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里,体育老师在发省赛的照片。这次闻城一中成绩很好,说是重振威风都不为过。覃谓风将照片放大,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一个一个人地翻着。没有邹劭。为什么会没有?上次体育老师给他的回答是“情况不太乐观”,他只当是挫伤扭伤,最多是个半个月恢复不过来的重度肌肉拉伤。但两个月了。他知道这场比赛对邹劭来说有多重要,受伤后两个月仍然要弃赛处理,究竟是怎样的“不乐观”程度?是不是只有他还被蒙在鼓里?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他?只觉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头窜起,顺带着些憋屈与酸涩感,浇了一把酒精轰地燃了起来。什么意思?他对自己什么意思?他点进聊天页面,拨通了语音电话,无论什么结果,他今天要一个答复。把我当成什么了?没有人接,他连着拨了三次。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让他感到如此气愤,感到紧张,焦虑,还有些失望。连着五个微信电话没有接,能说明很多问题。现在在忙,或者根本不想谈话。无论哪种,他现在都联系不上对方。但覃谓风就是这个倔脾气,越是联系不上,他偏要现在现在让对方讲个清楚。q-sir:现在给我打过来,要么我现在过去找你。随后又补了一句:十分钟以内给我答复。发完之后心中竟有种隐约的快意。坚决,蛮横,甚至带着几分不明显的无理取闹。不是友善理智地等对方答复,不是一直在这段关系中纠结着循序渐进与适可而止,不是一个半月憋着气非要等着对方主动找来。而是要求。明确,清楚。因为是爱人,这点强势是基本的权力。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明天的更新可能会有一点闹心,提前打个预防针鞠躬第58章 ch58覃谓风握着手机站在宿舍楼下。晚上的园子才是最热闹的时候,来往自行车不断,不少人下了晚课奔赴桃李园吃一顿夜宵。他突然感到慌张,与周围寂静中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秒钟都变得漫长,不安的预感逐渐泛起。像是他伸手紧紧攥住了一滩水,却加剧了它流失的速度。并非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靠努力来获得。讲清楚吧。你说,我就信——他在心里想。仍然没有回复。周围车子上锁的叮当声响起,打破了凝滞般沉重的空气。……或许他真的在忙。但,随便说点什么也好。说点什么……手机一震。覃谓风低下头去,看着屏幕上的字体。他回复说:风神,我要跟你说件事。一向说话不正不经的人突然认真起来,会让人下意识开始紧张。覃谓风攥着手机,等着下一条。他说:风神……我真的好累啊。简单的几个字映在瞳孔中,折射成一片片锐利的刀锋,方方正正地插在心里。他说累。他不是一个轻易会说累的人。从小在那样复杂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经历过至亲的离逝,甚至在最需要父母疼爱的那几年只跟奶奶在家里生活。他不曾妥协。在开学面对陌生同学的针对挑衅与嘲讽,他选择用最原始的方式捍卫自己的尊严,即使在学校领导面前也不卑不亢。他不曾低头。默不作声做完了所有的模拟题,不舍昼夜。从末尾班纵身跳到二班,像是一匹从未被人看好的黑马。这其中所需要付出的努力,从来就不是“坚持”二字可以简述的。是要“尽力”——竭尽全力。他不曾放弃。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们两个的将来。但他现在说累。唯独这个字,覃谓风觉得自己反驳不出,也责怪不得。浓烈得化不开的无奈,全都蕴含在这简单的两个字中。但他累,自己又轻松到哪去?微信昵称:我感觉,我追不上你了微信昵称:抱歉心弦本就脆若寒冰,在一瞬间砰然炸裂,呼吸下意识加快,却又隐忍压抑着。