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蒋琬琰的问话, 他翻页的动作微顿,却仍面不改色地回道:“没有。”蒋琬琰眼瞅着他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 内心不禁有些疑惑,连带着语气也多了几分探究:“可是我有感觉到你……像这样碰了一下。”她为了把当时的场景生动还原,连两只小手都拿来上下比划,引得唐琛忍不住放下握在手里的书卷,专注看向她, 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做梦了吧。”蒋琬琰愣了愣,没想到这男人竟这般嘴硬。思忖半晌, 她突然毫无预兆地把脸凑近,惊得唐琛下意识把眼睛闭上。然而,蒋琬琰却在快要触及他削薄的唇时陡然停下,一双眸子眯得弯弯。 “那陛下之后可以试着偷亲臣妾, 别不好意思。”她说着话儿, 神态、动作、语气都娇。但更为要紧的,是那种要亲不亲的态度,时时刻刻都牵动着男人的心绪。唐琛伸手勾住她的后脑勺,往自己面前递, 灵巧的唇舌, 轻轻旋弄着那两片嫣红。至于另一只手,也没有半点儿空闲, 反倒忙着在蒋琬琰曼妙的身子上捣鼓,举止霸道而凌厉。他平时其实极少有这般强硬姿态,因而蒋琬琰起初还有点难以适应,只得完全被动地承担那如狂风暴雨似的吻。直到结束时,蒋琬琰仍旧浑身僵硬,桃花眼儿瞪得圆圆的,错愕得像是被勾走了魂。 “你看,你明明就……”她尾音未落,唐琛却已抢先一步说道:“朕这回光明正大的,没有偷偷。”“你……”蒋琬琰哼唧一声,语调绵软带着鼻音:“都要当爹的人了,幼不幼稚啊。”“论幼稚,比得过你么?几次三番地装睡骗人。”说罢,唐琛伸手戳着她的脑门儿,一下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蒋琬琰不得不捂着额头,四处躲闪起来,“臣妾是当真困得睁不开眼儿,哪像陛下那么精力充沛的。”她反应不如唐琛敏捷,即便闪来闪去的还是没能避开他的“攻击”。最后,蒋琬琰索性气鼓鼓地拍开他的手,威胁道:“臣妾如今可金贵着呢,你惹得起么?”唐琛闻言,当即被逗得低笑出声:“哪有像你这样,说自个儿金贵的。”语气微顿,他墨黑的瞳眸紧锁在蒋琬琰俏生生的脸盘,以及伴随呼吸而微微歙张的鼻翼,道:“这种话儿以后要留给朕来说,知道么? ”蒋琬琰约莫是怔住了,此时竟然特别实诚地反问道:“那陛下万一没说呢?”唐琛展露笑颜时,少了平日里冷峻凌厉的架势,硬气的五官一下子柔和下来,言语间也荡漾着盈盈笑意。“不管说与不说,朕的晏晏一向都是最贵重的。”话音刚落,蒋琬琰还来不及回答,便听见营帐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猜想对方许是有要紧事儿欲求见唐琛,便推推他的手臂,桃心般的嘴唇慢腾腾地扯开道:“别贫了,正经点。”唐琛轻轻的、温柔的拥蒋琬琰入怀,并将她搁在心窝处,不带有任何欲念,只是两相依偎着。良久以后,他才缓缓说道:“待朕忙完,再回来陪你。”“嗯。”蒋琬琰小声应着,随后又不放心地伸出纤细的尾指,示意他与自己拉勾。唐琛见状,毫不犹豫地回勾住她。他手指白皙,骨节分明,连这般寻常的动作都尤其诱人。若非他赶着离开,蒋琬琰倒真想拉着他的手细细打量,为何能够生得这般瘦长,却又有力度。幸亏唐琛对于她悄悄犯花痴的行为,半点儿不知情,否则只怕会哭笑不得。他不仅肩膀宽阔,腰腹精实,两双腿更是颀长而笔直。全身上下不论单独拎出哪一块,都足够吸引外人的目光。谁能想到,自家小皇后看也看过,摸也摸过,却独独欣赏起那修长的十指来。……蒋兆阳由于日常的武术训练,养成向来早起的习惯,这会儿已经先在营地附近进行过招式锻炼,才前来面圣。