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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英美]温·韦恩》TXT全集下载_67(1 / 1)

“我已经想清楚了。”韦恩说。“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不喜欢这些工作, 但也不用回答得这么快吧。”韦恩无言地看了他一眼。布鲁斯只好摊了摊手, 放弃开这样的玩笑。好在他还有很多工作可以做,拜双重身份所赐, 他平时很少花时间处理属于韦恩集团的公务, 因此每当他开始工作, 需要他处理的事都出奇得多。“请自便。”他一边翻看积攒的文件一边说,“我知道你已经查到温现在的位置了, 接下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扰。”“你对她的答复很自信。”“错。”布鲁斯注视着文件,没有看韦恩,“我对你想要提出的问题很有自信。”韦恩陷入了沉思。但他的思绪一片混乱,怎么也找不到那根线头。有些话他该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些话他想说却不知道如何去说。每当碰到和温蒂有关的事,他总会变得慎之又慎,这发展到后来甚至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性地在温蒂面前保持沉默,又习惯性地因为对沉默感到内疚而默许她各种合理或不合理的举动。该说什么好呢?该说什么才不会让她生气?该怎么询问她过得好不好和寻求原谅?她还会原谅吗?好多话争先恐后地从韦恩心里涌出来,又堵在他的喉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那被堵塞得难以呼吸的状态,甚至让韦恩产生了几欲呕吐的错觉,这感觉却又奇异地令他联想到温蒂无时无刻地保持着微笑的模样。他没有受伤,却因此感到无比虚弱。这虚弱感伴随着他和温蒂相处的所有过程,鲜少有例外的时候。但与之相对的,当他和另一个……另一个温蒂相处的时候,感觉却截然不同。韦恩知道他不该容忍自己继续深想下去了。他强迫自己远离这部分思考,这才注意到布鲁斯正专注地盯着监控器上的画面。他的目光引起了布鲁斯的注意,布鲁斯说:“她过来了。”韦恩知道布鲁斯在说谁,但他条件反射地问:“谁?”“可能是过来和我商量她以后的工作,也可能就是闲得无聊了过来看看。她做事向来没什么计划。”布鲁斯当然没回答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也许我应该把空间留给你们。”他说到做到,没等韦恩拒绝就站起了身,走向办公室特地留出的暗门。很难说这是不是韦恩纵容的结果,尽管韦恩本人确实认定自己在这一刻大脑空白,以至于完全没能做出任何反应,但等他回过神,他已经像布鲁斯一样端坐在办公室后,在文件下方留下了一串漂亮的签名。温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布鲁斯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没等里面的人应声就推门走了进去。“早上好。”她说,语气轻快,“真少见,你居然一大早就过来上班了。”韦恩停顿了一下,回答:“我也不总是让提姆和卢修斯代替我工作。”“现在才来解释你没有过度压榨养子和下属也太晚了吧,干脆直接承认自己就是个黑心老板有什么不好的?”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在待客区翻出袋茶包,给自己泡了杯茶,“你要喝茶吗?”韦恩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们对坐着喝茶,温缩在沙发里,把杯子捧在手心,惬意地小口抿着,韦恩多半时间都在观察温,小部分时间才会喝茶。这段时间里的沉默并不沉重,相反,氛围愉快又安宁。完全是由温的姿势和态度决定的、和过去一模一样的愉快和安宁。这才是她给韦恩的真正感受。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刚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她永远这样快乐。这当然不正常,并且绝对不可能用简单的“天性乐观”来解释。要乐观到什么程度,才能在被绑在炸药堆中,经历过敏带来的几近窒息的数小时,又和小丑共处,在生死一线间撕开他的胸膛,啃食掉小半个心脏后,依然保持着那样浓烈到刺目的快乐?