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笑不得冰棺中的叶少漓看似熟睡,实则假寐,忽地一声巨响,石门被破开,有一个狼狈的人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叶少漓掀开眼帘,缓缓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便击溃了他所有的神经。“阿郎……你是如何寻到这里的?”叶少漓难以置信,这个地方如此隐秘,况且还有冷沧澜设的机关结界。郎郁尘走近,垂眸看了一眼冰棺中的叶少漓,太阳穴处狠狠跳动了几下,鼻头莫名酸楚,竟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好好的一条霸气金龙,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一身麟甲七零八落,血肉模糊,还有许多地方被什么剜去了血肉。惊天巨龙变成了一条半死不活的软体虫。郎郁尘愣了半晌,最后艰难地憋出了一句话:“少漓,你这个样子好丑哦。”叶少漓忽然觉得,其实自己没那么想见此人了。“所以,你快点好起来。”郎郁尘补充道。你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这大起大落的心情落差让人很难好起来好吗!叶少漓差点涕泪泗流。“我现在就救你出去,再也不用被囚禁了,你等着,我去找家伙。”郎郁尘瞅着这冰棺晶莹透亮,于是尝试着打开,却是纹丝不动,他的眼风开始在这冰室里扫视。叶少漓哭笑不得道:“这棺盖上下移动便能打开,你左右推扯自然是开不了。”郎郁尘一拍脑门:“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费那功夫。”是你自己没脑子。心底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郎郁尘直接无视,道:“那我现在就抱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别,这地挺好的。”叶少漓蜷曲着身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好什么好,这暗无天日的日子我可是过了半年,是不是冷沧澜威胁你,你让他出来,我操/他八辈祖宗。”郎郁尘一想起自己被囚禁的日子,又看看叶少漓这副悲惨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说话也硬气许多。你倒是骂的解恨,只是你操的八辈祖宗也有自己的份呐!叶少漓郁结。“不用了,阿郎,要不你坐下来我们聊聊天可好?”叶少漓觉得此人需要冷静,如若不然他还会继续操/他八辈祖宗。郎郁尘一听叶少漓要同自己聊天,眸间明月似的亮堂,浑身像是打了鸡血,一个箭步冲到石桌前将那石头墩抱过来放在冰棺边上,乖巧地坐下。“说吧,我听着。”郎郁尘将头靠在冰棺之上,露出他精致的侧脸与那白皙光滑的脖颈。叶少漓自觉地垂下眸子,不敢多看,因为容易走火,并且一发不可收拾。郎郁尘等了半晌也未见叶少漓言语,慌忙站起身来瞧了一眼,道:“睡着了?”“没。”叶少漓措辞一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续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郎郁尘自觉自己坦荡荡,竟无一丝迟疑,双手一摊,痛快道:“来呀。”叶少漓心头一窒,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勾引,差点没忍住流鼻血。