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欧洲工业兴起,实现工业化生产,又以德国的生产量最大,质量最好,便如同中国古代的很多东西一样,名字也被西方人夺了去,改名叫德国很了。要说中国古代,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来点化金银,实在源远流长,本是方术中的一种,称为黄白术。细看史书,在唐之前,中国的黄金存世量极多,到了唐宋时候,黄金突然就成稀缺资源了。不用说,那之前的所谓黄金,很多都是鱼目混珠的药金,甚至到了武则天时候,还曾把药金作为真金赏给大臣。这些药金中,尤以硫化铁这种到处都是的东西最坑人。时间到了宋代,人们对金银的认识加深,点石成金就骗不了人了,又开始流行点白银这种方术来。但这有一个问题,能够用来点化铜成镍白铜,为何不直接来点化铁,做成不锈钢正大光明地赚钱不是更好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徐平只好暂时放下,问李威:“他们做强盗,要抢钱干什么不好,非要去盗任家的羊”李威道:“这事小的也有耳闻,是柯五郎有一日见了任安浑家田六娘,一时起意上去调戏,反被打骂,所以怀恨在心,要弄得他家破人亡。”“什么”徐平心里只是暗骂,果然又是这种狗血情节。想了一会,徐平问道:“柯五郎这帮人现在躲在哪里”李威道:“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有谁知道小的如果有确信,早就禀明知县相公去拿人,也好有个赏赐。”徐平盯着李威看,突然开口:“你就一点风声都没有”李威打了个哆嗦,急忙道:“有一点的,听说是与骐骥院里牧马的军士浑在一起。谁敢到他们头上去惹事小的也只是听闻而已。”徐平点点头:“嗯,念你老实,起来吧。”李威战战兢兢地起身,站在一边。徐平闭目养神,也不理他。就这么站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李威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下来,这个小煞星听了消息,看来是放过自己了。就在这时,徐平突然转身,目光,死死盯着李威,厉声喝道:“你老实跟我说,到我庄上找事,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李威被徐平看得心胆俱裂,通地又跪了下来,不停磕头:“小官人慧眼,小的本是有一个龌龊心思,要来庄里看看有没有机会,诈点钱出来做本,也到仙师那里点成白银,求一个富贵”徐平声色俱厉:“就只是想骗,没想过明抢”李威一个劲磕头:“小人只是在心里面起了一个抢的念头,万万不敢做出来的小官人明察这是杀头的事”徐平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你妈,我就知道你这鸟人没什么好心思,与我一见面就目光闪烁没做出来算你命好,不然落在我的手里,磕头都没你的份,我一刀一刀细细剐了你”李威这时已被吓得身子都软了,瘫在地上。高大全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最后竟到这一步。徐平把人打了个半死,最后还是开恩了徐平可不管他心里想什么,对高大全道:“话你都听到了,这厮是自己作死不过我们是清白人家,也不与他计较这些,你把他弄出去,上下收拾干净了,到院子里跟其他人吃酒去。我话说在这里,他敢在脸上露出一点怨恨的神色,就乱棍打死,抬到县里衙门去如果不吃醉了就想走,一样打死”李威看徐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口中直道:“谢小官人开恩”高大全摇了摇头,自己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李威自然是自己找死,徐平的手段也太辣了些。徐平坐在柴房里,看着高大全把李威带走,心中踌躇不定。这个狗血的故事,要不要告诉秀秀第22章 星吃过了晚饭没多久,太阳慢慢落下山去,月亮却还没有升起来。