唐琛出寝的时辰与他相差不远,但他总是免不得抓紧那些零碎的时间,与蒋琬琰耳鬓厮磨。这事儿在朝中算不得秘密,却也无人会拿来说嘴。毕竟君王纵情声色,是玩物丧志,可宠爱妻子却是天经地义,无可挑剔与责备。蒋兆阳眼睁睁看着,素来不苟言笑的帝王踱步跨出帐子,临走前还不忘回过头,半是安抚,半是眷恋地对着皇后微笑。下一刻,那仿佛倾注了所有温柔与缱绻的笑容,都在转身面对自己时,霎时收敛得半点不剩。唐琛就站在那里,整个人宛如一尊雕像。双眸深沉如海,带着令人见之心颤的威严,直直地望向蒋兆阳。他没有刻意释放严峻的气息,但浓重的王者威仪,顷刻间便欲将四周湮没。蒋兆阳心下一凛,却仍强自镇定地说道:“臣已经事先将各部将领聚集在临时搭建的军务室,只待陛下圣驾亲临,便可开始商议进军路线及时机。”“朕知道了。”唐琛不咸不淡地应上一声,接着率先走在前头。刚跨出几步路,他又像突然回想起什么似地,侧首说道:“待这件事情了结以后,朕将爱卿转调至内阁吧?”闻言,蒋兆阳几乎是当场愣住。自己虽为蒋骁的养子,但满京城里无人不知他本是孤儿出身,身份低贱。原生家庭所赋予他的,并无半分可供仰仗的优势,有的仅仅是拖累。相比于他的窘境,天子内阁里多半是世袭贵族,家世清白,不沾任何污点。蒋兆阳自然明白,皇帝这是有心提拔,但即便入了内阁,他也无法洗刷那一身,由骨子里散发而出的黑暗。更何况,是影卫这个组织造就了蒋兆阳这个人。他从极度阴暗的底层,一步一步,凭借自己的力量攀爬向上。哪怕过程中见不得丝缕阳光,可他却在这里,在最为阴寒的绝境中获得重生。他对这个职位存有颇深的感情,他不想,也不会任意离开。蒋兆阳细细琢磨着皇帝方才的口气,只听他尾音略有上扬,似带着几分商量的意思。单凭他与唐琛君臣共处的这些年,也知道对方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但凡是唐琛拿定的主意儿,应当会极为肯定地道出口,而不该像现在这般犹豫。思及此,蒋兆阳忽然明白过来这起事件的缘由,忙问道:“可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眼看真相遭到一语道破,唐琛不禁叹了口气,道:“皇后也是在意你,才会担心你的安危。”说到一半,他先是顿了顿又接续着道:“况且,你岁数也老大不小了,难道这辈子真打算当个孤家寡人么?”听闻此言,蒋兆阳顿时默然无语。凡人进入影卫任职的首要条件,便是不得娶妻生子,以免在与敌方对峙的紧要关头时,让家室成为供人利用的软勒。当初,蒋兆阳在听闻这条对常人而言,堪称严苛的规定时,连片刻的思索都不曾出现,立刻点头答应下来。而他之所以能这样果断的,断绝了一切后路,从来不是因为薄情。相反地,恰恰是因为他用情过深所致。尝有人言,年少时若是过早遇见足以惊艳一生的对象,那么余生皆无法在安宁中度过,蒋兆阳即是如此。正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一名,拼死也要保护好的女子。所以,即便这世上还有多得数不清的好姑娘,亦寻不出良配。经过好一阵冗长,而尴尬的沉默,蒋兆阳终于张口回答道:“可否请陛下恩准,让臣与皇后娘娘单独说几句。”听罢,唐琛挑眉打量着他,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朕会转达给皇后,见与不见,由她自个儿决定。”蒋兆阳心知这已经是皇帝肯做的最大让步,忙不迭拱手作揖道:“臣谢陛下隆恩。”唐琛稍稍颔首表示明白,而后并未再就这个话题多言半句,只是全神贯注在眼前的战事上。这场战役,他不仅要赢,还得赢得漂漂亮亮。……不远处的皇宫里,却没有想像中的硝烟弥漫,反倒尽是寻欢作乐的颓靡之风。钱玉华的胞弟钱长笙,倚仗长姐的威风,勉强混得地方军官的职务,但却无德无才,是十足十的昏庸之人。