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桃花酥打开,又唤湘云拿了盏四角宫灯放置在石桌上,宫灯的灯火经过琉璃折射,同枝头昏黄的灯笼交相辉映。不一会,宫女们挨个摆上桃青梅,咸蛋熄鸡,新麦被揉成细细的长条,煮熟放置在瓷碟中,都是些民间立夏尝新的玩意儿。傅延没有见过这等新奇的吃食,小手扒拉在桌子上,好奇地问:“皇姐,你从哪里寻来这些东西的。”傅知微拈了颗青梅送入他口中,笑吟吟开口:“喜欢么?”青梅味道甘平,酸甜可口,不似寻常果子那般甜得腻人,傅延将青梅咽下,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扑闪着大眼睛,脆生说:“好吃!”语气又不像是简单的称赞,带了点邀功争宠的意味。司矍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神色温柔地看着老树下逗弄着傅行的少女。傅知微被自家皇弟弟傻乎乎的样子逗得笑得合不拢嘴,一抬头,就撞上司矍专注的眼神。他的眼神平静深邃,又压抑着汹涌的温柔,傅知微停了动作,笑容僵在脸上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对面的青年已经不动声色地低下头,伸出修长的手指夹起一颗红润的樱桃。他的手掌并不白皙,是健康的小麦色,指骨分明,宛如天工之作。樱桃凉凉的触感沾在她鲜花似娇嫩的唇瓣上。傅知微心里面咚咚直跳,司矍清俊的脸庞在灯火闪烁间俊美异常。耳边的知了声骤时大噪,应和着她擂鼓般的心跳。青年神色平静,脊背笔直,似乎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傅知微不争气地红了脸,觉得胸腔中的心跳声更响了。她左右环顾了四周,见湘云立在一旁低着头,迅速一口含住了那樱桃,舌尖一抵就将它吞入唇齿之间。傅延还在吃着桌上的小食,突然见姐姐不说话了,抬起小脑袋就看到傅知微一张俏脸红得胜过他捏在手中的樱桃,对面的男子眼里带着罕见的笑意。他拉了拉傅知微的袖子,也不懂这么多,困惑地说:“皇姐,你脸为什么这么红呀?是生病了么?”少女红着脸不说话,青年亦是含笑着看着她。傅延摸了摸脑袋。姐姐和这个哥哥,似乎有哪里不对呀。作者有话要说:夏天是个美妙的季节~~~但是我觉得冬日煮茶赏雪也不错孟夏之日,天地始交,万物并秀。——出自莲生八戕预收文——————《我为将军披红装》在作者专栏赵肇宁其人,从侯府不受宠的庶子,到威名远扬的将军,是踩着战场上无数的尸骨,一步一步踏着鲜血往上走。他嗜杀成性,性情阴鸷,手段狠辣,曾围剿胡虏数万,攻城即灭,行为暴戾乖张,一朝传回京城,诸臣哗然,指责他灭人欲,损阴德,行事有违良善。昔日一战,让他折了一条腿,毁了面,一朝回京,圣上欲为其寻门好亲事,京中贵女避之不及,无人敢嫁。他嗤笑,心中想的却是记忆中那个软糯可人的女娃娃,哭着拉着他的衣角说:“渊桦哥哥,记得回来娶我。”可转眼七年,他如今一副鬼见愁的模样,早已失了求娶她的资格。直到有一天,那红衣少女趴在将军府的墙上,笑嘻嘻地同他说。“渊桦哥哥,大将军保家卫国,胸怀的是山河社稷,端的是家国天下。”“她们不愿意嫁给你,我嫁给你,可好?”她是他日日夜夜深入百骸的蚀骨念想是他在战场上无数濒死的关头所瞻仰的太阳排雷:1.男主非良善,偏执阴狠,介意勿入。