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郎在家待了几日就跟着爹娘去了汴梁。徐夫人想着日后还是要回来几趟,只带了几个贴身的侍女并得用的下人,其他人,都留在金陵,想着等过些日子回来了再做处置。那些得用的人手,愿意跟着他们去汴梁的就带走;不愿意的,就给点银子放了他们的奴籍,也算是积德行善了。一行人到了汴梁,就直奔徐老爷在汴梁置办的院子。里面有几个看房子的下人,所以稍作收拾,就能住人了。徐玉郎跟着徐老爷忙了好几日,那青楼楚馆也去了不少,每日香喷喷的回来,惹得知春直发笑。徐玉郎在家也偷着穿过女装,没有一般女子的柔美,很是英气。着男装后,像个清秀的书生,白白净净的,确实很讨小姑娘喜欢。徐老爷的好友方池管着宫里绸缎采买。这一日他去拜访方家,想着能不能从中分得一杯羹。这样,金陵那边的生意或许可以分一部分给嫡支,免得他们日日惦记算计自己。方池正在屋里对比下人采买上来的绸缎,听闻徐老爷来了,刚忙让人请他进书房。两个人相互见礼之后,方池就把手上的绸缎递给徐老爷。“左边这个是宫里一直用的浮光锦,右边是前些年才兴起来的雨丝锦。你看看。”徐老爷伸手接过来,仔细地瞧了瞧。徐玉郎立在他身后也看了几眼。心道果然是好物,缎面光亮细腻,色彩绚丽。徐老爷心里却突地一下,漏跳了一拍。这浮光锦,跟他家藏着那一块,虽然颜色不同,但是质地跟纹理,一模一样。“不愧是宫里的东西。”徐老爷说道,“真是华美。”方池点点头,说:“这是自然,宫里的东西,肯定都是好的。寻常人家,不要说用了,连见都很少见到。”徐老爷又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斟酌了一下言辞,又开了口。“这汴梁城,除了宫里,也就丞相或者太傅才能偶尔得到赏赐吧?还是做官好啊。”“徐兄这话可说错了。”方池摇摇头,“这两种锦缎金贵得很,一台织机连轴转,一天也不过才出几寸。你想想做成裙子,得几天几夜?除了宫里人,也就是汴梁城里世家的女眷能穿得起。”“果然金贵。”徐老爷说道,“这个活,我可揽不过来。”他听到世家女眷也是穿得起的,这才松了口气。宫禁森严,想从宫里扔个孩子可太难了。倒是世家,表面光鲜,暗地里的事情也不少。方池知道徐老爷因为家里的关系,谨小慎微惯了。他笑着接过锦缎,说:“我知道你想来汴梁定居,你我之间这么多年交情,我也不说虚的。到底是天子脚下,你若是想跟金陵一般可有些难,若是安心做个富家翁,倒是可以。”徐老爷点点头,说:“这么些年,我家的事情你也清楚。对于银钱这身外之物,我不能说看淡了,但是对比家人来说,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这话有理。”方池笑着接话,“我最近又接了宫里绢花的采买,日常生意就有些腾不开,正好有两间铺子要转手,不如就转给你好了。”徐老爷虽然知道徐玉郎的身世可能藏着巨大的秘密,留在汴梁可能会多有麻烦。但是以他现在的身边,汴梁到底比金陵好一些。况且就是接了铺子,过些日子若是想去其他地方,借口经营不善,转卖也是正常。徐老爷沉吟了一下,就接了下来。“多谢方老弟。”徐老爷起身对着方池行了个大礼,唬得方池赶忙跳开。“使不得使不得。”方池说着,按着徐老爷的肩膀,又让他坐回椅子上。徐玉郎在一边瞧着,从父亲身后走了出来,对着方池正式行了揖礼。“玉郎多谢方世叔。”方池见他眉清目秀,虽然有些文弱,却眼神坚定,又如此懂事,愈发的喜欢他。“徐兄,就冲你这个儿子,徐家不愁日后不发达。”“惭愧惭愧。”徐老爷谦虚道,“这个孩子,淘气得紧!前些日子在金陵惹了一出大事,我这才把他带在身边,生怕再作出祸来!”