q-sir:抱歉是什么意思?q-sir:你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微信昵称:还是你来说吧,我不想让你太被动冰化成凉水,像薄膜一般紧密熨帖在心脏外表面。覃谓风觉得九键输入法都变得不灵敏起来,简单的一句话总是打错,打了又删,删了又舍不得继续打。q-sir:你要跟我分手,是吗分手,前提是有手可以分。但两个人暧昧不觉,举棋不定的阶段,要远远长于真正确定关系的时间。在覃谓风心里,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节点其实是那晚的一声挽留,“再给我些时间”。之后的每一言,每一行,不曾负过分毫。但在邹劭心里,或许是覃谓风向外人承认的那一刻起。没有口头一字一句的承认,便不叫在一起。邹劭打了电话过来。那边的声音很低,有些哑,说不上好听,但听上去出乎意料地舒服。他说:“我是这个意思。”“抱歉,如果你觉得难以接受……可以由你来提。”嗓音包裹着皮开肉绽的沙哑,逻辑幼稚得可笑。我来提?我来提就不难受了?谈恋爱这件事,无论是在一起,还是分手,难道跟谁来提有关?但他笑不出来。声音是他熟悉的,但不含感情的语调节奏却让他感觉陌生,像是上世纪的黑白默片。他试着微微扯开嘴角来问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张开口的一瞬间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屏幕上的字都逐渐模糊重影了起来。笑不出来。“好啊。”覃谓风回复着,牙关却在以微不可见的幅度轻颤着,“你现在在哪,我过去亲口跟你提。”他咬着牙,“我当着你的面,去跟你提。”那边停顿了几秒钟,突然间背景中细密的噪声也没了,像是被按了静音。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好,我这段时间都在家里,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那边继续说着,“来之前最好,先跟我……”“我明天早上过去。”像是每一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每一段的间隔都格外漫长。“……好。那,明早见。”覃谓风举着手机,愣了两分钟,才意识到对话已经结束了。没什么可说的了。从陌生拘束到无话不谈,需要漫长的时间磨合与互相了解,但是反之,却只需要一句话。他迟钝地放下握着手机的手臂,在看到屏幕的瞬间微微一怔。对方也没挂,通话还连着。他点下了最下方的红键子。就这样,结束了。其实理由已经不那么重要。如果是两个人间遇到了什么矛盾困难,可以试着沟通解决;如果一方做错了事,可以试着改正挽回。但再真挚的感情,也敌不过“抱歉”二字。体面,友好,却毫无回旋的余地,只能任着被堪称礼貌的二字鞭笞得鲜血淋漓。他说,我追不上你了,我好累。他主动切断二人之间牵连的绳索,任由距离拉得越来愈远,直到伸出的双手再也触碰不到。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生拉硬扯不过也就那么一丁点,错过一些,浪费一些,就生生变成了路人。覃谓风也不记得自己在楼下呆了多久,在上楼回到寝室的时候,肩膀都被书包压得酸痛。“怎么脸色不太好?”对床室友看见他回来笑问,“莫非是这周大作业没做完?不能吧还有你写不出的程序吗。”覃谓风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弯了弯嘴角,这才发现面部肌肉竟有些许颤抖。“这周大作业我有思路,你要是实在想不出我可以给你看逻辑伪码。”“直接给我看呀,我还以为你至少会给我讲讲思路。”室友故意唏嘘道,“感觉你是不是很讨厌给别人讲题啊。”覃谓风一愣。“感觉你的思路跟大多数人不大一样,但比大多数人的而都要简单,我觉得你这种脑回路清奇的人,都不大喜欢给别人讲题。”“……可能是吧。”覃谓风勉强答道。他认真讲过题的,好像还真就那一个人。打开书包的时候,瞥到手上系着的红绳。每天一直戴着都不曾注意,但此刻它却忽然变得刺眼起来。感情的痕迹总是在细枝末节处悄然体现,在拥有时只觉理所应当,却在分别时幡然醒悟。覃谓风空出一只手解下了红线,摆在了桌子上。当初邹劭怎么打的结,现在就怎样绕开。“脑回路对不上是一方面。”