2.1v1 双洁感谢在2020-04-18 22:47:02~2020-04-20 11:1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802021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儿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7章 长大夜已经深了,傅知微同傅延嬉闹一晚上,心情稍稍好些,她缩在司矍怀中,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咬牙切齿地说:“今日瞧把你嚣张的,亏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她顿了会儿,想到这几日司矍神神秘秘的举动,又说:“现下可以给我说说你这几日都在偏殿做些什么了吗?”司矍微窘,脸上燥热,别过头去:“并不是什么大事。”“你个骗子。”听着他草草敷衍的话语,傅知微委屈得不行,柔软的身子贴在他瘦削的身形上,磨磨蹭蹭地撒娇:“你说过什么都不会瞒着我的。”青年被她的动作搞得心猿意马,捉住她作怪的小手,隔了一会儿才支吾着说:“我在学如何作诗。”傅知微一愣:“就这?”“就这。”司矍老老实实交代。她噗嗤笑了起来,将头深深埋在青年臂弯间:“好好的你学作诗干甚,莫不是也要学着那闺中女子伤春悲秋?”她灵光一闪,翻身压在他身上,一双凤眸在夜色中锃亮:“你莫不是醋了?”司矍神色躲闪,别过头看向窗外,不敢去看她,傅知微见状呲牙咧嘴威胁道:“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他败下阵来,将怀中的少女抱紧了几分,闷闷地说:“我不喜欢杳杳看他们的眼神。”窗外的知了声声,晚风撩起帷帐,清风送爽,傅知微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换了个姿势躺在他怀中,心情大好:“我才不喜欢那些白斩鸡样儿的贵公子呢,等会真要出了什么事儿,难不成还要本公主去保护他?”想起这几日她生的无名火,傅知微不好意思地将头在他脖颈里蹭了蹭:“我还以为……”“你还以为是什么?”“没什么。”傅知微笑眯了眼,“睡吧,我的侍卫大人。”话音刚落,司矍却抓住她柔软的小手,束在床前,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傅知微愣愣地看着双手撑在她上方的青年,他眸子里面燃着火光,褪去了白日里的清冷淡漠,潮水般汹涌的情愫毫不顾忌地袒露在他眼中。他低下头,亲了亲怀中少女柔软的嘴唇,低沉醇厚的话语带着溺人的温柔:“卑职逾距了。”傅知微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人对她图谋不轨,话还偏说得如此正经。她得亲回来。不然多丢公主的面子。……这几日傅知微心里面想着事情,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莹白的小脸消瘦了一圈,湘云心疼,让小厨房给她变着花儿做菜式。龙井虾仁,珍珠翡翠银耳,樱桃凝露蜜一水儿端上桌,傅知微也只是挑起筷子勉强吃上几口,就恹恹停了筷子。司矍将京城新奇的吃食都买了个遍,从街边的摊贩,到赫赫有名的酒楼,起初她还觉着新鲜,后来新鲜劲儿过了,她又没了什么胃口,日日坐在书房里扳着手指数着和谢升平见面的日子。还得再等等。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可坐以待毙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沈皖来宫里面见她的时候,傅知微正苦着一张小脸,司矍端着一碗绿豆汤站在她跟前,眉心紧皱,任由那少女如何嗲着嗓子卖软撒娇,不为所动。傅知微锤了锤他胸口,娇声说:“我不饿!”司矍将绿豆汤往桌上一搁,弯下腰,一只手轻轻捧着她瘦得尖尖的脸蛋,柔声诱哄道:“这绿豆汤是消暑降火用的,又不占肚子,公主这几日吃得太少,许是上火了。”坐在桌子上的少女显然不买账,双手抱胸,撅着小嘴,生气地转过脑袋不去看他。她一转头,便见着沈皖从殿外走了过来。“哼!”