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兰很不好意思的笑笑,又看见徐文娜从书包里掏出一包东西来,把最外面的一层草稿纸拨开,又拨开一层卫生纸:“当当!”她献宝似的捧到陈春兰面前。是一盒麻辣烫。前一天中午为了把许妈妈带来的饭菜吃完,两个人都吃得很撑。陈春兰这次是真的连晚饭都不想吃了。但作为高三的住校生,每个周就这么一次出去吃的机会,陈春兰想吃的麻辣烫就只的安排到下个周了。只是没想到徐文娜竟然还记得她说要出去吃麻辣烫的话。怪不得前一天晚上徐文娜扯着几个走读生聊天,是让他们帮忙带的吗?陈春兰脑子有点发懵,不知道该怎么做。徐文娜就一边开盒子,一边得意的跟她讲:“我今天早上六点就起床了呢!出去的时候六点半都没有,保安都没有发现我。”陈春兰顺着她的话问:“你,出去买的?”“昂!”徐文娜神气的说,“我厉不厉害?”陈春兰又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又听见徐文娜接着说,“我的天!我都觉得我自己真的是太棒了!”陈春兰机械的点头。徐文娜夹起一块香豆腐放进她嘴里:“好不好吃?”陈春兰回了点神,问她:“那你进来的时候怎么办?”学校进出校都要出示学生证,或者刷卡,只有走读生才有。高三的住校生只有等到周天,或者周六下午混着其他年级的同学放假的时候混出去,但因为校服胸口处校徽打底的颜色不同,也有被抓到的风险。还有一个,就是像徐文娜这种的,早上很早的时候偷溜出去。陈春兰担心的是那会儿麻辣烫爷爷估计还没把摊位摆好,等他摆好又等他煮完的话,徐文娜进来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被为难。徐文娜很兴奋,窃笑着跟她说:“我真的都佩服我自己。我问到了麻辣烫爷爷的电话号码,先预约了,麻辣烫爷爷在家给我做的。”又问,“我是不是特别聪明?”陈春兰虽然没有出去过,徐文娜也安然的出现在教室里,但她还是怕途中出现什么意外,那这个人情恐怕就更难还了。虽然麻辣烫又香又好吃,但陈春兰心里也高兴不起来。徐文娜又说:“春兰,你想吃早饭吗?吃食堂的。”食堂的早饭便宜又好吃,比一个面包划算多了。她当然想吃。“我也想吃……”徐文娜嘟着嘴卖可怜。陈春兰立马说:“以后我去的话都给你带。”徐文娜嘻嘻的笑:“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好不好?”陈春兰沉默,吃了两口麻辣烫,又咬了一大口肉包子,假装自己嘴巴没空,借以逃脱回答。寇怀说:“怎么不干?挺好的啊,吃热乎的早饭一早上都更有劲儿,对学习也好啊。”听到“学习”二字,陈春兰像找到了借口,才极缓慢的点头。反正一切为了学习嘛。她惯以这个为借口的。吃完以后,陈春兰又开始纠结了。她用肚子疼的借口在早读的时候出去,找了个无人的拐角,问寇怀:“你说,我怎么把钱给她?”寇怀:?她还以为陈春兰有什么问题,连早读都要中断了出来。寇怀嘲笑她:“春兰,你放着好好的早读不学习,想这个问题。”寇怀觉得陈春兰要是有尾巴耳朵的话,那现在一定都耷拉着,蔫蔫儿的。“我一想到这个,就根本看不进去。”她有些焦灼:“怎么办?快!!!”寇怀是真不觉得这是个什么事儿,只能问她:“你想把钱给她?”陈春兰点头。“那就给呗!”这不挺简单的?但陈春兰急得跺脚:“你不懂吗?她没给我买包子的钱。我如果给她钱的话,那她也会给我了!”陈春兰走到天台那边去,但风太大,她又走了回来:“可是这样的话,我就欠她更多了!”寇怀说:“这不挺好吗,有个人对你好啊这是。”陈春兰面色更愁苦了:“可我拿什么回报她的好呢?我又什么都没有。”最好的春兰(12)寇怀倒是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对哪个好,怎么对,怎么好,对她而言不过是随性而至。关于怎么回报一个人的好,她也没在意过。因为对别人好的时候,没想过用来交换。交换……“她对你好又不是为了让你回报什么。”寇怀如是说。陈春兰拧着眉头细细的想了会儿:“可是我应该怎么做呢?”寇怀劝她:“你就是想得太多。