覃谓风半开玩笑地回道,“另一方面,讲过题的人,都不知道领情。”室友显然注意到他解开手绳的动作,明显一愣,随即凑过身来。“不是吧……”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讲,“不是像我想的那样吧?”覃谓风轻轻抬了抬眼皮,淡声道,“分手了。”惊呆室友一脸。“这……这才几天?不是,我意思是……”室友盯着覃谓风看了片刻,“我觉得你现在精神状态不太正常。”覃谓风侧了侧身子,鼻翼眉骨的线条依旧俊朗,眸子中却少了些生气。“嗯?哪里不正常?”“……太正常了,所以才不正常。”室友拍了拍他的肩,“我说你千万别想不开,这个走了下一个更乖,你条件这么好一定……”室友看着覃谓风阴森森的注视,默默吞回去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改口道,“那小子一定舍不得你的。”覃谓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掰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没把屏幕直接拔下来,成为名副其实的“笔记本杀手”。“我舍得他。”作者有话要说:风神:我舍得跟他分手(自我说服),我非常舍得(坚定脸),明天一早我就去分邹劭:既然有心分手,有空能不能再把我追回来……风神:没空邹劭:那我追你,也是可以的……有空吗风神:……一点空吧第59章 ch59出院一个多月,邹劭目前还不能完全脱离辅助物独立自如行走。右脚踝发力困难,踏到地上便是钻心刺骨的痛。邹劭在家这段时间,陈光倒是展现了一流的“中国好室友”业务能力,隔三岔五来看看,还替他把学校发的卷子带了回去。这几天正好邹泽有事不在家,陈光一大早上就提着一袋子小包子赶过来,坐在卧室里的椅子上打游戏。“我昨晚跟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风神怎么没来?”陈光一边双手狂按手机屏幕,一边连环发问,“卧-槽猪队友!那个,风神他啥时候来?”邹劭从床-上直起身来,顺了两下被压得乱糟糟的头发,眼睛酸胀得难受,瞥了一眼扔在床头的手机道,“关机了。”“没电了咋不充?”陈光抬头瞄了一眼,却被吓了一跳,“握草握草你眼睛里红血丝咋这么多?吓人。”邹劭拿起黑屏手机对着照了一眼,低低骂了一声,立刻就把手机甩到了一边。太草了。足像个程序员连续加班几十个小时没休息的状态,眼睛有些发肿,颜值全靠着骨型撑着。邹劭坐在床沿上,眼睛盯着地面。还是很难受。心里发空的失落酸涩感在清晨睁开眼睛的一瞬遍布胸腔,之后便如鲠在喉,一秒钟也忘不了。不想思考,不想说话,甚至连呼吸也觉得累。他丢掉自己心中最心悦的人,却还要在他面前装作无事发生。他有点想自己静静。“他等会要来,你能不能……”“我懂我懂。”陈光爽快答应,“绝对不打扰你们两个。”“分手了。”顿了三分钟之后,邹劭突然开口。本以为说出来会轻松一些,却不想他整个人都因为这句话微微一震。“嗯分……”陈光打着游戏,没反应过来,“啥?分手?谁啊?不会是你吧?!”邹劭用目光回应着这句无意义的发问。“靠,我死了。”陈光一脸幽怨地放下手机。“扶我一下。”邹劭伸手。“你得了吧,能不起来就别动,我怕我扶不动你。”陈光低头退出游戏界面,“你想要啥我帮你拿。”邹劭轻轻点了点地,发现脚踝完全使不上力气,术后恢复并没有医生预想的那样好。他用力支起身子,却由于手扶空,重心不稳,一下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你深井冰吗你?”陈光听见声音骤然回头,吓得直接把手机甩飞了出去,手忙脚乱过来扶人,“叫你不站你偏站,再摔坏了可咋办!”邹劭疼得眼角一抽,但幸好没摔到脚踝,微微咧了嘴道:“还挺押韵。”陈光扶邹劭去了卫生间,洗了把脸,顺便还捋了捋头发。“是不是天塌下来也得顾着你那两撮毛。”陈光在一旁絮絮叨叨,“ 形象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刚才那一下要不是你运气好,现在救护车都能楼下到位了。”邹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眸子中红血丝依旧较多,看上去还算正常。“毕竟等会……这样显得礼貌一点。”