倘若仅是如此,钱太后倒也不必忧心过甚。可这厮,偏偏还耽溺享乐,在面前这般紧迫的事态下,居然还有心思找舞姬作陪,在宫闱中饮酒撒欢,把自身弄得狼狈不堪。钱太后眉头皱得老高,头部亦隐隐作痛,“闹够了没有?”钱长笙闻言,不情不愿地松开怀里娇滴滴的艳姬,并掐了下她圆润的臀部,道:“小美人,本大爷晚上再找你玩儿啊。”说罢,他才重新回过头来嬉笑道:“这宫里头的女子果真个个是绝色,只不知,皇后娘娘该是何等的貌美……”作者有话要说:晏晏估计是个手控:)因为我今天看见有篇文章说,男人手指越长,性感程度越高,所以……立刻帮陛下安排上。第40章 心理战钱长笙这句话, 倒是适时地提醒太后,她着实是厌烦蒋琬琰许久了。钱玉华年轻时,自然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但先帝后宫七十二嫔妃, 又有哪个不是朱唇粉面、稚齿婑媠?因而, 先帝从来不对谁另眼相待, 直到熙妃的出现。尽管时过多年, 钱玉华仍深刻记得初见熙妃的光景。细细回想起来,当日的种种实在再平凡不过。适逢先帝微服出宫查访民情, 半路上传回消息,只道皇帝相中一民间女子,欲册封其为熙嫔,令皇后即刻筹备相关事宜。钱玉华听后神色平淡,只随口一问:“唤做什么名字?”语落, 便听那跪伏在地上的内监回话道:“苏窈,姓苏单名窈字, 亲故间皆称其为窈娘。”“窈娘,窈娘……”她漫不经心覆诵两声,却根本没搁进心里。这长长的红墙里头,最不稀缺的便是美人。好比一株芍药, 单独欣赏时, 自是无比惊艳。但倘若将其扔进争奇斗妍的花丛里边,便顿失颜色了。然而,当她亲眼看见苏窈的刹那,松弛已久的心弦登时绷紧, 宫阙中所有的寡淡与沉闷都因为她, 划上句号。苏窈人如其名,身形婀娜窈窕, 纤腰不盈一握。她虽穿着粗衣布裙,但那份不加妆点的毛糙,非但没能抹去其分毫的姿色,反倒更显出苏氏近乎张扬的美貌。这一瞬间,钱玉华连反对的话语都吐不出口,只顾得上不断叹气,为自己渺茫的前程而叹。转眼,如水时光悄然逝去。钱玉华万万想不到,同等惊人的美丽,会在蒋琬琰身上重新瞧见。严格来说,蒋琬琰并非那种过分肆意的妩媚。她所拥有的,应当是极为含蓄的娇婉,但却总能在举手抬足间酥到骨子里,令男人禁不住缴械投降。钱玉华看在眼里,心中自是百感交集,有些微妙的忌恨,但更多的却是惶恐——这样堪为祸水的女子,若没有个足以只手撑天的丈夫,只怕免不了因其而引发骚乱。钱玉华思量半晌,却是恶狠狠地开口道:“你别妄想了。”“怎么就成妄想了?”钱长笙不明所以,只得好言探询道:“待造反成功以后,如今高不可攀的皇后娘娘,也不过区区战俘,岂不是任人糟蹋么?”说罢,他搓搓手,目光是毫不遮掩的垂涎。 “当然了,如果落到本爷的手里,爷定舍不得随便糟蹋,定会好生疼爱一番。”钱玉华也是女子,瞅见他这副色眯眯的模样,早已把持不住良好的教养,拾起手边的掐丝珐琅茶壶,便半点儿不留情的朝他脚边砸去。 “你耳朵聋了么?哀家再说一遍,蒋氏绝不能留!”言毕,她只觉得头部似乎疼痛得更为厉害了,连带血管亦肿胀的几欲爆裂。钱玉华虽在几年前就患上了头风的毛病,但偶尔的阵痛都控制在能够忍受的程度,故而并未在意。可谁知,近日却忽然严重起来。不仅频频发作,且一痛起来便像要夺人性命似的凶猛。侍立在旁的苏翎见状,不由担忧地问道:“太后娘娘可是头风又犯了?需要奴婢去请太医过来医治么?”“不必。”钱玉华摇摇头,指腹不停地按压着太阳穴,“哀家让你封锁京城与燕地之间的消息来往,可办妥了?”苏翎屈膝,作了一福道:“是,奴婢已经按照娘娘指示的,斩断了京中对外所有的消息流通。”闻言,钱玉华颔首而笑道:“嗯,这件事你办得不错。”她不得不承认,唐琛虽然年纪尚轻,但却将业朝这片土地治理得极好,天生是个当皇帝的料子。