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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叔的掌上娇》TXT全集下载_11(1 / 1)

韩姜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气到郁结,才嚷嚷道:“什么便宜都让你占尽了,我们韩家真是出了一个好女儿。要不然汴京李家怎么不待见你这个养女呢,贪心不足蛇吞象,一副奸商嘴脸,让人看着就厌烦。”霜莳不甚在意,依旧笑着,脸颊上的小酒窝藏得深,单这么看着,就是一副无害的模样。霜莳摆了摆手,叹了一声:“既然伯母不愿看见我,那何必日日都来呢。劝您一句,别总给自己找不自在,不然侄女也很难办。”韩姜氏气得直摇头:“你瞧瞧你,究竟跟谁学成这副巧言令色鲜矣仁的模样,你父母可不是这样的人!”提到父母,霜莳变了脸色:“我父母在世时,你们也不是这个样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伯母,希望您能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韩姜氏最终败走,临走前想夺走那只布老虎,被金雀抱在怀里拼命不撒手。反正也失去了效用,韩姜氏啐了一口,气哄哄地走了。霜莳这才颓然地坐下来,架虽然吵赢了,但她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伯母问得对,她究竟跟谁学的啊,怎么成了如今这个模样。霜莳问金雀:“伯母方才说,我都不像我了,你看我现在更像谁?”金雀细细琢磨,最终给了一个答案:“我看,更像封将军。就那个气势有七八分像,剩下的两三分蛮横,倒是跟他一模一样。”霜莳心里一沉,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外营连死五十多人,无一例外都是封垏动手,死状很惨,均是被绑在马车上活活烧死。营中的人均传封垏残暴可怖,可是只有太子知晓,封垏这是气狠了,想用一样的方法,还治其人之身。坤宁殿中,圣人又气又恼,就连祯明帝在旁,脸色亦是铁青。祯明帝研究丹药,眼神飘向圣人,问道:“那姬啊,最近是不是身体有恙?朕瞧你这脸色不太好,不然传太医过来问诊吧。”圣人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道:“多谢官家关怀,臣妾无事。只是入了冬,臣妾畏冷,多添几个汤婆子就好了。”祯明帝吩咐黄门:“去给圣人多添点炭。”黄门依言去了,温暖如春的殿中霎时热了起来。圣人不好当着祯明帝的面脱掉狐狸毛大氅,额间渐渐冒出热汗。祯明帝睇了一眼,淡声道:“还是传太医过来吧,瞧你都出冷汗了。”圣人没再拒绝,祯明帝自从喜食丹药以来,脾气越发急躁。有时候不顺着说话,便会引发震怒,圣人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得罪祯明帝。太医诊脉,只说圣人心火旺盛,需静神清心。祯明帝淡声道:“那姬啊,咱们都到这个岁数了,就不要学年轻孩子总争来争去。有些事顺其自然才好,若是操之过急,恐怕得不偿失啊。”圣人心里咯噔一下,默默点头:“谨遵官家圣意。”祯明帝没待多久便走了,圣人面色越发沉了,唤来心腹王嬷嬷:“封垏大开杀戒,搞不好是官家吩咐的。你去将太子请来,我要问他一些事。”太子这些日子忙,临近年关,许多关系都要打点。往常都是圣人派人去挨家挨户送些岁礼,今年太子亲自上阵,诚意满满。圣人虽然高兴他如此懂事,可脸上的忧色依旧深重。