我敢保证,徐文娜根本就不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然后呢,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做你自己就好嘛,她也没期望你为她成为什么样的人。”陈春兰半信半疑的问:“是吗?”“是的!”寇怀斩钉截铁的回答她。————因为徐文娜让陈春兰和她一起吃早饭,让寇怀以为以后中午晚上都可以一起吃了。这样陈春兰也不用在去食堂的时候总是低头,双手插兜,总要找个偏一点的地方坐着。而且她因为中午去得晚,运气好一点才能吃到新炒出锅的菜。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吃的剩下的,已经快要冷掉的饭菜。寇怀也不是没有劝过她早点去吃。那次她终于说动陈春兰早一点去吃——眼看着天气就变冷了,应该吃一点热乎的。那天天气特别好,但陈春兰像个逃犯一样,混迹在人潮里,从各个人群中留出来的缝隙里,穿梭而过。又像一条在水里灵活游动的鱼。去的三食堂面食和米饭都有,四周也都是落地窗。她们走过去,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在靠近大门的时候,寇怀看到坐在落地窗旁边的人,都是三两成群,更甚者五六人。其中有两个人,大概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特意选在了阳光能晒得到的地方。其中一个吃的面食,只见她挑起长长的几根,另一个把头低歪着,嘴伸过去接。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挑起面条那个忽然就笑了,手也跟着抖动。吃面条的脑袋跟着动,接着一手按住她的手,一下子就吸进了嘴里。寇怀想,就算这是一部默片,那吃进面条的那一刻,也一定要有“哧溜”的一声响起。阳光又正好,穿过花坛上的铁树,投过去斑驳的光斑,像音符在她们的脸上跳动。而陈春兰,紧闭着双唇,像个苦行僧窥到了世间绝色,只顾得上默念心经以求内心平和。寇怀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陈春兰总是执意孤独,害怕孤独,又不愿结交。她好像一个想要与世隔绝的人,众人在她周围围起了一堵透明的墙,欢乐喜悦,具不与她相干。由此,也不会尝到孤苦。但寇怀却要去推倒那一堵墙。她现在开始怀疑,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世上有一种人,越是渴望的,便越是推拒。陈春兰是个玻璃心,敏感又脆弱。在没有妈妈的日子里,她也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有了墙,当然会隔绝交往,但无法否认的是,她也隔绝了许多伤害。寇怀想不通到底是有多深的恐惧,才会使一个人把触手可及的幸福也拒之门外。寇怀没有办法让自己去推倒那堵墙,让陈春兰把真心拿出来给别人看。她只能在有人在敲门时,说服陈春兰:你回答一声,让外面的人知道,你听得到。所以虽然徐文娜已经迈开了第一步,但寇怀还是没有去让陈春兰再前进。或许等她尝到了快乐,没有那么害怕痛苦,自己也敢走了——这是最好的。转眼就到了十月底,又到了该陈春兰值日的时候。照例,这天晚上她吃不了晚饭。往常的时候,陈春兰会在早饭的时候多备一份,留在晚上吃。但现在和徐文娜一起吃早饭了,寇怀已经预料到了陈春兰不会再多预备一份。因为她肯定会想,要是她多买一份,那么徐文娜一定会问为什么多买。如果陈春兰说了实话,那她自己会觉得,这是在暗示徐文娜:我晚上要值日哦,没有办法吃晚饭。按照徐文娜的热情程度来说,她一定会主动给陈春兰带饭。但陈春兰啊,她觉得已经很麻烦人家了,已经欠了人家很多了。她陈春兰何德何能呀,总得到别人的帮助。如果不说实话,等到陈春兰做清洁的时候,徐文娜肯定都能猜出来,要是问陈春兰为什么撒谎,那还不如实话实说。因此,陈春兰想出来的唯一对策只有:不吃。她跟寇怀说:“我也正好减肥了。”陈春兰做了一切的准备,并且在心里一再跟自己强调了,不要去麻烦徐文娜给自己带饭,徐文娜也一定不会主动给自己带饭。尽管徐文娜热情又大方,最近还四处宣扬她和陈春兰是铁子。但陈春兰就是不断的麻痹自己,告诉自己,徐文娜就是个小孩儿心性。今天她可以跟我做朋友,明天也会跟其他人做朋友。