邹劭瞎扯。——他不过是想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点。这段时间精神状况不好,连眼角都带着戾气。别人看不出,但瞒不过覃谓风。既然决定结束,就没必要留钩子。邹劭用手扶住了洗手池,却在瞄到自己手腕的一瞬间浑身一紧。缺了点什么?“草。”邹劭低低问候了一声,“红绳呢?”“是不是刚才折腾掉了?我回屋里去看看。”陈光回卧室里找了一圈出来,“我靠,邹哥,没有啊。”邹劭双手还搭在洗手池边缘,十指却紧紧攥住了洁白的池台,用力到蛰伏在皮肉下泛青的血管都微微鼓起,盘曲纵横着。肩骨在蓄力上扬,灵魂却被铁索拽着深陷。“算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就掉了吧。”掉就掉了吧,只是不太合时机。恰好和红线的主人一起离开,像是冥冥中说好了一样。-覃谓风恰好在十点整的时候过来。他穿了一身居于休闲正式中间的套装,临走前还特意补了一点男香。【我到了。】覃谓风深吸一口气,点了发送。【门没锁。】几乎是秒回。如果两个人还在恋爱关系,留门自然是一种信任的表现,但处在现在的情境下,覃谓风只觉嘲讽。甚至觉得对方有些敷衍。覃谓风把门带上,换了鞋走了进去。邹劭一直半靠在沙发上盯着他看,没出来迎,连声招呼都没有。对方眉眼间依旧深邃得令人移不开目光,棱角分明的锁骨探进衣领中,跟曾经没有半点区别。但覃谓风现在却起不了半分旖旎的心思,连欣赏都说不上。邹劭的眼神随性而寡淡,犹如氮气般把人包裹在内,也将他心中想说的所有词句强行堵了回去。他来的本意并非是为了提分手,只是想跟邹劭好好谈谈。但邹劭看上去没有任何要和谈的意思。“坐。”邹劭用下巴点了点沙发对面的椅子,眼神甚至没往覃谓风身上瞟一下。覃谓风强硬地站在原地没动,浑身紧绷得像一把锈到迟钝的剑。他的目光从邹劭的脸上逐渐下移,最后定在对方干净的手腕上。太干净了,什么也没有。他主动把红绳拿下去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突然这样?“不坐吗?”邹劭终于抬起眼睛,用几近气音的音量说道,“那就这样说吧。”若不是覃谓风现在心若擂鼓,大概可以听出来邹劭声音中不同寻常的地方。——沙哑,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抖。覃谓风突然说不出一句话来。从小到大,他在任何人面前都能从容到游刃有余,但是现在,他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或许应该问问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说分手,连个缓冲的理由都没有;是真的觉得累,还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但邹劭的这种态度让他无话可讲。对方这种消极,无所谓的状态,让他感觉自己的纠结是一厢情愿,自己的挽回是强词夺理。若是覃谓风有往日的半分理智,就会发现很多事情都有些反常。比如平时每天在家的奶奶如今不见踪影,邹劭靠在沙发上的姿势有些不自然,而且一动不动。但这是邹劭。他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才会让覃谓风无力深究,给他分开的理由,甚至带着点记恨也没有关系。不是吵架,不是交谈,而是消极。消极的品质对于覃谓风这类自我要求极其严格的人,大概是种底线的雷点。而邹劭现在甚至可以本色出演。“我真的累了,覃谓风。”邹劭很少叫人的名字,只有极其认真的时候。比如表白,比如分手。在覃谓风视线探不到的地方,邹劭的指甲紧紧嵌入了皮肉里面。如此才能在交错的疼痛中分出一丝狠来,把话云淡风清地讲完。手上疼,心里疼,连脚踝的位置也开始呈放射般的刺痛。“像我之前说的,我不想再追了,你也不用等我了。你上了那么好的大学,本来就不该……”“你-他-妈,给我闭嘴。”覃谓风气息不稳着打断了邹劭,大步跨了过来,瞬间将邹劭包裹在自己的阴影中,双手狠狠掐住了邹劭的肩骨。邹劭可以感受到对方强烈的心跳,甚至要从突破手指间传达过来。——这还是邹劭第一次听见覃谓风爆粗口。他几乎要被对方眸中闪过的淡红灼伤。