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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绝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6(1 / 1)

杨果拉住徐观,说:“我们去医院。”徐观说:“没事,我跟着去……”“你去什么!”杨果声音变大,有点生气:“后来的事就交给他们了,要是有碎片留在伤口里怎么办。”徐观转头看她,忽而笑起来,用没受伤的手狠狠揉了揉她的头发,“我都没生气,你倒还来劲儿了。”杨果回过味,眼睛垂下去没接话,拿出手机,“我叫车,先去医院。”刚准备点开app,进来一个电话。杨果接起来,两秒后往远处看,庄安志正靠在车门边,举着手机冲她扬了扬。她拉起徐观朝那边走,后者这回乖乖跟着,又突然问:“谁呀。”杨果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在澳洲认识的。”庄安志依然穿得骚包,为杨果拉开后座车门,还记得给自己邀功:“怎么样afra,哥这事儿办得漂亮吧。”杨果这会儿没太多心思跟他扯闲话,顺着接口:“很漂亮,谢谢了。”“去哪儿啊?”庄安志坐上驾驶座,取下墨镜往副驾驶潇洒一甩,“送你们回家?”“去医院。”杨果说。“怎么了?受伤了?”庄安志闻言,有些紧张地回头打量杨果。徐观原本坐在驾驶座后面,这时突然往右边挪了一大截,坐在中间挡住庄安志的视线,说:“她没事。”杨果被他一下挤到旁边,男人宽阔的背脊挡在前面,她看见他后背有一大团洇湿的汗渍。她伸出手,隔空轻轻在那团汗渍上摸了摸。窗外天光大亮,行道两旁的侧柏迅速划过,如两条青绿的浪。没事了。医院无论何时人都很多,庄安志转来转去找停车位,杨果等不及,拉着徐观先下了车。挂急诊号的人排着长龙,杨果在大厅内看了看,带徐观走到少数几个空位面前,说:“你在这儿等我,马上回来。”她扭头要走,徐观又跟上来,单手抱住她的肩,侧过头笑,“干什么呢,我是残废了?”他带着杨果走到队伍末尾,站定后手也没放开。前前后后排队的大多是带着小孩的母亲,还有孤单的老人和单身的年轻人,忽然插进来一对身高都挺傲人的情侣,还黏糊糊抱在一起,不觉便吸引很多人的目光。杨果莫名有点不自在。她已经一个人很多年,吃饭旅游,在公共交通上看女生抱着男生的腰撒娇,早就习惯了。但也许以后,应该要开始习惯了另一种生活方式。两个人的生活。徐观把她的肩抱得更紧,还捏了捏,说:“你怎么想的?”他的语气很随意,就像平日里偶尔的聊天,杨果愣了愣,说:“什么?”徐观又轻轻笑了下,不再说话了。好容易挂到号,又在急诊门口等了半天,还去拍了片子,而后医生简单看了看,说没有残留碎片,只是擦伤,包扎过后就没事了。两人走出医院,庄安志不见踪影,杨果正要给他打电话,徐观说:“还要他帮忙送回去?”杨果握着手机,没反应过来,随口答道:“是啊,有车方便。”徐观不说话了。电话没打通,杨果正想重新拨一个,忽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她抬头,顺着徐观的目光往外看,那里停了一辆熟悉的车。汤蕊从车上下来,挎着小包,踩着高跟鞋,似乎想走过来,又站在原地没动。杨果默了默,把手机放回兜里,说:“我去抽根烟。”徐观拉住她,直接伸手进她的衣兜,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根给她,“就一根。”他把烟放进自己的包里,拍拍杨果的头,说:“抽完一根我就回来。”杨果愣在原地,看他走向汤蕊,过了会儿,低头叼上烟,转到拐角的垃圾桶边。没想到正看到庄安志在打电话。“她没事儿,害,你说这姑娘傻的……”庄安志抽着烟,看见杨果,忙对着电话那头说:“诶她出来了,你自个儿跟她说吧。”杨果接过手机,庄安志给她点烟,她还没开口,艾玛诗的大嗓门就冲了过来:“果子!!我的妈呀!我怎么打不通你电话!可急死我了……”“我没事,没事,徐观受了点小伤。”“靠我爹不让我出门,气死我了,这么重要的事儿我都只能在家等电话……啊徐观受伤了?他人呢?”杨果没说话,深深吸了口烟,吐出一团缭绕烟雾。另一边,汤蕊看着徐观走过来,握包带的手紧了紧,开口道:“阿观……”“叫我徐观吧。”徐观打断她道,“这次的事谢谢你。”他的语气平常,但就是与所有别的人一样,将她看作平常。汤蕊讷讷道:“你不用跟我道谢,这是我欠你的。”徐观摆摆手,“你不欠我,这次的事是我不知情,本来跟你没关系。”