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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TXT全集下载_2(1 / 1)

我忍不住道:“你们很熟?”其实昨儿苏祥和曾同我说了一嘴,在大宋捕快不只是俸禄少,就是枢密院的小吏一月也只得五贯钱(相当于二两半钱银子),县衙的捕快就更少了,能拿到三贯钱(相当于一两半钱银子)就算是好的了;关键是还没什么地位,甚至连公人都算不上,顶了天也就是编外公人,历朝历代都属于“贱业”,其后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即便以后不做捕快,子子孙孙也不准应试,我以前脑袋是被驴踢了才看上他,还是见多了青年才俊才想找一个罗毅这样长路人相貌的满足一下猎奇的心理?刘玉衡道:“我们是生死之交,三个月前我还和他把酒言欢呢。”“这么说他至少已经做到班头的位置了”?县衙捕快的头儿叫捕头,捕头之下是班头,如果连班头都没当上……要么实力不够,要么是刘玉衡夸大其词。刘玉衡尴尬地看了我一眼,“还没有呢,罗毅这人性子直,不善与人交往,也许,”他的语气不够自信,“也许以后总有脱颖而出的一天。”多说无益,毕竟刘玉衡是个心善的人,于是我赶紧“嗯”了一声。刘玉衡脸色缓和,似乎想起了什么,凝视着我的眼瞳,“对了,我不日要出趟远门,大概要一年左右才会回宋集镇,”见我似有不舍之意,语调愈发诚挚柔和,“希望我回来之时你已经大好了。”我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祝愿,想到他外出的种种不易,终于叮咛:“路上小心。”……回房以后,我一直在思索罗毅看我时那复杂的眼神,还有我明明对罗毅已经没有感觉了,可是心为何会痛?为何我要故意当着罗毅的面软糯地喊刘玉衡为刘家哥哥?我终于忍不住气闷,或许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罗毅其实早已在我心中悄悄地扎了根——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自己的行为为何如此反常。罗毅和刘玉衡既然是生死之交,那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很深。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罗毅知道刘玉衡很爱小茹,罗毅会不会退让呢?月婆婆曾说过,自从刘玉衡出现以后,罗毅对小茹的态度就变得很微妙。刘大哥还说他们三个月前把酒言欢。等等,三个月前,我似有所悟。罗毅是爱小茹的,却因刘玉衡也很爱小茹,就想成全他。罗毅为了兄弟之情而放弃了小茹,他心里一定会很痛苦。罗毅今后或许还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或许会孤独终老。如果小茹能够坚持自己所爱,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离开罗毅,不管罗毅做了什么事情都不另嫁他人的话,会有奇迹吗?或许会吧。天啊。我怎么会这么想?奇迹犹如海市蜃楼,本就是是虚无缥缈的存在。罗毅就算娶了小茹,难道他们之间就一定可以圆满吗?再说罗毅之所以会放弃小茹,是因为在他心里刘玉衡比小茹更重要。在他心里兄弟如手足,女子如衣服。他会为了兄弟两勒插刀,又如何会为了小茹而伤害他们之间的手足之情呢?就算他和小茹真的再一起了,小茹能幸福吗?我承认不知道答案,不过我却知道即便在一起了,刘玉衡也会成为我们之间永远都解不开的心结。而且就算曾经有过心动那又怎么样?我不可能因为一己之私置子女于不顾,让他们将来无法参加科考,女儿也嫁不得好人家。更何况以我的性子,未经本人许可就能把我当成货品一样转赠给他人,他罗毅当他是谁啊?