太子呷了一口茶,才问:“母后是因为隐卫被杀一事忧心吗?”“官家方才来过,话里话外警示咱们不要轻举妄动。唤你来也是嘱咐你,凡事勿要操之过急。”圣人叹了一声,美目含怒,“怎么你娶了李游萤,封垏那厮不知感恩,反而越发猖狂起来?”太子笑了笑,抬眼望向圣人:“他是怒极了,正在发泄火气。等他气消了,自然会归咱们所用。”圣人问:“这话是何意?”太子回:“儿臣派人将韩霜莳给杀了,封垏并不知情。”太子垂眼,说出口的话宛如一句“吃了吗”随便。圣人惊得手中的甜浆撒了些,看向太子的眼神从震惊到怀疑又到欣慰,最终化为一句话:“景初啊,你成熟了。”不为儿女私情耽误正事,手起刀落心狠手辣,才是成大事之人应有的本事。圣人胸腔中的怒火瞬间被倾灭,舒服地叹了几声,才笑道:“五十人的性命,能换来如今的东宫之主,值了。由着封垏去闹吧,适时添油加醋,告诉他这都是圣意。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做,好好干,这天下早晚有一天是你的。”太子淡笑:“请母后放心。”圣人又想起什么,问道:“流萤今日来请安,说你一直未与她圆房?大婚都快满三个月了,你怎么想的?”太子不喜欢李游萤,虽给了太子妃的位份,却连一个好脸色都未给过。他心尖上有人,如今过得肆意快活,连带他都觉得日子变得美好起来。如此好心情,何必被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破坏。不过这是太子的心意,不能让圣人知晓。太子只笑笑:“儿臣在磨练李家的耐性,他们一日不表态,儿臣一日不宠幸李游萤。聪明人都晓得这是一桩生意,就看谁先沉不住气。”圣人很满意如今的太子,宽了宽心,才嘱咐:“拉锯战要讲究松紧适中,不要逼急了李家人,不然一个庶女而已,他们先放手对咱们不利。”太子轻笑:“这些日子听说,李家开始给李纹菱说亲了,李夫人可真是着急。”圣人笑着摇头:“就让她们折腾去吧,想让纹菱进宫,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等到亲事都说妥了,再让那孩子进宫陪我,效果会更好。”女子的事一向都是圣人操持,太子不管,也懒得管。回到东宫,遥遥看见封垏站在石阶上,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待太子走近,闻到浓重的酒气。不可一世的将军,鬓边不知何时生了白发,一身比夜还黑的外袍穿在身上,腰间却系了一条白布。还真是痴情啊,霜莳都“死”了这么久了,还在为她守孝。太子心中嗤笑一声,这个对手啊,还真是不好搞。封垏喝得醉熏熏,沙哑的嗓音含着哭腔,问道:“今日是她离世的第几日了?我已经算不清楚了。”作者有话要说:码完了码完了,这章依旧留评有小红包~第三十二章封垏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霜莳了。上一次还是半个月前, 梦中的霜莳揪着他的袖子哭求着什么,他控制不住自己,朝她冷冷挥手, 将她回绝到杳无行踪。醒来时万分悔恨, 再次逼着自己入眠,却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连梦都不愿再入,那个爱哭的姑娘,是不是已经恨极他了。他不甘心,拼命杀人泄愤,每每沾了一身血渍回到空荡荡的宜园时,总能产生一丝丝快感。看吧,我又为你报仇了,你是不是可以宽慰一些?封垏邀功般与空寂对话, 没人夸奖他, 只有飞腿在一旁朝着他狂吠, 一声比一声大。封垏以为霜莳回来了, 可是门外除了行走的夜游人外,再也没有她的身影。那个爱笑亦爱哭,眼睛要么清澈见底要么艳如红莲的人, 让他究竟去哪里找?