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信里的图片,一张张乱七八糟,垃圾,鬼脸,动物尸/体,甚至还有血/腥骇人令人作呕的东西。一条接一条进来,应仰面无表情看看,最后删干净把那个号拉进了黑名单。没数这是第多少次,反正次数不少。之前他出门就来人堵他,现在他不出门,又成了各种恐吓骚扰。应仰一直没搭理,没什么好在意的。之前狂妄放肆得罪的人不少,一掷千金不给人面的事他都干过,树仇这件事,比交朋友容易得多。应右为早给他打了预防针,天道有轮回,应右为也乐见让他长教训。一个不入流的赵鹏川都知道他现在不似从前,更遑论其他有点小本事的人。怕卫惟一个人等得久了,应仰收了手机出去找她,卫惟也刚和人打完电话,看他出来和他说,“我爸妈要回家了,我得走了。”应仰点点头,“我送你回去。”“别了,”卫惟说,“你老实在家待着吧,外面这么冷,你病还没好。”卫惟穿上自己的外套又把他的外套藏到一边,“你别出去了,我自己走就行。”“不行,”应仰态度坚决,“你一个人不行。”有赵鹏川那件事在前,他万万不敢再让她一个人出事。外面的风呼呼刮着,撞得落地玻璃咣咣作响。卫惟态度也坚决,“不行,你不能出去吹风。”应仰不听她说话自己拿去外套,卫惟无奈,应仰最近动不动就一脸严肃又硬邦邦,像个万恶的专/制独/裁者。风又大了些,像云朵中藏着的调皮孩子在比谁吹的号角声响亮。“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卫惟退步,“我再有空的时候准你去接我行不行?我让我哥送我回家,正好让他打掩护。”好说歹说才阻止住应仰,应仰陪他去找卫诚,看见两个人一起出了门才勉强放心。卫诚没直接和卫惟回家,反而带着她绕了一圈去见了见蒋姝,蒋姝在商场兼职买衣服,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生生把身边的人和东西衬成了背景。蒋姝没看见两个人,卫惟撺掇他,“哥你快去啊。”“滚蛋,别想看热闹。”卫诚没看蒋姝,倒是左顾右盼把周围看了一圈,最后又给卫惟掏钱,指了指一家奶茶店,“去买热的,给她送一杯,别提我。”卫惟乖乖按要求照做回来,卫诚又带她出门直接打车回家。天冷要坐车回家的享受准则一向是卫诚的风格,卫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快到家时,卫诚没头没脑来了句,“最近别和应仰一起出门。”卫惟没听明白。卫诚又说,“实在要出门也离他远点,别太亲近。”“为什么?”卫惟问。卫诚正在付车钱,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有伤风化。”“........”你看蒋姝看到眼睛都直了的时候怎么不告诉你自己非礼勿视?——宝儿:我到家了!应仰来来回回看四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看了好几遍,好像能从这句话里看出个卫惟来。云朵不断换位置,连累到太阳一会露出头一会又藏起来。天色发黄,房间里也忽明忽暗,应仰终于看够了那句话,给她回了一个“好”。消息很快进来。宝儿:下次我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我会提前告诉你。应仰笑笑给她回消息:行,什么时候都行,随叫随到。这句话发过去,她的消息再没进来。应仰坐在内室的沙发里,房间没开灯,光源来自落地窗外的一片天。乌云压下来,房间很快湮没在昏暗里,阴影遮住他半别身子和脸,有电话打了进来。是个给人感觉不算年轻的男人,有一口被烟酒磨坏的嗓子。他声音沙哑,让人听着不舒服,语气不熟稔也不见外,“应仰,摊上事了?过来和人说一声,差不多就算完了。”是应右为的老交情,摸得清北都街上的黑事。“知道了严叔。”说好的地方藏在灯红酒绿的歌舞场里,角落里都泛着乌烟瘴气。应仰已经许久没踏足这种地方,不做停留一路穿过,进门坐下清净不少,还是觉得脑袋里嗡嗡难受。给他打电话的男人坐在正中央。中年人,穿黑色唐装和黑裤布鞋,正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应仰和他打了声招呼,男人也不多说,只点点头,把桌子上富春山居给他推了过去。