傅知微斜睨了司矍一眼,想着这下他不能逮着自己喝汤了,又有了捉弄他的兴致,扯着他的衣角将他的耳朵拉到唇边,捏着戏腔的调子嗲声说:“晚上再收拾你这个小妖精。”“我先去找绾绾玩。”她一字一句咬的极重,呼吸间带着幽幽兰香,香软诱人,缕缕钻进他的耳朵。司矍失笑,摸了摸她的脸。这小姑娘近日也是越活越回去了。沈皖对他们这副腻歪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兀自朝着傅知微走去。她坐在傅知微一旁的凳子上,吊儿郎当地横着一只手臂靠在桌面上,一腿高高抬起踏着凳子,一腿懒洋洋地伸直蹬着地面,作那等调戏良家妇女的老爷的态势,装模做样唤道:“小妞,给爷倒茶水来。”傅知微呲牙横了她一眼,被沈皖的眼神一扫,还是乖乖地提起桌上的水壶给沈皖倒了杯茶。“今日你怎么有闲情往我这里跑,不去军营操练了?”她将茶杯递给沈皖,好奇地顺嘴问了一句。沈皖烦闷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接过茶杯润了润嗓子:“最近有城郊的百姓反应说京城附近有流寇,就在那人迹罕至的山头上,我爹瞧着我整日游手好闲,便将这差事丢给我去做。”“你可查出了些什么?”“能查出些什么,我带了一队小兵赶到那铁杵山,上山一瞧,山里面道路崎岖,地势险峻,哪里有什么流寇,左右不过一些平头百姓罢了。”沈皖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哐当将茶杯放在桌面上,慵懒地微睐着眼睛,漫不经心继续说道:“那百姓坚称自己进山里头看到流寇,许是被今日流寇蹿行的流言吓到了,将那山上的猎户错认为流寇。”傅知微抿了下嘴唇,没有说话,默默接过沈皖的空茶杯,又给她倒了一杯。“那你跟傅行又怎么样了?”等沈皖又喝完了一杯茶,傅知微又想起这回事,兴致勃勃开口八卦道。一听这厮,沈皖嘶了一声,将腿从凳子上放下来,只觉得肚子里面的苦水简直倒不完。“杳杳,你知道这玩意儿多混帐吗?”她捏拳用力锤了下桌子,心想着终于可逮着可以诉苦的人,“他、他、他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竟然不许我去青楼听小曲儿!”“这是人干事?”看着沈皖愤愤不平的模样,傅知微给她斟茶的动作愣是悬在半空中。“噗哧——”她笑得花枝乱颤,手里面的茶壶也要捏不稳,赶忙将茶壶放在桌面上,用锦帕擦了擦溢出来的茶水,“怎么觉着,你跟他的角色都要给换过来了?”沈皖坐在一旁霍霍磨牙,狠狠地说:“他昨日还放狗去花楼去吓花楼里的姑娘,这世间男人果真是薄情,前几日还银钱大把地撒在那醉红楼,今日就放狗吓人,简直可恶。”傅知微笑得直不起腰来,咯咯地说:“莫不是吓着你的琴娘,你可心疼了?”沈皖爱去醉红楼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其中琴娘便是醉红楼弹琴弹得最好的姑娘,沈皖每次去醉红楼都点名要这姑娘给她弹琴。沈皖叹了口气,无奈地舒展了紧皱的眉头,将手搭在傅知微的肩膀上,翘着二郎腿愁苦地说:“你说他好好一个世子,犯得着跟一个姑娘家拈酸吃醋吗?我又不喜欢女子,他酸人家琴娘做什么。”“这世间女子命运多舛,琴娘也不过是因着家里面家贫,被她爹娘卖到那花楼给她弟弟筹读书的银钱,若不是命运迫人,谁不愿意做一个清清白白的闺秀呢。”沈皖摇了摇头,神色之间流露些许鲜少的怅惘。这一句话戳到傅知微心窝上了。她收起了看热闹的神色,止了方才的笑意,拿起另一只倒扣的茶杯,心事重重地把玩。沈皖见傅知微一个人在那里心不在焉地玩着茶杯,手一伸将她揽了过来,搂着她的肩膀蹭了蹭她的脑袋,笑嘻嘻地说道:“我可怜见的小公主,听湘云说你这几日连饭都吃不下,可又是怎么了。”“难道是你的小侍卫惹你不高兴了?”说完这话。沈皖抬起眸子威胁地瞪了司矍一眼。