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上位者却并不阻止自家弟子误会,跑来叫嚣。坐在棋局中,自以掌控全局,却不知也在别人的操纵下。他们没中傀儡咒,更似中了咒。宋祁目露痛色,道:我向你们保证,这事并非玄真派所为,我一定会找出幕后主使者,给大家一个交代。但还请给我一点时间,这天色看着阴下来了,诸位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吧。他将姿态放得很低,不少人都买了账,但少部分比较横得硬是不肯,宋祁也无法,只好由得他们继续堵着,叫上邱鹤他们从小路返回宗门。岁岁他们正在路口等着,宋祁不好意思得对王谦道:实在抱歉,叫你来做客就让你碰见这种事。无妨,只是没想到,你们修真界也会有凡人间的纷争,我一直以为修仙的都跟宋仙君一样,对身外事、身外物看得轻如云烟。王谦摇着折扇笑了笑,道:看来无论在哪,只要有人的地方,就难免少不了争斗。却是如此,世间人将修仙者美化了。一路上了宗门,路上邱鹤问了宋祁许多事,确定他在虫窟确实没出什么事后才放心下来,又说了些目前宗门里发生的情况。宋祁听完就到了山门,来来往往的弟子们脸色凝重,曾经雀跃的山门已不再见,他们见着宋祁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节,只当他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并没像往常一样拉着他要礼物。宋祁先叫人安顿好王谦等人,打算叫人带他们在门派里逛逛时,洛水自告奋勇道: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对周围的环境比较熟悉,就让我带这去吧。宋祁本觉得不太好,王谦看出他有事,便道:我也不太习惯陌生人引路,既让洛兄带着四处走走,俞佑你说怎样?池俞佑自然没什么想法,他甚至都懒得跟他们去。宋祁道:那好吧,暂且失陪了,等我回来再找你们谢罪。言罢,他跟着邱鹤上了太华山巅,这里依旧终年覆雪,白絮飘飘,只是似乎比以前更冷了些。邱鹤将他带至门前,低着头道:大师兄你进去吧,师尊他临近飞升,可不知为何情况不太好,他已经将自己关在里面许久了,门中长老都很是着急。宋祁道了声好,推开院门走了进去。胧月仙尊经常坐着饮茶看雪的那个小矮桌并没人,且已覆上一层厚厚的积雪,院中也很是清冷,就连照亮的夜明珠都显得有些灰败。他一路喊着师父往里走,每间房都看过了,并没人,直到行至后院的灵泉处,才瞧见胧月仙尊盘坐在水中的背影。宋祁试探地叫了声师父后,走过去一看,胧月仙尊面色格外苍白,就连他都感觉到了紊乱的灵力正在周遭横冲直撞,叫他无法再近前半步。这明显不对劲。宋祁急忙击出一道温和的灵力去带动,却如杯水车薪,他只好源源不断输入更多灵力进去,一边想要将胧月仙尊叫醒。快要力竭时,胧月仙尊终于有了反应,睫毛颤动了下后,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晕红了池面。那狂暴的灵力也渐渐平息,尽数收拢于胧月仙尊体内。宋祁快步走过去,不知所措道:师父,你究竟怎么了,为何会如此......胧月仙尊虚弱地靠在池壁上,墨□□浮在池面,朵朵白莲盛开在水中,因花朵上染了血迹,而显得很是妖艳,景虽美,却触目。胧月仙尊慢慢睁开眼,看向宋祁,勾了勾嘴角,哑声道:你没事就好,这次回来了,就先别走了。宋祁愕然:师尊这是什么意思?胧月仙尊挣扎着站起身,身形摇摇欲坠,宋祁连忙搀扶着他,扶着他坐到亭子里的软榻上,胧月仙尊缓了一会后,手心召出门主之印,对宋祁道:我恐怕过不了这一劫了,我若是走了,玄真派,还请你帮我看着。宋祁砰地跪了下去,目中溢出水光,震惊得一时失了言语。这个宗门,是我师祖传下来的,传到我师父手里,经过了许多争斗,又才传来我手里,你师伯师叔们更是了无音讯,剩下我守着这个空荡荡的山门,曾经熟识之人,却越走越远,到现在,我好像只剩下玄真派了。胧月仙尊含糊地说着往事,陷入回忆之中,目中流露出脉脉温情,只是那温情看得人只觉心中难受得很,宋祁咬了下唇,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将门主之印递给宋祁,说道:接下吧,算为师,最后一个请求。玄真派是一种传承,也是他心里的一个信仰。第六十四章宋祁低着头始终不敢去接, 门主印玺发着淡淡的清光,其上隐有奥妙的经文流转,所散发着令人臣服的威压。