若是让他有任何一点机会对外求援,那么自己这位置还未坐热,便该交还回去了。钱玉华心情刚有些安定,却见一名身着铠甲的侍卫急匆匆前来,向屋里通报道:“启禀太后,大事不好了!”这下,她的情绪陡然汹涌起来,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儿,急忙追问道:“发生了什么?说仔细点!”那侍卫品阶不高,往日里罕有面见贵人的经验。因此,这会儿连依样传个话都传得磕磕绊绊。“西……西门猝然遭受不明人士袭击,防守士兵共计一百二十名,全数中毒身亡……”他语气微顿,牙根死死地砥磨着唇舌,继续说道:“邻近南门的士兵闻讯赶来,亦有不少折损。如今,前线已是人心惶惶,众兵将皆裹足而不前。臣恳请太后娘娘尽快做出决断,是进是退,给个准信儿!”听到这里,钱玉华险些从椅子上跌落,神色间满是惊惧:“敌军呢?现在行进到哪儿了?”“敌方行踪神秘,一切仍未可知。”小侍卫如实回答道。至此,钱玉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唐琛打的是何算盘。他蓄意不让她知道,自己将从哪个方向进攻,把整个局面布置成心理战。倘若钱玉华预测有误,错将主要的兵力放置在他的反向,唐琛便可轻易突破她的布阵,直捣核心。由此可见,这场战役比较的早已不是何人的刀箭更锋利,而是双方主帅谁先猜着对方的心思。钱玉华沉吟良久,唇角忽地勾起一丝冷笑。依照她对于这个养子的认知来看,他既挑选了西门,作为毒攻的重心,定然不会再从那里进攻。否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终落在下风的还是他自个儿。同时唐琛也很清楚,紧邻的南门必定会调兵过去支援,导致守备大幅削弱,成为四周最容易的突破口。思及此,钱玉华立刻挺直背脊,略显激动地脱口道:“南门,定是南门!传哀家懿旨,立马加派兵力,把战略重心迁移至南门。”与此同时,唐琛正亲自领兵守在东门附近两里处。当初他假称要巡幸西域时,便已做好周全的准备,身旁带的并非鸿胪寺的官员,而是五百亲兵。对方虽人多势众,但唐琛却临危不乱。一双黑眸迸射出犀利的视线,戾气旁露,骇得属下们皆不自觉咽了咽唾沫。唐琛一旦认真起来,绝对是聚精会神,任何人、事、物都无法动摇其半分。直等到前方战士递回消息,说各城门皆开始将半数的守卫转调至南门时,他便毫不犹豫地发号司令,道:“进攻。”短短二字,他却说得中气十足。顿时间摄人心扉的气势如同惊涛拍岸般,轰然落地,鼓动了战士们的心灵。钱太后若将所有兵力押注在南门,誓死拼搏,他们的确不占优势。但眼下的南门,与其说守备疏松,倒不如说是空虚简陋。没多时,唐琛即率兵攻破城门,策马直驱寿康宫。南门失守的战讯,不一会儿便传到了钱氏姐弟耳里。钱长笙本就是贪生怕死之辈,闻讯当下立即吓得屁滚尿流,也顾不上搭理其他人,只想着赶紧转身逃跑。“你当真以为你逃得过么?蠢材。”话虽如此,钱玉华自己却也慌得直打哆嗦,银牙不慎咬破舌头,沾染上满口腥红的血。她当然也想逃,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僵住,根本无法移动分毫。然而,这份困窘与无力并未持续多长的时间,门口便接连传来新的战报——北边出乎意料的,被不知何时暗中进京的燕王击溃了。钱玉华登时愣住,如同一阵惊雷在耳边炸响般,连四周喧嚣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剩耳边嗡嗡地响个不停。“不是说唐珷,人还好端端的待在燕地么?”钱玉华眸中空洞一片,恐惧慢慢侵蚀着她仅存的理智,迫使她变成歇斯底里的模样。“哀家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竟连区区燕王都看不好。