徐老爷知道金陵汴梁消息是通着的,徐玉郎在金陵的事情很快要传到这边来,要早做解释才好。总不能让人认为他是个贪花好色的主儿。“小孩子么,不懂事,有冲动,总是要多闯几次祸才能学到经验的。”方池笑着接话,这么个年轻人,能闯出什么大祸啊!“你也知道,徐家大房总是恨不得把我家产业据为已有。玉郎年岁也大了,那边天天张罗着给他做媒,不就是为了让这孩子娶个跟那边亲近的媳妇,一来二去,这家产还不都成了那边的。结果这孩子倒好,为了回绝媒人,去画舫把经常陪着他的清倌人赎了身,这下倒是没有媒人上门了,我看啊,这几年都没有了!”徐老爷说完,故作生气地瞪了徐玉郎一下。方池闻言确实一笑,抬眼看向徐玉郎,心道这后生,可真有趣。作者有话要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青春期的小女孩,只要是又瘦又高,有时候很难分辨男女。作者君的发小就是这样,她还是个短头发,每次出门一起,都被认为是我男票第7章徐老爷虽是做戏,但是终究不是件光彩事。徐玉郎红着脸抓抓头,这幅样子落在方池眼里,却觉得可爱。他不由得心头一动,心道自家小闺女今年不过十一岁,若是过几年许家在汴梁发展起来,倒是可以嫁过去。到时候,自己这个老岳父对徐家有提携之恩,虽然不会挟恩求报,但是自家闺女终归会硬气点。这么想着,方池看徐玉郎更加可爱。“年轻人么,心事好的,不过就是容易冲动罢了。”方池笑着说道,“就是这几年没有媒人上门如何,横竖你们家日后要留在汴梁,这里的姑娘,不比金陵的要好?”“方老弟这话说得有道理。”徐老爷笑着说道。“汴梁到底是天子脚下,不比金陵自在,但是一等世家都在这边住着,这里富贵人家又多,只要东西好,生意还是好做得很。”方池说道,“这汴梁城里的人,连百姓都眼睛毒得很!”他极喜欢徐玉郎,忍不住出言提携几句。“我负责宫里的采买,其他生意到底顾不到那么多,过几日我闲下来,引荐几位同行给你,你家在金陵苏州都有铺子,有好东西往那边卖一卖也是可以的。”徐老爷跟方池多年的交情,他一开口就已经明了是什么意思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惋惜,如果徐玉郎真是个男儿,倒是真可以跟方家姑娘凑成一对。不过他转念一想,方家小儿子跟玉儿一样大。若是顺利,明年就可以从养善堂抱一个男娃娃来养,到时候再让玉儿回复女儿身,兴许也能做成一门好亲。徐玉郎却没想那么多,他以为方家老爷的话不过是因着好友而提点几句。“多谢方老爷指点。”徐玉郎笑着又起身对着方池行了个礼。方池见这后生懂事,内心更加喜欢。他盘算着过些日子就是自己生辰,倒是不妨让自己闺女瞧上一瞧。徐老爷心里一直惦念着那个缎子,方家老爷倒也大方,临行前送了一匹浮光锦给他。当年方家老爷落难的时候,多亏徐老爷出手相助,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份恩情,他得一直记着。“这缎子可真美。”徐玉郎说道,“可以让娘亲做条马面裙来穿。”徐玉郎这话让徐老爷愈发过意不去,若是没有之前的事情,恐怕这个孩子会兴致勃勃地想要给自己做件衣裳吧。晚间,徐老爷挥退众人,把那个襁褓拿出来,两个人对着一比,果然是一样的缎子。“玉儿到底是什么出身?”徐夫人说道,“怎么觉得来头不小呢?”徐老爷沉吟了一会儿,说:“我跟方老弟套了一些话,多半是世家的孩子吧。兴许是外室所出,当家主母容不下,才不得不舍了。”徐夫人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虽说没进过宫,但是话本子跟戏文总是看过的,这宫禁那么严,怎么可能送个娃娃出来?狸猫换太子,不过就是看给老百姓一个乐罢了。