他说完,不知想到什么,往后看了眼,医院门口已经没人了,而他嘴角又挂上笑,轻松惬意的,好像多年前在校园里,无忧无虑被所有人注视的天之骄子。汤蕊知道,这笑不是为了自己。此刻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又想起当年在秦皇岛,徐文忠锒铛入狱,徐观的继母来接他回家,而她的父亲也随之赶来,不让她再接触徐观。她当时怎么想的呢,哦,她觉得那不算什么大事,徐家出了事,自己家里也是在仕途上走的,她应该聪明地后退,跟着父亲回家,车上还有一直追求她的英俊“表哥”,家里有母亲煨好温暖的参汤为她驱寒……她应该聪明地后退,她也确实聪明地走了。如果,如果当年她没有走,是不是现在站在徐观身边,深夜为他点亮每一盏等他回家的灯的人,让他重新露出这样轻松好看的笑容的女人,就是她汤蕊,而不是什么连名字都不配被记得的杨果?她咬了咬后槽牙,维持住语气笑着说:“那,那我们以后?”“以后?”徐观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已经变了味道,“我们早就没有以后了。”汤蕊愣愣看着他,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她这次愿意帮他们,当然不止是因为不想嫁给单高扬,还因为杨果明里暗里提到的意思,当年是她没察觉单家在背后做的手脚,而现在她知道了,要是与当年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也许她跟徐观……还有别的可能。“杨果很傻,但你,”徐观说到这里,嘴角笑意隐去,从包里拿出一根烟点上,接着道:“你为什么以为,我们会走到这一步?”“不是因为你那天走了,后来也没找过我,也不是因为你连当面提分手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在半夜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只是因为,你从来都只爱你自己。”“如果徐文忠没有做哪些事,我们也不会走到最后。你的那些表哥,我知道也好,被你蒙在鼓里也好,就那样走下去,我们最后的结局也不会比现在更好。”汤蕊开始失语,只能讷讷看着徐观说这些话。其实他真的很高,站直以后,看她一向居高临下。但以前她怎么没注意到?以前……因为以前,他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的。“或许你反而应该庆幸,”徐观弹掉烟灰,垂着眼睛看她,语气平常,却让汤蕊骨子里感到冷,“我家出事,你就有了更好的理由跟我分开。”“这次是受了你的恩惠,以后一定还,但也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他说完,再不管原地眼眶泛红的女人,径直转身离去。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会插入一个番外。第70章 番外这是三峡大坝工程被评为5a级旅游景区的第二年。杨果中考成绩很不错, 邻里亲戚的夸奖让周朝受用,觉得可以奖励女儿一次旅游。她买了两张船票, 从武汉出发, 坐车到宜昌,登上豪华邮轮,在船上经过三峡大坝,四天后到达重庆。这是她们母女俩的第一次旅游, 杨果很开心,已经想好进入高中的新班级以后,用这个作为交朋友的话题。在旅行社购买的跟团游轮,船上大多是一家几口,她们的位置在三楼, 翠绿的青松从逐渐狭窄的两侧山崖斜支出来,她用手机拍下涌动的江水。船舱二楼是餐厅和酒吧,夜幕降临时分, 母女俩在餐厅吃完晚饭,杨果想要留下观看表演, 周朝说得另外花钱很不合算, 让她回房间写游记。杨果坐着没动,周朝开始念叨这次旅游不能只顾开心, 既然钱花了, 就必须从中领悟获得些什么。她说这种表演都是骗钱的,她绝不会为资本家骗钱的手段做贡献。而旁边那一桌的父母在说难得旅游,特例允许未成年的女儿用筷子沾了桌上的鸡尾酒尝尝鲜。杨果突然觉得羞愧, 让周朝别再抱怨这钱花得是否值得,后者自然就为女儿的忤逆生气,骂她小小年纪不学好,用词极尽羞辱之能事。杨果放下碗筷,自己去了船头吹风。这里有一对情侣,还有一家三口,他们看见杨果,让她帮忙拍照。画面定格,母亲抱着怀里的小女儿,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头顶,他们身后的落日很美。