就算从前再动心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虽说我眼下很享受刘玉衡的温和体贴,然我并不是一个沉湎于此而无法自拔的人,我从前有自己的势力,今后可能还会有,而且说不定会更大,实在不大适合做个安于一室的女子。却说刘玉衡送我回去以后,转身就去寻罗毅。他们找了一间人比较少,相对安静的茶肆。罗毅面带关切,“玉衡,你和小茹怎么样了?”刘玉衡显得有些纠结,“我……我也不知,我还没告诉她我的心意。”“你不说她怎么知道?”罗毅似乎有些怒其不争,语气不免带了几分急躁,“为什么不说,难道是害羞了?”刘玉衡缓缓摇头,“我暂时不说是怕她对我没感觉,若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以后又怎么可能会有下文?”罗毅忖道:“若是对你没有半点意思,怕是不会与你逛大半日的街。”刘玉衡激动地拍了拍茶桌,几上的盖碗发出清脆的声响,惹得隔了几张桌子的客人纷纷往这边望,因为失态脸上不禁一红,刻意压低了声音,“我怎地没想到?还是罗兄为人老到,”随即又道:“我要出远门,一年之后才能回来,到时候我再向她表白。”自刘玉衡走后,我常常天不亮就起来,去后院的坝子练功,当然练的是上次去快活林时给我的无影谷的独门秘籍,共分招式和心法两本,如今自然只是先练心法,不过半月的时间就练得七七八八。这一日午睡后起身,闲来无事便整理了下衣柜,却赫然发现有个蓝底白花的包裹,打开来一看里面居然是大红色的嫁衣,绣工精细,看得我不由一怔,月婆婆恰好在这时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乍一见就笑得合不拢嘴,“难怪这些日子你都呆在房里,原来是在绣嫁衣啊,”哼,原来这老货居然存了突然袭击的心思。我一脸娇憨地噘起小嘴,“婆婆你这是要吓死我的节奏啊。”月婆婆老眼闪烁,顾左右而言他,“小茹的绣工愈发的好了,只怕寻常绣娘还赶不上呢。”我也懒得没有解释,想来当初偷偷绣这件嫁衣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罗毅吧,如今……咳咳,先留着吧,兴许某日会派上用场。又过了几日的一个下午,我独自去了墓地,其实不论吴大同是我义父还是下属都该去的。在上完香,烧完纸钱,打算起身离去时,我看见了罗毅。我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罗毅道:“我来给你父亲上香。”“你……你是谁啊?”我就是想赌一把刘玉衡不一定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他叫罗毅。罗毅的眸色一下子深了起来,说道:“你……你真的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是罗毅呀。”对于这个胆敢把我转让给别人的家伙没什么好感,自然怎么做最打击人就怎么做,“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怎么就该记得你啊?”他一直设法打听我的消息,不会不知我失忆的事,遂道:“当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罗毅的脸色愈加不好看,“是我唐突了,可是你真的已经记不得我们之间的事了吗?”我甩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神情莫名,“我们之间会有什么事吗?”罗毅不死心,白着一张脸道:“我们曾经相爱,我非你不娶,你非我不嫁,”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当初放弃我的时候说是有了意中人让我成全,其实是把我让给他过命的兄弟了,如今闹这一出这是后悔了么?我看起来是个长得好性子又极温柔的那一类,不知怎地这一刻骨子里竟有种爆笑的冲动,真是忍得好辛苦。带着迷糊又懵懂的神态摇头,“不记得了呢,你说的是真的吗?”见他眸底似乎燃起一点星辉,便带着愈加诚恳的表情望着他,十足的善解人意,“事到如今我都想不起,可见是天意,那……你和我都不用再纠结了。”