若是真的如此,那皇家内宫岂不是比内宅还要松散。“汴梁一等世家不过那几个。许家、方家不纳妾那是有了名的。”徐夫人说道,“剩下的就是季家、严家并谢家。可惜咱们接触不到,不然瞧瞧长相也好。”“走一步算一步吧。”徐老爷说道,“今日玉儿这孩子说这段子正好给你做马面裙的时候我眼睛都酸了,平常人家的姑娘,这个时候不是正应该想着怎么打扮自己的好年岁吗?这次回金陵过年,你还做无事,开年就跟我回汴梁,到了来年八月,正好能从养善堂里抱一个回来。若是大房那边问起来,先头两个月,没什么大反应,谁能注意!到时候,再把郎儿过世的消息散出去,玉儿也就可以恢复女儿身了。”“老爷。”许夫人把头靠在徐老爷的肩膀上,“这么多年,咱们只得了一个孩子,到底还是我亏欠你。”“胡说什么呢!”徐老爷拍拍夫人的手,“这些年你跟着我吃苦受累担惊受怕,是我亏欠你才对。孩子么,就是个缘法,兴许咱们就是子女缘薄了些。不过你看玉儿如此听话孝顺,再来一个,咱们好好养着,兴许也跟玉儿一样。”徐夫人点点头,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徐老爷慌了手脚,赶忙拿帕子给她擦,擦着擦着,两个人越贴越近,最后到了一处,夜里就要了一回水。徐老爷有心留在汴梁,方家铺子转到自己名下后很是用心。功夫不负用心人,徐家生意做得极大,整整在汴梁住了两个月,刚忙活利索,阖家准备回金陵过年,徐夫人却病了。“娘,都说刚来的时候容易水土不服,您这怎么过了两个月,反倒开始不适应啊?”徐玉郎说着,把一杯蜜水递给徐夫人。她这些日子天天胸闷,胃里还一阵一阵地反酸,今日早晨更是把吃的东西全吐了。“不过就是时气不对罢了。你跟你爹倒是慌得不行,要我说,请什么郎中,躺几日就好了。”徐夫人说着又皱起了眉头,“这蜜水怎么一股怪味,快拿走。”她说完之后,又是一阵干呕。徐玉郎接过来之后自己喝了一口,说:“没有啊,跟往常没有区别。”这时,徐老爷领着郎中走了进来,侍女们赶忙避开。徐夫人因为年岁已长,又是病人,倒不必忌讳。老郎中须发皆白,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徐玉郎在一边瞧着,心道这位不论医术如何,看着就是很靠谱。郎中仔细地号脉,又看了看徐夫人的舌苔,说:“徐夫人有了身孕就不要过分操劳了。要我说,这药也不用吃,静养几日就好了。再过一个月,这胎满三个月,应该就没什么事情了。”徐家三个人听了这话俱是一愣,徐夫人自十七岁产育之后,十几年都未再开怀。结果来了汴梁没多久,就有了这等好消息,怎么能让人不惊讶。“不是吧?”徐夫人自己有些不相信,“我虽然小日子不准,但我都多大了,怎么可能再有孕呢!”“老夫虽然不是什么神医妙手,但是这喜脉若是再诊不对,我那福安堂,恐怕早就让人给拆了。”“可我今年都三十四了!”徐夫人忍不住说道。“那又如何?”郎中笑着开了口,“夫人保养极好,这个年岁再有一个,也是正常。”曹妈妈在一边立着,看了徐夫人一眼,开了口。“严郎中,我家夫人刚来汴梁没多久,这就有了。先前在家的时候,可是一直没有动静。”老郎中愣了一下,又仔细地给徐夫人诊了脉,转头看向在一边傻乐的徐老爷。“劳烦徐老爷也让我诊诊脉。”徐老爷不明就里,也伸手过去。老郎中仔细地诊了许久,看了看徐老爷,说:“您应该是被人算计了。”“什么意思?”徐老爷有些不明白。“那我就直说了。”这位郎中是方池的故交,跟徐老爷也见过几面,说起话来,自然也更熟稔一些。“我家祖上做过前朝御医,很是知道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您这脉息虚浮,还有些滑润,显见是被人下了见不得人的药。”