他不止一次奢求上苍,再给他一次机会, 让他梦回初见的那一日,亦或者回到前世她待他最眷恋的时候,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将心中所有的爱恋全部还馈给她,不让她再这么委屈。可惜苍天不说话,苍天在惩罚他,惩罚他没有早早认出她, 这一世只能享受孤苦,与她再也无缘。寒风乍起,封垏在宜园酗酒麻痹自己,已经忘了白天与黑夜。腰间的白布换了洗洗了换,渐渐的,数不清霜莳究竟走了多久。没人能回答他,李思安以为他疯魔了,不愿见他这幅鬼模样。崔汝南亦拒绝同他谈起霜莳,仿若整个世界好似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她一样,那么可怜的丫头,生前没人疼爱,连死后都无人垂怜。夜露浓,封垏漫无目的地走着,就这么走着走着,停在东宫门口。封垏看见太子脸上的笑,不可一世又虚伪可怖。他问出口,没想从他那里得到回答,因为他知晓,太子亦是没有心的,他怎么可能会记得?可是太子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第一百四十五天。”封垏霎时清醒了一半,默默没有作声。太子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封垏的肩膀:“她已经走了很久了,将军为她做的已经足够多,是时候该舍下过往,朝前走了。”封垏踉跄着,面露苦笑,沙哑着嗓音问:“你就不为她惋惜吗?”太子点头:“孤没有一日不惋惜。”一百四十五天,每天一封从江都寄来的密信。上面有她如何重振韩家珠池,如何智斗伯叔妯娌,如何拒绝爱慕者的示好,如何笑如何怒如何发呆一整天。太子没有一日不知晓她的动向,惋惜不能同她一起。不过与封垏不同,他心里是踏实的,而封垏是千疮百孔,宛如他的身体一般,不堪一击。封垏惨笑:“殿下如今风生水起,朝臣为你所用,不惜与官家抗衡。春风得意之时,还能为她惋惜片刻,某实在钦佩。”太子面露遗憾之色:“孤与她有几面之缘,虽说情谊不深,但晓得她的为人。孤不是母后,不管她人好不好,一旦起了杀心,便不管不顾。只是孤失误了,当初若是多派些人护着她,便不会有悲伤之事发生。将军重情重义,若霜莳有在天之灵,一定会感怀此生有如此待她真情实意之人。”封垏苦笑:“某对不住她。”太子宽慰道:“将军做得已经足够多,再多的悔恨也能弥补。天气寒凉,将军可否移步至东宫殿内,让我们一起,以酒祭奠亡人吧。”封垏没有拒绝,只因这尘世间,终是还有另外一个人记得她。虽然少得可怜,但酒醉诉衷肠,太子不会以为他疯了。封垏被黄门搀进东宫,远处一直鬼祟的小太监悄声闪回黑暗中,往延和殿报信去了。太子不擅饮酒,独留封垏一人痛饮。喝到酩酊大醉时,太子才悠悠开口:“其实有一件事,孤一直想同你说。”封垏摇晃了一下,保留一丝清醒,静静聆听。太子叹了一声:“当初母后派隐卫暗杀霜莳时,孤并不知晓。后来孤想明白了,她不宜久留汴京,便答应她的请求,送她回江都。一切都在计划中,母后得知隐卫被将军杀后,也未表露出继续为难她的意思。孤以为从此山水相隔,她能安稳度过余生,却不想还是惨遭毒手。”封垏冷哼一声:“这世间的女子千模百样,如此心狠手辣,也唯有后宫之主了。”太子却道:“此言差矣,发生这件事之后,孤亲自去质问母后,母后亦是不知情的。孤晓得你将外营五十多隐卫杀之欲为她报仇,虽然那些人死有余辜,但将军,你真的恨错人了。”封垏不信,冷笑道:“她是你的亲母,说什么,你自然要信。某不信圣人之言,亦不信你之言,她出事后某屡次调查,每每出现新线索,便会有人迅速掩盖,令某寸步难行。”太子却道:“将军可曾细想过,若是圣人下手,还用得着等她离开汴京?