叶少漓敛去这该死的欲念,尽量使自己的气息平稳,问:“一辆马车失灵,左边是一个你认识的……亲人,右边是三个陌路人,只能救一方,你会选择?”郎郁尘总觉得这题好生眼熟,不过他也不想深究,更不会去想叶少漓问这题的初衷是什么,他便是想也不想就答道:“救自己亲人。”“为何?”叶少漓眸子黯了下去。“很简单,人之常情嘛,你救亲人,你可能会内疚一阵子,但不是一辈子,且你不会伤心。你若救了陌路人,世人可能会赞美你,但你却永远地失去了亲人,那种伤心痛苦是一辈子的,是一时的赞美填补不了的。”“喂,我跟你说,我可不是什么白莲花白月光,那种人设不可能出现在我身上。所以,我的谬论你听听就好。”郎郁尘看似说的无谓,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这题跟你妈与我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说到底都是送命题。到底是哪个家伙出的馊题目,你给老子滚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不怕被打死的叶少漓思忖片刻继续追问:“倘若对方是千千万万个陌路人呢?”郎郁尘听了这补充题之后,表示他很想打人。“那……那……自然是选择千千万万个人了。”郎郁尘心头已是暗流涌动了,你再给我出附加题,我就扭断你脖子。“不对,你为什么把千千万万条人命与那一个亲人作选择?这对那个亲人公平吗?”郎郁尘表示由衷地谴责与抗议。“因为他的存在便是千千万万个人的劫难。”叶少漓神色恹恹,心痛难挡。“好好地一个人,为何要作践天下苍生?”郎郁尘觉得这纯属是为出题而故意刁难。“因为我。”叶少漓声音暗哑疲惫,心中在无声地淌着血。蓦然间整个冰室更冷,更令人窒息。郎郁尘搓了搓手,又朝手心里哈了一口气,弱弱地问了一句:“你说的可是那落尘?”叶少漓微微点了点头,一双幽深的眸子却看向郎郁尘,那目光似乎蕴着难以言喻的苦与痛,始终无法释怀。“既然你是他的业障,为何你不引颈自裁?如此既救了天下苍生,也救了他,你自己更是解脱。”郎郁尘睨了一眼叶少漓,这话回的冷酷无情,犹如万刃穿心。一刀一刀捅在叶少漓千疮百孔的心上。言毕,郎郁尘自己也是惊愕不已,刚刚这么毒蛇的话是竟是从自己嘴里吐噜出来的?他可从未如此想过!见了鬼了?饶是郎郁尘自己也匪夷所思,料想叶少漓心中该是难受透了罢?“不过我不怎么想你去死。”郎郁尘赶紧补救道。可似乎晚了点,叶少漓黯然伤神,与此人聊天,自己的伤愈发加重了。“为何不想我去死?”叶少漓强压着快要喷薄而出的鲜血,咬牙道。“你死了就没人给我做猪蹄吃了。”郎郁尘吸了吸鼻子,忽地一本正经道:“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不应沉溺其中。”“倘若你是落尘,你会恨吗?”叶少漓不禁哀叹郎郁尘没心没肺,自己的命等同于一碗猪蹄,这事何其悲哀?“不恨,因为恨意积压太多容易成变/态。”言罢,郎郁尘又坐了下去,一颗脑袋软塌塌地靠在冰棺之上,不知为何,莫名地犯困:“少漓,我乏了……”叶少漓心下漏了一拍,倒不是因为郎郁尘对恨的解读,而是他最后那一句话。心乱如麻的叶少漓打开了冰棺,探出颗脑袋在郎郁尘脸上蹭了蹭,郎郁尘忍不住大笑起来。“你骗我?”叶少漓惊觉被耍了,迅速缩回冰棺。“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郎郁尘摸了摸被叶少漓蹭过的脸,又瞧着面沉似铁的叶少漓,小声道:“我昨晚没睡好,是真困,并非诓你。”叶少漓并未接他的话茬,只是吸了吸鼻子,一脸愠色:“你身上有妖气!”郎郁尘闻言一怔,随即若无其事道:“你可别诓我,我又不傻。”叶少漓嘴角憋出一丝血线,所以,刚刚被诓了是自己傻。“咱们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好不好,开心活着不好吗?