老郎中说道,“这药啊,影响子嗣。”徐老爷沉吟了一会儿,起身对着郎中行了个礼。“多谢严郎中。”老郎中笑了笑,说:“这药我已经猜个□□不离十了。是什么不好告诉您,不过我跟您说,只要不再接触,就无甚大影响。这药性虽然霸道,但是不持久。要我说,这害人的人也是个厉害角色,藏在暗中使这阴损招数,若是可以,夫人还是不要回金陵的好。”“一定一定。”徐老爷恭敬地应了,不管自家夫人这胎是男是女,好歹有了盼头。就算是个女娃娃,兴许过些年还又添一个。徐老爷让人封了上等赏递给严郎中。他也不推辞,笑着就揣进怀里。“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遣人上门。横竖我在家也无事做。”“日后少不得劳烦您。”徐老爷说完,又把曾经淘换来的医书孤本递给严郎中,“这是我之前在金陵淘换来的,放在家里也是个摆设。”“哎呦,这可是个好东西,早拿出来啊,诊金我就不要了。”严郎中接过来之后,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都拿着都拿着。”徐老爷赶忙说道。他跟严郎中又说了几句话,亲自送他出了大门。关上门之后,他阴沉着脸转身走回去。徐夫人在床上坐着,愣了一会儿,眼泪就留了下来。“娘亲哭什么?”徐玉郎说道,“要给我添个弟弟,这可是好事。况且爹爹这事,肯定是徐家大房搞的鬼,现在知道了,多少有个防备。他们就是再拿孝字压着您跟爹爹,咱们也话说不是!”徐夫人抹抹眼泪也笑了,她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这一日。原来,不是她的事情,而是有人暗害他家。“都好生照顾娘亲。”徐玉郎板起脸叮嘱道,“娘亲这一胎宝金贵,若是有什么事情,有你们好看。”作者有话要说:求留言求收藏,么么哒!这次疫情结束之后,作者君想要去旅游,每天都要户外跑。第8章徐玉郎递了杯白水到自家娘亲手里,然后坐在好奇地看着徐夫人。“你这孩子!”徐夫人喝了口温水觉得舒服很多,嗔怪地拍了一下他的手掌,“乱看什么呢!”“希望娘亲这次能添个弟弟。”徐玉郎笑着说道。“成,那就听我们玉儿的。”徐夫人说完笑着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拍拍徐玉郎的手。心道这世间的缘法果真奇妙。即便有了肚子里这一个,她对玉儿的感情跟以往也没有任何区别。徐老爷回来之后,打发了下人,这才开了口。“咱们不回金陵了。”徐老爷声音有些低沉,“下人也不许回去,我已经吩咐了门子,若是有往金陵去信的,必须都打开瞧瞧。”“老爷想得很周到。”徐夫人也很赞同,“千防万防,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能使出如此阴损的招数。”“也是我疏忽了。”徐老爷自责地说道,“现在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郎儿跟玉儿,不就是当年到了苏州才有的吗?”“过去就过去了。现在咱们不是好着呢吗?”徐夫人赶忙宽慰自家夫君,“明年六月,咱家就能又听见小娃娃的哭声了。”“就是。”徐玉郎笑着说道,“小时候总羡慕人家有弟弟妹妹抱,明年可就得偿所愿了。先说好了,一定得先紧着我。”徐夫人笑着虚指了一下他,说:“你小时候就是个天魔星,不抱就哭个不停,这下好了,可以让你尝尝滋味了!”徐玉郎笑着摸摸头发,他小时候确实很爱哭。晚间,徐夫人跟徐老爷靠在一起说话,两个人越说越高兴。“就算肚子里这个是个女娃娃也不打紧。”徐夫人说道,“只要金陵那边不来算计咱们,总能让咱们得偿所愿。”