即便手伸地再长,管得再宽,一旦出了汴京,深宫妇人哪能系统操控暗杀之事。而且霜莳被害时,明明有传言称,是朝廷命犯当即处死。将军,此事另有人操纵,难道你没觉察出有何异样?”封垏醉得深,细想不得,反而摧得越发头痛。太子乘胜追击,小声说道:“这世间有此权力的,将军觉得还有谁?”总不能是皇帝吧。也不是没可能。若是,那为什么呢?封垏想不通,头痛地像是快要炸了。太子含笑不语,淡声道:“天色已晚,将军今日便暂宿东宫吧。希望将军能懂得一个道理,有些事换个想法,兴许就开阔了。”封垏来不及想,双眼一闭,伴着酒气昏了过去。*方越此行去往楚州,并未像往常一样,向车三娘子报信。虽然他知晓,纵然没有他,还会有旁人日日飞鸽传书,但他心中不愿,便没人奈何得了他。楚州一行,一车的海珠被抢光,其实方越知晓,这一车背后的买主,是太子殿下。他替人卖货,不管买家是谁,只要拿了钱让霜莳能过个好年,他便完成任务。又下了两场雨,天气冷了下来。珠池休市,霜莳便忙着操办新禧,为了避开叔伯两家,韩老夫人决定在别院过年,省得一家人面和心不和,再过个堵心的年。许是碰到硬钉子,韩姜氏已好几日没来别院烦霜莳。霜莳乐得自在,给海女们发了利是,又给方越一家封了厚银,细细算着账,才发觉回来的这些日子,她竟然变身为一个小富婆。以往手头紧巴巴时,霜莳总觉得日子过得不踏实,如今腰包鼓了,心也跟着轻盈起来。难怪车春姨母从未想过嫁人,有了钱谁还需要男人呐。韩老夫人不同意她这想法,好言劝道:“祖母不知能陪你多久,若哪天祖母走了,谁来陪你享受这份喜悦?”“大过年的,您说点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丧气话。”霜莳撇了撇嘴,“呸呸呸,您会长命百岁健康永驻的。”韩老夫人笑意浓,王嬷嬷挑帘进来,脸色略有些古怪:“老夫人,五姑娘,外面有客人求见。”霜莳敛了敛笑意,问道:“又是伯母和婶婶吗?方才给了过年的用项,怎么又来了?”王嬷嬷摇了摇头:“不是大房和三房的人,是陈家的少东家求见。”霜莳皱了皱眉,看向韩老夫人。韩老夫人沉吟不语,细细想了想,才道:“来者都是客,请他去偏厅。”又嘱咐霜莳:“你且留在屋里,莫要出声。”陈家少东家,名叫陈温瑜。霜莳只记得小时候常喊他小鱼儿,后来他去别地求学,已是许久未曾蒙面。记忆中的小豆丁,说话奶声奶气的,如今隔着一面墙,小鱼儿的声线依旧带着点软,偶尔的异声中,才能感受到他飞速成长的痕迹。小鱼儿说话很客气,将手中的补品送给韩老夫人,甚是懂事道:“母亲说往年二夫人在世时,两家的往来甚是亲密。如今不能因二夫人不在,便冷了这份情谊。这是母亲收藏的老参和一些鹿茸,今日让晚辈带过来,聊表心意。”韩老夫人笑道:“你母亲手里的东西大多金贵,给我这个老婆子委实可惜了。我这里有一颗千年灵芝,回头捎给你母亲,我就不跑这一趟了。”陈温瑜乖巧道:“好东西您还是留着吧,母亲那里的灵芝比香菇还多,这雨天缠绵,都快长虫子了,可别糟蹋了您的心意。”韩老夫人微愕,转瞬笑得更是开怀:“小机灵鬼。”陈温瑜陪韩老夫人聊了会儿天,也不着急,仿佛此行就是年前送礼似的,倒让霜莳白紧张一回。细细想,先前韩姜氏拿布老虎来游说,也可能是韩姜氏一厢情愿,小鱼儿对她不可能怀有这个心思。正这么想着呢,陈温瑜那边话锋一转,调开话题问:“今日怎么没瞧见姐姐?”霜莳突然感觉芒刺在背,那句姐姐,差点让她抖落出一地的鸡皮疙瘩。作者有话要说:周一的更新继续换到晚九点更,感谢读者大大们支持!爱您萌~啵叽!第三十三章小的时候, 小鱼儿总爱跟在霜莳身后,姐姐长姐姐短地叫。两个人溜到小摊上买爆米花,经常会有摊贩以为俩人是亲姐弟。小霜莳不喜欢跟屁虫, 一如不喜欢现在仍旧不改称呼的陈温瑜。韩老夫人含笑道:“今日不巧, 霜莳有事出去了。