青年看也不看她,紧皱着眉头盯着她放在傅知微肩头上的手。沈皖啧了一声,觉得如今这些男子的心思她也真的猜不透,又低下头轻声轻语说道:“若是你那小侍卫欺负你,你只管给我说,我帮你讨回来。”傅知微勉强笑了笑:“司矍对我很好,从来没有欺负我,只是……”“只是什么?”她追问。傅知微将视线投向殿外,殿外的日头正好,将地面染成一地明黄,她茫然地问道:“绾绾,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呢?”“我啊?”沈皖双手伸直伸了个懒腰,放开了她,左右扭了下身子,满不在乎地说道:“以后我也要成为我爹爹那样的大将军,保家卫国,上阵杀敌。”傅知微怔忡地转过头:“此话当真?”“当真!”沈皖张扬地咧嘴冲她一笑,眉梢一挑,英气勃勃,比之那俊朗的少儿郎还要潇洒肆意几分。她漫不经心地顺着傅知微视线看过去,神色散漫,声音铿锵:“我偏生就要做那不同寻常之人。”“可从来没有女将军。”“哎,想那些干嘛,以后我做了女将军,这不就有了嘛。”沈皖笑了笑:“瞒着我娘,我爹也会帮我的。”傅知微看着她身旁的少女,她一身红衣夺人眼目,柳叶眉弯弯,眼角狭长上挑,依稀仍旧带着她幼时玩伴的影子。可也变了不少。她轻笑,将脑袋靠在沈皖的肩膀上,细声细气地说:“我的绾绾也长大了啊,我也应该长大了。”沈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狐疑地说:“这话说的,姐姐,你才刚刚十五岁哩,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小姑娘。”傅知微笑着接话:“我才不小。”她直起身子,明艳的凤眸浮上几许温柔的神色,似是在追忆着她年幼时不知世事简单而纯粹的快乐:“小时候你行事莽撞,我总是帮你收拾烂摊子,可现在突然觉得,原来你竟是比我成熟许多。”沈皖疑惑地看着她:“这就是你这几天消瘦的理由?”“并不。”傅知微靠在她肩膀上,握着她的手,上下眼皮合拢笑成月牙的弧度:“只是觉得绾绾你说得对。”司矍勾了勾嘴角。他的公主终是长大了。可他却有一点心疼。作者有话要说:所以,意味着接下来会是新的开始了。——————————————————预售文案《我为将军披红装》(作者专栏可戳,蟹蟹宝贝们点个收藏嗷~)瘸腿毁容大将军(当然还是好看的!!!那些人不懂欣赏)和他青梅竹马的小太阳赵肇宁其人,从侯府不受宠的庶子,到威名远扬的将军,是踩着战场上无数的尸骨,一步一步踏着鲜血往上走。他嗜杀成性,性情阴鸷,手段狠辣,曾围剿胡虏数万,攻城即灭,行为暴戾乖张,一朝传回京城,诸臣哗然,指责他灭人欲,损阴德,行事有违良善。昔日一战,让他折了一条腿,毁了面,一朝回京,圣上欲为其寻门好亲事,京中贵女避之不及,无人敢嫁。他嗤笑,心中想的却是记忆中那个软糯可人的女娃娃,哭着拉着他的衣角说:“渊桦哥哥,记得回来娶我。”可转眼七年,他如今一副鬼见愁的模样,早已失了求娶她的资格。直到有一天,那红衣少女趴在将军府的墙上,笑嘻嘻地同他说。“渊桦哥哥,大将军保家卫国,胸怀的是山河社稷,端的是家国天下。”“她们不愿意嫁给你,我嫁给你,可好?”她是他日日夜夜深入百骸的蚀骨念想是他在战场上无数濒死的关头所瞻仰的太阳排雷:1.男主非良善,偏执阴狠,介意勿入。2.1v1 双洁感谢在2020-04-20 11:19:46~2020-04-21 00:0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疯子帆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8章 二合一傅知微带着司矍赶到醉红楼的时候, 谢升平已经坐在二楼的包房中等候多时。为了掩人耳目,她今日一身男子装扮,身着绣有木槿花暗纹的金丝滚边白衣, 手握一尺折扇, 闲庭信步。两位男子端的是风神俊朗,一黑一白,宛如天造地设的璧人。