应仰随意笑了笑,拿了根烟叼在嘴里,往沙发背上一靠,又成了原来那个随心所欲的少爷。他不用要火,很快有人弯着身子捧着打火机过来给他点烟,应仰低头凑了火,又仰回沙发上夹着烟吐了一口烟圈。惬意眯眯眼,一副舒坦模样,活像又抽上大烟还了魂的纨袴膏粱。“你倒是自在,给你烟你也抽,不给你你就去爬车底。”“严叔,”应仰笑笑,“我一向不难为自己。”他什么秉性男人一清二楚,冷哼道:“烟和酒都有了,我现在给你找一个你要不要?”“不要,我自己有。”应仰在烟灰缸里弹弹烟灰,“您别说笑,我这人不喜欢开玩笑。”男人丝毫不给他留情面,说道:“也是,要是没有那个,今天也没有这事。”有人推门进来,和男人说人到了。严华金挥挥手表示知道,又看应仰一眼,“老应说不管你。他带着齐康去港台,把你留在这儿,我要是真不管,等你让人捅几刀,”他顿了顿给应仰提醒,“你抗住你自己没脸,你扛不住我没脸。”人很快进来,是个干瘦的小老头,身边跟着当初在夜里堵应仰的人——穿黑色皮夹克脖子里有纹身的青年。小老头和严华金客套,“小孩子过家家,”又训那个青年,“茅子,给你严叔赔个礼,大晚上黑灯瞎火不干正事,活该被人收拾。”“是,干爹。”青年应了,转头向严华金赔礼。应仰一直没抬眼皮,直等到严华金踹他一脚,“等着我请你呢。”应仰站起来,冲那个小老头弯了弯腰。两个人都赔了礼,事可以完了。严华金转转手上扳指,又对那个青年装一副耳提面命的教导样,“他的事你找他,别牵连别人。以后做事儿正大光明,别瞎打听,他姓应叫应仰,你管人家小姑娘叫什么。”青年低头听着,老实道:“严叔教训的是。茅子不敢了。”后来小老头和严华金说了什么应仰都没注意听,等小老头带着人走了,严华金敲敲桌子提醒他回神,“让人送你?”应仰拒绝,“不用。”严华金没在意他还想干什么,直截了当叫人,“下雨了,送你回去。”应仰走了,严华金招呼外面一直等着的人进来,“把人撤了,不用管了。”那人不明白,“严爷,不光那一个,一堆人等着找应小爷麻烦。”“敲打一个就够了,没人敢动刀子。”严华金喝了口茶,“他该挨一顿打。棍子落身上顶多断几根骨头。老应说了,让他长长教训。”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还是求收藏和评论!谢谢!收藏不要睡!给我往上爬!第78章 黑夜大雨2011年的寒假即将结束。春天却没有来, 冷风仍是不停呼啸,伴着几天断断续续的淅沥小雨。ktv包厢里,斑驳陆离的灯光照映出人的心术不正。一个穿着一身名牌花里胡哨的年轻人接了个电话, 声量一下提高,“茅子说不干就不干?他他妈是不是怂蛋?”接着有人上去接话,“茅哥说他不干了?”他顺着年轻人的不快道, “最开始咽不下一口气的是他, 最后尥蹶子不干的还他妈是他。”“张少,这样就完了?”张充化喝了口酒,也有点犹豫不决。堵人骚扰的事全干了, 也没见别人和他找不痛快,看来应仰是一声不吭忍了过去。这他妈挺不是那么一回事,像是一拳头打进棉花里。想想差不多就行了,再多想想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风水轮流转,这是多好的机会。张充化女朋友过来坐进他怀里,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给他煽风点火, “张少, 我他妈一口气堵在这儿,我不服。”说话说一半最提醒人,张充化一下就想起那些陈年恩怨。他欺男霸女惯了, 遇见一堆比他还狂的,领头的还他妈当众落他面子。“就是,他有什么厉害的,现在想当好人.......”“干!”张充化喝下的酒精一下子冲上本来就不灵光的脑袋, “他妈的,干他,出了事我担着。”“哥,”有人转了转眼珠子,“干几个?”“应仰和他女朋友粘着,不好分。”张充化摸摸下巴笑得猥琐,“他女朋友长得是不是挺漂亮?”有个知道的点头,“漂亮,光看脸就能玩一年。”张充化怀里的女孩眼线要飞到天上,早就因为不受重视不高兴,现在又听他说这个,不用想都能知道他又在想干什么,拉拉他衣服找存在,“再漂亮有我漂亮?”张充化一向不把女的当回事,哪怕人在他怀里。他随意瞥了一眼,不屑道:“比你漂亮得多。育津一枝花,应仰的宝贝,你能和人比?”——下过雨的天空蓝湛湛,拖着长尾巴的白云彩在整齐排队。