她不正常。这是绝对能确定的。唯一模糊的只是她究竟不正常到了什么地步,这种不正常又会令她做出什么举动。偏偏这又很难量化——人的举动并不是数学题,有准确的数字做解。对于她,另一个绝对能确定的是事实是,当事态发展成极端状态,她也一定会给出极端的反应。她几乎没有可能不在未来经历其他极端事态。那么,她就几乎没有可能是个稳定的因素。她几乎没有可能不身处危险,并因为自己的身处危险而变得危险。那么,她就几乎没有可能不危险。将每一种可能存在的危险萌芽都严密地监控起来,在火苗刚开始冒烟时掐灭火星,这正是蝙蝠侠能以凡人之躯战斗至今的原因。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发生可能,也必须视为百分之百会发生的事来做好准备、制定对策。因此,蝙蝠侠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她不稳定,而且危险。这并非是他第一次做出这样的判断,然而这一次却尤为特殊和艰难。身为父亲的那部分在他心中挣扎和颤抖,属于蝙蝠侠的那部分则毫不留情,控制着他去选择他唯一能选的反应。多年来他无数次质问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每一次,他都回答:这是必须做的。永远怀疑,永远警惕,永远冷酷,永远考虑最糟糕的发展和结果。人性如此复杂,最高尚的人也会在痛苦中作恶,最恶毒的人偶尔也会做点好事;如果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那当然皆大欢喜,他耗费的精力和时间依然是物有所值的保底方案,可如果事态不可抑制地下滑,蝙蝠侠的先见之明就会派上用场。他需要判断出整件事可能下滑的每一个方向,而只有足够接近人性的黑暗面,才能巨细无遗地推断出每种可能。他要足够黑暗和残忍、足够不相信人性之善才能推断出这些可能——可他所在做的事,却又恰恰正源于心中的善意。这样的拉锯战在蝙蝠侠的心中从未停止过,也时常令他周围的人和他自己感到恐惧与不安。他必须为自己确立一条绝对不可逾越的准线,这条线是永恒的准则,帮助他在痛苦的拉锯中保持自我。他坚持这原则那么多年从未更改,绝不会因为私人的情感就将它弃之不顾。甚至冲击这份原则的情感越是强烈,他就越是要严苛地遵照原则;正如同越是值得相信的理由、越是光辉完美的信念,蝙蝠侠就越是要去怀疑一样——这才是所有“备用方案”存在的意义:为那些所谓的“不可能”兜底。“你在想什么?”温忽然问。韦恩想说他在想之前处理过的那几份文件,话到口边却变成了另一句:“哥谭。这座城市。”温把一条腿压在屁股下面,若有所思看着韦恩,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嗯”。她说:“你是完全没打算掩饰你到底是谁,还是自信地觉得我没办法分辨出你和布鲁斯的区别?”短暂的离别时光还不足以令她的外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韦恩想,但她确实从头到脚都不一样了。来这个世界之前,韦恩已经通过莱昂纳多提前得到了和她有关的许多资料,这些资料的详尽程度,甚至会让韦恩这样的大师也感到轻微的战栗。他自认为已经通过那些文字和视频对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有了相当的了解,可在正正地对上她眼神的瞬间,他却又感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刺痛——那是一种永远坚信着自己的“正确”的人,在意识到自己可能酿造出错误的苦酒时,所能感觉到的最为剧烈的愧疚。这愧疚令他甘愿受苦。温说:“你好像不是很高兴看到我。”她注视着他,可神态中没有丝毫锐气。和温蒂完全不同。温蒂是个从不吝于把聪明劲表露在外的人,她并不炫耀——智慧在温蒂看来是必需品而非奢侈品,就像那些奢侈品在她眼中从来都是必需品一样——可她的眼中无时无刻不闪烁着思考的神光。她实在是过分敏锐又过分聪明了,以至于你站在她面前时的每一秒,都仿佛在面对一个苛刻的面试官。你总能感到她在判断和评估你,并用优雅的微笑表达对你犯错的嘲笑或宽容。而温,她将思考藏在深处。她好像从不对你施加任何影响。她就像那些广受文学评论家批评,却让你回味无穷的书。你在阅读中具体获得了什么体验,只有你自己清楚。“好久不见。”韦恩说。温说:“现在你看到我了。”第一百五十四章 温和希望为了什么父亲。这个词和它背后所携带的所有隐含台词, 在温的心中都十分模糊。她对韦恩并不陌生,尽管无论是她还是韦恩都没对此有过任何谈话,但事实是不言而明的:她和韦恩之间的关系,远比温蒂和韦恩的关系来得更为特殊。