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陆山是个闲不住的,陆安派个活就能留住他,房子的顶是茅草的,也确实需要检查一下,一次修整好了,省的以后麻烦。陆安买的这两处院子是精心挑选过的,这一处虽小,却是看过的里边最完整的,还有水井的加成;那一处则在山脚下,比这个要大不少,而且离土地近,方便开荒。山脚下的院子有三间正房三间厢房,院子也大,就是房子都不怎么好了,要修缮是笔不小的费用,她自己收拾收拾倒也勉强能住。屋里的灰尘比那边只多不少,陆安只是转了一圈,就被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家具比那边还干净,只墙角一个土炕立着,她要是这么住,也就只有它可以睡。从角落里扒拉出一只水桶,陆安打算简单收拾一下,不然就是买了床,她也没法睡,水井离得不远,约有个两百米,井边还有人在打水,是个微胖的妇人 。“后生看着眼生,是新搬来的?”妇人眼角带笑,俨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打完了水就站在旁边和陆安说话。“是啊,老家遭了水,圣上仁慈,准我们来这里定居.”陆安扔了桶进去,摇着井上的绞棍,她这身体天生的力气大,比一般的男儿也差不了多少,要是前世的弱鸡身体,她可不敢这么打水。“遭了水,那损失大了,也亏得当今是个仁慈的。”妇人一听遭了水,就抚着胸脯念佛,显然是知道水患的严重的,“我们这也就今年刚好点儿,以前可难过嘞。”“听说了,可是死了不少人。”陆安倒了水把桶放好,看妇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陪着多聊了几句,初来乍到,邻里关系还是很重要的。“可不是吗,那血流的,听说地都红了。”妇人激动的声音都大了不少,手舞足蹈的,“尸体堆得跟个山一样,人路过都绕着走。”“以后就安稳了,好日子在后边呢。”“谁说不是呢,当今是个仁慈的,难得心里有咱们这些老百姓,三年赋税说免就免。”妇人提起免税来,很是高兴,当今陛下是真的挺得民心的。“是啊,这样咱们也能缓口气。”陆安拎了水,指指自己的两处院子,“我刚搬来,也没什么亲戚,您要不嫌弃,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坐坐。”“不嫌弃,不嫌弃,以后都是乡亲,我家就在前边,有事儿说一声就成。”妇人笑着连声答应,提着桶水跟提个纸似的,走的飞快,比自诩力大的陆安都轻松。陆安笑着摇摇头,大步回去收拾了,再聊会儿,她都可以直接去镇上了,六间房,她就打扫了最完整的那一间厢房,就这一间,她足足换了四次水才擦干净,累的她只想睡觉。揉着有些酸疼的手臂,陆安盘算着需要买些什么东西,床肯定是要买的,还有桌子,剩下的就只能看情况了。一天时间不长,更何况陆安在这边耽误了不少时间,回去的时候冯氏已经做好饭了,一大锅白面疙瘩,是以前少做的美食。“回来了,快吃饭,饿坏了吧。”冯氏给陆安盛了一大碗,还生怕她不够,又给她拿了两个饼子,看得陆安直发笑,她在冯氏眼里,怕不是个无底洞。打水洗了脸和手,陆安才吃饭,福生已经抱着小碗喝了个干净,咂摸着嘴,“大母,这个真好吃,咱们还吃吗?”“吃,过几日再吃。”冯氏笑着答应,孩子喜欢吃是好事,她们家虽然没了不少家底,可一点儿吃的还是有的。“吃,吃。”墩儿一口接一口的喝着,大脑袋一晃一晃的,吃的很是开心,“阿娘,墩儿今年两岁了吧?”“腊月初一的,还差几个月两周岁。”冯氏又给墩儿盛了一点儿,小口小口的喂她,就怕她不知道饱,吃撑了。“嗯,是时候让她学着自己吃饭了。”陆安虽然没做过母亲,却也知道孩子是不能溺爱的,独立是从小应该学的事情。“你做母亲的能狠下心,我们就不管。”冯氏喂完最后一口,给墩儿擦擦嘴,把她往陆安身上一推,“去找你母亲,大母还没吃饭呢。”瞅瞅墩儿严重不协调的身材,陆安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毕竟,墩儿才一岁多,还有点儿营养不良,自己那是前世的标准。墩儿软软的靠着陆安的腿,揪着她的衣襟玩耍,要不是知道她们刚见面没几天,倒真像一对儿母女。陆安拍拍墩儿的头,放下碗起身,“去找哥哥玩吧,我要出门了。”