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招惹。”外套披在她淋湿的身上,裹住纤细瘦弱的身板,开了车门,护着她上车。日日倥偬,她没有闲暇再痴心妄想宋越还可能活着,那张死亡通知书摩挲指腹,纸张的沙粒感还很深刻。每天都要抱怨的是,曲医生开的中药是真的苦到极致。次次喝完她恨不能灌下大瓶水、把味道从嘴巴冲进喉咙、再捂紧在肚子里。每个星期一,湛寻把整个星期的中药交到她手里叮嘱要喝时,她总忍不住咕咕哝哝,什么时候才能喝完啊……他还捏住鼻子做示范,一本正经教她:“你这么喝,就很快喝光。”“但喝光嘴巴还是苦啊。”她托腮感慨,脸皱巴巴。“这是草莓牛奶。”塑料瓶身呈浅粉色,印有草莓图案,是她平时爱喝的牌子。“喝完药喝这个,能盖过苦味儿,但你可得忍住别打嗝。”湛寻说。不然打嗝时,奶味儿混着药味儿从胃里涌进嘴巴更难受。再后来,湛寻每天都往她书包侧兜里塞牛奶。直到临近学期末,宋酌的体寒好转很多。生理期小腹的隐痛都在承受范围内。学校分文理科,发下一张表格,要每个学生预填自己对文理科的选择,其实就是先让老师看看每个同学的打算,再看你适不适合。湛寻选的是文,贾福找他谈话,摆事实讲道理,劝他选自己适合的理科,但他也不愿改。事情到了湛恪己耳中,他在书房拍桌,怒发直冲天花板,再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湛寻,那股倦懒不上心的模样,他觉得自己的偏头痛又犯了。少见的语气凌厉:“你自己适合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斤两吗?!”“没有,”湛寻抬眼懒懒道,“我只知道自己要什么。”你想要什么?你不就想要宋酌吗?湛恪己叹气,按压太阳穴,拂手让他赶紧滚出自己的视线。末了又喊:“记得吃早饭!”最近看着都瘦了。书房门口的背影微顿,而后无谓地摇了摇手腕。当湛恪己找上宋酌时,她正从超市出来,提着大塑料袋的生活用品和蔬菜水果。出门忘记换棉拖鞋,踩着双人字拖,冻得脚趾头哆嗦在一起。看到面前精致到西装不带褶的男人,微微诧异:“湛叔叔?”车里开着暖气,她通红的脚趾头终于伸展过来。她看向脸色颇为严肃的湛恪己,问道:“湛叔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你觉得湛寻怎么样?”他有些不搭调地问。沉思了几秒,她慢慢说:“看起来骄躁、挺疯的,实际上心思可细腻温软了,怎么会问这个?”“他以后会是我的接班人,湛氏集团、包括他感兴趣的科技公司,都会在他名下。”湛恪说。话头一转,他忽然问:“你最近在做什么?”“我啊,最近对日语挺感兴趣的。”她刚报了网课,在学习。“嗯……你以后可能当个上班族,也是充实的。”湛恪己手腕一起一落,下出定论,在他刚叙述完湛寻的未来之后。她想起今天语文课上的阅读理解,有道简答题用到的是对比的修辞手法,她答得一般。经过湛叔叔这前后一遭,她忽然觉得自己瞬间顿悟,应该可以拿到那题的满分了。就在她以为要上演什么狗血戏码时。譬如说湛叔叔极力反对湛寻和她可能成形的关系。扔个百来万?离开我儿子?虽然他们八字还不知道有没有一撇呢。下一秒,她就跟坐过山车似的。湛恪己却掏出手帕,擦了几滴纵横的老泪,说:“小酌啊,你帮叔叔劝劝他,让他选理吧。”“呃……”宋酌前后跳戏有点慢。“虽然我儿子天生聪明,读文肯定也没问题,但他在理科方面明明更有天赋,唉……叔叔老了啊,不想操心这些事儿啊,只想早点让他接班,好退休的哇。”