还记得当初你来家里找霜莳玩的样子,俩人一起手拉手在韩家大院里种了一颗葡萄树,如今那葡萄树都结了硕果,你们俩也长大了。”陈温瑜接道:“晚辈被父亲送去游历学习,已有十年未见到姐姐了。听母亲说姐姐去了汴京,晚辈路过汴京时还去寻了一趟,不知道是不是李家对待姐姐太苛责还是懒得找理由搪塞晚辈,居然告知晚辈姐姐已经走了。”韩老夫人点了点头:“所以你才来家里寻她?可是有要紧事?”陈温瑜的声音放低:“不瞒您说,李家人说的走, 是离世了。晚辈自知没有立场管这件事, 可是在韩家姐姐安好, 李家就算再不喜, 如此说也是无礼。再或许,这其中是否有其他因由?”“李家过于欺人太甚!”韩老夫人怒道,“霜莳离开汴京, 虽然未与李家打招呼,但也是托人传过话的。就算不喜霜莳不告而别, 也不能如此糟蹋人。”“您莫要动气,好在姐姐在家中安好,便莫要管旁人闲言。”陈温瑜轻叹一口气,“知晓姐姐没出事,晚辈也就放心了。既然姐姐不在家,那晚辈改日再来拜访, 便不久留了。”王嬷嬷将人送走,霜莳才挑开帘,进了偏厅。姑娘脸上没甚么表情,可是又胜似有万句话承于容色。韩老夫人知晓她难过,唤她过去,慈和道:“祖母走错一步,当初就不该送你去汴京李家。你怨祖母吗?”霜莳摇头:“不怨。若是没去过汴京,也不知这世间竟有如此薄情寡义的远亲。这样也好,看清了真面目,以后不再有牵扯便罢了。”人活在世,早些看清世态炎凉,便不会吃太多亏。霜莳倒是不难过,前世她被李家送至宫中被蹉跎,那种战战兢兢的痛苦比今生被人谣传去世难过得多。从魔窟中逃出来,是该庆贺的事,若是要与李家人理论个输赢,那才是蠢到家了。韩老夫人见她意志坚定,吩咐王嬷嬷:“若日后有李家人来问霜莳行踪,咱们便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咱家的姑娘咱自己养着,用不着他们良心发现再来求和。”王嬷嬷无奈笑道:“您也是老糊涂了,既然李家当咱们五姑娘去了,怎还会再来问寻,难不成想将人请回去,表演一下诈尸?”霜莳眨巴眨巴眼,扑哧一声笑了:“嬷嬷此言甚是。”韩家祖孙三人当玩笑话,谁也没当真。一个为了整府威望而欺瞒天下的李家,断不会派人来请霜莳回去。这些话说说,不过是让自己心里爽快罢了。到了年三十,鞭炮声此起彼伏。霜莳给韩老夫人磕头贺新年时,别院门口的狗开始狂吠,宛如遇到汪界对手。厮使来报,说门口有一个大胡子拉碴的男人求见,自报身份是李家人。祖孙三人面面相觑,倒吸一口凉气。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除夕夜派人来,究竟有何打算?韩老夫人让霜莳回自己屋里,起身出了正厅。别院门口的两只犬依旧吠着,对面是只油皮黑亮的猎犬,正在呲牙咧嘴对峙中。旁边站着一个男人,风尘仆仆,半鬓染霜,脸上的胡子丛生,邋里邋遢地倒像是个流浪汉。韩老夫人了然,看了王嬷嬷一眼。王嬷嬷从钱袋中拿出碎银子,递了过去:“我们老夫人心善,见不得受苦人落魄,何况还沾亲带故。这些银两你拿去,找个酒肆好好休整一下,回去顺便与你家主子说一声,就说我们韩家日后不再与李家有来往。我们姑娘受了太多苦,若是再笑脸相迎,便太亏待她了。”可是那男人没接,立在惨白的灯笼下,眼眶渐湿。封垏一直不相信霜莳就这么离开人世。他去东宫求证,见太子谈起霜莳时,隐约能觉察出他的笑意,那笑意刺眼,像是在讽刺他,被蒙在鼓里还不自知。封垏自此便留意,发现每日都有一封书信从金银行送至东宫。封垏截过几次,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不是一切安好,便是安然无恙。说来,金银行整日都往东宫送平安信实属诡异,封垏便查了下去,才发觉这些信都是从江都飞鸽传书而来。