这段友谊最终会结束在下一次换同桌的时候。而且是好朋友这样的话,在很多人的嘴里,都只是脱口而出的,只是人际交往时进行敷衍的一个手段罢了。周天的时候,会在黑板的最右边写上值日的同学。陈春兰就从周日开始,开始暗示自己,一直到周五。但她其实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她就是很渴望徐文娜能主动给她带饭。还因为怕拒绝而不敢主动提,于是内心再渴望,面上也是波澜不惊。于是,在周五这天,陈春兰过得胆战心惊。听到徐文娜说出口的每句话的第一个字时,她都要疑心接下来吐出的话是:你今天值日我帮你带饭吧。于是徐文娜每一次的张嘴都要把陈春兰高高抛起,完整的句子末尾就是陈春兰落下去的符号。终于下课了。徐文娜连蹦带跳的出了教室,陈春兰也跟在身后——清洁用具在厕所旁边。因为去食堂的路有两条,出了教室就是相反的方向,这是第一次两人走了同一个方向。徐文娜看到身后的陈春兰,还是笑得很灿烂,问她:“春兰,你去拿清洁用具吗?”陈春兰听得心头一震,已经预感到了徐文娜将要说出口的、为她带晚饭的话,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得结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脑袋里要吃饭和不要饭的两个小人儿打成一团,在“吃了饭才能好好学习”的借口下,“要吃”最终隐占上风。此时脑海里的天人交战不过两三秒,接着判官徐文娜给了最后的判决:“那我走啦。”等到徐文娜转身离开,陈春兰才迟钝的,缓慢的点头。难过其实也没多难过。这样的拒绝其实在她的心里上演过无数次,不过人物不同,但最终的结局不过都是陈春兰没有朋友,因为没有人真的喜欢她。一个名字很土的,长得并不漂亮的,行为动作很笨拙的,又斤斤计较的,总是很被动的,陈春兰。——如果要追问陈春兰的不自信甚至自卑、敏感脆弱源于何处,最初的源头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开始,被同学嘲笑:你的名字好土。但那个时候有妈妈为她筑墙,面向她的一面总是告诉她:春兰,是春天的兰花,很美的。她们开在幽静的山谷,整个山谷都沉淀着清幽淡雅的香味。妈妈告诉她春和兰没有分开,她是春兰。可当妈妈去世以后,“春兰”好像自己主动分开的一样,“春兰”就成了“春”、“兰”。而圆圆胖胖的长相,也成了“土”的旁证。没有朋友的陈春兰,还有妈妈。当身后没有了妈妈,面前的朋友也开始窃窃私语,悄悄的说:“陈春兰用她妈妈的死,才住得起那个小区的。”所以陈妈妈的死也成了刻意。但谁会用至亲永远的诀别去换一个冰冷的,不会说话的房子呢?那房子再好,也不会告诉陈春兰:陈春兰是春天的兰花,很美,很香。但那些曾经被当作了利刃的刀,在无意插下之后,陈春兰也会有反应的。其实这样的结局也是也可预料到的,陈春兰想。不是早就让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了吗。她甚至觉得,尴尬比难过更多。尴尬之后,还有一种放下了的轻松。她告诉自己,不去期待的感觉,是不是更好?甚至在擦黑板的时候,她还会趁着身边没人,看着她名字下面陈繁星的名字说:“你看,她的名字是不是既好看又好听?”寇怀看了眼陈春兰,她眉眼里都带了笑意,有些羡慕的意思。于是告诉她:“你是春天的兰花,又香又好看。”——这时陈妈妈在笔记里写的。陈春兰听了这话,却转过头,悄悄的抹掉了眼尾的泪。人嘛,想哭的时候就应该哭,憋着反倒不好。于是她故意说:“我还以为你会在徐文娜不给你带饭的时候哭。”陈春兰没忍住“扑哧”一笑,眼泪又被挤了几滴出来,她看起来不大好意思,有些羞怯的说:“是有一点啦。不过我早就知道了。”如果安慰的对象是一个没有得到期望已久的东西的人,那么大可以告诉她:你会有的。以后还会有的。但这样的话寇怀却不能说出口。因为说了就又给了她一个期待,可寇怀自己都不肯定,陈春兰一定能过得尝所愿。还差十五分钟上课的时候,因为陈春兰做得太积极,已经做得差不多了。陈春兰就走了那条徐文娜走过的路,去买面包吃。都已经走到了小卖部跟前,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徐文娜。