卫惟抬头看天想起那句民谚:天上钩钩云,地下雨淋淋。爸妈去了香山商量事,她坐在自己房间的露台上和应仰打电话,“应仰,我们明天出去玩吧。”“去哪?”应仰问。“去北部公园。”“行,”应仰答应得快,“明天去接你。”他又看看外面的天,说:“其实今天也行。”“今晚要下中到大雨,”卫惟给他预言,“下完大雨公园的泉里会涨水,涨水的时候能看见大锦鲤。我们明天去看锦鲤。”应仰笑,“你怎么知道?这么神。”“因为我会看天气。”卫惟并不和他多解释,又说别的,“我们明天穿那身黑色的情侣装......”说到一半又自己停下,“不行,不能穿黑的......”北部公园里有个庙,能结红线,求姻缘很灵,穿黑的不应景。应仰和她想到一起,开玩笑说:“那穿红的。”“不穿红的,”卫惟正经纠正他,“穿白衬衫好不好?”“好。”“那我们明天见。”“明天见。”挂了电话应仰去衣柜里拿出卫惟指定的衣服放好,没注意自己手机在响。胡经给他打了两个电话没人接,正要再打第三个,手机没了电自动关机。他被人骗过来围堵,又一次被逼到翻了墙跑路,这老街小胡同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事情倒是有点清楚:张充化要找应仰的事。人可能真遇上了倒霉时候,想打电话给他提醒,人没接着,手机也没了电。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能充电打电话的地方,胡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总算遇见个老头,胡经热络问好叫了声“大爷”,借他手机给别人打电话。他记不住他们的手机号,倒是挺巧,井殷的手机号就和他差三位,这个记得挺清楚。连着打了四个,不好再浪费那大爷的时间,胡经没办法只能把手机还了回去。井殷也没接,四个都没接,回应他的只有嘟嘟的待接听音。胡经被骗到城市较偏一角,和他相隔很远一处公寓里,被需要的井殷正在焦头烂额。李郁又在和他闹,为了个偶然躺在通讯录里的人。他什么都没干,根本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人。李郁又找他要解释,没什么解释,他不想理她。李郁不由分说又闹起来,直接摔了他的手机。他家地板是双层大理石,手机像个软鸡蛋,被砸得四分五裂。恰好是那个时候,胡经在给他打电话。——风又刮起来,乌云压下来,本来就不长的白天一点点被暮色吞噬,应仰接到一个电话,人说有些东西想给他,发过来一张照片,是他和卫惟。人是在茅子身边见过的人,一个黄毛,应仰有印象。来到说好的地方,应仰屈尊先开口,“东西呢?”黄毛心里有鬼,一个人直面他腿都哆嗦,捂了捂口袋里刚收的钱,把照片给他递了过去。他是跟着茅子哥的,手里有几张照片。本来该删干净,却被张充化找上拿钱买了下来,还给他钱让他跑腿,借茅子的名义把人约出来还照片。张少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就是找个由头把应仰骗出来。客客气气请人是不可能,就算张充化请应仰,应仰也不会搭理他。应少永远是应少,从来不给人留情留面。黄毛收了钱应了,他以为他是干个好活等不到人,根本没想到应仰真的会因为几张照片出来。不就是他和他女朋友被拍了?至于一张照片都不愿意流出去?应仰收好了照片看他一眼,黄毛下意识低头。应仰稍稍转头瞥了一眼周围,又从钱包里抽了六张红票给他,“谢了,给茅子问个好。”应仰快步往回走,没防住有人从后面撞上来,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他后脖上扎了一下。那人跑得快,应仰心头预感不好。天已经黑了,滴滴答答有雨落下来,这条路有点偏,路上已经没有几个人。应仰眼前越发模糊,想掏手机报警,只觉得头重脚轻发晕重影。之前太折腾,打工又发烧,他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不知道被打了什么药,他有点扛不住。扶着电线杆让自己缓缓,没注意到路上已经没了行人,前方有一群人,拎着棍子慢慢走过来。知道他跑不了,根本不用前后夹击这一招。“那药还挺管用。”一个人说。“别废话,上。”应仰倚着电线杆撑起身子,昏暗路灯下,给人蒙上一层朦胧惨烈感滤镜。