旁边经过一艘小一些的游轮,小但是更为精致,从重庆出发前往宜昌。她看见船头站着个少年,正拿一只小巧的相机在拍照。少年的衬衫被江风吹得扬起,鼓囊囊的,夕阳中如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鸽。“阿观?”身后有人在叫他。徐观回过头,徐文忠牵着他新来的弟弟,表情里带着明显的期待。旁边瑟缩着肩膀的女人,是这个小男孩的母亲。以后也是他的母亲了。他走回船舱,湿漉漉的江风和被挡在身后,他说:“妈妈。”女人保养得宜的脸上绽出笑容,徐文忠拍着少年的肩感叹:“我知道你最懂事。以后你就又有妈妈了。”徐观淡淡笑着,没再说话。两艘船随着波涛靠近,很快错身而过,江水静静流淌,十多岁的少男少女站在不同的船头,被钢筋做成的水兽带往相反的未来。三年以后,他们会在同一个校园里相遇。*徐文忠入狱以后,徐观去看过他一次。曾经立在身前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爸爸,隔着一层玻璃,为贪婪付出代价。徐观看见他长出很多白发。“为什么?”徐观问。徐文忠没有说话,电话里传来他沉重的呼吸。徐观从胸前摸出那串天珠,那是妈妈留给他的,他曾经一刻也不离身地戴着。“你告诉我,”他慢慢对着电话那头说:“这是不是干净的。”“我没有办法……”徐文忠握紧电话,被触到什么点似的激动起来:“我没有办法!你还在读书,徐海还那么小……我需要很多钱,我不能再让你过以前那种日子!我只能用你妈妈留下的珠宝店,你听我说,我在澳洲昆士兰给你们买了一套房子,你别告诉别人,拿着钱带他们走,谁也别说,单家有问题,汤家巴不得看我去死,你谁也别说,带玉洁和小海走……”“你是说你放在书房保险箱的那张房产证?”徐观笑起来,他把天珠放进裤兜,手在兜里握紧成拳,声音喑哑,“苗玉洁……”“你娶的什么人,带回来的是什么人?我叫了她六年的妈妈,六年。”“我自己的母亲,我也只来得及叫她十年。”“这一声妈,换来什么呢。换来她把房产证掉包,你这次被带走的时候,她也带着她的儿子走了。”徐文忠瞪大眼睛,握着听筒的手颤起来,“你说谁?他们……他们去哪儿了?”“还问什么呢。”“明明你都清楚的。”徐观死死盯着他,眼下青黑,俊朗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失望,“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不稀罕每个月五位数的零花钱,我也不稀罕他们因为徐家对我另眼相看。”“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永远拥有舞台,等你一朝跌落,落井下石才是常态。”“让他们走,没关系。”“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徐文忠嘴唇嗫喏,眼尾的鱼尾纹因为用力变得深刻。“托您的福,爸爸。”他低声说。狱警打开门锁,声音冷漠:“时间到了。”电话被挂断,徐文忠站起身,拼命拍着玻璃说着什么。徐观听不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回去。”狱警按着他的头,用力将他带出会客厅。他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徐观渐渐被门挡住的背影。他瘦了很多,向来挺直的脊背竟然有些佝偻。那是他徐文忠的儿子。曾经多张扬的男生,笑起来让他感觉拥有全世界。那个从来不任性,连亲生母亲去世的时候,也只是在墓碑前磕了一个头的乖孩子。他把苗玉洁母子俩从重庆带回家的时候,徐观不哭不闹,只是沉默了两天,就在经过三峡大坝的时候,叫了苗玉洁妈妈。他记得几年前,母亲去世的那个晚上,徐观难得丢掉男孩子的骄傲,窝在他怀里,手里紧紧捏着娘家留下的那颗天珠。他正在打电话,那头是单高扬的父亲,邀请他一起踏入深渊。他给徐观放着动画片,十岁的男孩子在怀里渐渐笑开。明明他是很伤心的,他笑不出来的。他还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故意笑得那么大声。而他明明,怀里就抱着他的全世界了。他还是踏出那一步。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他怀抱侥幸这么多年,终究东窗事发。他被带走两次,他知道徐观为此到处求人,甚至为他在大伯面前下跪。