他又哭唧唧地说,拿着绸帕抹鼻涕,毫无精致可言。“好好好,我劝劝他。”她丢下句承诺,慌张逃离。这都什么事儿啊这都。和湛寻说起这事儿,是上体育课之前,教室人都差不多去了体育馆,剩下零星几个同学。他正伸手在桌肚里摸来摸去,摸到颗西瓜味的水果糖,是之前宋酌让他想抽烟时吃的。牙齿咬住一角,撕开包装纸。正要捏糖进嘴,就听宋酌说:“你预填的是文科吗?”“是啊。”糖进嘴,甜腻、带点辣喉的清凉。“可你不是理科常拿满分么?”“那玩意儿我都会了,想来点有挑战性的。”语气漫不经心。其实是他趁宋酌不注意,偷看了她的预填表。如果他们都选文,按照私立高的分班制度,他还是能和她同班。不容质疑,他的天赋确实是超群的。只是,从湛叔叔找她之后,她心里就隐隐有个疙瘩,犹豫着问出:“老实说,你选文的原因,有没有我在里边?”湛叔叔找上她,态度肃然,还用上那套对比的修辞手法,一反之前的和蔼,总归是有原因的。或许是自己干涉到了湛寻的选择。“有。”他右手托脸,眼皮浅浅一眨,仿佛抖落了星星在眼底,漾着熠亮,静静注视着她,承认了原因。其实,他对雨天很矛盾,一方面畏惧在黑夜里撕扯的雷鸣,一方面又贪恋宋酌在雷雨天的陪伴。如今,贪恋席卷充斥整个脑海,他想要霸占着她,不被别人抢走。宋酌心绪杂乱,瞬间的惊讶、绵长的犹豫、以及当下的急切,全部交缠成团,她慢慢开口说:“湛寻,别因为我影响了你整个人生的轨迹。”顷刻的静默,只剩教室里的空调呜呜声鸣。他遮下眼,挡住眼底的炙色。哪里有影响与否,她一直都在他人生的轨迹里,真要说影响,她也是他曾经晦暗年岁里的一抹亮光。他重新抬眸,眼底的炙热敛藏,剩下点倔强。拧眉撇嘴说:“我就要选文,这样你才能和我玩。”这样我才能霸占你。宋酌笑得无奈,他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我们选择不同,我还是会和你玩的,你就乖乖选自己擅长的。”她有种在和小孩儿说话的错觉。“不要。”他拒绝,声音闷闷的。这时,铃声响起,他开始转移话题,起身边说:“铃响了,得赶紧去机房。”“这节是体育课。”“……噢。”然后谈话中断,他们去了体育馆上课。等放学出教室时,宋酌再提起分科这事儿。湛寻正要往她书包侧兜里塞草莓牛奶,听了后把瓶子收回手心里,“恶狠狠”威胁:“再提今天的牛奶就不给了。”“嗷。”宋酌的话被打断,眼都没眨,随口应了声。要抬步边走边说,感觉到书包上微小的力道。回头见他拉着自己的包,没反应过来,抬手把他的手拿掉。又要接着分析一波他选理科的好处。嗷?嗷?只是声“嗷”!湛寻刚要说什么,就见自己塞牛奶瓶的手被无情甩开,而宋酌还在前边滔滔不绝,说着些要推开他的话。“湛寻?湛寻?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呀?”宋酌转头问他,手挥来挥去试图引起注意。而他脑袋耷拉着,颈线似乎脆弱易断,薄薄的眼皮无力般半遮,眸色看不真切。他终于扭头搭理自己,只是……丹凤眼湿漉漉的,如同秋雨过后的涟漪浮漾的水面,重点是从眼角到眼睑,都是红的,同眼底的黑白二色形成鲜明对比。她被惊讶得怔愣了半瞬。他他他……要哭了?自己没欺负他啊。“怎、怎么了?眼睛进沙子了?”以前看电视剧,看到主角拿这个借口说自己没哭的桥段,总觉得假的不能再假。现在,她竟然无比希望这是真的。“嗯,两只眼睛都进了。”湛寻眼皮颤动,声线委屈沉抑,打死也不承认自己这鬼样子居然是想哭,而且她再不来哄,自己居然就要憋不住眼泪了。