罗毅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就离开了,连给我义父上香的事都忘了。看着他萧索的背影,我一双杏眼转过莫名的情绪。接下来的三个多月,在心法倒背如流后,我直接照着秘籍上的文字和插图练当初无法突破的无影术第十层,总算有了一些起色,虽然离精髓所在还差之甚远,好在略略掌握了一点皮毛。直到第五个月才算是练成了梦寐以求的第十层“否极泰来”,这时我就想——如果没有之前的基础直接开练的话是不是就好了,转眼就给否定了,族弟武鹏举的天分就高,不一样没练成?第5章本来武鹏举该跟我一样从头练起的,偏他父亲认为他可直接练第十层……这样的事可不止这一例,昔年我招弟子进来的时候也不乏聪明的,也曾让他们试过,如今他们怕是成为族弟身边的得力助手了吧?罢了,我如今不再是无影谷的谷主了,操那么多心干嘛?功成之后我仍坚持每日练功,终被月婆婆发现,起因是我心血来潮,对着后院里的一棵百年老树施展了“否极泰来”一式,结果树木拦腰折断,碎成烧火棍似的木条。闻声而来的月婆婆惊得嘴巴半晌都合不拢,哆哆嗦嗦地问:“小……小……小茹,你恢复记忆了,”见我点头,又唤:“明凤,明凤,”她似乎有很多话要告诉我,嘴也张了张但却什么都没吐出来。……苏祥和亲自来吴府两回,第一回 是借着送烧鸭的由头,来问我练心法是否顺利;第二回是送小团圆茶饼,问我练“否极泰来”可有突破,顺带给了我两张方子,一张是失意散的配方,另一张是回魂汤——恢复记忆的秘方。这两张方子应是我十三岁那年,服下失意散之前给义父吴大同的,不知怎地阴差阳错地到了苏祥和手上,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在“否极泰来”练成之后我按方子配了回魂汤,中途空缺的三年记忆已经恢复得八九不离十了。却没有告诉已经年近七十的月婆婆,因为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生怕刺激了她,杨明生听闻后亲自带了快活林一个茶饭量酒博士(厨子)的婆子过来照看我们主仆,我除了练功、读书,都尽量地陪伴在她身边。望着她眸子里闪过的渴盼,我终是开口了,“是,那一日本想告诉你,却被人打断。后来觉得你可能更喜欢作为小茹的我,想着让你开开心心的,一时没忍告诉你。”谁知月婆婆竟然摇头,“明凤丫头,小茹是很可爱可终究过于单纯,这个世道却很复杂,我总担心她被人骗。如今你总算恢复了记忆,我老婆子也就放心了,不担心你被罗毅那厮骗了——那厮本性虽不算坏,然却非能托付终身的人,”她浑浊的眼睛忽地划过一丝清明,“在遇到丫头与老爷之前,我一直孤苦无依,无论亲身经历还是亲眼所见,都晓得——再亲厚的兄弟,宁舍钱财与声名,也不舍自己中意的女子,除非心中觉得名利更加要紧,”月婆婆其实早就看明了这一点,所以平日里就没说过罗毅半句好话。我拼命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使劲点头。为了让月婆婆尽快地好起来,一向不信神佛的我竟去了报恩寺,添了不少香油钱,只为给老人家祈福。回程的路上我遇到一个名叫阿全的少年,已经绝望地将头伸进一棵大树上的绳套中,我忙运功将他救下,得知他试图卖身葬母却无人肯应,就给了他二两多碎银子,让他在葬母后寻个小生意来做,不是我不舍得银子,只是帮人帮到这程度就合适了,毕竟一个人能否立起来还得靠自己。可月婆婆的情形并没有太大的好转,再次来府的大夫悄悄告诉我她已油尽灯枯,让我准备后事,可我偏偏不死心,让厨子每日熬参汤给她喝,如此又拖了半个多月。这一日用过午膳之后月婆婆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正在拾掇食盒的厨子用唇语告诉我这是“回光返照”,我微一点头,尽力撑着面上的笑容,心中却是不觉一沉,右手被榻上的月婆婆握紧,低头看到她已经没什么肉的手背上凸显的青筋,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滑落。