可惜这份特殊没能为她争取到更好的待遇——特殊待遇倒确实是有的。“因为一些特殊原因, 我的记忆力不太好, 而且记忆里面总是混杂着一些在你们看来完全属于幻觉的东西。但我想我应该没有记错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你把我从那个又黑又大的车后箱里抱出来, 拍着我的后背跟我说, ”温压低嗓门, 模仿蝙蝠侠低沉的喉音, “‘别害怕, 你安全了’。”“……”于是温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话:“也许我把这一幕形容得太温暖了, 以至于造成了某种嘲讽的效果, 毕竟我们之后的关系根本和这句话没有半点联系。好吧,这算我的错。”韦恩显而易见地被呛住了。“我只是想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蝙蝠侠了。和温蒂相比, 我根本不怎么生你的气。我只是不太能发自内心地和你亲近起来……和她不一样,她熟悉的父亲是布鲁斯·韦恩, 而我熟悉的父亲是蝙蝠侠。我从来不指望能从蝙蝠侠那里得到什么温暖,自然也就谈不上仇恨。”“抱歉。”韦恩说。“我不是为了要你道歉才说这些的, 你的风格一向是诚恳认错, 坚决不改。如果你不准备改, 就说明不认为自己真的错了,那你就没必要道歉。”温说, “糟了, 我才说了几句话, 气氛就已经沉重到这个地步。我们换个话题怎么样?”“谈谈康纳。”韦恩说,“我很感兴趣。”温万万没想到对方最感兴趣的是康纳。她可准备了无数她来到新世界之后的经历——没什么大事, 她又不是超级英雄,然而她很有信心用各种琐碎的生活细节塞满韦恩的耳朵,一直塞到韦恩想吐为止。可韦恩居然这么直接地要“谈谈康纳”,让她打了一路的腹稿毫无用武之地。“呃。”她说,在脑内急速编织着词汇。“不要紧张,我只是问一问。”韦恩态度平和地说,“他和你过去的选择都不太一样。我原本以为你和斯科特能走到最后,没想到你们最后分得最惨烈。”“不是我,是温蒂。”温首先纠正了韦恩的错误,紧接着开始好奇最惨烈究竟是怎么个惨烈法。是真的吗?他和温蒂分道扬镳了?难道比和哈莉的分手还要惨烈?可这个斯科特在温蒂的叙述中完全就是个平静温柔的好男人,温蒂就差把“他适合结婚”这句话说透了。温想象不出来那场景要怎么才能用“最惨烈”来形容。这样词竟然还出自蝙蝠侠之口。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她不介意听一听,兴趣却并不大。这点好奇如初秋的晨霜一般,短暂地在她心中停留了片刻,紧接着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但韦恩说的这句话她却非常赞同:“康纳确实和他们都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似乎很难形容。是因为康纳经常表现得一点儿也不成熟吗?可其他人也不见得成熟到哪里去。因为康纳对她的不正常表现得轻描淡写?可其他人似乎也没有特别大惊小怪。因为康纳总是把她放在第一位?这确实是康纳最为显著的特征,可温也不是因为这一点才那么爱他。这个优点就像蛋糕顶上的水果切块,为整块蛋糕增光添彩、丰富味道,可也没人会为了只吃那几块水果而买下整个蛋糕。或许是很多小细节汇聚起来,造就了他们的感情。温说:“我总是能和他达成共识。他最好的一点,就是即使他不理解我在想什么,也不会把我们之间的差异看得很重要。他不会努力接近我的思考模式,也不会猜测我的想法。不论我做了多奇怪的事,他都觉得很有意思,并且很愿意和我一起。”“听起来没什么特殊的。”韦恩轻声说,“对别人来说可能有点困难,但对你来说,被你选中的人几乎都能做到这些。”废话,温当然也知道。实话有点难听,却很真实:对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孩来说,要获取一个年轻男孩近于毫无自尊的讨好完全不是难事。这句话把性别互换也同样成立,美貌的价值从来都很惊人。尽管公认的价值观是“美貌比不过能力”,但这句话完全没有充分考虑到复杂的现实。美貌是哪种美貌,能力有时候什么程度的能力?能靠脸嫁入皇室且留名青史那个等级的美貌,比不比得过靠能力获取百万年薪?人们也总是轻视美貌的保质期,却夸大能力的有效时长。诸如“老了不都一样皱皱巴巴”、“有能力的人去哪儿都混得开”这样的话层出不穷,可拥有真正意义上的美貌的人,永远在同年龄段里鹤立鸡群,拿着八十岁的人和十八岁的人比纯属抬杠。至于能力,这东西也受到年龄限制。人一旦上了年纪,体能、记忆力都会严重下降,而技术的进步,不会因为老去的上一代失去持续学习的能力而陷入凝滞,老人的能力也就落后了——同样,爱因斯坦等大牛级别的能力不在讨论范围之内。