不少花楼的姑娘用扇子掩着嘴角,羞红了一张脸偷偷瞧着这一对公子哥。可惜了,那黑衣公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白衣小公子,约莫是一对断袖。谢升平正靠在椅子上悠闲自得地品着茗茶,见老鸨掀了帘幕领着傅知微进来,一起身,掀了掀衣袍, 笑着朝她拱了拱手。“长乐公主。”傅知微颔首致意。简单寒暄后, 谢升平抬眼看向她身旁的黑衣男子。这男子他自是识得, 上次他同长乐公主在醉意楼初见, 便带着这个小侍卫。他微微一笑,上次在醉意楼,他就隐隐觉得这小侍卫和长乐公主不对劲, 这男子沉默寡言,一袭白衣通身冷冽, 气度不似普通人,但他总是觉得,他似乎对自己有敌意。不过这也是人家的家事罢了,不碍着他的事。在官场浸润了两年,谢升平也是知道有些事情若不该他管,就千万不要去插手。厢房内除了谢升平还有一男子, 身着紫衣华服,面如冠玉,鼻梁挺直,神情一板一眼,跟傅知微在御书房内见到的朝中老臣有的一拼。谢升平见傅知微视线落在那紫衣男子上,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下属,鸿胪寺少卿,邱泽一。”邱泽一拱手,朝她简单一行礼。他的动作标准,鞠躬的幅度丝毫不差,就像是拿尺子比着一样,比那太学里的老学究还要讲究。傅知微点了点头,在桌案旁坐下。原来是他。当年父皇召开百官宴,听宫人来报有人□□后宫,大怒,带领宫人匆匆赶到,便抓到谢升平在御花园同一男子抱在一起,衣衫不整。那男子便是邱泽一。女扮男装为官,虽前朝未有先例,然鸿胪寺卿上任后举贤荐能,兢兢业业,又帮助父皇牵制各方势力,理应罪不至死。但如今她被抓住在御花园公然欲行苟且之事,加上此项欺君之罪,即刻就被父皇下令关入天牢。邱泽一乃宰相之子,家中世代勋爵。宰相在朝中是中立派,忠国保皇,邱泽一从小耳濡目染,家教甚严,行事有礼,应断然不会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宰相也是个老古板,坚称是谢升平不知廉耻,勾引强迫邱泽一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看在他的面子上,父皇本可免他死罪,没想到邱泽一却极力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自称是他偶然得知谢升平是女子,此后便日日垂涎她的美貌,对她图谋不轨,后放话要同谢升平一同生,一同死。可算是一对苦情鸳鸯。朝中皆知谢升平同户部尚书不对盘,私底下都议论着这鸿胪寺卿为官刚正不阿,非那等不懂礼之人,应是户部尚书私底下做些手脚,欲除之而后快。可这也只是在众人口中流传的谣言,没有人能够拿出证据。那昔日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一袭朝服夺人眼目的鸿胪寺卿,短暂辉煌过一时,便匆匆折损。让人感叹万千。傅知微坐定后,脑中的念头纷扰杂乱,可也只是转瞬即逝。再联想到那日御花园谢升平所言,她脑海内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上一世户部尚书如此急着出手将她送入天牢,难不成是因为谢升平在暗中发现了些什么,让他不得不借父皇之手将她除掉?见傅知微看着邱泽一不说话,谢升平勾了勾唇角,出声道:“长乐公主如今在我的面前如此光明正大地瞧着外男,谢某以为,此举不妥。”她将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双手交叠放置于膝盖前,微微倾斜着身子,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不过若是公主喜欢,等成亲之后,谢某将这人打包送入公主府,任由公主处置。”