徐老爷点点头,说:“我还是希望这个就是个男娃娃,这样,玉儿也好早点换回女装。”“老爷这话说得对。”徐夫人很是赞同,“我日日看着玉儿,越发觉得她早点换回女装的好,当家主母该学的,她一样都没有学到,空学了一肚子生意经又有什么意义?谁家还能让媳妇日日上铺子!”“要我说玉儿真是可惜了。”徐老爷说道,“当年中了举人之后,他的座师就让他再进一步,不说状元探花,二甲传胪稳稳的。他这个样子,我愈发不舍得许配给商户了。玉儿嫁进世家或者官宦人家,也选不埋没了一身的好学问。”“那老爷不妨努努力?”许夫人笑着戳戳徐老爷,“这些日子交际,我也打探出来不少消息。那一等一的商户,也是有把姑娘嫁进官宦人家的。”“若是玉儿还是徐家女的身份,我只是怕那些人家里看不起玉儿。”徐老爷对着女儿也是疼到骨子里,总想着把最好的碰到她跟前。徐夫人一挥帕子,白了徐老爷一眼。“老爷这就不懂了。那一等一的大官,咱们也高攀不上。至于家相配的人家,论起银钱来,远不如咱们。女儿家嫁人之后,想要腰杆子硬,不是娘家有权就是娘家有钱。玉儿的嫁妆从小攒到现在,不是我自夸,光是良田一年的出息,就够这汴梁城普通人家全家一年的嚼用了,这还不算铺子跟庄子呢。”“夫人说得有理。”徐老爷伸手点了点自家夫人的鼻子,“我就好生努力,让玉儿嫁得好。你呢,就好好养胎,不许瞎操心了。”夫妻俩一扫往日的阴霾,笑着说了许久的话,越说越觉得开心。这一日,徐玉朗也终于得了个空。他好玩,清晨梳洗之后就带着捧砚与侍墨去闲逛。不得不说,到底是天子脚下,人流如织繁花似锦。他走着走着,就跟小厮走散了。徐玉郎见寻不到人,也不慌张,横竖他们自己也能摸到门回去。不由得庆幸自己没带知春出来,姑娘不比小厮,丢了可难寻。他先逛了几家珠宝铺子,给娘亲选了些首饰,又去了几间书斋,淘换一些孤本拓本。这时,他觉得腹内有些发空,抬头看向天空,已经日上中天了。他拉了书斋的一个伙计,仔细地问道。“这位小哥,请问这汴梁城哪个酒楼最好?”伙计听出来他的口音,笑着开了口。“这位公子是打金陵来的吧?咱这里的酒楼,要说好吃,肯定是醉福楼,数百年的老字号。您若是吃不惯,可以去万安楼,那里的金陵菜,味道最正。”“多谢!”徐玉郎笑着摸出一个碎银子递给伙计,“这醉福楼怎么走?”伙计接过碎银子,笑得眼睛都弯了。“多谢这位公子赏。我跟您说,这醉福楼离着咱们这儿特别近,出门奔东走,第三个路口往北,您就能看见招牌了。我再跟您说,这醉福楼的酱肘子,可是最有名的。”“明白了。”徐玉郎说完转身就出了门。他虽然是土生土长的金陵人,口味却跟爹娘不一样。他最喜欢的,就是汴梁菜。他出了书斋走了几步路,就被一个人迎头撞了一下。“你这个人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徐玉郎有些不高兴。他身份特殊,最怕这种接触。那路人也不理他,径直往前走。徐玉郎孤身在外,不欲多生事,转头瞪了那人一眼,就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几步路,就被一个俏丽的姑娘拦住了。“你摸摸你的钱袋子还在吗!”那姑娘声音清脆,宛如黄莺出谷。徐玉郎不明就里,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这才发现银袋子不见了。“刚才那人就是个偷儿,你等着,我给你追回来。”小姑娘说完就跑了,徐玉郎眼锋一扫,发现她身边跟了不少侍卫,面上浮起一丝微笑。这准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姑娘看话本子入了迷,当街行侠仗义起来。不过看身手,小姑娘武功可以。一会儿,小姑娘拎着银袋子笑着走了回来。