他说我相信我父亲不会这样做,求你救救他。但他也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锒铛入狱。他是所有人眼里会发光的天之骄子,从不缺嫉恨,有人要如何整他,他甚至都懒得给个眼神。——单家人这么告诉他。单家人还说,他们徐家人就是傻,不懂遮盖锋芒,最好的时候有多好,最坏的时候就会有多坏。单高扬站在单父身后,得意洋洋说,这就是高傲的徐观不屑于揣测人心的代价。但不是这样的。他记得徐观上大学的时候,很开心地告诉自己跟兄弟分到了同一所学校,他背着他给领导送礼,让他和兄弟能住在同一间宿舍。徐观还说他交了一个女朋友,是汤家人,他最后也没舍得骂他,只皱着眉提醒他别把家里的事跟外人说。他知道他不会说,他是那么听话的孩子。说什么因为高傲,是他该付出代价。不是这样的。他什么也没做错。但女朋友还是为明哲保身离开他,很快找到另一个家世背景显赫的男友;好兄弟是背后让他的父亲入狱的推手;叫了六年妈妈的继母,出事的那一刻就算计着带自己儿子远走高飞,一分钱都没给他留。最后是他说相信的爸爸,给他最狠的一耳光。是他把他送到舞台上光芒最盛的地方,也是他亲手把他拽了下来。徐观什么也没错,是他最敬爱的爸爸,踏错那一步,害他万劫不复。徐文忠被狱警推着回到牢房,这么多年和单家在官场上明里暗里的争执,换来对方嘲笑着施舍的单人牢房。他曾经在官场如鱼得水,但浓密的黑发如今被剃到只剩青白头皮,佝偻的肩膀再也撑不起高级定制的西装。狱警面无表情关上门,落锁声如一道闷雷。苍老的身躯被惊醒似的,慢慢靠墙滑落在地,带着枷锁的双手捂住脸,阴暗狭小的房间里漫溢出压抑的低泣。“对不起,儿子对不起……”角落高高的小窗里透出亮白的光,北京在下雪。徐观站在高耸的围墙外,抹掉脸上的雪水,低头点上一根烟。待会儿还要回餐厅打工。与此同时,地球的另一端,杨果刚给客人点完单,那人拿了一张百元钞票,要往她胸口塞。杨果打掉他的手,冷冷盯着他肥腻的脸说:“抱歉,今天不收小费。”嘴里散发着浓烈波本酒气味的男人拍桌而起,被赶来的庄安志拦住,好言好语劝导着。杨果受了他的好意,对老板说:“这个人的消费从我的工资里扣。”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开了静音,在昏暗光线的酒吧里隔着衣兜亮起来。老板摆摆手,放她出去接电话。杨果走出后门,点上一根烟。是个陌生的号码,来自中国。她接起来,那边一直沉默。“妈妈?”耳边依然只有呼啸的风声。“对不起。”她说。电话被挂断了。她知道是周朝。她抽完半支烟,烟头丢进垃圾箱。“afra.”庄安志从后门探出头,脸上的表情带着些期待,“晚上我的生日派对,你会来吧?”她抹掉眼泪,回过头,脸上又是淡漠的神情。“来。”南半球的傍晚海风很盛,她留了很久的长发被吹起来,天际有艳丽到刺眼的火烧云。第71章“诶对了。”庄安志在垃圾桶顶端的烟灰缸里灭掉烟, “你男人呢?还在医院里?”杨果眼睛垂着,看手里燃至半截的烟头,没说话。庄安志神经大条, 也没想太多,反而心中窃喜, 觉得杨果也不是那么紧张这个男人,吊儿郎当点上另一只烟, 说:“午饭我可选好了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还有事。”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庄安志转头,见徐观不知何时走过来, 环住杨果,是个有点彰显主权的动作。杨果摸上他搭着自己肩膀的手,故意问:“有什么事?”徐观偏头想了想, 而后伸手拿过杨果嘴里的烟掐灭,看向庄安志,笑着说:“这怎么方便说, 关上门的事……”庄安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得了得了, 要走快走。”“那不麻烦你了。”杨果说:“我们自己回去吧,改天有空再请你吃饭。”庄安志掏出车钥匙往空中一抛,“好了吧你俩,今儿这么大事,还有力气搞这些小心思, 走走走。”最后两人还是被庄安志送回了家,徐观临下车,还礼貌询问庄安志是否上楼喝杯水再走。庄安志捏着方向盘把闷气压下去,话也不想说了,挥挥手扬长而去。“你真是。”杨果站在电梯里,轻轻拿肩膀撞徐观,“他就是朋友。”庄安志追求她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杨果的态度一直没变过,庄安志彻底放弃后,她一直一个人,对方反而已经换过好多女朋友。