红痕从眼尾逐渐蔓延到整个眸子,却依旧是淡得不入眼,像是一滴鲜血融进了海里。但邹劭仍然能清楚地分辨出,那是一滴血。他能感受到,覃谓风刚刚下意识的动作,应该是冲上来给自己一拳,但不知为什么硬生生停住了,只是往死里攥着肩骨来发泄着,像是要活活捏碎的力气。覃谓风发火是应该的,毕竟这件事是自己处理得突然,且不妥当。他曾期盼覃谓风在他面前展现出与众不同的一面,但真到对方怒到失了态的时候,他反而心疼。心疼得要死。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求你了。覃谓风手上的力道还在不断加大,邹劭甚至微微摒住了呼吸,但潜意识里却希望对方再用力一些。太痛了。“要分手是吗?”覃谓风低下头,声音颤抖且不稳,像是憋在兽笼中的闷响。“分手。”这两个字像是有一种奇幻的作用,让覃谓风整个人瞬间脱了力气,双手像被鞭子抽过一般迅速从邹劭肩头上拿开。邹劭发现自己似乎在抖,从喉头,气管,一直到心肺,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喘不上来气。对方也在抖。连空气中熟悉的淡香都开始抖得分了层。“你就是个混蛋。”邹劭看见一滴水坠在了自己的裤子上,形成了一小滩深色的痕迹,而这滴水的主人倔强地没有动作。他不敢抬头,看见那滴水的主人。“你-他-妈就是个混蛋。”邹劭依旧垂着目光。“对,我当然是。”他轻声说,“烂进了骨子里。”烂进了骨子里。他以前从不会这样说自己。别人嘲讽与自己承认之间,隔着一道天堑,却抬抬脚就能够迈过去。覃谓风觉得眼前的邹劭如此陌生,初见时浑身上下盖不住的血性所剩无几。那个为两个人系上红绳,说着“要考满分到跟你去一个学校为止”的邹劭;那个独立莽撞,叫嚣着跟全世界作对的邹劭。说自己,烂到了骨子里。他覃谓风从未如此这样在意过一个人,也从未有人给予他如此蓬勃的跳动感。但他现在说要分手。说追不上了。到底谁追谁?“不是你在追我。”覃谓风咬着牙,刚刚有一瞬间,他有一种把人捏碎在怀里的冲动。“但是以后,谁也没有在追谁。”覃谓风直起身,“就当是我看错了人。”作者有话要说:高中时间线快结束了。【此文无追妻火葬场环节】两个人都有问题,也都没问题,没法分对错22号一天都在车上,要回学校了,可能更新不了,但我尽量鞠躬!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y.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y. (哇好多营养液小瓶子)第60章 ch60邹劭甚至不记得覃谓风最后还说了些什么,又有着什么样的神情和态度。只记得最后对方关门离开的声音。金属扣相交错的脆响像一种奇妙的仪式,将他与覃谓风的生活彻底割裂开来。在某个时间点后霎时消失得杳无音讯,连曾经记忆中的影子都逐渐变得斑驳。分手和异地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同,异地是精神寄托,但分手是彻底断了音讯。但精神层面上却还是无处不在。在刷题间隙抬起头的时候,在放学过后落雪的操场上,在传来卖糖葫芦吆喝声的时候,在看到别人手上系着红线的时候。都汇聚一堂成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密集的车鸣声中,从马路对面跑过来,离开时只有一道关门的闷响。这些零散的回忆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深刻,好像度过的每一天都在复习重温,久而久之变成一种习惯。时间过得极快,气温逐渐变冷,早晚温差加大。等到邹劭恢复到能够返校正常上课的时候,已经下过了一场雪。待地面已经覆上一层持久的银白之时,已经放了寒假。每天放学的时候邹劭都能看到校队田径在训练,视线也总能不自觉地被一道道奔跑的身影吸引。邹劭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很喜欢体育。当初参加校队训练主要原因是为了通过体育特长生考大学,另一方面是体育老师说自己天赋异禀。也正是缘此,在当初脚踝受伤的时候,才会如此绝望地放弃。但他发现如果换一种思路,可能会放轻松很多。如果训练不夹杂任何私心与杂质,单纯享受奔跑过的感觉。他发现自己扔不下。