“傻丫头,快别哭,”月婆婆一脸慈祥,“能遇到明凤你和老爷——是我老婆子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咳咳咳,说到这忍不住咳了起来。我忙用左手替她顺背,一如当初她照顾我一样。“人老了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明凤你——婆婆是没机会看到了,但还是希望你能幸福,”我流着泪拼命点头,月婆婆的眼珠忽地迸发出一缕奇异的光彩,“婆婆知道你注定没法子像其他少女一般活得简单,一定心生遗憾,可是我们明凤也有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与无人能替代的光彩,你……千万不要回无影谷,既然谷主之位都传给了你族弟,他定会处理好一切的,婆婆希望你能为自己任性一次,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说完殷切地望着我。我哽咽道:“我……我答应你,婆婆。”月婆婆的头已经无力地垂下,我不可置信地将手放在她鼻子下面——鼻息全无,登时扑在她身上嚎啕大哭。我不顾闻声赶来的厨子的劝阻,含着泪替月婆婆擦洗身子、换寿衣,又按厨子的提示先将一勺米饭与一枚铜钱先后塞进月婆婆的嘴里,以此祝祷婆婆一路走好,来生可以衣食无忧。做完这些我就病倒了,以致月婆婆的葬礼不得不交给了苏祥和与杨明生打理,办得还算隆重,因为一干人等要过来撑场子,快活林关了一天门,到出殡那一日我仍然挣扎着去了墓地,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看着她的棺木进入墓穴,然后看人一铲一铲地盖土,我的心一寸一寸地往下沉,终于昏倒了。事后带着野山参来看我的杨明生不解地问:“少主以前在无影谷时经历生生死死也不止一次两次,怎地这回如此的想不开?”他哪知——月婆婆已不单是我生命中的过客,而是我千疮百孔情感的见证者甚至参与者。接下来的几个月,养好身子的我除了依旧练功,得空就会去墓地,看看义父也看看与他毗邻的月婆婆。这中间倒是去了快活林几次,并非为了查看铺子的经营情况(这些事由属下打理即可,我只需要决定大的策略),而是因为酒肆南来北往的食客多,可以收集方方面面的信息,据此可对日后诸多事宜进行部署。说来百姓对宋孝宗的敬重更甚于立国的宋高宗,毕竟赵昚这人既勤于政政事又崇尚节俭,且国力强盛了许多,特别是在继位之初,打着高宗的旗号为岳飞平反,并以礼改葬,仅这一招便迅速凝聚了民心。其实宋孝宗算是一个有所作为的皇帝,他不但改革军制,兴兵北伐,在兴修水利的同时轻徭薄赋减轻民负,使得天下升平,进而累积了一定的军事力量和物质基础。可别小看这些消息,这是判断民心是否安定,朝堂是否动荡,商户是否迁徙的表象。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搜集到朝廷动向,这不,我就刚得了宋孝宗为防止金银流到海外,将于几个月后禁止蕃舶贩易金银的消息。不过以我看来,金银外流的现象无法遏制,以商户贪利的本性必定会偷运,总有贪官奸吏因受了人莫大的好处而放行……我冥思苦想之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让心细如发的苏祥和留下来处理快活林铺子及吴府的宅子,毕竟这消息尚未传开,高卖应该不成问题。而杨明生则带着一部分可用而且没有家室之累的伙计与厨子先行前往泉州,趁着市价涨得还不算多,置办合适的宅子和酒肆,不论日后如何行事这银子上头总是要多积攒一些。一旦酒肆开始运作,银子就跟着来了,而且有杨明生亲自管着酒肆我十分放心。至于苏祥和处置完宅子与铺子之后则会带着银票去广州,趁着禁令尚未颁布,做几笔银子倒腾的大买卖再说,当然顺便摸清线路,待禁令颁布之后便收手,改做倒腾货物,会选择苏祥和是因为他比杨明生更见机,泉州的货物吞吐量其时已经冒出广州一头了,但那地方路子野,不及广州稳妥,我自是不会赔了银子又折损大将。一面又让苏祥和派人快马加鞭前往无影谷告知禁令一事,让武鹏举也心中有数。