你们这些人就是想太多,疑心生暗鬼。”郎郁尘似乎又打开了话匣子,一句一句地往嘴边蹦。每一句话都在戳叶少漓的心窝子。叶少漓气的直磨牙,这怕是上一世的落尘讨债来了,聊个天也能把自己气死。忍无可忍,重新再忍。叶少漓稳了稳心绪,道:“阿郎,等我伤好,我想……”“不!你不想。”郎郁尘忙打断。你就想把我带离逍遥派呗。郎郁尘心知肚明,可他不愿。“为何不愿意?”叶少漓不解道。“因为我不想死。”郎郁尘诚实道。叶少漓不曾想郎郁尘的理由竟是这个,不由地好笑:“离开这里,你才活的更好。”“可待在这里可以活很久哇!”郎郁尘赶紧补充道。“你如此惧死?”叶少漓诧道。“那可不,活着才是我最终目标。”郎郁尘毫不掩饰。前世落尘求死,这一世竟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这简直就是莫大地讽刺。叶少漓默了默,问道:“人说不想死是因为这世间还有所牵挂,你可有?”郎郁尘很认真地想了想,除了他老娘,还真没有,不过他老娘也不在这个世界,那就是没有了。“没有。”郎郁尘摇摇头。叶少漓心头一凉,顿觉龙生晦暗。郎郁尘笑嘻嘻地凑近,看着叶少漓一副死人脸,心道,我又说错话了?把这条色龙气成这副模样,还别说,怪可怜的。良心发现的郎郁尘将冰棺打开,伸出手想摸摸叶少漓的脑袋,以示自己的诚心。叶少漓却迅速缩到角落里,一副我与你不熟,请自重的姿态。郎郁尘微微惊讶,叶少漓怎么忽然跟个小姑娘似的,这般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是何缘由?明明是条色龙,郎郁尘满脸狐疑。不管了,先抓走,然后好生□□。郎郁尘伸出他的无敌金刚爪,不由分说就朝叶少漓尾巴根抄去,将他抓了个严实。叶少漓一脸憋尿的神情,实在是蛋疼!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大喝道:“你撒手!”郎郁尘看叶少漓脸都要绿了,十分乖顺地松开了手。啪叽一声,叶少漓摔了个大马趴,还是脸朝地的那一种。“郎郁尘!”叶少漓觉得自己经此一劫,身心受创,从此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再也无法自拔了。郎郁尘吓得眼皮一跳,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叶少漓连名带姓地叫自己,心里忽然觉得难过。只是三个字就能让自己变得难过,那刚刚自己废话了那么多,叶少漓岂不是?郎郁尘深知自己的毛病,嘴欠,伤人还不自知。“少漓,刚刚我……”郎郁尘想说一声抱歉,可话到嘴边又觉得烫心窝,便生生咽了下去。“出去。”叶少漓爬回冰棺,将棺盖重新合上,一脸凄然。☆、郎心孤独此时外边已是月上中天,冷沧澜照旧手持食盒,款款而来。刚至冰室门口,便听得里边有说话之声,又见石门倒在一旁,便好整以暇地立在门口。这一等便是很久很久,直到郎郁尘失魂落魄地走出来。郎郁尘也未曾想到会在门口与冷沧澜正面相遇,随即怂了起来。“冷师兄,好巧,你也是来看望少漓?”郎郁尘挤出一抹笑颜,点头哈腰道。说好的当面操/他八辈祖宗呢?冷沧澜眼风在郎郁尘身上逡巡了一番,只见他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像个乞丐一般。不过冷沧澜倒是一脸淡定,仿佛郎郁尘做任何事都在意料之中。“怎么?被赶出来了?”冷沧澜讥诮道。“我……说错了话,还做错了事。”郎郁尘一脸哀怨。“哦?愿闻其详。”冷沧澜平静道。“我不小心揪到了他的尾巴根……那个……”郎郁尘搔了搔头,有些羞赧。冷沧澜:“……”就你手多!冷沧澜忽地对叶少漓充满了同情,很想立刻马上走进去慰问慰问。“然后他让我放手,我就放了……他就脸朝地摔了下去……”郎郁尘补充道。“的确该被轰出来。”