徐平教秀秀写了一会字,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便拉着她来到了院子里,坐着小板凳,一起看星星。下午刮了一阵风,到现在已经停了,天空中一丝云彩也没有,满天的繁星眨啊眨的,特别地明亮。徐平抬头看了一会,却没看出个什么名堂。他前世的父母都没什么文化,小时的自然课又教得马虎,只见天上的星星一颗比一颗亮,却不知道都叫做什么名字。记得的什么银河啊,大熊小熊牛郎织女与那一颗颗星星怎么也对不上来,心中有点沮丧。见秀秀聚精会神看得认真,便信口说道:“秀秀,我跟你讲,这天空中的星星都是有故事的。就像最亮的那一条银河”秀秀“噗嗤”笑了出来:“官人真是随口乱讲,这个春夏时候,银河哪是你比划的那样方向都错了你看你看,顺着我的手去,这才是银河”徐平顺着秀秀的小手,仔细看了一会,果然发现天空中好像横贯了一条大河,不过并不是太明显。秀秀道:“要到了七月七,银河才是最亮,这个时候不好看的。”徐平脸上有点挂不住,自己的天文知识实在有点丢脸,对秀秀道:“你小小年纪,没想到还知道这么多。”秀秀道:“我要哄弟弟,晚上他不睡觉,便要讲这些给他听,什么牛郎织女啊,文曲星下凡啊之类的。”徐平讪讪地不答话。秀秀又道:“官人,我听说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了世上的一个人,那些贵人的星都特别亮。是不是真的”徐平笑道:“这可就真是哄小孩的话了。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完,世上的人总是有数的,怎么可能挂起钩来”秀秀道:“人家都是那么说的,读书人也是那么多说。我听人家讲的说三分的故事里,诸葛丞相升天便有一颗大星落下来,怎么会是假的”徐平怔了一下,他自然有一千个道理一万个道理跟秀秀说天上的星星就是星星,还分恒星行星卫星啊什么的。但在这个时代,说这些比秀秀听说的那些更像神话,竟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想了一会,才道:“如果这么说,秀秀你也有属于自己的一颗星,在哪里你看得到吗”秀秀摇摇头:“我是个不起眼的贫苦人家的女孩儿,若是死了,除了自己爹娘,连为我掉眼泪的人都没有。即使有我的星星,又怎么看得到”徐平听她这话说得不吉利,忙道:“可不要这么讲,人生在世上都是一般,哪里天生分三六九等。”秀秀道:“官人你这话说得亏心了。那些生得好的,一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一点儿委屈也不受的,怎么可能与我们这些穷苦人一样这世上的人啊,都是天上的星星下凡,那种又明又亮常挂天空的,便生成贵人。就像那般你看也看不见的,便是我们这些穷苦人了。”徐平道:“秀秀,我跟你说,那些看不见的星星,不是因为他们不亮,而是离我们太远。将来有一天,世上的人总会认识到,那些看不见的星星,大多都是比太阳还亮的”秀秀一拍手:“官人这话说得好有趣却也有几分道理,我听人说,有的贤人就是活着的时候不怎么知名,越到后来越是受人敬仰。就如孔大头,听人说活着的时候也不怎的,也有饿肚皮的时候,现在就明如日月了。”说完想起什么,对徐平吐吐舌头:“官人也是读书人,我不该这么称呼夫子的。只是我接触的都是粗人,不认事理,才这么说,我也就随嘴说了,官人可不要往心里。”徐平苦笑着摇头:“我算什么读书人我这种读书人,孔夫子就是活过来也不认的,你有什么好忌讳的。”此时的人们不太尊敬的时候戏称孔子,叫做孔大头,是拿他的形象说事,与后来称为孔老二也相差不多,都是表示反感的称呼。徐平见秀秀如此执着地相信天上星宿,并与宿命论紧紧结合,深深觉得自己要唤醒她的觉悟,要有与命运抗争的意识。便对秀秀道:“秀秀,你觉得我是天上的哪一颗星星能不能看到”秀秀道:“这谁又说得准官人是读书人,有一日高中,那就高高在上,说一声文曲星下凡也不为过。朝为田舍翁,暮登天子堂,又不是说说的。但这个时候,你没有发迹,谁又说得上来”徐平笑道:“所以这些东西,就是你信就有,不信就无,何必信它如果我也是颗星星,我就是离这里最远,怎么看也看不到的那一颗。”