只是这一来一回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无影谷的人曾出现在顺昌府(如今的阜阳),是以江湖上的人皆以为无影谷在此处,却不料其实一直隐在有“远在要荒”之称的贵州,至于鹏举如何抉择我并不会干涉,而且我相信他有正确决断的能力。我们武氏这一族的先祖乃是唐代永徽五年(654年)就入了贵州,她当时还在襁褓之中,身边呼啦啦跟着一大帮人有护卫,有穿戴体面的侍女,还有几个乳母。第一任武氏的家主就是长大后的她,所有的家规族规都是她定的,譬如武氏子女识字、习武不得大于三岁,譬如仅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无影谷中人方可涉及朝廷中事。我是母亲因病去世那年才接任的谷主,年方十岁,就开始掌管谷中大小事务,包括铺子、田庄上的事,所以我就养成了敏锐、果断甚至泼辣的性子,也才有了离开坎山镇的打算。第6章此时正值年底,我已收拾妥当,准备独自去历练一番,在吴府门口挎着靛蓝色印花粗布包裹的我遇见了还是风尘仆仆的刘玉衡,看样子他尚未归家。“小茹妹妹,”刘玉衡一脸诧异,“你这是……要去哪儿?”自从苏醒后第一次见罗毅的那回起,他就一直这么唤我。我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月婆婆去了,我不想再呆在这个伤心地。”“啊,月婆婆居然就去了,可是因病?”刘玉衡露出震惊与惋惜的神情,刘府与吴府其实一直都有生意往来,刘府做的是茶肆与米粮生意,不过一直与吴府打交道的是刘父,直到有次他与其父一道来吴府见义父,才偶然与我有了交集,对月婆婆的了解更是因此而多了许多,见默然点头的我怏怏不乐,就只问了坟在何处,打算择日前去祭拜,倒不枉月婆婆生前曾竭力撮合我俩。我今儿在素雪抹胸的外头罩了件月白竹叶纹的束衣,下面配了一条玉色绣折枝梅花襦裙,俏生生地立在那儿等他的下文,他是刘府的独子,而且是嫡出,此来必有其他用意。果然他从袖袋掏出一个锦盒,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上等羊脂白玉雕蜻蜓的簪子,凝视着我的眼睛迸发出缕缕深情,“小茹妹妹,我……倾慕与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一直照顾你可好?”我虽已不是谷主,然身为武氏后人,与武氏这一族有摆脱不了的干系,否则我倒是真想应下,毕竟对他也不是没有一丁半点的情感,起码他比罗毅更加可靠也更加适合我,可是我不能答应,背着如此身份并不适合为刘家妇,否则会害了他,于是咬唇道:“刘家哥哥,你走后我慢慢的恢复了记忆,是以不想贸贸然答应你,这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我其实……”我抬眸与之对视,任他审视眸底袒露的真挚,“也是后来想了许久才明白,我只是把你当做自家哥哥一般。”刘玉衡凝眉片刻,艰难道:“小茹妹妹,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好,”仍坚持让我收下玉簪,只说是哥哥给妹妹的礼物。我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从包裹里取出一本太史公的《货值列传》与他,道:“虽是传记,却也与经商有莫大的干系,”这可是珍本啊,价值丝毫不逊色于羊脂美玉簪子。刘玉衡也是个识货的,当下欣然受之,带着依依惜别的心情道:“小茹妹妹,若是安定下来,一定要记得给我来信哦。”“好,”明明该拒绝的,我却鬼使神差的应了。待他的背影愈来愈小,我的眼睛闪了闪,折回府里写了几封信,此时已近晌午,苏祥和还未从快活林回来,因为要处置府邸所以这几日他都会住在这里,厨子自然也暂时没撤走。特意又去看了书房一眼,那里的藏书还是比较值钱的,已经同衣物一道规整好,到时交杨明生带到泉州去。厨子是个见机的,当即劝我用过膳再走,被我婉拒了,毕竟在离开坎山镇之前,还想去看看前些日子从大树上救下的少年阿全。阿全在北街一家卖丁香馄饨的摊子找了份做学徒的活儿,是管吃管住却没有工钱的那种,可见这孩子是个摸着石头过河的,行事不可谓不稳妥,倒是个可造之材,若是时机成熟,我并不介意让他跟着杨明生混,如此也算是一件彼此相宜的事。