冷沧澜十分公正地作出评价。郎郁尘讨了个没趣,多说无益,赶紧滚,郎郁尘拔腿欲跑,却被冷沧澜叫住。“你伤了我仆役古池,将他打落下水,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这可如何清算?”冷沧澜长身而立,威严不可犯。“按门规处置,抄书一百章。”郎郁尘小声嘟囔着。说来也是奇了怪了,冷沧澜早就知道自己来了此处,为何不出来阻止?冷沧澜倒是想阻止,可他目前修为殆尽,若想恢复没个几百年怕是无望了。“既知错,便自行领罚!”冷沧澜一掷袖道:“把通灵牌交出来。”郎郁尘心下咯噔一声,怎么他什么都知道。“冷师兄,这个便给我罢,你再去制一块如何?”郎郁尘还想着过几天等叶少漓气消了再来看看他。其实,他是想他的,不仅仅只是猪蹄,只是他自己也迷糊。“这个仅此一块,作不得第二块,所有仙家每人皆有一块,你已经拥有了少漓的通灵牌,又何必再贪图我这个?”冷沧澜伸出手,依旧神色淡淡。可眼底分明有一股复杂之色。“我何时拿了少漓的通灵牌?”郎郁尘一脸茫然。冷沧澜不答,只道:“此物不能随意送人。”“哦。”郎郁尘掏出通灵牌,不情不愿地放进冷沧澜的手心里,又小声问道:“那我可以经常来看少漓吗?”冷沧澜收起通灵牌,答道:“自然是可以,只要他愿意见你。”郎郁尘心情瞬间舒畅。他敢不见我,我就……我就啥来着?算了,反正他能见他就成了。可是,郎郁尘猛然想起一件事来。“那你还赶我下山吗?”这话问的心里发虚,毕竟他的伤早就好了。“你的去留不在我,而在你自己,只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留在山上并无裨益。”冷沧澜摆摆手,提着食盒进冰室慰问伤员了。郎郁尘一脸不舍地望着门口。叶少漓刚刚赶自己出来的时候说过,未来几个月都不想再看见他……嘴上再逞强也改变不了他被叶少漓讨厌的事实,心里这么想着,愈发悲恸心悸。郎郁尘双手捏的死紧,半边身子靠在门边,脸贴着石壁悠悠地唱起了歌。如此死皮赖脸也未得到任何回应,冰室内静谧的令人生惧。看来叶少漓是真不想见自己了。“少漓,我走了……”郎郁尘心中倏地空了一角,他抽了抽鼻子,缓缓离去。冰室内,冷沧澜安静地用餐,叶少漓安静地装死。良久过后,冷沧澜放下碗筷,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叶少漓。“你倒是真的狠得下心,瞧他那模样,你当真不再见他?”冷沧澜专注地打量着叶少漓,眼底浮上一层冰寒。“你想说,这一世的落尘又将被我辜负对么?”叶少漓睁开眼,正对上叶少漓。“人说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可我觉得这话对你却不太受用。”冷沧澜嘲道。“郎郁尘并未对我清新,是我自作多情罢了,既如此,不如放他自由。”叶少漓将郎郁尘在冰室内所说的话转述给了冷沧澜。“倘若我说,他是心慕你的,你可信?”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话冷沧澜一如既往地坚信,只是叶少漓从未认识到。冷沧澜的话令叶少漓陷入了深深困扰中,论情感,冷沧澜比他清醒,比他透彻,比他纯粹。叶少漓并非完全感觉不出郎郁尘对他有些超乎常人的感情与依赖,只是他内心忐忑不安,他怕他这一世再次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可情难自控,他又忍不住妄想着郎郁尘能像落尘那样深爱着自己。这个妄念时常令他痛苦不已。他觉得自己自私,甚至不配拥有任何情感。上一世的落尘在临别时说过,他不愿下一世与叶少漓再相遇。可如今的自己,却在违背落尘当初的遗言。叶少漓痛苦地将头埋进身躯里,他无法回答冷沧澜的问题。信与不信很重要吗,终将是痛苦而已。