他挤着电线杆躲开最先过来的棍子,借力一脚把人踹出去。可也只有一脚,他没劲了。人围过来,带刺的棍子从后面抡下,有什么东西沾湿了应仰的后衣领。人不受控制倒在地上,黑夜开始下雨,雨点和棍棒混在一起落到他身上,积水湿了他的衣服晕开上面血迹。“轰隆——”狂风挂摇大树,雨越下越大,电闪伴着雷鸣,照亮黑夜里的一瞬间,倒在地上的人毫无反抗能力,脏水血泥沾了他一身。他还有知觉,感觉出衣服口袋里手机在震。但是没力气拿出来。人的动作都停了,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原来是暂停,停下来迎接后面的人。一群女的,自以为像最后出现的大姐,撑着伞慢慢走过来,为首的是张充化的女朋友。一个人上前掏出了应仰的手机,手机震个不停,人只是拿着,也没接。前方出现了一个奔跑过来的身影,拿着手机的人接了电话,她挑衅地告诉她,“对,就是这儿,你过来。”卫惟一路跑到街口,远远能看见聚集的一群人,不停在打的电话终于接了,不是应仰,是别人。卫惟淋了雨,头发衣服都湿着,她紧紧抓着手机一步步走过去,冷静地一字一句告诉她,“我报警了。”女的把电话拿开,笑着和身边人说,“她说她报警了。”有人自以为是笑起来,报警又怎样?这里打人的谁没进过派出所?无知大的张狂岁月里,在铁栏里住过几天是值得炫耀的事。卫惟已经走过来,路灯的光昏暗淡黄,灯下看美人效果更好,湿透的衣服和头发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到地上,把已经存在的积水面溅出水花。几个拿棍子的人对视一眼,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说好打完人张充化过来,他要应仰女朋友,没想到不是张充化,倒是他女朋友领了人过来。人走近了,让人看得更清楚长什么样。她一直看他们,背极直,下巴微扬,不是楚楚可怜人,是带着一种清贵傲气。卫惟早看见地上倒着的人,她的指甲攥进掌心里抑制心疼,没扑上去抱住他,甚至没哭也没叫。棍子都拎在手里,撑伞的人正等着看戏,不是要放人的架势。雨势不减,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地上的人被照得清楚。一个浑身湿透,一群撑伞干爽,为首女的眼线横飞,撑伞的一群人里还有一个俞菁。卫惟直接问中间那个女的,“你想怎样?”刘蔷看着她没什么好心情,她想怎样?张充化的本意是让她和他玩玩,临来时接到打电话,说他爸让他回家。张充化走了,允了她带着小姐妹替他来。她来了,可不是为了把人给他带回去。下午的事一直没忘,“比你漂亮得多,”“你和人能比?”,这些话在她脑子里转不停。张充化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她得跟着他,那这样看来,错都是眼前人的。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你是高岭花,我不是,我成不了高岭花,那只能你变成泥。刘蔷看看倒在地上风度无存的应仰,问卫惟:“想带他走吗?”“给我们跪下。”早已有人把手机举起来拍着视频。不远处应仰好像已经没了意识,卫惟双拳握紧,闭了闭眼,直直跪了下去。她膝盖落地淹进水里,没意识到地上倒着的应仰挣了挣身子想爬起来。卫惟已经跪在地上,应仰的挣扎也是徒劳。陈蔷和旁边人笑了笑,又说,“爬过来。”卫惟照做了,拍视频的手机还举着,又有人开始拍照,闪光灯和快门声都故意开着,一道道白光闪过她的眼,嘲笑声和咔嚓咔嚓的按键声不停。应仰还有轻微意识,趴在地上死死抓地,手指都扣进地里,也只抓到一手泥水。——黄毛感觉口袋里的钱在烧,烧得他浑身不舒服,“给茅子问好”如魔音绕耳,自己实在憋不住,赶紧去找了茅子。茅子正在吃饭,听他说完直接把人踹出去,抓了衣服和手机就往外跑。胡经手机终于找到地方充上了电,一秒都不敢耽误给蒋弘打了电话。赵禹和卫骁接到卫惟电话时就出去找人,卫惟说的不清楚,他们和警察已经在沿线搜索。关系网都动起来,急匆匆开车出门的人一个接一个。——后来还有什么卫惟都忘了,只记得那女的迟迟不肯罢休。“脱衣服。”她做了。“再脱。”她也做了。表情麻木得像个木偶,动作僵硬到机械。