摊主是个体态稍稍偏胖的中年男子,世故而精明,阿全要将技艺学到手怕是要多熬上一些日子,这样也好——太过顺遂对一个少年来说其实并不好,有些磕磕碰碰,反而可以快一点领悟人生百态。此时还不到正午,沿街摆放的几张矮桌周围也就三两个人,我来此虽然寻阿全有事,到却不能将其叫到一旁,不然摊主的脸色足够他喝一壶的,遂要了两碗丁香馄饨,并一碟酱牛肉,一碟火腿,一碟雪梨,一碟四色馒头。见我一次点了这么多,摊主眼中明显闪过一丝诧异,却未置一言,只是手上动作利索了许多,不过一会儿功夫两碗馄饨并四个碟子就齐了,阿全只是负责端上桌,“客官请慢用,”我娇笑道:“阿全。”正在忙活的摊主这才正眼看过来,眼睛都直了,我咳咳两声,他尴尬地低了头。“小茹姐,您怎么来了,”看我扔在桌上的包裹,阿全眼睛都瞪圆了,连话都说不利落了,“您您您……这是要出远门?”我嗯了一声,看向摊主,手在矮桌上划了下,“敢问奴家这吃食多少钱?”“小娘子的吃食统共一百八十文,”摊主一边回答,一边示意阿全赶紧干活。这价钱十分公道,我眼睛一闪随即拉住阿全的袖子,对摊主道:“奴家是特地来寻阿全的,一会儿结账时给您三百文可好?”平白就多一百二十文,摊主答应得极爽快,还极有眼色的给阿全拿了一双竹筷过来。有银子的感觉真好,结账的时候摊主不但让阿全将未用的四色馒头给我包好,还让阿全送送我,自然该交代阿全的事便正大光明地交代了,还叮咛了他几句,才让他回去了。与阿全告别后我去了附近的紫霞山——这是当初我与罗毅初见的地方。我来此不是为了缅怀一段没有未来的情感,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或者说给亲手绣的红嫁衣一个归宿。将嫁衣与盖头放在悬崖边上的一棵树上,坐在旁边一块大石上,眺望远方,一直坐到红日西斜。远处的树木、房舍尽皆笼罩在太阳柔和的余晖中,一切似乎都带着点点暖意,太阳渐渐地隐在云层之中,刹那间一片片云登时鲜活起来,由浅入深的紫、红、黄,最后竟交织在一起,天空更像是摆开一匹匹妆花缎的硕大库房,又像是一个盛大的花园,蔚为壮观。正看的入神,一阵风起刮走了树枝上的红盖头,嫁衣如同一团招摇的火在树上猎猎飞扬,我蓦地心头一动,使出了无影术的第十式“否极泰来”,无数碎片如蝴蝶一样在悬崖峭壁上追逐飞舞。我拾起包裹往山下而去,“嘤嘤嘤”的哭泣声愈来愈近,我的脚步一顿,只见一个辫发盘髻的窈窕少女双肩抖动个不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见她上着一件紫色的直领左衽团衫,配了一条黑色绣金枝花纹的褶皱裙,外面罩了一件对襟彩领的银色褙子,知道有人打量少女警觉地抬起头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倒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她的美带着一种挑衅,而且眼距有些窄,十之八九不是宋人。我迟疑道:“你怎地哭得这般伤心?”少女没搭理我,只是默默地流泪。我好心递了条手帕与她,“快打住吧,天大的事也有解决的法子,”见她一怔又道:“把眼睛哭坏了就不漂亮了,看谁还敢娶你?”听我这样一说少女登时止住了哭泣,轻轻地拿手帕在脸上揩拭,挺在乎自己的脸嘛。少女擦干泪水,把手帕扔给我,眼睛一瞪,犟嘴,“不漂亮就不漂亮,横竖这辈子我都不要嫁人了。被自己所爱的人欺骗,我……我真是万念俱灰,”眼泪却又十分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我撇了撇嘴,“若流泪能解决问题你尽管流泪好了,”她清亮干净的瞳孔就那么直勾勾地瞧着我,木木的听我说,“人活在世上什么事遇不到?被人欺骗固然悲催,尤其被自己爱的人欺骗,可就算你再难过也得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啊,譬如对方为何欺骗与你?”又将手帕塞到她手中。