“从小你就比我优秀,你天资比我高,身份也比我高贵,你深受所有人的喜爱,除了这副皮囊之外,我大概找不出任何一点与你相似的地方,可自从遇上落尘,我对你再无半点仰慕。”冷沧澜重新提上食盒,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又道:“与你打斗了这么多年,不仅仅只是因为恨和不甘,更多的是,我想打醒你!大哥你清醒点吧。”“明日玉旻便会来给你修复损耗的灵核,我再跟你说一遍,不要再透支你的修为了,否则就是寻遍天涯海角,也无人能医你。”“我知道。”叶少漓闷声道:“抄书一百遍太多,你少罚点他。”冷沧澜回望了一眼叶少漓,并未言语,只是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浅笑,脸上没了孤冷冰寒,倒是令人神往的盛事美颜。郎郁尘出了冰室,便在绝尘阁的长廊上徘徊不去,心乱如麻,茫然不知所措。夜色朦胧,圆月皎洁,清风拂来,吹落残花零零落落,湖面溅起淡淡涟漪。更深露重,令人渐感寒凉,郎郁尘又累又困又饿,莹莹月华朗照在身,更显寂寥凄凉。不远处的古池一手持灯笼,一手端着汤药徐徐而来,郎郁尘有些别扭,前进不是,退后也不是。想道个歉,又怕人不接受,倒受屈辱。浓浓的药草味涌入郎郁尘的鼻子里,郎郁尘蹙起眉头,硬着头皮怯怯道:“那个……先前是我失礼将你打入湖心,我向你道个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说到小人二字的时候,郎郁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特地压低了声音,本意是不想伤了古池的尊严,可在古池听来就完全变了味。古池神色十分难看,鼻孔都气的微张,他的眼睛由始至终也未瞧郎郁尘一眼,急匆匆地与郎郁尘驳身而过,却不露神色地从郎郁尘脚上踩过。“抱歉,长廊太窄夜太黑,没事别在这里晃荡。”语毕,古池便昂首挺胸,扬长而去。哟呵,这人小脾气挺大,郎郁尘心头一噎,这朗朗明月下,夜太黑?这长廊空空荡荡,宽绰有余,竟然太窄?喂,咱能不能别睁眼说瞎话?郎郁尘望着古池远去的背影,深深地呼出这一口憋闷的躁郁之气,随即俯身摸了摸被踩麻的脚背,这才发现自己这一身狼狈破烂模样,十足的一犀利哥。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诸如此类的事件对于郎郁尘来说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比这更屈辱的都经历过。说到底还是自己先惹了别人。人活着不容易,特别像自己这样的,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做不了参天大树,那便做树荫底下的一棵野草罢。只是野草尚且有一方栖息之地,而自己却是无根浮萍,在俗世中浮浮沉沉,跌跌撞撞。郎郁尘此刻倒也没甚心思在此感慨嗟叹,只是,今晚他夜宿何处?回南庭轩?不不不,郎郁尘心里一万个拒绝,一想起那此起彼伏的噪音,郎郁尘心有余悸。总不能夜夜结道屏障睡觉罢?那也太费灵力了,况且自己修为尚浅,哪经得起如此消耗。“跟我来。”背后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传来,郎郁尘暗惊,糟糕,被冷沧澜发现了,怎就阴魂不散呢。“干嘛?”郎郁尘双手拢在袖子里,鼻尖冻的通红,两行清涕蜿蜒而下。冷沧澜走近,抬手提着灯笼在郎郁尘跟前晃了晃,神色淡淡道:“带你去就寝。”郎郁尘吓得瑟瑟发抖,忙拒绝道:“我才不去,你不会又把我关起来罢?”“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关了半年我是如何过的?每天无聊的时候我就先玩左手,再玩右手,两手玩完了再玩脚,我已经无聊透顶了!”郎郁尘继续吐槽道,心中愤懑,难以消解。