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积累多时的压力,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下子不受控制往外冒。可即便嘶吼出声,内心沉抑的情绪却仍旧无法得到纾解。钱玉华只觉有股令人窒息的酸涩窜进心头,继而漫上鼻尖,逼得她再也藏匿不住眼角的泪水,放任呜咽的哭声逸出口中。但也仅止是半刻钟,钱玉华便缓缓阖上双眸,让一切归于平静。对于战败者而言,真正可怕的其实并不是死亡本身。反而,是濒死前那对未知的不安与迷惘,以及内心挣扎不已的痛苦。当看透事物的本质以后,那些没来由的恐惧也跟着减轻许多。钱玉华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候最后时刻的来临。直到她感觉,那道沉稳而坚定的脚步声已近在耳畔,才冷然启唇道:“皇帝现在,难不成是打算当众弑母么?”唐琛先是勃然而怒,随后又怒极反笑。 “钱氏,你还真以为自己有这资格当朕的母后?”钱玉华顿了顿,鼻尖溢出一声不屑的轻哼,道:“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哀家既是先帝钦封的皇后,便合该是你的嫡母。皇帝若是对此有所不满,大可以把先帝的遗体从坟墓里挖出来,亲自审问。”尸体审判,即便在羞辱罪臣的手段中,亦是最为狠戾的一种。钱玉华说这话儿,无非是想借此激怒他。果然话音刚落,唐琛顿时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抵住她的脖颈。剑身旋转如电,顷刻间发散出耀眼的光华,仿佛在告诫着剑下的女人勿要轻举妄动。“实不相瞒,朕的确是想当场把你给杀了。”唐琛薄唇微扬,有些似笑非笑地说道:“可这样未免太过便宜你。当年朕的母妃为你所迫,在绝望当中被咬啮而死,朕觉得……应当让你也体会看看那种痛苦。”双方间本就力气悬殊,况且唐琛如今正在气头上,施起劲来毫无收敛。钱玉华几乎是被死死地压制着,丝毫不能动弹。当然,这都只是表面。实际上,钱玉华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早已事先握紧淬了剧毒的暗器,只待时机成熟,便准备给他致命的一击。此刻她不断假装挣扎,并趁空抬起手,急欲将锐利的尖端深深刺进唐琛背部。不曾想,相隔十步距离的蒋琬琰,却敏锐地察觉到这处细节。当下,她也顾不得自己仍有着身孕,只一股脑儿地冲上前,慌忙想要阻止钱氏的阴谋。“唐琛!”许多年以后,当蒋琬琰依偎在他宽厚的肩膀,再回想起这个刹那,早已记不清当时那些无比惊险的细节。但有一件事情,却像要融入血液,刻进骨髓那般深刻,那便是——她这辈子都不能失去唐琛,绝对不能。作者有话要说:盒饭已经热好了——第41章 护夫“唐琛!”眼看蒋琬琰急忙跑上前, 周围的士兵似乎都愣住了。一时半会的,竟没有人伸手拦阻,只放任这个看似娇弱无力的女子, 在最危急的时刻, 站出来挺身护夫。钱玉华虽也有片刻迟疑, 但倘若失去这次良机, 之后再想抵抗都是徒劳了。于是,她秀腕一转, 动作愈发凌厉,直欲将锋锐的刀刃刺入他的背脊。唐琛打从听闻蒋琬琰那声急切的叫唤开始,就多留了个心眼儿。这下,哪里还猜不出钱氏的预谋,当即伸手钳住她的手腕, 使劲一扳。哐啷一声,钱玉华攥在手心的暗器应声掉落。她赶忙蹲下身, 想去捡起眼前自己仅存的一点指望。然而,唐琛却像要粉碎她无谓的念想般,狠狠地抬脚踩了上去。接着,他也不去看跪伏在地的钱玉华是何表情, 径直下令道:“把这些图谋不轨的奸人统统捉起来, 不论死活。”