徐文娜是个近视,三百多度,但她平常都不爱戴眼镜。寇怀以为如果徐文娜不主动打招呼的话,陈春兰会像在路上遇到其他同学时的常规操作一样,假装没看到,快速走过。出乎意料的,陈春兰竟然主动喊了徐文娜的名字。虽然生硬又不自然。徐文娜的视线挪了过来,看到陈春兰也很兴奋,一下子就奔了过来。她冲过来问:“春兰,你来干什么?”陈春兰估计也在暗自懊恼为什么叫了徐文娜的名字,她看起来想躲起来,她的回答也零模两可:“我来买东西。”徐文娜是个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你买什么?”陈春兰犹豫了几秒,还是实话实说:“我买面包。”这会儿大家都差不多吃完饭从食堂出来了,人又多又热闹,推推攘攘的,徐文娜没听清陈春兰说了什么,又往前走了两步,到了稍微一抬手就能拉到的距离。徐文娜让陈春兰再说一遍。陈春兰看起来很木纳的说:“出来买面包吃。”徐文娜听了,笑着猛一转身,因为书包底下放了重东西,随着她的转身,就往陈春兰身上打来。有些笨笨的痛,但陈春兰没有躲。徐文娜很快转回来,笑嘻嘻的说:“春兰,我给你带饭了。”最好的春兰(13)这是陈春兰第一次逃晚读。因为,“吃不饱饭的话,也没有精力气和精力读书。”她就鬼迷心窍的,跟着徐文娜一起到花园的石桌椅上吃饭。徐文娜带的饭菜又是用保温盒装的,她解释说:“我姑姑,在初中部教书,就住在教师公寓。我每天中午晚上,就都到她家吃饭。”陈春兰喉头很艰难的,吐出字来跟徐文娜道谢。徐文娜倒是满不在乎的摆手:“这算什么,有什么谢不谢的。”这是陈春兰几乎第一次,有人陪的晚饭。——不知道是哪个学生受不了学校的重压,举报到教委去,说学校补课。于是为广大的高三学子争取到了周六晚上不上晚自习的福利。寇怀:……徐文娜看陈春兰除了学校发的资料书,自己也有买了做的,就想趁这个多得的晚上,去书店买。她拿了把没打开的水果刀,比在陈春兰脖子边上,威胁她:“陈春兰,你必须跟我一起去。”如果是过去的陈春兰,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拒绝。但这次她说:“那你等我一下,我先把东西拿回宿舍。”回宿舍的路上,寇怀跟她开玩笑:“陈春兰呀陈春兰,你这次怎么会愿意和别人逛街呢?”陈春兰一脸严肃的纠正她:“是买资料书。”然后又红着脸解释,“我就是想着,还人情。你懂吧,就是还人情。”寇怀笑,没有揭穿她过去万事以学习为第一的借口。陈春兰回到宿舍,寇怀一个晃神的功夫,她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和家里存钱一模一样的小盒子。寇怀看着她打开——里面的钱没有家里那个盒子多,但也有好几百。她好奇:“你从哪儿来的钱?”陈春兰不好意思得笑了:“爸爸给我的生活费,我存起来的。”寇怀震惊。“存了多少了?”“每个月都存300。”陈春兰说,“这是这学期的。”怪不得每次吃饭都扣扣搜搜的。“你存钱干什么?”寇怀一问出口就后悔——她不是长大后的陈春兰吗,难道还会不知道为什么存钱?不过陈春兰也没发现她这个漏洞,没等她补救,她自己就有些心疼的说:“因为爸爸挣钱很辛苦呀。”陈爸爸用陈妈妈去世的钱付了首付,剩下的再加上些他们十几年来零零碎碎的存款,装了房子,说是将来留给春兰的——夫妻俩奋斗了大半辈子,也没能在城市立足,住的房子都是租的,只希望女儿以后一个自己的家。但接下来每个月的按揭,还有陈春兰每个月的生活费,他工作得更辛苦了。陈春兰接着说:“说不定我以后大学的学费都不用再问爸爸要了。”她也没有拮据的窘迫,脸上都是光,很自豪。寇怀安慰她:“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的话,据说奖学金都很多。”陈春兰疑惑:“为什么是据说?”寇怀:“呃……当然,是因为,我也没上到很好的大学呀。所以你一定要上。”陈春兰不理她,自顾自的从小盒子里拿了300块出来,询问寇怀的意见:“你觉得,我用三百块请徐文娜吃饭的话,会不会少了?”寇怀还在念高三那会儿,200块都够两个人吃一顿火锅的了:“那看你请吃什么了。吃火锅、烤肉这些的话,就够了啊。”陈春兰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拿了一百块出来,装进书包最里面的包包里。