“所以,你去是不去?”冷沧澜眼中一片阴冷,郎郁尘慌忙别过头,这眼神看的人发怵。可真的要这么硬气吗?这可是寒冬呐,冻一晚上估计就成冰棍了罢?“那我睡哪?”郎郁尘小心打探道。“与我同寝。”冷沧澜答。郎郁尘惊惧不已,眼前仿佛有一股阴风吹过坟地之感。难不成这冷沧澜也寂寞了?竟然主动要求与自己一起睡?所以,他也馋老子的身子?自己果真如此诱人?去你大爷的。“逍遥派那么多房子,我自己去找。”郎郁尘足下生风,见鬼似的跑了。冷沧澜似乎想跟郎郁尘说什么,却见人已跑远,无奈微微一叹:“你会回来的。”☆、我要睡你郎郁尘如孤坟野鬼一般四下乱窜,先去了一趟南庭轩,还未入内,便听得此起彼伏地呼噜声,如春雷一般。不行,换地。去入香居吧,反正关在那里半年也熬过来了。可斯洛扬那混球也住那里,况且白天自己让他吃了教训,自己若再送上门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不行,再换地。要不去擎天楼吧,想当初自己就是被师尊安置在那里的。可如今偌大的擎天楼阴森森的,连半个人影也无,就连那木人丁丁都去了入香居,那个扯淡的师尊早已不知去向,擎天楼荒凉的能找出几个鬼来。老子怕鬼,不去。去瞭望崖不远处的茅草屋?可白天自己去看过了,一场大雨冲垮了那间屋子,本就是无所谓的存在,倒塌之后也无人再去修建。难不成以后每天晚上便如一只山间野狗幕天席地吗?自己果然是如此多余,一阵孤寂落寞之感席卷心头,饥寒交迫之中,脑子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要不还是回去找冷沧澜吧,就算真的被他那个啥了,自己好像也不亏,还能赚点修为,这么龌龊的想法是挺可耻的,可眼下别无选择呐!万一是自己想多了呢?冷沧澜应该不是个断袖吧?怕什么,大家都是男人,嘁!况且住在绝尘阁去看叶少漓也方便,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么?这有什么好顾忌的。郎郁尘愈发瞧不起自己心中那点矫情,脚步坚定不移地朝绝尘阁走去。果然,冷沧澜诚意满满,竟站在门口等着郎郁尘。白衣飘飘,气质清雅。郎郁尘硬着头皮走向前去,毫无志气道:“我跟你睡。”冷沧澜怔了怔,对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郎郁尘见冷沧澜不语,以为他反悔了,不要自己了,顿时着急起来:“师兄?师兄?师兄……”冷沧澜有些头疼,道:“我不聋,你闭嘴!”郎郁尘干笑两声,语气又轻了两分:“住你这里管吃吗?我饿了……”冷沧澜不语,背剪着双手走在前边带路,猛然朔风袭来,院灯灭了好几盏,路渐暗,郎郁尘一边打着寒战,一边高一脚低一脚地跟在后边叫苦不迭,所幸冷沧澜的卧房就在前头。郎郁尘憋闷的很,为何冷沧澜要与自己同住一屋,搞不好还得同榻而眠,完全不符合逻辑哇,绝尘阁又不是没有客房,虽然偏僻了些。还是上回那屋,他睡床,冷沧澜睡榻。郎郁尘长嘘一口气,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一天实在是太累,郎郁尘屁股一沾床就不想起来。“净手,洗漱。”冷沧澜严肃道。郎郁尘一骨碌爬起来,一副要死的模样,困乏的面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好……好……我这就去……”待洗漱完毕,郎郁尘便三下五除二地将自己剥了个精光,就剩条短裤衩。冷沧澜神色怪异地瞟了一眼,随即转过头去,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这个小举动恰好被郎郁尘瞧在眼里,心道,又不是没穿,有啥好瞅的?裸睡懂不懂?况且他那一身破烂衣衫,不脱了也难受哇。