只要能等到救兵来,只要应仰没事,她做什么都行。雨越下越大,积水已经快没过了膝盖,电闪雷鸣,狂风不止。拍视频的人没停下,卫惟感觉浑身发冷。她穿得还算多,脱了两件,剩下的吊带已经湿透显出线条。不多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像她还顽强的尊严。这样还不算完,那女的还要继续,警笛声打断了她,红蓝交替的灯光忽闪,不远处车灯大亮。本来还趾高气扬的一群人瞬间分散,互相推搡着赶紧跑开。人都跑了,有人站到她面前,卫惟回神,是举着伞的俞菁。“来之前没想到是你,我也没办法。”她把自己外套给她,“是我报的警,我不欠你了。”卫惟轻声道,“谢谢。”她嗓子干涩,好像已经不会说话。俞菁说完赶紧装慌张的样子跑开去找人,听见身后一声卫惟再止不住的哭喊。卫惟没急着自己穿衣服,她就着跪地的姿势去把应仰抱起来,拿俞菁的衣服给他遮雨。应仰面色苍白,紧紧闭着眼,卫惟轻轻叫他,颤抖着叫他,又急切叫他,甚至抱着他的身子剧烈摇晃他,应仰还是一动不动。救护车呜哩着,警车堵住对街抓人,其他来找人的车一辆接一辆驶进来。整条无人的街乱作一团。雨还是没停,有女警给卫惟披上衣服撑起伞。卫惟一头一身的雨水,喊着应仰的名字抱着他嚎啕大哭。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求收藏和评论。收藏又冻住了,不要冻啊,往上爬一爬啊!我的眼泪像应仰被打这天的雨一样止不住。第79章 黑夜持续医院走廊灯火通明, 白色地板和墙壁让人浑身冰冷。手术室外亮着红色指示灯,家属和相关人员都守在外面。卫惟身上裹着卫骁的外套,她像丢了魂, 始终低垂着头,任凭没擦干净的雨水顺着发梢淌下来。沈曼华面容哀戚,于心不忍拿过身边人递来的毛巾给她轻轻擦着。卫惟慢慢抬头, 没在意身上怎样, 她的教养刻在骨子里,哑着嗓子说:“叔叔阿姨对不起,关于应仰, 我很抱歉。”沈曼华的眼圈一下子泛红。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卫惟抱着昏过去的应仰在雨里哭,人抓住了不少,视频清清楚楚,记录着两个人遭受了什么。她紧紧握住卫惟的手,憋住眼泪声音哽咽,“对不起孩子,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人是冲着应仰来的, 卫惟是遭受池鱼之殃。卫骁走过来,同行的还有两个问话的警察。卫惟擦了擦脸上的水,尽量让自己挺直腰板, “我不知道,都不认识。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想救应仰就来找他。”“我一直在给应仰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来不及等我哥哥, 那些人有打人的视频,我没法不信。”“我过去的时候,”卫惟顿住,“应仰已经.......”“我没有办法,我只能照做。那是我唯一的办法。”有个人还要再仔细问问她被施暴的细节,卫惟没再说话,那人不停,被卫骁冷冷瞥了一眼。“别问了,”卫骁说,“该抓人去抓人,别问这些没用的。”那人嘀咕了句“去所里做详细笔录”。他同伴已经在卫骁发话之前让他闭上了嘴。“三叔和三婶正赶过来,”卫骁安慰她,“别怕,没事。”卫惟一张小脸惨白,呜咽道:“哥哥对不起......”卫骁轻轻给她擦擦落到脸上的水,“没事,别怕。是哥哥来晚了。”事情闹大了,拍下的视频和照片早就发到网上,一个个传播得飞快,贴吧和论坛都有。同龄人一传十十传百,卫诚卫骁等人的电话快被打爆。不少人已经知道,卫家的丫头被逼当街下跪。莫大耻辱,给家人蒙羞。卫骁一晚上都在找人删帖,不用想也能知道别人会说什么。可能更严重一点,别人还会说明白那个是苏家的外孙女。卫骁知道她的顾虑,蹲下来看她,“那都不是事儿惟惟,咱家不怕这个,没人敢说,你没事就行。”——苏夏和卫彬冒雨从香山赶来,被通知时不少人都在。卫彬停下车,苏夏来不及打伞就抱着卫惟的外套跑进来,担心和害怕的心理防线在看见狼狈的卫惟时彻底崩溃。看见从上到下都精致的女人被雨打湿了衣服,高大英俊的男人拿着伞急切紧跟其后,卫惟的眼泪一下又涌上来,委屈再控制不住,她扑进女人怀里,大哭喊着“妈妈”。