秀秀道:“我不信这些,又信什么难道如官人一样,认真读书,信有一日就能高中吗”徐平道:“你只需相信,踏实做人,好好活着,便是真正的富贵”秀秀笑道:“我宁愿相信,官人你有一日福至心灵,突然就好好随着林秀才读书了,然后金榜题名,带契秀秀享两天福,比这还真”徐平看着秀秀,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是读不进去那些书吗我只是觉得那些书读来无用,这天地之大,我自有本事挣出我自己的富贵来,并不需要别人赏赐我。人在世上,不需要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要踏实活着”秀秀笑着摇头:“官人啊,你终究是在富贵中长大的,没吃过苦头。你想想啊,富贵富贵,富和贵缺一不可。这世上哪怕你挣出金山银山,没个官在身上,也不敢妄称一个贵字邓通守着金山铸钱,时运来了,一日破败如果不能上得金銮殿,穿起那紫的红的绿的,哪里能当得起一个富贵”徐平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还说不服一个小丫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封建思想,早已渗入到了她的神魂里,哪是几句话改过来的不过秀秀说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前世带来的思想,在这个世界真的有用吗徐平看着星空。如果每个人都是一颗星,那么我是哪颗星是那个纨绔的星,还是在星空深处不知在哪里的自己家乡的那颗星夜已深,徐平终究没有把从李威得来的消息告诉秀秀。这个小女孩有自己的梦,徐平宁愿让她开心地活在自己的梦里。第23章 这就是侠客五月己丑,初三。徐平已经买了马,这是专卖白酒的铺子在金水河边开起来后,收入可观父亲奖赏他的,花了近五十贯钱。徐平骑着这匹马,沿着金水河大堤,慢慢走进白沙镇。现在已经正式进入夏天了,河堤上的垂柳变得翠绿,像两条绿带捧着清澈的金水河一路流向京师。金水河水质甘甜,是东京城里皇宫和王公大臣的饮用水源,也是徐家的酿酒用水,好水才出好酒。五六十年来,朝廷年年植榆柳护河,使这一道道汇向京师的运河,成为了中原大地上一道道的绿色长廊,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平添了许多生气。新开的专卖白酒的铺子就挨着徐家酒楼,搭在金水河边上。是一个硕大无比的棚子,上面只用芦席茅草遮住,四面通风,最里面一排柜台,摆着几个巨大的酒缸。棚子里长条板凳,木桌子,一切从简,与酒楼里的奢华之风完全不同,卖的菜也多是咸菜卤味,能简单就简单。这是徐平的主意。烈性的低端白酒定位就是金水河上的船工纤夫,和万胜镇的禁军大营,他们喝的不是意境,要的就是那种爽快。来到棚子前,小厮眼尖看到,急忙上来扶着徐平下马,牵到一边拴好。徐平进了棚子,里面的客人已是不少。这个铺子与酒楼的生意不同,主要做的是白天生意,酒楼是丰富当地夜生活的。到了晚上,只有码头的苦力才会来买一碗酒,仰头一口喝下,晕晕乎乎地回到家里去。徐正坐在柜台后面,苦着个脸。徐平上来见礼过了,问父亲:“阿爹,怎么又是你在这里招个主管照看么,省心省力多好。”徐正道:“这个鬼地方,三两户人家,哪里有杰出人物怎么招得来”徐平看看父亲脸色,问他:“阿爹,看你神情很不开心啊。棚子里这么多客人,生意不是挺好吗”徐正叹口气:“昨天与监镇谈妥了,少了好多利息那都是钱啊黄澄澄地一堆一堆捧出去,便如割我的肉一般,怎么开心得起来”自己这个老爹爱钱如命,听他说了,徐平也是笑:“税钱怎么说这里的酒曲都是我们自己制的,应该便宜一些。”徐正摇头:“见了鬼了周监镇说这铺子不小,一年曲钱与酒楼一样,还另外有税钱这是人做的事”徐平奇道:“他哪里还有曲卖给我们便是京城里的都曲院,也没有现成的曲拨下来吧”徐正道:“你年纪小,还识不透这官家的事。没曲又如何委给我们给官家造吗周监镇说了,这曲虽是我们自己造,但依然算官家卖给我们,只是念我们辛劳,又出曲本,他只收一半价钱就是恩典了”徐平很是琢磨了一会这话。倒不是他笨到理解不了,而是这逻辑与他的前世相差甚大。最终明白过来,官府卖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