“嘿,嘿嘿嘿,这话题越来越危险了。”温警惕地后仰,“你不觉得向你年纪还不大的女儿灌输这种观念对她的人生没有好处吗?”“我没有灌输任何观念。这是你们自己意识到的事实。”“而父亲的工作之一,就是在女儿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的优势前,说些‘大家不是因为你姓韦恩才这么奉承你’,‘就算不慕名利的人也喜欢你是因为你非常漂亮’,‘天生的智商高不代表你比他们更高贵’……诸如此类的狗屎东西。”温说,“而你完全没——”韦恩紧盯着她的眼睛。温忽然反应过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哦,你说过的,只是这么明显的谎言根本骗不了温蒂。”“她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儿,她很有天赋。”韦恩低沉地说,“但关于温蒂,我们都已足够清楚。我更想知道康纳有哪里特殊。”“我不知道!你们总是把同一件事、同一个人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上几百遍,我又不一样!你喜欢吃一种水果,还要专门研究为什么吗?”温没好气地拍沙发,“他就是特殊,我就是高兴。”韦恩缓缓地说:“这也算个答案。”温抬高眉毛看了韦恩一会儿。“好吧,我相信你确实对康纳很感兴趣,我和送你过来的那东西打过不少次交道,他肯定提供了我的信息,但是和康纳有关的事能少则少。而你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又太短了,又花了太多时间在另一个蝙蝠侠身上,没来得及把康纳查个底朝天。”温说:“但我打赌你有更想知道的。你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想知道我到底和小丑聊了什么吗?”“……”“我就直接告诉你好了。”温举手投降,“你也知道,我经常会有些奇怪的幻觉,而且我当时又饿又渴,所以,当小丑朝我走过来的时候,他在我眼里就是一块巨大的、一人高的人形饼干。”“所以我对他说——”温对小丑说:“你闻起来很好吃。”“真的?我蘸了糖浆?什么糖浆?”小丑吞下了原本想说的话,神经质地砸吧着嘴,“我闻起来有多好吃?是那种……”温的声音和小丑的重叠在一起:“……让人想要生吞活剥的好吃。”“所以,这是什么情况。”小丑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拨弄温脸上被冷汗浸透的长发,好露出她的双眼,“我是听说过韦恩家的女孩儿不太——普通,据说是抑郁之类的,一直在国外疗养——你看上去不像是抑郁,嗯?是什么情况,嗯?”温舔了舔唇角,垂涎欲滴的眼神绕着小丑全身打转。“你走近点,”她说,“再近点我就告诉你。”“好啊。”小丑果然走近了,近到几乎贴在温的脸上,“这样够了?”温拧起眉,嫌弃得背直往墙上贴:“恶!你的脸为什么这么难看!你闻起来很好吃,看起来败人胃口!”“你是说我脸上的疤痕?哦,亲爱的,关于这个,那是我还年轻……”“我才不关心饼干是怎么烤坏的。”温粗暴地打断了小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算了反正小丑就是这么个恶心的样,挑也没用。”“哦别这么说,我受伤了。”小丑摇头晃脑,“不过这更让我好奇你眼中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你看……他们都说我是个疯子,哈!哈!哈!我可不是什么疯子,这世上有什么疯子能想出那么多精彩的计划?”“呃。”温僵硬地把后脑勺也贴到了墙上,“现在你让气氛变尴尬了,小丑。”蝙蝠侠认真地听着,知道马上就到最关键的部分了。那天在小丑和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小丑会对除了蝙蝠侠之外的人表现出那么强烈的喜悦,却在那件事之后从不试图再接近温?她一定是说了什么让小丑觉得有趣,却同时也让小丑清楚她无懈可击的话。她一定暴露了最真实的那部分自我,而那是他从未接近过的。可紧接着他却听到温问:“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会这样?”韦恩一怔。“为什么?明明只是很小的问题,明明只是很普通的沟通不畅,明明只是……明明最开始只是一点小小的误解,布鲁斯,为什么?”