊恼自己沉不住气。可是这一巴掌,打了便打了,如今她还是尊容无双的长乐公主,他不过就是一介质子,拿什么同她争?她快步迈过门槛,抬脚的瞬间顿了顿,转头吩咐道:湘云,若这人赖在门口不走,就唤几个侍卫守着,不用顾忌他的身份。“出了事,本宫担着。““是。”湘云看着秦翊之失魂落魄地盯着公主的背影,觉得这人看着也确实有些可怜,可是这宫中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他这一个。要她说,这质子府,是时候该送一位教授礼仪的老先生了。…………今日的晚膳是荷包里脊、熘鸡脯、杏仁豆腐、葱爆牛柳、百合酥,还有冰镇的酸梅汤。傅知微唤人在庭院内摆了桌椅,就着傍晚的阴凉和日暮大快朵颐后,满足地摸了摸略有些撑的小肚子,今日起起伏伏的心情终于在这祥和的黄昏中稍稍趋于平缓。没有什么难过的事情,是吃一顿不能够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吃两顿。傅知微深以为然。刚刚用过晚膳,沈皖就敲门来找她唠磕。傅知微在庭院内摆了两把从民间搜罗来的纳凉用的凉椅,再端了个小桌案,摆上切好的西瓜,淑妃下午忙不迭送上门赔罪的荔枝,还有湘云唤小厨房用糖腌渍一天的紫红色的杨梅。准备好这一切之后,她才心满意足地躺在凉椅上准备同沈皖彻夜长谈。琼花苑外的荷塘传来阵阵蛙声,还有隐匿在草丛间的蛐蛐声,月明星稀,晚风舒展,傅知微学着沈皖将双手枕在脑后,仰头望向院墙遮挡不住的山峰的轮廓,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沈皖聊着童年的趣事。“绾绾,你对傅行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眼见这几日傅行同沈皖的关系越来越好,傅知微冷不丁地出声问道。沈皖一愣,难得斟酌了一会,才开口回道:“傅行这人,其实挺好玩的,没有寻常京中贵公子的架子。”傅知嘻嘻笑着说:“我才没问你这个。”她直起身子,双眼放光地说道:“绾绾你想过以后找什么样的男子成婚吗?”“没有。”沈皖偏头看了她一眼,老老实实回答道。“怎么,你和你的那个小侍卫呢。”“他呀——”傅知微怅惘地盯着透白的月御高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她们两人的凉椅隔得很近,沈皖看着小姑娘愁眉苦脸的神色,笑着轻轻伸手敲了下她的脑袋:“怕什么,我瞧着你那小侍卫,明白得很,自然心里面有分寸。”“可我啊,我还不打算成婚呢。”沈皖翘起了一只脚,拿了颗杨梅往嘴里面送。酸死了。“欸?”傅知微一听来劲了,撑起身子看着她,“你娘不是天天催着你想看吗?”“戚——”沈皖掂着手中的荔枝,漫不经心地回道:“可我外祖父,我爹不这样想。”“杳杳,你见过战场吗?”“没有。”“战场啊……”沈皖半眯着眼睛,一只手将荔枝放在左眼上,借着月光细细打量着荔枝壳的纹理,“我娘,是在边关诞下的我。”“我在边关呆到七岁,一直记得塞外的平沙漫漫,瞭望塔上悠长旷远的哨声,还有军营里头震天撼地的呐喊。我爹欢喜我不得了,每下战场,便爱搂着我不撒手,他身上银质染血的盔甲,军中将士沉毅刚硬的脸颊,战马行进的哒哒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