封垏心中燃起一小簇希望,若霜莳之“死”是太子布下的局呢?那是不是表示她还活着,所以每日都有一封平安信,才给太子谈及霜莳时增添的一份闲适之感。越这么想,封垏心中的那簇小火苗便越烧越旺,他赶赴江都的脚步也越来越快。他想,若是霜莳还活着,那最迟也不能超过除夕夜,不然便是隔年未见,他的思念之情恐怕会控制不住决堤,那样会吓到她的。然而破堤的不是他的思念,是宛如潮浪的悲伤。灰墙小院,两盏被风搅动的白灯笼,韩家长辈无情的言语,无一不昭告着,那个姑娘确确实实离开了。封垏没接,韩老夫人直言:“大男子志在四方,你不食嗟来之食的态度,老身佩服。只是韩家微弱,不管你是何人有何请求,我们也帮不了你。趁着夜未黑尽,尽早回吧。”门扉被无情地掩上,透过一道细缝,封垏仿佛看见狭窄的光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可伴着一声重响,他被拒之门外,唯有两只凶犬呲牙对望,像是恨极了他一般。尘埃落定,封垏的心宛如死水,无动无波。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温暖属于他。封垏禁受不住大喜大悲,直接昏倒滚落至石阶下,额前破红染血,仿佛没了生气。原本紧闭的大门慢慢开了一道缝,犹豫了许久,霜莳才从里面走出来。站在石阶上往下看,只确认般地看一眼,心便像被揉成球一般,紧皱着,喘不上气。*霜莳这几日精神不好,夜里总是睡不安稳,白日里久久地看着窗外发呆,金雀唤她时,总得多喊几次才能将她的注意力招回来。金雀看不过去,撇嘴道:“自从那日姑娘瞧见封将军,便一直魂不守舍。您都已经从李家逃出来了,怎么还放不开。就算他是将军又如何,不是李家人又如何,您忘了他之前是怎么待您的?您还这么魂不守舍,奴婢真的不懂。”霜莳不理她的埋怨,淡声问:“他身体可好些了?”那日封垏昏倒,霜莳让小厮将人连夜送至医馆。郎中治了好几日,可依旧不见醒转。虽然她装出不在乎,可谁都看得出来她在自欺欺人。金雀气鼓鼓道:“没死。他真以为自己是战神呢,身子糟蹋成那样,若不是姑娘好心送他去医馆,这会儿早就命归西天了。”霜莳看了金雀一眼,眉轻轻皱着,似是千万般不满。金雀叹气,改口道:“昨日就醒了,醒了一句话也没说,给郎中扔下诊金便走了。没人跟着,不知道去了何处,八成已经回汴京了吧。”霜莳怔愣了下,点头称知道了。封垏宛如一阵寒风,吹凉刺骨后,又消失不见了。霜莳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腔子里的不安与胡思乱想吐纳出去,重拾起账本,又变回那个独当一面的韩家珠池当家人。*立春过后,韩家珠池开海,应聘的海女无数,霜莳专程请来资历深的老海女测验审核,最终留下二十多位应聘者。正月十五那日,霜莳在祖母的帮助下,将韩家大房和三房霸占的珠池索要回来,安置了海女,派了厮使守卫,霜莳才彻底将父母遗留的心血重新操持起来。汴京来信,是车三娘子寄来的。除了车三娘子的恭贺之信,还有一对造工精巧的玉坠。同样是金丝缠绕,与太子赠予她的那枚玉镯质地很像,但却不是皇家之物。霜莳无声地笑了笑,将坠子放回缎盒中,交给方越,让他改日再送回去。方越挠了挠头:“五姑娘,别的东西可以放在我这,但这玉坠若是被娘子瞧见,又该吃味了。”霜莳笑了笑,又进屋与丹娘解释。丹娘红着脸,娇憨地看了夫君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娘托他办事,哪里用得着问我的意见。夫君调皮,让姑娘看笑话了。”方越耿直,直言道:“若是不与你解释,你又要气上一气。怀胎不易,再让你吃闷气,那可对不起你们母子。”丹娘脸色一红,低声喃了声:“我不气,我知晓你的为人。”