温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大股大股的泪水从她的脸上滚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韦恩仓皇地站起身:“温……”“为什么我们都那么聪明,可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为什么整个家庭里没有一个人能好好说话?布鲁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每一个都那么特殊?为什么我们都不快乐?为什么?布鲁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想知道我和小丑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这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布鲁斯!你憎恨小丑牺牲那么多人就为了和蝙蝠侠玩无聊的人性游戏,你甚至同情主动爱上小丑的哈莉,那我呢?”“我不是这个游戏的受害者吗?我没有伤过除了小丑以外的任何人!”第一百五十五章 温和温蒂和门漫长告别韦恩站在温的面前, 弯下腰,把手覆在她的脸颊上。她的泪水沾湿了他的指缝。她的泪水滚烫如火。她问出的问题有许多种答案,关于他的原则,关于那些“你很危险”的结论。可他一个都说不出口。“我不需要答案, 我早就知道答案了。”温说。她和温蒂不同。温蒂熟悉的那个父亲是布鲁斯·韦恩, 而她熟悉的父亲却是蝙蝠侠。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秘密了, 甚至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个家庭里其他所有人的第二身份。她一直沉默地注视着温蒂做出选择, 就像现在的温蒂沉默着任由她做出选择一样。她们一直都是同一根主干上长出的分叉。她们从来都是同一个人。泪水源源不断地从温的眼眶里淌下来。韦恩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能流出这么多眼泪, 过去他只见过有人淌过那么多血——这些泪水从他的手腕滴落, 将温的衣摆染上大块的湿痕。“我知道为什么温蒂总是能成功杀死我了。”温低声说, “不是因为她更有统治权或者更强, 她总是能杀死我, 是因为……”……因为我希望我从未出生。“爸爸。”温说,“我没有责怪过你,温蒂也没有责怪过你。我没有生气你做的选择, 温蒂也没有。”“我不觉得你看重‘蝙蝠侠’这个身份胜于其他一切有什么错。”“温蒂也一样。”“她比我更愿意接受你做的选择。她更愿意同意你那些‘我的女儿和哥谭相比没那么重要’的想法。”只是……只是她们确实在同意自己是个牺牲品的同时,依然会感到痛苦和不安。“为什么?布鲁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我们?”温失魂落魄, “为什么?你想过吗,布鲁斯?”韦恩沉默了许久。但他此刻的沉默并不是无话可说的沉默。“布鲁斯!”“你知道答案是什么。”韦恩低声说, 他的口吻中带着点不忍, “你不像温蒂。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答案是什么, 也在一开始就做好了决定。”温仰头看着他,泪眼朦胧。“我看过你们的每一场公开表演。”韦恩继续往后说道, “我不一定身在现场, 但我场场不落。你们都有卓越的舞蹈天赋, 这是肉眼可见的。也许你们没有意识到,当你们在舞台最中央起舞的时候, 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有多少天赋不及你的女孩儿在渴望你们所拥有的东西。”温不再哭了,她专注地听着。“天赋。”韦恩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在温的身边坐下,将她揽到怀中,温安静地靠着他的肩膀,一语不发。“天赋太庞大是会淹没人的。比如你们的另一种‘天赋’,也比如成为超级英雄的天赋。”韦恩说,“尽管这么说违背了正联一直以来的宣传,可谁都知道,‘每一个普通人都可以成为英雄’终究是个口号。更准确的说法是,每一个普通人都可以在某个瞬间做出英雄的举动。但普通人成不了英雄,就像英雄也不可能把自己变成普通人。”“我的天赋没有淹没我。”温反驳说。“它没有淹没你们,它只是让你们变得……非常、非常迷茫。”韦恩轻轻地叹了口气。“对情绪的捕捉,对细节的探察,对微妙的矛盾的探索,足够聪明和清晰的头脑,这些天赋加在一起都不是好事。它们会让你看清生活藏在表面背后的真实:比如我们所有人的双重身份。”