她扔给徐玉郎,说:“还不谢谢我!”徐玉郎拱手对着那位姑娘作了个揖,说:“徐某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不必客气!”小姑娘说完就咯咯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可真好看。“你不是汴梁人吧?”小姑娘又问道,“听口音不像。”徐玉郎点点头,说:“我家是金陵绸缎商人,跟着父亲来汴梁谈些生意。”小姑娘点点头,说:“我姓闻,温,叫飞飞。就住在这朱雀大街边上。”“徐某见过温姑娘。”徐玉郎说道,“我家在甜水巷置了处产业。”“那有机会我去找你玩!”温姑娘高兴地说道,“我家管得严,不便告诉你具体在哪里。不过我跟你说,跟着我混,你能在汴梁横着走。”“那感情好。”徐玉郎也笑了起来,“徐某刚到汴梁人生地不熟,日后有需要,求到温姑娘这里,温姑娘可不能袖手旁观啊!”小姑娘跟徐玉郎聊得开心,伸手指了指东边,说:“有事情就去季家府上找我。跟门子提温姑娘,就会有人来接待你的。”她说完,又扔给徐玉郎一块玉佩。“拿着这个。是信物。”温姑娘身边站着一个青年人,此时眼睛都快立起来。徐玉郎接过玉佩,行礼之后又对那个年轻人使了个眼色,意思自己不过是哄小姑娘开心,才不会厚脸皮上门。那个青年人这才放下心来。“后会有期!”温姑娘说完,就带着年轻人走了。徐玉郎看看手里的玉佩,仔细地看了看,心道自己果然猜的没错,这姑娘根本不姓温,她啊,应该姓闻人。闻人,是国姓。徐玉郎虽然鲜少来汴梁,但是没少听他爹讲当朝的情况。徐家做绸缎生意,那姑娘虽然穿着普通的织锦短袄并撒花百褶裙,但是徐玉郎看得出来,那缎子千金难求。当朝的阁老、丞相,没有一个姓温的,世家也没有。倒是当朝皇帝,姓闻人。那块玉佩,也一看就是好物。这一位,今年不过十二三岁,算起来,应该就是皇后嫡出的嘉敏公主。他忍不住笑了,自己这副皮相,倒是真能唬人。远处,温姑娘一边走一边看着街景,身边的青年在一边忍不住絮絮叨叨。“公主这次出来,平白无故把玉佩给人做什么?萍水相逢的,您就这么信得过他?”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头一眼看着那位公子就觉得亲切,就想认识,好像是旧相识一般。”那位青年哼了一声。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喜欢美色,不过他只是腹诽,没有说出来。不得不承认,那位少年郎,确实清秀。“好啦。”温姑娘说道,“马侍卫放心,他若真是求上季家的门,季家公子会处理的。”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那位青年又觉得头大,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暗卫,低声吩咐了几句。“你在做什么?”小姑娘问道。马侍卫颇有些无奈,说:“让人去季府说一声啊,要不然回头季公子又该不高兴了。”小姑娘嘟着嘴哼了一声。“他敢!他若是不高兴,我就揍他!”马侍卫在一边叹了口气,他有些同情季公子。别人的青梅竹马都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季公子呢,每天就是挨揍挨揍。那位虽然念书上颇有天赋,根骨却极差,不用说习武,就连五禽戏都练不好。小姑娘带着侍卫在朱雀街转了一圈,坐上马车朝着太极宫的方向而去。果然如徐玉郎所料,她正是当今的大公主,闻人斐。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在家跳了健身操,感觉出出汗很舒爽。