最后四个字一出,等同于告诉将士们,擒拿匪徒的过程中不必把下手放轻,即使误杀也不问责, 恰恰是激发战魂的最佳良药。话音落地, 两方人马便像漩涡般急遽地搅成一团,处在中心的兵将皆飕飕地挥动着臂膀, 用刀剑砍向对方。而唐琛眼见局势已定,则慢条斯理地远离战场,踱步走回蒋琬琰身边。蒋琬琰呆呆凝睇着近在眼前的夫婿,小手轻轻抚上他深邃冷峻的脸庞。温软的指腹,沿着那副令她深爱的五官,细细地描摹着,由眼睛鼻子再到嘴巴。她指尖微凉,划过的地方有一丝丝痒。唐琛止不住低笑几声,言语间尽是调侃:“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人就变傻了?”闻言,蒋琬琰总算回过神来,一下子扑进唐琛怀里。两条素白的玉臂像柔软的藤蔓般,紧紧缠绕着他的蜂腰,道:“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像这样抱着你了。”她声音哽咽,字句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似的,有些沙哑。唐琛听后低哼一声,轻不可闻的单音节,听来有些魅惑。“说这话儿也不怕触霉头的么?”语气微顿,他随即弯腰贴近蒋琬琰。男性的阳刚气息迎面拂来,滚烫而炽热,令蒋琬琰不自觉浑身僵直,而无法轻易动弹。下一刻,她便听见唐琛像是承诺般郑重地说道:“你别担心,因为朕在你的面前,永远无所不能。”其实这世间哪有什么无所不能,只不过为了她,他可以所向披靡。后来在战争的收尾,有将士在牢狱当中发现了裹着麻布佯装死亡,以躲过一劫的琇莹。经蒋琬琰仔细询问细节方知,原来当时,钱玉华妄想从其口中套出不利于她的情报,因此并未立即斩杀。事后,负责看守人质的狱卒,眼见这好端端一个小姑娘,却要禁受那些不人道的严刑峻法,难免心生怜意。最终甚至想方设法地帮助她,蒙骗过上层,保全了这条性命。“对方唤做什么名字,你可知道?”蒋琬琰听罢,似饶有兴趣地问道。“李年生。”琇莹顿上一顿,继而解释道:“年壮气锐的年,生气勃勃的生。”蒋琬琰双眸顿时闪烁起别样的光芒,深深地凝看她。半晌,终于松口说道:“刑部底下设置的司狱司,正缺一名九品的司狱,本宫可以举荐他上任。当作是感激他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救你的回报。”虽说司狱也不过是个底层小官,但相比起未入流的狱卒,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琇莹也明白主子的用心,连声道谢说:“奴婢代李年生谢过娘娘恩典。”蒋琬琰早有意愿替琇莹相看夫君,她家室清白,品貌端正,再加上皇后贴身侍女的身份,倒也衬得起官夫人的头衔。至于这位李年生,身份虽说是低微了些。但他若是个好苗子,蒋琬琰也乐意拉扯一把,总好过让琇莹嫁给不合心意的对象。思及此,蒋琬琰不由含笑提点道:“本宫虽给他开了条道路,但接下来该怎么走,还得看这人的本事儿。待他何时能凭己力升上主事,再来向本宫求娶你也不迟。”“娘娘……”琇莹顿时俏脸一红,心底生出几丝异样。蒋琬琰对此也算是过来人,了解姑娘家的心思便是这般,细腻中透着敏感,却又单纯得如同清水,让旁人一眼就能望到底。“说句掏心窝的话,”蒋琬琰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琇莹听闻此言自是百般动容,但转念想起,主子方才的取笑仍历历在耳,她便忍不住贫嘴道:“娘娘的心窝子,还是留着掏给陛下看吧,奴婢可承受不起。”蒋琬琰轻啧一声,有些好笑地说道:“几日不见,你都敢埋汰本宫了。”说着,她突然把话锋一转道:“也罢,女大不中留,本宫还是尽早把你这小蹄子给嫁出去呗。”主仆二人随口话着家常,亲昵的仿佛同胞姐妹般。然而,夏青的前来却打破了这份温馨的氛围。