他湛·架王·校霸·话少·寻就没这么丢脸过!宋酌强行按着自己的头,信了。虽然这明显是假的,但他要哭,她慌啊。“进沙子了哈……进沙子要怎么办……怎么办……”她整个人都懵懵懂懂、嘀嘀咕咕,找不到状态。蓦地,灵光乍现,她恍然拍手说:“我帮你吹吹吧!”“用不着你帮我吹。”湛寻颈线折下,抬手,拿指腹抹了下眼角,声音像裹在封闭的箱盒里,沉闷不已。宋酌眨巴眨巴眼,没辙,她突然想掏出手机查查该怎么哄男孩子。“你不是嫌弃我么?”宋酌刚刚那句示好的话,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委屈那么那么大,霎时间找到了宣泄口,这句话就说了出来。“我哪儿有!”“你刚刚这样,”他左手握着右手腕,做了个甩下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决绝无情,“把我的手甩开的。”她努力回忆,还是没印象,大概是自己力道大?“我明明是轻轻放下你的手的,没有甩开。”妈的,男孩子真难哄,尤其是要哭了的男孩子。他接着当面控诉:“你刚才还嫌弃我给你的牛奶。”纯粹胡说。“有吗?没有的事。”宋酌摸不着脑袋。“我就靠那草莓奶味拯救味蕾呢,怎么会嫌弃,今天你不给我吗?”她又说。看着她因为自己慌里慌张,湛寻心里稍微平衡了点,清咳了声,企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哑。结果一开口,还是喑沉微哑的:“在你书包右边的袋子里。”一摸,果然有。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这时,迎面走来一群人,排头是白梁旭。气氛骤然紧绷,白梁旭瞥了眼湛寻的眼睛,挑眉勾笑说:“哟,湛寻,又感冒了?”湛家小少爷身体弱,小时候大病小病不断,一感冒还会红眼睛。他们这伙人打从湛寻回湛家后,就摸了个透彻。“嗯。”懒懒应了声,带着疏冷。长指插兜里,径直走过,连眼也没抬。气场很强。当然,如果他这声“嗯”没有浓重的鼻音的话,还能更有气势得多。宋酌懊恼,刚刚自己应该问他是不是感冒了的。显然这个理由更好哄他。被这么折腾一番,宋酌没再提分科的事。这三四天,宋酌都是和湛寻一起去食堂吃中饭。她想和任恰林佳音她们去,让他别跟着了,去和祝阙一起,祝阙听了狂点头,脸上写满:来呀来呀~结果湛寻委屈兮兮:“你就是嫌弃我。”哪儿的事啊,“不嫌弃不嫌弃。”为了展现诚挚热忱的友谊,她又和他一起去食堂了。任恰:“为色所迷啊为色所迷。”她事后又给买奶茶,才挽回点任恰傲娇的笑脸。周五下午,冷空气裹挟凭州市。学校已经分发定制好的冬季校服,统一的衬衫毛衣,领口搭配有系成蝴蝶结的缎带,外边是黑色系的毛呢大衣,很有质感。这身校服是私立高的标志,很好认。这天她排球小考不及格。,小考要求颠球100个,但她中途没控制好,球滚地上了。颠球时,两条手腕就和风里的软绳似的,容易打结拧巴在一起。老师都不忍心看她“衰弱”的运动神经,干脆打发她去整理体育器材。器材室很宽阔,有五排三层高的铁架子,上边摆满了各类的体育课器材,被人匆匆放上,都有些杂乱无章。她把织线袋里的排球都拾出,放进两口大铁筐里。黄白条纹一个筐,蓝白条纹一个筐。突然,器材室门“啪嗒”反锁上,进来个穿私立高制服的男生,浑身透着怪异。一般来说,进体育馆都会先换上运动服,而他穿的是不便运动的毛呢大衣,鸭舌帽压得很低,盖了半张脸。宋酌手里的球松落,掉进筐里。