那股威压降到宋祁身上时, 化为和顺的微风, 从他发丝间拂过。胧月仙尊道:我门下弟子稀薄,除了你外纵观玄真派,无人可担其位,阿昱无心, 沉月无意, 邱鹤......无术,若我将门主位传至长老,又恐生争变, 祁儿,我从你幼时将你带回,你应该便知会有如今这天。宋祁慌神道:师父,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就算是修错功法, 也有办法逆转,不一定非得是这个结局,要不......要不师父你......他说着说着住了声,原是想说大不了就废了修为从头再来,但看着胧月仙尊温润的眼眸, 他就说不出口了。何其难啊, 走到这么高的位置,离登天仅一步之遥,此时叫他再变回个凡人重新开始修炼,此般滋味何人能忍受得了。正此时,不远处的桥廊那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碰撞声, 那声音弱如蚊鸣,但在场都是耳聪之人,立刻就捕捉到了。宋祁转头去看,正见一截衣角在拐角处一闪而过,宋祁站起身,道:邱鹤,尽然进来了就过来吧。回应宋祁的是越走越快的脚步声,胧月仙尊抬手拉住宋祁,道:不必管他,今日之事你且好好考虑,但要快。是,师父。宋祁无法,只得先应下来,出了庭院后果真没再看到邱鹤,他便自己下去了。如今玄真派还真是内忧外患,别的宗门想必是听了什么风声,才敢如此放肆,若是胧月仙尊还健朗,哪会迟迟挨到现在都没处理。宋祁真心觉得自己担不起大任,大约是原主的形象在胧月仙尊心里太根深蒂固了,导致他现在就算这般不学无术,胧月仙尊也帮他找好了借口,还叫他不要急着突破。宋祁忽然想念起白韶那里,每日吃吃喝喝,没啥糟心事,白韶跟精心饲养猪一样,各种美食源源不断,唯一不好的就是随时有可能节操不保。宋祁摇了摇头,把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子里。他真是越来越堕落了。回到小院时,远远就听到王谦的笑声,他走进去问道:何事如此开心?王谦闻声看来,道:你家小师弟可真有趣,刚我就问了一句宋仙君回来了,你师弟在屋里听见还以为你真回来了,急忙跑出来,不留神拌住门槛,摔了好大一跤。他说完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岁岁一脸阴郁地坐在地上揉膝盖,看那模样似乎正在心里思索怎么把这不怕死的凡人宰了。宋祁忧心王谦这条小命,连忙过去拉起岁岁,道:你们这么快就逛完了吗?没逛完,玄真派实在太大了,走得累,就回来偷懒了。王谦说罢饮了口茶,直叹道:就连仙山的茶都这般香,我真想赖在这不走了。你想待多久都可以。宋祁跟他聊了一会后,看向池俞佑,切入正题道:池兄看着也是同道中人,不知修的是哪家功法?池俞佑睹了他一眼,谨慎道:练的些歪门邪道,比不上你们正道人。非也,歪门邪道若用在正途上,也是正道。宋祁试着将话题带入,让他做些正道事,并引入玄真派目前的情况:比如现下宗门遇到的问题,就并非正道可解,还得请歪路子的道友帮忙分辨。王谦问:哦?什么事仙家还得请别人看的?王兄有所不知,宗门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皆因傀儡咒而起,我们至今无法找出是谁偷学了禁术,或许只有找到与其同系一脉的道友,才能感应到幕后主使者是谁。宋祁怕池俞佑察觉出他的目的,多说了一句开解自己:但其同脉现已绝迹,这条路恐怕走不通了。王谦道:那还真是令人为难。至始至终池俞佑都没多说一句,宋祁见目的已达成,不能操之过急,便转了其他话题。夜里,宋祁净身后出来,见岁岁不知何时溜进了他房里,看似等了好一会了,看到宋祁后眨了眨眼,道:师兄,我帮你把被窝暖好了。现在天气又不冷,何须暖被窝。宋祁灌了口凉茶,道: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岁岁道:没有,我见师兄从师尊那回来就心情不太好,所以想陪陪你。我没事,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宋祁就要送客,岁岁却怎么也不肯走,软声道:师兄若是在愁宗门的事,我说过我可以帮你的,只要魔道把那些来找你们麻烦的都打一遍,他们肯定没功夫再生事了。别总是打打杀杀的,小孩......你现在还是玄真派的弟子,既然记在师父名下,做事就应该按照规矩来。岁岁嘀咕道:师兄就是我的规矩。