第9章温飞飞,哦不,应该是闻人斐小姑娘,坐在马车里还不老实,掀开帘子左右乱看。“公主。”坐在一边的宫女白鹭忍不住开了口,“回去张妈妈又该说我了。”“怕什么!”闻人斐笑着说道,“有我护着你,不怕的。”白鹭嘟着嘴坐在一边,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闻人斐接过来,笑着抿了一口,正好看见季家的大门。“停下来。”闻人斐一激动,手里的茶泼出去半杯,她躲得及时,全洒在了垫子上。“公主有何事?”侍卫马诚在外面问道。闻人斐眼珠一转,笑着掀开帘子。“马侍卫,我刚才喝茶不小心水洒了,坐垫都湿了,前面正好是季府,过去坐坐好了。”闻人斐是宫里唯一的公主,又是皇后所出,平日骄纵得很。马侍卫无奈,带人敲了季家的大门。季家小公子季凤青正在书房看书,听闻嘉敏公主来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世人都以为他跟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有熟悉的人才清楚,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是八字不合!“季凤青,你干什么呢?”闻人斐说话间笑着走了进来,书房内的侍女跟书童赶忙上前行礼。“公主今日来可是有事?”季凤青捏捏眉心,“还有,今日怎么不着男装了?”“穿男装不好玩了。”闻人斐说着坐到靠窗的椅子上,伸手逗了逗廊下的鹦哥,“今日过来跟你说个事情,我刚才在街上帮一个青年人追回了被小贼偷的钱袋子,见他格外亲切,一是冲动,就把玉佩给了他。日后他若是求上门来,记得帮他一把。”季凤青在一边听着觉得头疼。闻人斐自打迷上话本子之后,日日想着出宫行侠仗义。不过她性子单纯,对世事接触又少,对一些事情,不好分辨。她前些日子着男装出门,倒真是英雄救美,不少姑娘拿着信物就上了季家的门。要不是皇帝提前跟季家老爷打好招呼,他非要被自家父亲误会不可。今日,居然又惹出这么一桩事情来!“闻人斐,你可以啊。”季凤青跟她自小熟稔,叫起大名来毫不心虚,“往日你调戏良家妇女也就罢了,今日可倒好,都当街调戏良家妇男了!”“别胡说八道!”闻人斐说着伸脚踢了季凤青一下,“你说,一个人你从来都没有见过,会觉得很熟悉吗?”季凤青玩味地看着她,伸手抓了抓下巴。“飞飞这是红鸾星动了?”闻人斐小名叫飞飞。“不是。第一眼看见那个人就觉得很眼熟很亲切,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闻人斐难得一本正经,倒是弄得季凤青有些不知所措。“兴许是长得像熟人?”他试探着问道,“也许是哪家朝臣的远方亲戚。”闻人斐摇摇头,说:“我问过了,是金陵商人来汴梁小住。而且,我真没有看出来他长得像谁。”“这世间这么多人了,兴许有一两个毫无血缘却长得像的。”季凤青说着把茶果子递给她,“厨娘新做的,要不要吃?”闻人斐嘟着嘴接过来,拈了一颗放进嘴里。季家的茶果子做得大,小姑娘嘴巴鼓鼓的,很是可爱。季凤青一时手痒,伸手照着闻人斐的头就敲了一下。“都多大了,吃东西还这般粗鲁。”闻人斐也不示弱,伸脚又踢了季凤青一下。季凤青的姑祖母,是闻人斐的外祖母,两个人也算是表兄妹。所以相处起来,很是没有顾忌。“你倒是端方,都快成小老头了。”季凤青被这话逗笑了。他起身看着闻人斐,说:“我若是再不端方,就冲着你平日在汴梁城惹的祸,我的腿早就被父亲打折过无数次了。自己做了事,非要放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