不过正好他有满腔疑问需要冷沧澜解答,可肚子忽然很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个没完。刚起来的睡意又被席卷而空。“你在此不要乱跑,我去去就来。”冷沧澜起身趿着鞋走了出去。外边朔风阵阵,陡然变冷,我才不出去呢,我又不傻。郎郁尘双手抱着胸,饿的前胸贴后背。不知为哈,冷沧澜出去不久之后,窗外总有什么东西在飘忽,起初郎郁尘以为是树影摇曳,可他定睛一看,又不像。莫不是这绝尘阁有鬼?烛火昏黄黯淡,郎郁尘视线不明,待他起身打开轩窗一瞧,啥也没有,倒是被冷风吹了个透心凉。郎郁尘狠狠打了个喷嚏,赶紧一蹦三跳地滚回被窝,任你再诡异,老子也绝不下地了,冷死个人。为了防止自己再一次幻听幻视,郎郁尘将自己捂在被子里,憋的那叫一个难受。我忍我忍我再忍!说自己不怕鬼是假的,怂是真的。郎郁尘的座右铭是:遇见坏事一声吼哇,该犯怂时就得怂啊,爱惜小命不丢人啊。“嘭!”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郎郁尘默默念咒,没听见没听见,幻觉绝对是幻觉。“啪!”又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郎郁尘忍无可忍地探出脑袋,闭着双眼大吼:“你他娘的是不是想吓死我然后再继承我的遗产呐?”“哦?你有多少金豆可供我继承?”冷沧澜不知何时进了屋,正在矮几上忙活着。郎郁尘揉了揉眼,呵欠连连,尴尬笑道:“我没有金豆,不过我有几百万欢乐豆。”冷沧澜忙活的手顿了顿,蹙眉问道:“欢乐豆为何物?”郎郁尘搔了搔后脑勺,这可如何解释?总不能说那是自己斗地主赢的,那下一句他便要解释斗地主又是个什么玩意?那岂不是更头秃。哎哟我这张嘴,没事净瞎咧咧。郎郁尘懊恼。“喂,师兄,你属猫的哇,进来的悄无声息,我当见了鬼呢。”郎郁尘瞅了瞅地上的碎瓷片,成功转移了话题,一颗心终于收回肚子里。原来是冷沧澜笨手笨脚打翻了茶杯。不对,那在此之前炸裂的声音是?“起来吃罢,刚做好。”冷沧澜并未接话,只将饭菜摆好,随即自己盘腿在榻上闭目打起了坐。郎郁尘伸手抓起那破如抹布的衣袍,心里实在是不想将它再穿回身上,可自己的所有衣物都在擎天楼哇。之前怎么还忘了这一茬呢。自己总不能光着膀子去吃饭吧?好尴尬啊。“师兄?”郎郁尘小声叫了一声。对方并不搭理。“师兄?!”郎郁尘又加重了语气。对方依旧不搭理。“师兄!师兄!师兄!”郎郁尘惊呼三连,就问你答不答应?冷沧澜咬着后槽牙睁开了眼,寒冰似的的眼风扫了过来,却依旧不发一言。对方拒绝与你通话,并向你甩出一排眼刀子。郎郁尘心里吃了个瘪,一脸哀怨地望了望这个疏离冷酷的家伙,最终只得裹着被子笨拙地挪到矮几前,小心探出一只手拿起筷子,不行,还得用双手,不然那饭碗吃着吃着就跑喽!郎郁尘另一只手一松开,被子便滑落至腰腹。白花花的露了一大片。冷沧澜胸口一滞,随即明白开来,心里不免煎熬,竟是打个坐也不得安生,忽然又心疼起叶少漓来。此人实在是事多,话多,脑子还不太灵光。冷沧澜如实评价。冷沧澜在屏风后边翻腾了一阵,最终拿出一套全新的袍子递给了郎郁尘。郎郁尘抬眼一看,艳红艳红的,这……怎么搞的,叶少漓也给自己穿红袍子,这冷沧澜竟也有此癖好?郎郁尘迟疑着接过袍子一看,好家伙,就连里衣和外袍都是大红色。不知情的还以为自己这是要做新郎官了么?寒冷击碎了所有的理智,郎郁尘迅速将衣袍穿齐整了,嘿!还真合身,仿佛特地为自己准备的。“师兄,我有问题想问你。”郎郁尘重新坐回矮几前,一双澄澈黑亮的眸子扑闪扑闪地,好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冷沧澜看失神了一瞬,随即掩饰道:“食不言寝不语。”郎郁尘草草扒拉了几口饭菜,便放下碗筷,十分认真道:“那现在可以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