寇怀问她:“你请徐文娜吃饭,不会是为了还人情吧?”陈春兰放钱的手一顿,犹犹豫豫的说:“我就是想,她老对我很好,我觉得,她也很好。”过了会儿,又问:“那我们去吃什么呢?”寇怀想了想:“自助?”她也很久没吃过自助了。陈春兰点头表示认同,一边换鞋一边悄悄的谋划:“吃自助的话,就一定要吃到很撑,才能吃回本。”“我到时候就悄悄的,不动声色的,吃很多。”寇怀只觉得她用的“悄悄”,还怪可爱的,也没多想。……陈春兰先陪着徐文娜去书城选了两本资料书。在看的过程综单选题的真题合集。寇怀在她上厕所的时候问她:“你买的习题还不够多吗?”陈春兰回答得很憨:“就是,在网上看到的学霸,据说把市面上的习题都做完了的。”寇怀替她补充:“感觉买了跟做了一样有成就感是吧?”陈春兰十分认同的点头。买完以后,陈春兰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要请徐文娜吃饭的话。寇怀在一边替她干着急:“陈春兰!你直说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陈春兰把徐文娜看了又看,脸都憋红了,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徐文娜问:“春兰,你老看我干什么,不会喜欢我吧,哈哈哈。”陈春兰的反应很大,赶紧解释:“没有!就是问你吃不吃饭!”纠结了老半天的事终于说出口,“我请你。”虽然最后几个字细如蚊呐。徐文娜耳朵尖,她听到了,振臂欢呼:“好!”倒在陈春兰身上,“爱你噢春兰。”陈春兰抖了一抖。在她看来,喜欢和爱,都是严肃又沉重的词。陈春兰让徐文娜选一个地方。虽然看起来好爽大方,其实心里惴惴不安得很:万一徐文娜选了一个很贵的地方,钱不够怎么办?多想了会儿连带的那四百都心疼起来,她和她爸爸都从来没吃过一顿这么贵的饭。徐文娜左思右想,自言自语,一会儿“嗯,就那个”,一会儿“啊不不不”。最后问:“春兰,你有想吃的吗?”陈春兰说:“要不火锅?”摇头。“或者,烤肉?”摇头。“那不如……自助餐?”徐文娜欢喜得拍手:“就这个了,这个就很好!”又说,“我知道一家自助,超级棒。”陈春兰咽了口水,被徐文娜带着走出商场,左拐右拐,走了四十来分钟,到了一个巷子口:“就是这儿了。”巷子不宽,最多可让三个人同时并排走。巷子口立了张那种接上电就能让上面的字发光的黑板,上面用红色和粉色写了几个大字:全区自助之王。天又黑了,只见得正对着巷子口有一扇门,透着光亮。徐文娜望着里面的眼神跃跃欲试:“这是个好地方,一般人我不告诉他。”陈春兰被徐文娜半推着进了“全区自助之王”。一边走一边听徐文娜给她解释:“之前不知道谁,想出个主意,要评定全市的自助餐排名。结果这家店,硬是凭着实力干到了前三十,虽然最后好像连前十夜没进到,但老板觉得全市他的店最□□,排名比他高的都有内幕。“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老板一怒之下,就有了那块牌子。”陈春兰问:“你怎么知道的。”此时已经走到了店门口,徐文娜面迎着灯光,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叫“谦虚”的笑:“我哥开的。”陈春兰:……但她已无暇分心再问,因为味道真的,好香。她眼里只装得下各式各样的肉了。吃到一半,陈春兰已经吃得忘记要“悄悄的多吃”的话了,还一个劲儿的灌水。徐文娜给她把水抢过去,又加了几只虾在她的碗里:“你不要老喝水,鸡腿也少吃一点。这种东西,最涨肚子了!”陈春兰见她神色坦然,毫无掩饰,“吃自助餐,不多吃一点,怎么回本?是吧。”陈春兰倒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常听到别人说,吃饭就是要吃开心,吃个自助还要去谋算够不够本,累不累呀。好像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吃够本”的话来,会显得小家子气。鬼使神差的,她问:“那,还有人说,吃饭吃的是开心,老想着回不回本,太累了。”徐文娜满不在乎:“你这么认为吗?”陈春兰不好意思的摇头。“那不就结了。