在返校一周后,他就去找体育老师商量重返校队这件事情。那时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开始训练甚至可能会留下永久性骨伤。经过权衡之后,邹劭还是重新开始跟起了训练——尽管复建之路艰难而看不到希望,受伤后甚至还不比高一刚开始的时候,而且骨伤也可能会影响到运动员的能力天花板。下过了几场雪,寒假如约而至,随后就是新年。没了爆竹声的跨年少了些味道,邹劭跟邹泽做了一桌饭菜,就着几瓶酒,还摆了两副空碗筷。午夜跨年的钟声响起,酒精使邹劭少见地这么早就有了倦意。他回到卧室把自己甩在床-上,翻看着手机。一片祝过年好的微信消息叮叮咚咚地响起,大多是群发和固定的模板,邹劭在众多“过年好,祝你和你家人……”的消息中翻到了几条不一样的。陈光:祝邹哥新的一年里越跑越快!邹劭回复了一圈信息,消息记录反过来又翻过去,最后目光还是逐渐移到了置顶的那个白头像上面。快半年了啊。对方没删他好友,也没屏蔽朋友圈,只是两人上次的聊天记录还是去年的那一句“门没锁”。简单的三个字,把酸涩的旧事全从心底翻了出来,被迫回味一番。邹劭很想跟对方说点什么。不敢奢求其他,随便聊两句也好。点开输入框,却不知道发什么合适些。如果只发一句“新年好”,应该不算突兀,假如对方不想回复,完全可以装作没看见。反正只是隐藏在众多重复一致的“新年快乐”中,平平无奇的一个。用敷衍的面具掩盖皮肉下面的深思熟虑,再普通不过的模板后层却透露着一丝不知所措的小心翼翼。00:05微信昵称:新年快乐邹劭点了发送之后把手机抛在床-上,眼神下意识移向窗外。心跳也开始加快。有点想他。假如可能,还是想握着他的手,在对方独特味道的包裹中,于窗前望向万家灯火,十指紧扣在眉心烙下一吻。只是不知道,他此时是否已经有了这样的人……手机震动了一声,被床铺闷住,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响。邹劭迅速摆回头,随即慢慢拿起手机,输入锁屏密码。就像是在拆开礼物一样,忐忑中带着点细微的期待,细微到自己都没意识到。窗外星河翻滚,雪花在窗户玻璃反射下泛着荧光。遍布城市角落的灯火随着电视中传来的歌声平行蔓延,最终汇聚成目之所及处一个亮丽的质点。00:10q-sir:新年快乐。星河低语,融进他眸中闪烁的光点,仿佛近在眼前,伸伸手就能拥入怀。-一年后。清华高水平运动员冬令营。前两天进行了冬令营的开营典礼、资料核查,这一天是正式测试的时间。运动员们在东操室内热身,室内跑道的塑胶味混杂着充斥着荷尔蒙的汗水气息,使众人的肾上腺素飙升,紧张刺-激的氛围蔓延在整所场馆中。重要程度完全不亚于高考。“下一个,邹劭。”被叫到名字准备,他迈到室外,被冷风激得一-颤。体育老师曾经和他说过,训练的时候练技巧,练体力,但比赛的时候,要放空自我。目之所极的红线是唯一的终点,白线圈起来的跑道是唯一的路径,“快”是唯一的目标。跑起来,冲过去。对于短跑运动员来说,训练数年不分日夜,但100米测试也就不过十多秒。无数个小时的伤痛与汗水,只体现在大家相差的零点零几秒中。弯腰,弓背,抬头,蓄力。世界坍塌成了眼前这一百米小小的空间,从腰部至下发力蹬地,抬腿的一瞬间感受到整个身体彻底变了一种状态。紧绷又张弛有度,克制又恣意野性,干燥滞留的空气被生生带起一阵风。摆臂飞快而有力,身体由开始的前倾逐渐直立,从变速到后半程的匀速,每个肌肉细胞都被激发至了巅峰。会成功吗?能站在今天的跑道上,本就是一件幸运到意外的事情。从开始决定走体育生这条路,到一帆风顺的进步,再到灾难性质的意外受伤,双重绝境下放弃与拼下去的沉溺挣扎,最后拿到了冬令营测试的名额。无数个日夜,分秒,每一步都是在赌,每一步都像是陷在湿地里。“没有人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但在尘埃落定前,请用尽全力。”他要求重新加入校队的时候,体育老师问:“你要想好,风险很大。”但是这是机会。唯一的一种,可以离他更近的机会。虽然未来还是一片空白,虽然两人的关系尴尬得如同一潭死水,虽然没有人任何会等任何人,虽然等自己准备好之后可能已经来不及。当初说得坚决,没有后路,也没有承诺。但他还是无法就这样放弃,没办法甘于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