邱泽一不赞同地看了一眼谢升平,皱起眉头。谢大人平日里无事就爱拿他开玩笑,起初他还觉得不自在,后来也就由着她去了。司矍站在一旁面色不悦地看了谢升平一眼,淡淡一瞥之后,他就收回了目光,重新转回那白衣少女身上。这人如此轻浮聒噪,又动作轻佻,出言肆意,绝非公主良配。早就听过湘云和父皇的虎狼之辞,傅知微已经对这些话处之淡然,面不改色地端了桌上沏好的茗茶小啜一口,才悠悠开口道:“谢大人约我来此地,可不是专程来给我讲这些话的吧?”“不错。”谢升平收了调笑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也同她一道坐下:“那日我同公主相谈甚欢,想公主也同寻常的闺阁女子不同,故而才同公主约了今日相见。”“谢某为官仅有两年,朝中看谢某不顺眼的重臣已经可以从街头排到巷尾去,拉帮结派一事,谢某虽并不擅长,可也要替自己争一争。”傅知微一愣,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迟疑地开口:“你想要同我结盟?”她虽受到父皇和母后的千般宠爱,不过也是一介手无实权的公主,为何谢升平挑来挑去,却非要挑上了她?“为何不可?”谢升平看穿了她的心思,挑了挑眉,继续说道:“户部尚书的党羽视我为肉中钉,朝中重臣官宦之家出身居多,大多各自为营,瞧不上我这寒门弟子。公主虽手无实权,但却是离权力中心最近的那一人。”她倾身凑到傅知微的眼前,狐狸眼微眯,殷红的薄唇似笑非笑:“公主的闺中密友沈皖,其父是京中威望颇深的忠勇侯,任九门提督,乃驻京武官,其母是骠骑将军的嫡女。骠骑将军在军中积威深重,谢某听闻他有意将沈皖培养为一代女将。”“公主的幼弟已封为太子,身份更是尊容无比,只要公主多留心几分,自会探听到谢某想要的消息。”一番恭维的话说下来,傅知微非但没有舒展眉头,反而垂着眸子,心中有了一番计较。未几,她抬起头,一字一句问道:“那你想要做些什么?”谢升平笑了笑,将身子靠在椅子上:“公主的身份同这天泽国一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日谢某在御花园同公主说的话,公主可还记得?”她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投到厢房外,隔着薄如蝉翼的帘幕,隐约可以窥见一楼厅台上弹琴的女子曼妙婀娜的身姿。琴声袅袅,不绝于耳。谢升平轻笑:“户部尚书同齐王谋反一事,公主有何看法?”傅知微秀眉一蹙,想到那日在三品轩遇到的那位老者,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我以为,除了齐王,赤炎国的那位质子,怕也是掺和在其中。”“嗯?”谢升平微讶,这个猜测倒是她始料未及的,“此话怎讲?”傅知微踟蹰着不知道如何开口,又不能将自己重活一世的事情明晃晃放在明面上来说,半响才挤出几句话:“赤炎国世子在京中腹背受敌,倘若齐王有心谋反,难保不会拉拢他做些什么。”“且——”她顿了顿,“那日我在三品轩遇到一老者,那老者说几年前有一富商在京中大肆收购棉花木材,这一举动——”“这一举动,会让那些原本种粮食的百姓纷纷改行,去做那等棉花木材的生意。”谢升平接话,面色冷了几分。“这等吃力不讨好的生意,不会有平白无故的冤大头去做。”傅知微惊讶地望向她。这是她在藏书阁翻了几日的书才得出来的结论,没有想到这富商的意图一眼就被谢升平看出来了。谢升平没有看傅知微不可置信的神情,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思绪飞转,自顾自说道:“齐王和户部尚书虽是密谋谋反,可要的是这完整的江山社稷,理应不会容忍这质子如此嚣张妄为行事。”“看来这个富商,谢某得查一查了。”