苏夏的优雅风度已经全无,她拒绝和任何人交流,只拿衣服裹住卫惟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护住她落水受难的小天鹅。应右为从病房出来和卫彬握手道歉,了解到另一个刚从手术室里出来,卫彬没过多追究。警察来和卫彬交涉,还是说要去所里做个详细笔录。卫彬还没开口,苏夏已经气到发抖,“我女儿不想去,我们不去。”“等人抓全,再来和我了解情况。”苏夏紧紧抱着卫惟,怒气冲天。刚才赵禹打电话说,他一会儿不在的功夫,抓人的派出所已经放了几个。接街头暴力案的是片区派出所,小派出所受香火供奉,尸位素餐,睁眼闭眼不干实事。苏夏把卫惟藏进怀里,和卫彬说回家,临走前一字一句告诉那个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的警察,“如果你们不行,就交给市局来办。街头暴力无法无天,你的领导应该想想怎么交代。”卫彬一路开快车,直至到家,卫惟还被苏夏抱在怀里,卫惟眼睛红肿,小声道,“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丢了你们的脸面。苏夏摸了摸她的头表示不在意。卫惟听苏夏的话去洗澡睡觉。黑暗里,苏夏一直守在她床边,等卫惟睡熟后,苏夏悄悄走出去轻轻关了门。随着房门关上,床上睡熟的人睁开了眼,她睡不着。她满脑子都是应仰现在怎么样,满脑子都是别人会怎么说,她遭受了什么都没关系,只她一个人知道也没关系,可是太多人都知道了,认识的不认识的,还有很多等着看笑话的人。树大招风,她明白这个道理。爸妈爱她会很难过,爷爷外公疼她会很生气。她终于给家人制造了麻烦。卫惟缩进被子里,侧卧把自己弓成虾米,眼泪不经意间顺着眼角淌下来,止不住的担忧涌上心头。淋雨寒气重,思虑过重又引发了她本就身体不好的后遗症。当天夜里,卫惟高烧不起。——止不住的痛呼声从里面传来,外面几个人对视一眼戴上了耳塞。等了一会儿,赵禹带着人拎着裹了橡胶的棍子走出来。外面的人松了口气,不过十分钟,又有一伙人带着手套走了进去,为首的是个傲慢贵公子,不曾往里多走一步,倒是和赵禹互相点了点头。“第三波了,”有个人小声说。“别管了,”旁边人提醒他,“人家有分寸,管好自己这身皮。”一个中年女警给俞菁倒了杯水,“喝点热水吧。”俞菁接过杯子还是忍不住往里张望,女警知道她在想什么,告诉她,“放心吧,他们报复不了你。幸亏你报了警说了准确地方,”女警往里看看摇摇头,“他们一时半会出不来了。”俞菁还是不放心,“街...街头打人不是就几天吗?”她双手捂住杯子,“那个....拍视频不犯法.......”女警是从市局调来监督的,听她一说瞬间板了脸,俞菁被吓得一哆嗦,赶紧又说:“经常有这种事,根本没人管。那个刘蔷她男朋友家里很厉害......”女警听她说完才缓和了脸色,叹一口气道,“没人管才越来无法无天,撞上了不好惹的人。她们这次都逃不了。”听说是领导家的丫头,局长去的时候正赶上号令三军的老爷子发脾气砸了花瓶,陶瓷碎片不偏不倚就洒在局长脚底下。上面借题发挥,说是要彻底清查社会渣滓和黑恶毒瘤。这几天里,确实已经封了不少地方抓了不少人。与此同时,张充化躲在家里不敢出去。被他爸打过的半张脸还火辣辣的疼,应家的人直接把他家围了一圈。儿子躲着死活不出去,老子腆着脸赔了多少次礼都没有用。有人偷偷和张茂国通气,赶紧把人交出去,不光应家不好惹,后面还有更大的山。——应仰已经醒了,断了三根肋骨,多处骨裂,浑身是大大小小的伤。挨棍子骨折的疼能忍,他忍不了卫惟在他面前被逼下跪。手术后麻醉渐渐消退,人的意识还不清楚,唯有的记忆就是她在雨里跪下的那一幕,后来他就不知道了,他只恨不得自己死过去。他宁可被打死,也不愿意让她遭受这些,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却无能为力。应仰是自己把自己挣扎醒的,他闭着眼想动,他想知道卫惟怎么样,她好不好,有没有挨骂,有没有哭。他身上缠着绷带,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直到活生生把自己疼醒。正在沙发上休息的沈曼华听见他的闷哼,赶紧走过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