心里发毛,这张埋在帽檐下的脸,怎么那么像胡晁?她定了定神,开口:“同学,要拿什么器材吗?我帮你找。”“不用了,我是来算账的。”声音阴沉到令人悚然。是胡晁!她拔腿往反方向跑。器材室很大,她往能遮住整个人的铁架后躲。心脏跳得几乎要蹿出胸腔,她尽力克制不匀的呼吸。胡晁的鞋底磕在地面,声声哒响,悠冷的声音响起:“别跑嘛,之前抢我手机不是挺大胆的?”“你说说,我也没拍到你全.裸.着,怎么就惹到你了呢?哦……不对,是怎么就惹到湛寻了呢?不仅得被拘留、转学、连家里生意也被挑刺儿。”他越数,语气越癫狂。他看准铁架后窈窕的黑影,笑得阴测,快步过去吊着声:“别躲啊!”黑影不是宋酌,是挂着跳绳的架子,竖立着。此时的宋酌,正猫着腰,在第五列的铁架后边。胡晁被学校开除,又穿回私立高的校服,肯定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混进来。只是,他把自己堵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拍之前没得逞的照片?还是……报复性地打一顿?想到这里,她手臂的汗毛冷立。器材室在体育馆一楼靠近楼梯的地方,外边是羽毛球场地,正巧今天是周五下午最后节课,没有班级在上羽毛球课,因此外边是空无一人的。而1班的排球课,是在体育馆二楼。望了眼门的位置,跑过去五秒、开锁三秒,不行。她如果放开嗓子求救,能不能在救援来之前不受伤害?毕竟这里有许多棒球棍、网球拍,胡晁随便拎起个,都能把她脑袋拍开花。听他的语气,总觉得他精神状态不大正常,她捂了捂自己的脑袋。“啪”,灯灭了。只剩窗户透进的单向光线,铁架与窗户平行,所有的影子都往同个斜方向倒,胡晁的手从灯开关上落下,拾起一根棒球棍。一排一排审视。棒球棍在左手心一起一落。一……二……三……四……五……作者有话要说:上……山……打……老……虎……(↑皮一下)·感谢在2020-08-20 00:26:56~2020-08-20 23:1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尽余欢 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326296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8章很快, 胡晁找到影子多余的宋酌。“湛寻?”宋酌朝窗外空气喊了声。胡晁身体僵立,心里对这个名字有余悸,警惕又迅速地朝窗外看了眼。发现自己被骗后, 又重新朝趁他出神的间隙, 往门口跑的宋酌追去。“啊!”宋酌的手肘被打了一棒,骨头与棍棒的闷响,紧接着是钻心的抽痛。“跑啊跑啊, 接着跑啊。”胡晁兴奋, 嘴里胡言乱语,挥棍的力道不减, 砸空在铁架上,发出巨响。她刚跑到门口,手未碰到门锁, 就被胡晁揪住后衣领,往后拖离,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门,一寸一寸, 身后是拖她向深渊的巨大力道。漫天的惊惧感席卷脑海, 她挣扎, 都不管用。突然间, 门锁拧动, 开不开, 拍门声响起。“宋酌?宋酌?”是湛寻的声音。她眼里迸发光亮,拼命回应:“我在这里!救我!啊!”下一瞬, 胡晁揪着后领,把她狠摔在了地面。踹门声响彻器材室。当胡晁听出门外是湛寻时,心底的恐惧扑灭怨念, 他霎时间灭了威风。几乎是几秒间,门“嘭”地一声大开,胡晁被踹倒在铁架旁。