“娘娘。”她虽仍保持着镇定,眼角却挂有几分愁绪,“奴婢方才粗略地清点过,发觉库房里的财物遗失不少,折算成银钱后约莫有五万两。”“唔,这笔钱绝不能白白丢了。”尽管蒋琬琰并非守财奴,也难免舍不得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只得吩咐道:“这几日,恐怕得劳烦你把账目好好地清算一遍,将错帐逐条列出。待陛下清查完钱氏剩余的财产以后,本宫得分毫不差地讨回来。”夏青听罢,禁不住轻笑出声。按说这些遭到抄家的罪臣,名下所有财物皆须充进国库,哪有人会像这般明晃晃地要求瓜分赃款的。偏偏这种歪理,经由皇后娘娘口中说出来,还真让人无法反驳。蒋琬琰抬眼环顾四周一阵子,接着屏息低叹。经过这场紊乱以后,宫里头处处皆充斥着浓浓的战火硝烟。无数玉石与瓷器在混战中被碰碎,门窗梁柱狼籍一片。凤栖宫尤其纷乱残破。这下,蒋琬琰的确相信钱氏对自己是厌恶至极,连带她的寝宫也破坏得不堪居住。蒋琬琰稍微思索片刻,立即做出应对的措施——暂时迁居别处。至于迁至哪儿,她心底倒已有了些许想法,只差如何让唐琛点头答应。……唐琛此时正坐在案前,心无旁骛地翻看着刑部上交的笔录。英气的眉眼,因目光下掠而半垂着,令人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波动。整座乾元宫皆寂静无声,只有在每次整点宫女进来给他添茶时,才发出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不知第几回,那小宫女的视线从他面部扫过,流连一圈,又重新落回他的身上。唐琛终于丧失耐心,幽幽地开口问道:“新来的?”小宫女做梦都没想过,陛下会主动和自己搭话,心中窃喜,连忙跪地答道:“回陛下的话,奴婢青莲,是尚宫局新调派过来的奉茶宫女。”唐琛听罢,当即猜想出了事情的原由。小宫女不知道御前的规矩,倒还情有可原。但上头的女官定然清楚,他从来不许宫女近身的事儿,却仍刻意把人调到他跟前来,多半是想借机修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想到这里,唐琛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但凡人的欲念存在一日,这种低劣的斗争就永远没有尽头。“退下吧。”他冷冰冰地说道:“从明儿个开始,你不必再来了。”小宫女摸不透他的喜怒,生怕自己无意间触怒了皇帝,忙不迭告罪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敢问奴婢可有何处冒犯?”唐琛搁下手中的案卷,略显不耐地抬头说道:“没……”话至一半,他却像咽住般突然没了声音。小宫女满是不解地,循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便见皇后娘娘正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门边,眸子里隐隐闪现出寒意。她只觉得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刹那间倒竖起来,害怕不已。“奴婢不知皇后娘娘驾至,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蒋琬琰听后,只颔首而笑说:“无妨,既然陛下说让你退下,你便自行跪安吧。”小宫女眼看情势不妙,自是巴不得趁早离开,赶忙答道:“是,奴婢这就告退。”说完,立马头也不回地溜出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