“我可以加入。”温说。但她清楚地知道她并不情愿成为英雄事业的一员。她缺乏成为英雄的必备元素,她缺乏对生命等等美好事物的热爱——她对这些东西几乎一丁点爱都没有,更别说,要想成为英雄,还必须拥有强烈到足以牺牲自我的热爱了。“不。”韦恩平静地否定了她的提议,“这不是你的本意。”“你不相信美。你不相信爱。你不相信人性。你几乎什么都不信,温,你无时无刻不在怀疑你自己。”韦恩说,“这才是你真正危险的地方,不是能够用‘你有没有伤害什么人’来回避的。你甚至完全理解我不信任你什么,也完全接受我的不信任。”“这不好吗?”“不好。”韦恩说,“你不信任的一切里不包括我。”“……”“你信任我。这不是好事,我不是永远正确,而你对我的信任是完全放弃了自我的盲从。”他说,“我对秘密保持沉默,所以你也沉默;我觉得你很危险,你彻底放弃辩白和证明自我;我是‘蝙蝠侠’,你也试着以类似的标准要求自己。”温一直不说话。但韦恩并未感到不安,也没有因为温的不回应觉得自己不被理解。人与人的沟通多半都会以失败告终,可他和温之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问题。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奇特的共鸣,他能理解,她也能理解。他多年来致力于表现得对此毫不在意,温连他的回避也能读懂。她接受了。一次又一次。她把整个人生都放在他身上,也沉默地遵从他的所有决定,不做丝毫反抗。温说:“我觉得你是对的。我不喜欢。可你是对的。”她看到无数蝴蝶在房间里飞舞,也分不清这是不是幻象。浓稠的黑暗包裹了房间,她觉得很冷,太冷了。也许她听到了一个轻微的笑声。是莱昂纳多吗?他在看着此刻发生的事吗?体内的脏器似乎都在抽搐,她眩晕到无法听到任何声音……世界是真的吗?世界是假的吗?这样的问题到底有没有答案?时间凝滞了。温想要从所有的困惑中逃走,更想要歇斯底里地痛哭。她靠在布鲁斯的怀里,仿佛她才刚从这具身体里醒来,在懵懂中看到了第一个将她从窒息般的黑暗里救出的人。他总是伴随着错乱的幻觉和痛苦一起到来,冰冷,阴郁,理性得近乎非人;他浸泡在恶意的污水里,可每一次对视,他都闪烁着温暖的光辉。她迫切地希望能相信什么。她并不十分恐惧,或者悲伤,她只是总感到迷茫。太多问题了,太多不确定了,太多感受了……多到她无力承担这些。“你说跳舞的时候,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会有很多女孩儿看着我。”温停顿了一下,“你知道——”“我知道。”韦恩说。这显然是一个避无可避的话题。关于她们在这个家庭里的感受,作为唯一一个不具有另一个超级英雄身份的成员,她们到底是以何种心情看着他们的?“我没有你们的天赋。”她们说,“为什么?”这个提问听起来没有半分疑惑,可力道没有消减半分。她们几乎在用整个人生问这个问题。没有嚎叫、哭泣和痛苦,甚至连嗓音都压得极低,然而这种困惑令她们呕心到枯竭。那旺盛的激情和热烈的感情使接近的人轻易落入深井,在错觉中误以为自己与她们心意相通。她们让人感情用事,这感染力是可怕的天赋——却不是她想要的天赋。最糟糕的是,尽管韦恩能从理智上理解她们的困惑,可却怎么也做不到从感性上与她共情。整个家庭的人都是如此,他们都是有天赋成为超级英雄也确实成为了超级英雄的人,即使连阿尔弗雷德也参与其中,只不过并不在公众面前亮相,唯独她们完全被隔离在外。她是怀着什么心情旁观这一切的?温蒂的愤怒直白得一眼就能看透,温和温蒂并不完全相同。这是最令韦恩感到费解的地方。温的反应始终藏在他接触不到的那个心灵世界,他可以说是非常了解温,也可以说是完全不了解温。过去他一直避免思索这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和温相关的一切都是充满了感性的。纯粹感性,那正是他最不擅长的部分。“为什么?”韦恩说,“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没有人比他更深刻地清楚温到底想问是什么。大言不惭地说,他是最懂得成为一个英雄需要付出多少的人,她们的疑惑也绝不是简单的愤怒和自怜。那更像是一个站在门外的人透过门缝看到门内的景象,她们看见那道辉光,感受到它的温暖,却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所能得到的只有一缕余辉,永远没有机会踏足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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