棒球棍脱落,“咚”的一声,在地面滚了几圈。又被只骨节分明、青筋乍现的手拾起,带着破风的力道,在胡晁惊恐的眼球里不断放大,砸向他。“湛寻,别!”宋酌带着余悸的颤声制止。湛寻阴戾难驯,眼里寒光刺向胡晁,无声的对峙,最终,他听了她的,垂下手。胡晁是被保卫处两个彪悍的大叔带走的。器材室也渐渐围满了1班的人。任恰担心得很:“小酌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此时,她紧绷的情绪终于溃堤,啜泣出声:“妈呀……吓死老娘了……”原本扎起的低马尾散开,发丝披在肩膀。甚至脸上还有凌乱的发丝,她哭得难以自拔,肩膀一抖一抖,旁边围成圈的女生都轻声安慰,任恰帮她擦眼泪,又抱着安慰不撒手。湛寻被挤在人群外,视线聚焦在她身上。垂眸时,瞥见地上有个嫩黄色的发圈。他弯腰拾起。宋酌恍然,捧着右手肘,哭腔里满是慌乱:“手……手好像要断了……”又是医务室,又是那张病床。宋酌手没断,只是紫红一片,很触目惊心。校医帮她上完药后,去了外边开去淤的药膏。宋酌在喝草莓味儿的甜牛奶,吸进大口,吸不动,又捏着吸管在锡箔纸的盖上挤出个更大的洞。空气进瓶里,她终于能大口大口喝。喝光了一瓶。脸上还挂着泪痕,倒是这么点甜滋味儿就让她忘记了刚刚的恐惧,又能没心没肺笑得出来。湛寻在旁边静看,目色眷恋,嘴角不禁翘起。想起些什么,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嫩黄色的发圈。绕到她身后,当指腹贴上她的头皮时,宋酌就想扭头。“别动。”他的声音有种蛊惑的奇效。她就真的乖乖坐着不动。动作很轻,墨黑的长发被撩起,从指间缠绕而过,最后相继落在他的左手。他想起了她的丸子头,长发束成圆丸子,连后脑勺都是圆滚滚的,可爱得很。发圈挽两下,束住了散开的头发。这期间,她又喝了瓶奶,速度奇快。这段时间放学,湛寻都让司机到湛荣居等他。他每次都要和宋酌走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胡晁突然出现,他更是寸步不离。晚霞铺天的绚丽,风若无形的白练,一下一下撩动着,色彩变了又变,照旧瑰丽无比。两人的相处很自然轻松,长影在地面走动,一高一娇小,很有默契,不管怎样两道影子都是平行的。宋酌又提起分科的事,湛寻抿唇不语,就是不答应。路边有辆奥迪停下,任恰从车窗后探出头说:“小酌上车吧?送你回湛荣居,佳音也在车上,她好担心你今天下午遇见胡晁,想和你说会儿话。”果然,任恰后边英气美夺目的佳音在朝她招手。体育课事情发生后,湛寻带了宋酌去医务室。下课放学后,林佳音从9班出来,正好撞见要去医务室找宋酌的任恰,就跟着一起,但校医说人已经走了。于是林佳音就上了任恰家的车,看能不能追上宋酌。湛寻挡在宋酌面前,看向任恰,眼底的不虞闪过。每天都是这些个人,霸占着宋酌很多时间。车里的任恰也在想着同样的话,每天都是这个湛寻,就知道缠着她家小酌,很怂地,悄悄翻了个白眼。她还不敢当面骂私立高的“疯狗”校霸,只敢在背后和林佳音疯狂吐槽。“快点上车嘛。”任恰的眼神拐个弯,瞄向宋酌。宋酌要迈腿,湛寻的身体稍微右挪,挡得更严实。她突然懂了,湛寻不想让她上车。就像小时候不想让别的小孩儿加入他们两人、最近要她陪着去食堂那样。湛寻救下她,这么抛弃他也不大好,再加上她对湛寻打小形成的偏宠作祟。她收回了脚尖。迟疑不决:“还是不了,六七分钟就能走到的,我走回去吧。”