实话跟你说,我就是觉得,吃回本了才开心。别人怎么想管咱们什么事。”说到这儿,她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我明白了,这样说的人,肯定就是自助餐厅的老板,故意让人少吃呢。”陈春兰笑。心里却想,她遇到这样的话,第一反应是质疑自己太小气。而徐文娜会觉得,你想什么无我无关。陈春兰把不同的问题归到自己身上,徐文娜则会觉得这是别人的问题。她感觉自己跟喝了酒一样,脑袋飘飘的。她说:“徐文娜,我觉得你真不错。”陈春兰想,要是自己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觉得说这话的人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要是她了解了我,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但徐文娜神气很神气的指着自己:“对,我也觉得我真是不错。”又嘿嘿的笑了两声,“不过话说回来,春兰你也很好,不然怎么交的上的我这么好的朋友哈哈哈哈。”于是陈春兰这次说:“我也觉得。”第 30 章自从徐文娜买了文综练习题过后,就十分认真的做,虽然三十来道选择题她的正常水平是错十八九个,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热情。她常常会问陈春兰这样的问题:为什么历史题会出现,清军南下是跟气候有关的题?气候难道不是地理吗?又或者,为什么明朝太监有了东厂西厂,是皇权加强的表现?不是权力分散了吗?问得多了,寇怀不仅没办法回答她,还跟她一起纠结为什么一道答案是关于气候的题却出现在历史选择里。更没办法跟陈春兰掰扯太监是皇上管的,所以皇权加强了,因为她还会问“难道文官集团就不是皇上管了吗?”寇怀只能安慰自己:还好今年不高考。陈春兰学习是拼着一股死劲儿。如果放在武侠小说里,她就走的是那种举大缸大铁锤全靠蛮劲儿死拼的人。没有巧劲,也没有内功。打架也显得笨拙。所以她只能靠着死记硬背记住那些比如河流的凸岸凹岸的知识点,当徐文娜纠缠着问她“那个s型的河道,明明河流是凹进去的呀,为什么是凸的?”的时候,陈春兰语塞。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有告诉她:“这就是规定。你死背就行了。”又如此问过了几次,当问到“为什么温度越高,雪线越高”的时候,陈春兰也糊涂了。这种糊涂不是一点都不懂的糊涂,是感觉懂了,但一细想,又觉得不对,不能很好的说服自己的糊涂。徐文娜看着如同石膏一样愣住的陈春兰,提议道:“不然我们去问老师吧?”陈春兰犹豫。徐文娜又说:“地理那个,算时间的题,咱们也不知道呢!”陈春兰左右张望,然后说:“我觉得,那天我们吃的自助,真的好好吃呀。”寇怀吐槽:“你岔开话题好生硬。”但徐文娜很容易的被糊弄过去,她提起那天的自助,很来劲,又给陈春兰推荐了其他几家价格合理又好吃的串串和烤肉。等到晚自习结束之后,徐文娜又留在教室,说之前的文综还没写完,要继续写。等她打开那本文综选择题,她就又想起来了,问她说:“春兰,我们什么时候去问老师问题?”陈春兰见她问的认真,没有平常的嬉皮笑脸,想了想,还是说:“我再想想。”回到宿舍洗簌完到了阳台的时候,陈春兰很苦恼:“我要怎么办?”寇怀问:“你想去吗?”陈春兰回答:“就是我,不去的话,怕徐文娜伤心;但要是去的话,我觉得,我又很不想。”陈春兰一直都是闷头做题,两三年来大概只有上次寇怀怂恿她,才去问过老师一次问题。寇怀想让她去,但希望是她自己愿意去的:“因为你会因为别人的拒绝而难过,所以想当然的以为别人也会有这样的难过。不过朋友之间确实需要相互陪伴,也需要相互将就,但更重要的是你的感受。”陈春兰看起来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只是点头,并没有回答。等到陈春兰写完了一套数学选择题,竟然又很苦恼的说:“我觉得真的不能交朋友。”寇怀:?“你们之前不是一直相处得很好吗?”“可是她对我太好了,我根本没有办法回报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