她说完后,又收了那严肃的神色,笑眯眯地看着傅知微道:“今日公主的一番话,让谢某受益颇丰。”……马车离醉红楼有一段距离,同谢升平告别后,傅知微不想急着回宫,难得出来一次,兴高采烈地拉着司矍在京城的街道上散步。在宫中她碍着母后的面子,不敢同司矍过于亲近,如今少了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动作也比平日大胆了许多。京城的摊贩在道路旁吆喝,日头西斜,堪堪垂落在重重叠叠向后交错延展的青瓦白墙之上。南淮溪映着粼粼水光,变成了深浅不一的橘黄色,就像是秋天送到昭华宫的橘子,汩汩水流声也带着点橘子的清香。傅知微的小手被司矍攥在手中,她紧紧贴在司矍的身侧,小手一晃一晃,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漫步在京中的通衢广陌之间。她低着脑袋偷偷地笑了笑,像是一只偷腥的小仓鼠。夫妻,听着就是一个美好的词。不远处的柳树下,有一个老伯正在扛着糖葫芦的夹子,缓缓朝前头走去。今日同谢升平说完一席话之后,傅知微的心神安定下来,看到柳树下金黄色糖衣包裹着的红彤彤的山楂,也终于有了食欲,步伐轻快地拉着司矍的手向那老伯快步走去。司矍比她高许多,为了迁就着她的步伐一直刻意放缓脚步,如今见她如此活泼的模样,也就不拘束自己迈出的步子,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不多也不少,恰好落后她一步。他低头看向少女白腻的小手,那小手柔弱无骨,此刻紧紧地被他握在手中,他微不可察地勾唇一笑,白日里因着那谢升平阴郁酸楚的情绪顷刻烟消云散。比她落后一步,他就能永远看着他的小姑娘。“老伯,我要一串糖葫芦!“老伯听到耳后传来的清脆的声音,停了脚步,转过头便见一高一矮,一黑一白的两个公子哥相携朝他走去。那白衣小公子身形娇小地依偎在黑衣青年的身旁,浑然天成,竟然让人没有任何不适之感。老伯笑了笑,应了一声,双手扶着糖葫芦架将架子立在原地,从上面扯了一根糖葫芦递给那白衣小公子。傅知微欢天喜地地接过糖葫芦,笑眯了眼,正想要咬一口,突然想到她还没有付钱,忙出声询问:“老伯,这糖葫芦怎么卖?”眼前的白衣贵公子气度不凡,却一点没有公子哥的架子,声音又甜又软,竟然让他想到了家里面的小孙女。老伯看向傅知微的神色不由得带上了些许慈爱,接了她的话说:“只要两文钱。”傅知微一听,正想要掏银子,没想到她旁边的青年动作竟然比她抢先一步,手臂径直一伸,就将银两递给老者。“谢谢老伯,不用找了。”青年的声音在外人面前永远低沉冷冽。似乎那些温柔的腔调,只有她才听过呢。傅知微掏银子的手顿在半空中,咬了咬唇,默默又将手伸了回去,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付完了钱。她将红唇凑到糖葫芦边上,伸出舌头悄悄舔了一口裹在外面的糖衣,突然觉得,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司矍付好了银两,见身旁的少女一副傻愣愣地模样,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低下头问道:“怎么了?”傅知微摇了摇头,鼓了鼓腮帮子,想要将手从自己脑袋上摇下去,可心里面仍有些窃喜:“哎呀,本公主可有钱了。”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事。司矍笑着弯下腰抵着她的额头,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尽数落在她的脸上,语调温柔得像是情人间的隅隅私语:“卑职心甘情愿养着公主,公主可愿意给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