“好啊你,又见色忘友!”任恰龇牙拍窗,拍得闷响。旁边这位“色”,懒得睬她们半眼,就是不让开。“我手没啥事,晚上咱们在群里打电话。”宋酌探出身,捧着颗心努力挽回。“你想得美你,我们才不接你的电话。”任恰故意傲娇地甩开脸,按上车窗,车启步了。那意思就是:女人,哄我,电话敢不打试试?地面剩他们两道影子,有道影子耷着脑袋,速度慢慢吞吞,兴致索然。湛寻自然察觉到她低落的兴致。正巧路边有个卖气球和糖葫芦的小贩。围了不少人在他旁边买。有个小胖墩儿踮着脚,指着那束气球奶声奶气:“老板叔叔,我要那个那个,白色的。”湛寻去了趟,手里多了个白色的气球、糖葫芦。宋酌还温吞地跟只蚂蚁一样。湛寻捏着糖葫芦的木签,在她眼前晃了圈,小眼珠子就被勾了魂儿,黏在了上边没离开。可算有了灵动,他塞了糖葫芦在她手里,说:“终于回魂了。”“唉,你是不知道任恰可难哄了。”怪不得古人说小女子难养啊,她要是能拆成两个人就好了,一个陪湛寻,一个陪任恰,简直皆大欢喜。湛寻敛眉垂眸,没说话。心里暗暗吐槽:嘁,任恰还得哄,自己就用不着宋酌哄,可乖可懂事了。再一想,宋酌竟然还会哄任恰?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儿。宋酌咬了口糖葫芦。牙齿咬破脆皮的糖衣,味蕾触及里边的山楂果肉,就一个字:酸。酸得她五官挤在一起。“这玩意儿怎么比柠檬还酸。”湛寻轻咳了声,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忙说:“酸吗?我去给你买串别的。”“别别别,别浪费,我就吃这个。”第一口可能是还没适应过来,越吃越觉得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还挺好。小胖墩儿买到了白色的气球,小短腿蹭蹭蹭从他们身边跑过。倏地,线没捏稳,气球从手里飞走。小胖墩儿连忙跳起,抓回线,经过这一遭,他似乎怕气球再飞走,扯下线,把整个气球抱在怀里。“嘭!”力道没控制好,气球破了。他怀里只剩碎成稀烂的白色塑胶。线还在,气球毁灭。“呜呜呜哇呜呜呜……”小胖墩垂头,哭声渐渐放大,一半被吓,一半是失去了好看的气球。湛寻手指还勾着白线,抬眸扫了下飘在空中完好无损的气球,再淡淡看了眼哭出鼻涕泡的小胖墩,勾唇笑了两声,很不厚道。果然人的快乐有时候是建立在别人的痛哭流涕上。“把这只送给他呗。”宋酌说。“不要。”这只是买给她的。气氛无声。他无奈:“好……”“喏,给你。”语气硬得能砸石头,别开眼,伸手递气球给将将到他膝盖的小胖墩。哭音停滞,鼻涕泡“啵”的声破了,小胖墩抬脸看着湛寻,语气犹犹豫豫:“妈妈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你妈妈做得真好。湛寻毫不多说,走向宋酌,实话实说:“他说不要。”“要!我要!”“……”“仙女姐姐不是别人。”小胖墩跑前,抱着宋酌的大腿,为了不把鼻涕眼泪蹭到她裤子上,还没把脸贴上,只是闪着大眼睛仰着脸。后领被提溜起,他扑棱着四肢,被湛寻提在两米外。湛寻竖眉瞪他:“我和她才不是别人,你!是别人。”“宋酌姐姐才不是别人。”小胖墩反驳。宋酌?他怎么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宋酌蹲在他面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叫宋酌呀?”