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姚屿一脸麻木地套好毛衣,易羿摸着他的头发说了一句:快去洗漱,一会儿丁宇过来。他过来干什么?姚屿一懵,他知道我过来了?不知道,易羿说,所以他以为我一个人。姚屿:行吧。干了坏事后见人总有点不自在,姚屿一见到丁宇拖着下巴看起来要给人跪下的表情,就觉得自己颇有暴露的风险。幸好丁宇只是惊讶他居然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学校宿舍:我操,我差点以为我出现幻觉了。易羿冷哼了一声: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我是为了谁?前天见你还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这会儿就跟、丁宇想了想,就跟古代皇帝下完早朝,回到后宫一脸滋润的样子差不多。姚屿举着杯子剧烈咳嗽起来,咳完道:瞎bb什么呢?你语文体育老师教的吧?你这水平还高什么考。丁宇一点不觉得自己用词不当:我这比喻是有依据的,不信你来看说实话现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当时应该拍张照片把他照下来,不然你肯定得同意我我语文可不是体育老师教的,我甚至体育都是语文老师教的。姚屿给他背上来了一下:同意你个头。丁宇这趟是来找他们,哦不,找易羿吃饭的,他怕易羿一个人待着不舒服,特地挑了安排还算松散的初二过来陪人,结果眼下三个人坐在饭店里的餐桌上,他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就觉得自己很多余。我说,丁宇忍不住说,你们两个就不能收敛点?虽然我的容忍力十分强大,但也快被你俩闪瞎了。姚屿扒拉着碗里的菜表情微妙:治治你的眼睛,我什么都没做。你是没做,但是他?丁宇指指易羿,他恨不得让你住在他的眼珠子里,太过分了,我现在就是后悔,后悔不做一个啥也不知道的小少年,免得被你们专挑着秀。他叹完两口气又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易同志,你还记得你去年定的计划是今年五月走么?现在剩下三个月,请问你有没有一丝后悔?姚屿一惊:什么五月?就五月回英国啊,你不知道吗,丁宇说,他们交换生不用等学期结束再走的,基本到四五月就结束任务了,到时候也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怎么他没跟你说么?姚屿愣怔片刻,心往下一沉:没他傻愣愣地看向易羿,脸上闪过措手不及:我以为至少要到七月易羿忽然在桌底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吃饭。有后悔,易羿转头对丁宇说,所以我改到了九月。丁宇:丁宇怪叫:九月?九月你不都开学了么?那么晚回去没问题?问题不大,就是易羿看了眼姚屿,得他比赢初赛,进到国赛才行。姚屿反应两秒,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想跟易羿待在一起他需要留在学校,但暑假他得回家,留校又要有正当理由,算来算去准备八月份的生物奥赛是再合适不过的理由了,假如真能进,他想回家吴涟也不会放过他。这样就多了三个月的时光。回到宿舍,姚屿呆滞地坐在桌前玩自己的手指,一个小时过去,寒假作业一字未动,被易羿点了下肩膀:发什么呆呢?我在想,姚屿拽住他,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什么?易羿拖了凳子在姚屿身边坐下,哪里不好?耽误你跟方婧涵的时间,毕竟过年你们也没见多久。这有什么,易羿失笑,我们非亲非故,虽然关系不错,但也没到不能分开的地步,再说,她回来不是为了看我。昂?姚屿不懂他的意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她家人一起吃年夜饭?