徐观摊手道:“我怎么了?”杨果笑着,不再多说,走到门口,“喏,开门。”徐观按下4826,显示密码错误。他回头看了看杨果,也不问,直接换成9264,就对了。打开玄关的灯,他扯过杨果关上门,说:“来。”杨果知道这是找她秋后算账了,还想挣扎一下,转移话题道:“我口渴了。”徐观看她一眼,问:“喝什么?”“冰箱里有矿泉水。”杨果说。徐观转身进了厨房,杨果摸摸后背,干掉的衣服贴在上面很不舒服,回屋换了吊带家居服。隔着房间,厨房里响起咕噜噜的烧水声,杨果走过去,发现徐观从冰箱拿了矿泉水,又倒进烧水壶在烧。“我想喝冰的。”杨果说。徐观靠在流理台边,冲她招手,“过来。”“干嘛。”杨果站着没动,直接揭开话题:“我就是故意的,你一个人,要是不帮忙,你要怎么办?”徐观被气笑了,干脆直接走过来把人往里一拉,居高临下看她,“那你一个人,要是我们没来得及时,你要怎么办?”他没等杨果继续解释,伸手掐住她的腰,力道还是收住了,没太用力,放冷声音说:“多大人了,做事这么冲动。我一个人,这次不行,只要他们还不收手,以后多的是机会。”“你呢?”徐观弯下腰,看着她认真说:“要是出事了,我要怎么办?”“那我就谁也没有了。”他说。烧水壶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咔哒一声,厨房归于平静。地方还是太小了。杨果想。两个人,就能占满整个空间。空间里有他身上的味道,像步入遍植松木林的幻乡。“不是还有汤……”杨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脱口而出,说到一半,看见徐观的神色,又不敢说了。“还有谁?”徐观气恨地咬咬牙,紧紧盯着她,把她吞掉的话说完:“汤蕊?”杨果默默垂下眼睛,没接话。而后忽然身体凌空,惊呼才出口半截,就被整个抱起来,跨着步子回到房间,陷入柔软的床铺。徐观倾身压上来,微用力按着她的肩膀,与她呼吸相闻,“教不会。”他的语气有些硬,杨果虽然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梗着脖子继续无理取闹:“她一直等着你呢。”说完又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多大年纪了,还搞小姑娘吃醋那套,于是抿着唇别开眼睛,不看他,放低声音:“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徐观又忽然笑开了,翻过身躺在她旁边,一手撑着头,“她好像是一直等着我。”杨果侧过头,尽力掩饰语气里的紧张,“她跟你说什么?”她难得露出这样简单的神态,眉目和语气间的忧心挡也挡不住,徐观忽然不想再逗她,伸手握住她的肩,把人抱进怀里,认真道:“她说她错了,我说原谅她。我还说,请她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掌心里单薄的肩头微微动了动,徐观无声叹了口气,继续道:“这次是我欠她,但是杨果给我找的麻烦,我能怎么办啊。”“我只能认了,你说呢。”杨果抬起头看他,眼珠子很黑,在采光很好的房间里,像干净的琉璃,徐观凑过去,声音越来越低,“谢谢。”她是真的儍,好在他还来得及抓住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不会再错过。正午的阳光自窗口洒满小小的卧室,书桌上一张裱好的相片反着光,高低错落的钢筋水泥之后,有一片远山连绵的影。杨果的声音很淡,又在两人相贴的心跳声里清晰。“不用谢。”*这次的事情牵连很广,单家曾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渐渐渗透政商两届,支脉很多,一时间还真不能全全处理干净。但带头的几名大人物,已经都失去行为责任能力,就等时间到头,被连根拔起了。单家几人还处于双规阶段,但吴队说转进监狱是迟早的事,徐观就没再关注,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两手空空带着杨果去了监狱。杨果原本并不想来,拗不过徐观说要带她见家长,还想买个果篮,又被徐观嘲笑,“探监规矩那么多,谁让你随便送东西。”转而他又一脸认真道:“你人去了,他就够开心了。”