“我在梦里见过你。”小胖墩奶声奶气。湛寻抱手,嘴里咕哝,还梦里呢,年纪小小,倒挺能编的。“梦里?”宋酌被他逗笑,“那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应柠,姐姐,我家有好多好多草莓牛奶,你要来我家玩吗?”她怔愣半瞬,随即笑了笑,悄声说:“我要是和你回家啊,后面那个哥哥会哭的,眼睛红红的,可难哄了。”“这样啊,”应柠想了想,大声说,“那把哥哥也带回我家吧。”湛寻听清应柠的话,冷声冷气地开腔:“一边儿去,谁要去你家。”“是挺难哄的。”应柠跟个小大人似的在她耳边说。湛寻看着温声轻语的宋酌,还在和那小屁孩儿说来说去,而且他竖着耳朵偷听也听不着。于是咳了声,沉声道:“小孩儿,气球送给你。”可赶紧回家吧。应柠乖巧道谢,又想把气球紧紧抱在怀里。他拿过,把白线放在他手里,绕了两圈,说:“别抱着,抱太紧会爆的,你只要紧紧抓着线,它不会飞走的。”说着说着,他的话音消弭在嘴边。看了眼宋酌,敛眉思虑。路边匆匆停下辆白色的劳斯莱斯曜影。司机满头冷汗,跑过来说:“小少爷,可算找着你了。”司机对宋酌点头道谢,牵着应柠上车。应柠的小手握着气球的线,司机把空中的气球往车厢里轻推,再关上车门,绕去驾驶座。应柠的脸蛋搭在车窗上,说:“宋酌姐姐拜拜,哥哥也拜拜。”而湛寻,眸色沉沉,视线凝在那个白色的气球上。他在想,他要是紧紧地黏着宋酌不松手,不断用力用力,她是否会承受不了,像气球炸裂般消弭在自己怀里?“再见。”宋酌挥了挥手。“宋酌,我想选理科。”他忽然说。猝不及防,又幡然醒悟。“嗯?”宋酌迟了半瞬。反应过来,“好啊,你本来就该选自己合适的。”湛寻垂目注视着她的喜笑,手中多了根无形的白线。作者有话要说:应柠这个小胖墩在第十一章 出现过。当了回宋酌的腿部挂件,隔了这么久,肯定都不眼熟了。还有,湛寻不仅可爱,心思也超多的,盘算着怎么“独占”宋酌,别被表象欺骗了,慢慢他们俩的感情会越来越明晰的今天内这章的评论留言有红包哒!啾咪3·感谢在2020-08-20 23:18:30~2020-08-21 23:3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吴呜呜 98瓶;毓凝 10瓶;xxxx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9章走着走, 两道影子落在墙上,不是平行,是重合的。湛寻问:“那小孩儿到底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总不该真是在梦里梦见的吧。“之前我在跆拳道的班里见过他, 那时候告诉过他我的名字, 他应该记住了吧。”宋酌对那个腿部挂件还留有印象。湛寻本想问她什么时候去学了跆拳道。但手里的线在提醒他,别把气球扯得太紧。好在湛寻心思百转千回的,最后竟然没追问。不然宋酌还真不好启齿, 说自己跑去了幼儿班。宋酌的高中生活基本是三点一线, 在时光里蹀躞往来,最后到了和1班临别的那天。因为高一下册会分科分班, 所以期末完的那天,学校准许每个班在自己班上举办个小型聚会,可以一直聚到晚上, 学校也会延迟教室的熄灯时间。任恰瞟了眼湛寻的空位置,极其舒适。感慨说:“湛寻可算比赛去了。”湛寻这段时间在准备个机器人比赛, 以国赛区第一的名次,又去参加了亚太区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