易羿说,她没有孩子。这有什么,现在很多人结婚晚。不,易羿沉默了下,许久才说:她不会有,因为她跟我们一样。姚屿愣了两秒,秒懂一样的意思:你是说他瞪着眼睛,如同被醍醐灌顶想通了所有事情。难怪方婧涵跟家里关系不好,难怪方婧涵能轻易看出易羿喜欢男生,难怪丁宇父母不喜欢他跟她来往,原因根本不是小打小闹惹出来的。她喜欢女生。易羿沉声说。姚屿胳膊一抖,手指被自己捏得泛起了白,易羿的声音还在继续传进耳朵:因为这件事,她十八岁一个人跑到了国外,跟家里断绝了往来,当时她们闹得很凶,她父母还提前立了遗嘱,不留给她一分财产,丁宇一度因为跟她走得近,被拖去看了一个疗程的心理医生。后来算是有了我,关系才慢慢缓和,这次回来过春节,也是因为我在甫阳。姚屿脸色煞白一片,愕然道:遗嘱?心理医生?还有这种事?她家里人算是过于偏激的那种,毕竟,易羿皱了下眉,毕竟曾经对她期望很高。仅仅是期望高就能对唯一的女儿做到这样?姚屿攥紧拳不敢往下想了,抬眼瞄向靠在椅背上垂眸看着桌面的易羿,暗自想,假如方婧涵没有恰好收养年仅十岁的易羿,这关系,是一辈子也补不好了?明知道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起自己家人和他爸妈说过的话。论偏执,楚晴和姚立辉不输给谁半分。想什么呢?易羿亲了下他绷紧的唇线,吓到了?有一点,姚屿回过神,老实说:没见过这么变态的人。易羿笑了一下,揉了揉他的头发。两个人都没接下去往后说,但各自都清楚,他们往后要走的路绝不是一条简单的路,在一起时的快乐简单而纯粹,分开后,要承受的东西远比仅仅分隔两地重得多。那是一个时代的跨度,守了很多年,还有人没能过得来。十天时间一晃而过,姚屿刚勉强习惯跟易羿同住一间宿舍,生竞班的提前课程就临到了眼前。吴涟把几个人安排在化学竞赛的教室里,美名其曰资源让给需要的人,乐呵呵地占用人家的教具桌椅不说,连实验室也偶尔征用,声称两科竞赛本来就有重合的地方。结果大家没见到什么知识点上的重合,倒是见到了学生的重合。坐教室第一排的男生,就报了化竞和生竞两门竞赛。他对各位新认识的小伙伴们颇为热情,又是帮忙收拾桌子又是擦黑板搬器材洗器具,弄得大家都很不好意思。姚屿去晚了一步,吴涟给他留的专属座位已经被擦得水光锃亮,散发着纸巾留下的余香,他闻到空气里淡淡的香味,实在没办法不对擦桌子的人留下良好印象。男生名叫甘铭学。午休时吴涟帮大家提前订了午饭,等外卖送到的空隙里,甘铭学摸出一张印着题目的小纸条埋头苦想,一脸沉痛。草稿纸打到第四张的时候,他抬头看了姚屿一眼,目光有隐隐的期待。怎么了?姚屿把他捉了个正着。吴老师说,你是高一七班的?甘铭学腼腆地说,我想拜托你件事。什么事?就这道题,他掀起纸条给姚屿看,当时化竞班报名的时候,老师说要找一个学长过来给我们上一堂讲座,结果后来学长有事没能讲成,老师就把他要讲的东西印成讲义发下来让我们自己看,这道题就是讲义上的。我研究了好久也没想明白题和下面解释的联系在哪里,听说学长现在在你们班里实习,能不能请你帮我问一问?提点一下就行。实习???姚屿听完一头雾水,七班什么时候来了实习老师,他完全不知道有这事。对,好像是易老师。甘铭学说。姚屿:姚屿窒息地问:告诉你这事的是谁?教化学的?贾得松?甘铭学:对啊,高二的化竞班是在贾老师在带。贾得松可不就是那个声称易羿跟他一脉相承的化学自恋狂么。姚屿快把头笑掉了,拍着胸口狂咳了几声,差点从座位滑到地上。他对甘铭学比了个别说话的手势,按开某微信用户的聊天框,发了句语音过去:三分钟,我要易老师的联系方式。第80章易老师没有给联系方式,易老师亲自过来了。直到全班的视线全部聚集在易羿身上,姚屿才对这人在学校里的知名度有了新一步的体悟。甘铭学得知他不是老师,只是个差不多年纪的交换生,当下羞得纸都拿不稳了,不过没过多久又沉浸回演算的世界里,差点在下午的课上被吴涟抓包当场。排满了课的日子比假期的流速慢了些,但跟易羿在一起,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看的,姚屿还没感觉到年味消失,下半学期已经铺在了他们面前。