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宋祁心情稍好了些,便也没再赶他出去,只是道:你要真想在这睡,就去睡里屋吧,又不是小孩了,别老是跟我睡一张床。岁岁丧气地爬了下去,倒了声师兄早些安歇后,垂着头进了里屋。宋祁暂时还睡不着,他想知道师父究竟是因何落得修为倒退,甚至快境界崩塌的,难道是上次在虫窟伤得太重?可不也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活蹦乱跳的?阿九看样子也不知道,这事只能问邱鹤了。第二日宋祁照例招待好王谦,在池俞佑耳根子边念了些正道、邪道的大道理后,去学堂找了邱鹤。一般邱鹤都是负责教堂这一块,但今日却并没寻到他,反而被执教长老叫去了前堂。这位执教长老之前还跟宋祁有过争执,因岁岁打了他座下的徒弟之事,对宋祁一直记恨着,路上的态度也是横眉冷对,宋祁问他邱鹤去哪了,他就冷哼一声,问他前堂来什么人了,也不回复。宋祁只好不再理会他,因此到了门口看到来者的身影,才后悔不已。万万没想到,说来支援玄真派的居然是与他们有过节的药宗,来的人更是傅清仪!宋祁跟傅清仪简直八字相冲,现在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姿态,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正在说话的是执务长老,一般与别宗交际都是由他负责,看到宋祁进来后,站起身和蔼道:祁儿来了,认识一下,这位是药宗的大弟子傅清仪,清仪,这位是我派首席弟子宋祁。宋祁跟傅清仪的恩恩怨怨闹得修真界无人不知,如今执务长老选择装糊涂,显然是想要化干戈为玉帛,宋祁也不好翻脸,皮笑肉不笑地跟傅清仪行了个剑礼。傅清仪回之一礼,回身对长老道:宋师兄我还记得,小时候宗门大比时,我常见他,只是遗憾我修的药道,而宋师兄修的剑道,未能比之一比。宋祁在心里怼他:你现在修毒,比我厉害。面上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长老倒也乐呵呵地跟他聊,直到茶过三巡,才说起正事:清仪此次可是代你师尊来的?比起傅清仪,药老的影响力更大,若真有药宗相助,玄真派或许真有可能逃过一劫。傅清仪道:正是,师尊念及两宗旧情,不忍见玄真派身陷混沌,他本想自己来,但因腿脚不便,我便擅作主张替他来这一趟。长老唏嘘道:真是患难见真情,还请替我宗谢过药老,改日定当登门道谢。傅清仪看了宋祁一眼后,摇头道:不必道谢,我曾做错事,愧对宋师兄,若是能借此求得宋师兄原谅,就算是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宋祁忍着心里的不适,微笑道:一点小事而已,清仪不必一直记挂。长老看出宋祁那点小情绪,只好无奈地插话道:清仪暂且现在玄真派住下吧,等我宗门主出关后,再详谈其中细节。傅清仪一直看着宋祁,此时道:我可以住去太华峰吗?太华峰一直以来都是亲传弟子的起居处,素来很少接待外客,长老于此事不好作定夺,用眼神询问宋祁。宋祁掐了下手心,才道:当然没问题,清仪要来,荣幸之至。回去的路上,宋祁跟傅清仪一前一后,他走得很快,仿佛后面跟着的是吃人的猛兽,傅清仪只好尽力跟上他,发问道:阿祁,你至于怕我至此吗?宋祁没回他,闷头往前走,手腕猛地被拉住,傅清仪脸色沉下来,道:你想一直躲我?躲到什么时候?我倒并没躲,只是希望你能离我越远越好。宋祁挣了下手,没挣开,就算素来很好的脾气也有些压不住了。傅清仪见此快速道:你若想对我使气,不必控制,我在来时就已经发了公告出去,明日之内,修真界都会知晓药宗力捧玄真派的事。宋祁道:我宗门的事不光光是来自外部的压力,我也从没想过要从外部来解决,因什么事而起的事端,就要从问题根部着手,你做的于我来说都是无用功,不要妄想我因此对你心软。他自己的眼睛瞎了也就瞎了,可是傅清仪却间接害得岁岁也跟他一样,宋祁自知道真相后,对傅清仪就更加生愤,这股愤怒还有一部分是在气恼他自己。气恼自己连累了岁岁。傅清仪就在此时道:我也并非只有这点手段,你肯听我好好说完吗?宋祁深吸一口气:你说。我研制出了对付傀儡咒的药,虽然还不能根除,但能缓解傀儡咒对人的控制效果,并通过净化傀儡咒而反噬幕后之人。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王谦瞧见牵着手的他们瞪大了眼,道:宋仙君?这位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