少女一仰头,巴掌大小的脸上泪痕未干,“我……我本是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哈尔滨阿城)之人,家里十分疼我,听闻应天府一带繁华非常,特地来游玩的……”果然是来自金国的女真人,我眼皮止不住一跳。少女脸上忽然飞起红霞,“不想竟遇到一个有着绝世丰姿的青衣男子,倜傥不羁,风流天成,就上前告之自己的心意,他只打量了我一眼,我就觉得自己被他的眼波淹没了,后来就顺理成章地住到了一起,那些日子,每一天都像是抹了蜂蜜一般香甜。可不曾想有一日却意外发现他竟然和另一个大宋的女子搂搂抱抱。我虽然心里吃味,但还是安慰自己,无论金朝还是宋朝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可他居然跟我摊牌,说跟我不过是玩玩,从没娶我的打算……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他要如此待我?”看来这个少女一厢情愿了,却不忍骗她,“他可能……从来就没在意过你……”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跳了起来,“怎么可能?那些……”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滚烫的情话怎么会是假的?”第7章我小心地斟酌词句,毕竟有时实话有些残忍,“或许你并没什么过错,只是宋人同女真人不一样,譬如宋人讲究含蓄,喜欢什么却要拐个弯才说出来;女真人却不喜欢遮遮掩掩,再者,”见她若有所思又道:“再者就是男人与生俱来的征服感,在他们眼里,愈难得手的便愈加珍贵——不需要花费力气和心思就得到的,又谈何珍惜呢?”少女微微启唇,贝齿咬下的牙印让那一抹朱色有些发白,语气已经失了先前的自信,“他说……我长得没有宋人美。”“不,你很美,”我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只是他不懂得欣赏而已。”“那他……”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这样玩弄人的感情?少女的眼睛渐渐染上一层怒色。我的话带着一丝不确定,“毕竟宋人与女真人之间……有太多的纠葛,”原本想说国仇家恨来着。少女扁了扁嘴,颇有一些嘲讽的意味,“堂堂男子如此心性,难怪大宋之前会亡国。”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当即柳眉倒竖,“灭国的因由姑且不论,毕竟成王败寇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女真人又做了什么?”我骨子里头从不当自己是宋人,但也不想有失公允,“宋朝的两位皇帝并王公大臣成了你们的阶下囚不说,可是其他女子又何罪之有?从皇帝的妃嫔到被掳走的女子,整整二十多万人呐,无一幸免地受到□□,其中不少人过后还被迫成为娼妓,甚至有人被发卖到蒙古、高丽等地……”少女无从辩驳,只得咬唇道:“我承认那件事上我们女真人是做得过了一点,可是……可是我,还有我的家人并未参与其中。”我瞧着她一身装扮冷静道:“怎么看你也是出自富庶之家吧?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没有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在入侵宋人的领地之前,你们女真人的日子真的好过?”少女竟无言以对。我并非一个逞口舌之利的人,“不管怎么说你好歹晓得了因由……如今我只想告诉你一句——人生除了情爱,还有许多事可以做,也值得做。”“值得做?”少女疑惑地望着我。“譬如,尽一己之力帮助需要扶助的人,”我循循善诱,少女本性不坏,又天真爽朗,如此既可助她走出困境又能令她多结一份善缘,好的姻缘也可随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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