生竞班的课难度不大,这门竞赛主要以零碎的知识点和需要背诵的内容多著称,国赛以前,任务基本就是背背背,吴涟每节课都会整理新的讲义发下来让人加深记忆,班里人看个几遍就记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件事,姚屿一直想不通。报道前一天下午,住宿生陆陆续续回了学校,楼道里不时传来其他楼层男生的叫声,姚屿下巴垫在手背上看着桌子那边的易羿,脸上写满了疑惑。易羿被他盯得看不下书,甩笔放回桌子,探手过去在他眼底下晃了晃:发什么呆?你说姚屿蹭得伸长脖子,学校里女生知道你正常,我那个生竞班,班里多数都是男生,怎么他们也都认识你?易羿很意外:他们怎么认识我?我这几天被好几个人问了你的事,他们都能叫出你名字,我怎么感觉,你知名度比我还高?易羿失笑:我什么都没做。我当然知道你什么都没做,那你要是做了什么,岂不是更麻烦了?姚屿往他身上一挂,从后拽住他的衣领说。对易羿在生竞班开课教室里出现一次就引起了十来天的议论这件事,姚屿不是嫉妒,只是有一股难言的胸闷感。如果是女生也就算了,偏偏班里多是男生,对跟他们这种雄性之间的奇怪攀比心完全反着来的姚屿,只能表面笑眯眯,内心比中指。你们居然惦记我男朋友,怎么不先问问我成绩的意见?所以十多天的课程结束,一班人被姚屿虐得四仰八叉找不着北,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戳在他哪个点上。姚屿当然不能直接跟人说,他只能找当事人的麻烦,想问问当事人吸引女生就算了,怎么连男生都不放过,无端让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姚同学也第一次体验了吃醋是一种什么感觉。找麻烦很快发展成他被单方面卷成蚕蛹扔在床上,扣住了手和脚,易羿侧着身子拍拍他腰上的被子:昨天是不是跟女生聊微信了?她找我抄作业!姚屿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不是也给甘铭学讲题了?易羿又好气又好笑:还说?这件事怪谁?那人现在开口就是易老师,他只比我小一岁。易老师不好听?好听,易羿俯身掀开姚屿的棉被盖头,老师教教你恋爱里胡乱找人麻烦有什么下场。*报道日很快到来。原本几天前他们就可以搬回五楼,但两个人想着多住一天算一天,直到报道当天才签了二楼的退宿书,结果退宿书刚交上去,又被熊嘉晟退了回来。后勤的老师说,你们住二楼不用动了,熊嘉晟挠着头,易羿的舍友上学期就不怎么住宿舍,这学期没申请,然后苏善阳也不住了,高一年级就多你们两个,反正也是两人一间,挪来挪去太麻烦,干脆原地不动。姚屿惊讶:苏善阳不住了?苏善阳苦着脸回过头来:姚哥,我上学期期末考太差,我爸妈准备让我住回家里,好管我。姚屿:这么说,他还能跟易羿在同一间宿舍混一学期,这似乎是最后半年不错的开端,姚屿想着,心情陡然好了起来,再一看苏善阳愧疚的表情,又有点不好意思。寒假搬下来时他只提了箱子就住进了二楼的宿舍,好多东西直接用了易羿的,这回要在这里长住,他得回去把原来宿舍全部整理下来。报道日的宿舍是对外开放的,听说他俩现在住在教师专用层里,徐天瑞几个男生找了个要来帮忙的理由,强行跑进来参观。这层楼住的都是老师?徐天瑞拿着个新的垃圾桶在手里上下翻飞,一边在门口东张西望一边问:有哪些老师?有教我们班的吗?有老五,姚屿用撑衣杆打了下他的手背,放开我的垃圾桶。啊!徐天瑞痛叫一声,老五住学校???不能把,他不是儿子都上大学了么?午休时他会过来午睡,就睡我们隔壁。那你们不是太不方便了。徐天瑞说。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姚屿扫了他一眼,稳住手上的撑衣杆,问:什么不方便?就玩手机啊电脑啊什么的,徐天瑞没觉出他的话有什么问题,压低声音凑了过来:咱班不是好几个都藏了笔记本在宿舍里的么?夜深人静看个片儿什么的,老司机了,不过他们都在五楼,二楼这儿老五时不时神出鬼没一下,你们不是连手机都不能公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