小两口伉俪情深,眼神里的爱浓得化不开。霜莳寻个借口出了方家,站在熙攘的街上,心里莫名觉得苍凉。她原先也像丹娘那样,不设心防地喜欢一个人,为了他毫无畏惧,连生死都看淡。如今,不知是那个人变了,还是连自己都变了,那段感情被尘封起来,落满经年的尘,风一吹,便迷障了双眼,泛着微酸。陈温瑜看到霜莳时,她脸上有种历经万难却无可奈何的神情。小时候肆意妄为,想哭边哭想笑便笑的人,却有了这种让人心疼的表情,看得陈温瑜想装做不认识也不能了。陈温瑜上前,朝着霜莳并手一礼,灿笑道:“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鱼儿。”霜莳回神,微微抬头,熟悉的脸上展露着熟悉的笑。霜莳避无可避,强颜欢笑道:“陈少东家,许久未见,你长高了。”话是疏离的,可还带着点哭腔,仿佛在强忍着跟他客套。陈温瑜叹了一声,伸出袖子递了过去,温着声道:“姐姐是不是想哭?呐,还像小时候一样,袖子借给你,沾了鼻涕也没事儿的。”作者有话要说:虐男主虐成这样,各位大大还满意吗?感谢在2020-08-08 23:58:41~2020-08-10 20:1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顺心如意 1个;所念皆温柔2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然呆 4个;吃糖的猫、萝北 2个;八卦图、断更是要剁手的、白昼梦、怒江一霸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三十四章霜莳第一反应是, 谁小的时候揪着他的袖子哭到流鼻涕了,干这事的人,明明是他自己才对。转念一想, 眼前的人像是故意的, 见她心情不好,在故意讨喜罢了。霜莳抿了抿唇,方才难以抑制的哀伤被陈温瑜这套说辞强行驱散,倒是可以畅快呼吸了。陈温瑜见霜莳美目圆睁,唇角轻抬,熟悉的样子又回归。这才收拢回袖子,笑道:“既然不赏脸,那便算了,以后可没机会啦!”霜莳轻笑:“你这人, 十多年未见, 能耐倒是见涨了。以前哭鼻子的时候, 明明是你追着我索要我的手帕, 如今借个袖子倒难为你了。恩将仇报,不识好人心。”十多年,匆匆而过。许多事情都变了, 像那只泛旧的布老虎,稍微不慎扯动, 布料就碎了。但有些事情还和以前一样,连尘土都未落下痕迹,像两个人开着熟悉的玩笑。陈温瑜依旧还是老样子,捂着耳朵拒绝听霜莳说话:“姐姐,你怎么还是这么念叨。赶紧改改,别跟我娘一样。”霜莳笑出声, 客套问道:“你家里人可都好?前阵子家中一直有事,便耽搁着没去串门儿。”陈温瑜点头:“还是老样子,母亲经常谈起世伯世母,也总提起你。前几日还与你家大伯母提起一桩陈年旧事,还将我床头的布老虎拿走了。姐姐,你可知晓此事?”本来霜莳以为,陈家不会有人记得俩人那桩不算数的婚约,韩姜氏将布老虎拿来,不过是到了绝处才想出这么一招,好逼霜莳将珠池让给他们。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陈家知晓这回事,就连陈温瑜都过了心。那只布老虎放在床头的事,霜莳不确定,但她从陈温瑜的眼神里,看出了真挚。霜莳顾左右而言他:“你说那只布老虎吗?我记得当初我娘教我的手艺活,大伯母知晓我思念娘亲思念得紧,这才从陈夫人那将布偶要了回来。”陈温瑜哦了一声,展颜笑道:“那姐姐见过了,可否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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