等杨果被徐观牵着,一脸忐忑进入探监室,徐文忠已经坐在玻璃对面,看见他们,浑浊的目光清晰一瞬,急急拿起电话,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徐观拿起电话,沉默片刻,先开口:“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徐文忠的头发一直保持剃到露出头皮的样子,整张脸添了许多岁月痕迹,更显苍老。闻言,他把电话握得更紧,连连点头,“好,我很好。这里伙食很不错,我还住的单人牢房……”说到这里,又接不下去了,顿了半饷,才问:“你呢?”徐观点点头,拉过一边的杨果,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杨果。”徐文忠睁着眼睛看着杨果,不断说:“是个好名字,好名字……”愿意陪徐观来看他在监狱里的父亲,也是个好姑娘。他想。“您好。”杨果弯下腰,对着电话认真道:“我们以后会常来看您,有什么需要记得……”“行了。”徐观捏着她的脸轻轻推开,嘴角带着笑,对徐文忠道:“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你说,你说。”徐文忠死死盯着徐观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声音都哽咽起来。“单家没了。”徐观慢慢道:“我为我们徐家报仇了。”“也许不久以后,你还能在这儿见着单高扬。”他笑着,抛出一句轻快的玩笑话。徐文忠坐在对面,一时之间失了神。他把自己的儿子害成那样,就算他一辈子不再来看他,也是他自己活该。但徐观还愿意带着女朋友,带着新生活,来跟他这个永远没有未来的人扯上关系。“之后我会重新回去读书,然后找一份工作,等攒够钱,就接着摄影。”徐观接着道:“你好好守规矩,也许还有机会。”还有什么机会,两人都心知肚明。也许还能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而最大的可能却是,就一辈子耗在这狭窄的水泥空间,再也不能面对面跟儿子好好说上一句话。徐文忠的眼眶红了,嘴张了几次,好容易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会的,我会……是我对不起你。”杨果站在徐观身后,看着隔着一面玻璃,跟这个男人长相极为相似的老人,认出他的口型,鼻头忍不住微微发酸。她伸手扶住徐观的肩,被男人紧紧握住。徐观说:“没关系,我来看你了,以后还会常来。”我来看你,我原谅你了。狱警在后头打了个手势,提醒他们,“时间到了。”“下次见。”徐观站起身,说:“爸爸。”临走前,杨果回头,看见玻璃后的男人靠着门弯下腰,白炽灯下的背部像是被晨露压弯的竹,在墙皮上投下深沉厚重的一片影。竖立的高耸围墙下,徐观站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点上一根烟。杨果把他拉出来,问:“下次什么时候来?”徐观看着她,日光下的脸部轮廓流畅英气,又带有一些不可言说的温柔。他没有回答,反而忽然说:“我买了明天到武汉的机票。”杨果与他对视半饷,摘掉他嘴里的烟,说:“那你跟我一起戒烟?”“好。”徐观笑起来,“一起戒烟,一起回家看看她。”第72章到武汉的时候, 已经是樱花谢掉的五月。杨果带徐观去坐机场巴士,一路经过长江大桥,江面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大型船只缩成一个个小点,像不小心落到金色绸缎上的蜻蜓。他们转地铁到达武昌站, 下车以后,杨果拿着手机, 根据地图找到一处崭新的小区。“她搬家了。”杨果说,“以前我们住在汉口。”她声音很淡,徐观稳稳握好她的手,说:“直接去家里?”“我给她打了电话, 她没接。”杨果抿着唇,低头看手机。徐观原本并不打算陪她上楼,此时看着身边两两经过的父女母子, 又改了想法,“先上去吧。”他手里提着几盒礼品,没什么创意, 都是老北京的经典特产, 在楼下时, 杨果伸手要接,被徐观躲过去,“我陪你。”是电梯公寓,物业看来也不错,按钮都还锃亮光滑, 上行速度很快,不过一分钟就到了十楼。杨果站在原地没动,被徐观牵着走出去,他问:“哪一户?”一层五户的设计,杨果说:“1001。”就在走廊尽头远离电梯的位置。走到1001门口,杨果转头看看徐观,对方眼神平和,给她安稳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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