福生上午玩的很了,现在困得直点头,墩儿却精神的揪着陆安的衣襟不放,一副小跟屁虫的架势,陆安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她抱起来,跟她认识没几天,这孩子还挺黏她。“阿娘,你带着福生休息会儿吧,我和阿兄去镇上看看。”陆大已经抱着胳膊打瞌睡了,闻听陆安要走,一个机灵醒了,“把家具买齐了,不然亲家看见了不好。”“啊?”“啊什么啊,我跟江家订好了,六月初十成亲,你再给自己买块布,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陆大吩咐了句,就起身抱着福生进屋了,他年纪不小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精神。陆安站在门口有些凌乱,今天是五月二十七,还有十三天,她就要成为已婚人士了,想到只见过一面的江琰,她只想说一句这可真是该死的刺激。摸摸怀里,陆安心里稍稍定了些,还好自己略有些存款,不然,日后不知该怎么过呢,怀里这家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镇子不大,许是因为已经下午的原因,街上稀稀疏疏的没有几个人,倒也方便了陆安,不用再特意找地方把马车寄下,直接上街就可以。墩儿安静的待在陆安的怀里,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周围,满是好奇,“阿兄,先去下木匠铺吧,好让他们给送过去。”“成,我找人问一下。”陆山沉声答应,寻了路边的一个老丈问路,旁边就是卖馒头的铺子,皮薄馅大,闻着很是诱人。“店家,馒头怎么卖的?”陆安抱了墩儿下车,从怀里摸出几个钱来,她在吃食上不喜亏待自己,更何况这么小个娃娃,毕竟叫自己一声阿母的。“三个。”店家是个中年妇人,生的膀大腰圆的,活像街头杀猪的屠户,人高大,嗓门也不小,蒲扇似的大手拿了张油纸,“要多少?”“拿十钱的。”放下墩儿,陆安又从怀里摸出钱来,数了十个放到桌上,看着店家包装,“我要这般多,店家不饶我一个?”“饶你一个,日后多来便是。”店家包好油纸包,另拿了一个放在巴掌大的小油纸上,看的陆安眼睛一亮,这店家会做生意。“多谢店家。”陆安接了油纸包放到牛车上,拿了小油纸上的馒头掰开递给墩儿,“小心烫。”“嗯。”重重的点了下头,墩儿坐在车上吃的那叫一个香,她这馒头的馅是肉渣白菜的,闻着香,吃着更香,看着墩儿吃,陆安都有些馋了。“好吃吗?”陆安看了看墩儿的吃相,决定这一半先给她留着,免得一会儿不够,“慢点儿,好吃再买。”“你买这作甚,家里又不是没吃饭。”陆大素来节俭,见陆安买了这么些馒头,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些钱都能买一斤多肉了,自己做不是比这便宜的多。“阿兄问好了?咱们快过去吧。”陆安没理陆山的问题,十分自然的出言催促,“天不早了,还有还些东西没买呢。”陆山抬头看了看天色,果断的加快了速度,天黑了不好赶路,更不要说他们还不熟悉这里的道路,不安全。家具就定了一些必需品,在看床的时候,陆山选了两张六尺二的,让前世睡惯了大床的陆安很不满意,径自定了店里唯一的一张七尺床。店里最精致的东西是一个三尺宽的梳妆台,花纹浑然一体,上面还有一个镜台,看着就价格不菲,不说陆安,连陆山都不自觉的瞄了几眼。“这可是个好东西,费了我十几天的功夫,看这木头,上好的榆木,几十年也不会坏。”店家瞅见陆安的眼神,忍不住多说了两句,神色之间很是自豪,这可是他的得意之作。第5章“这个多少钱”陆安摸摸怀里有些瘪的钱袋,觉得江琰都要嫁自己为妇了,怎么着也得给人家买点儿东西,衣服什么的不知道尺寸,这个梳妆台还是挺符合她的气质的。“您看中了?这个可贵,三百钱。”店家伸出三根手指比划,面上开心的像多菊花一样,显然这个能让他挣一笔。“啊,这般贵!”陆山叹了一声,拉住陆安的袖子,生怕她一激动就说了买,要知道这可是一亩地的收成,就买这一件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太浪费了。“嗨,你嫌贵啊,这边有便宜的,你看这个,也是榆木的,只要二百三十钱。”店家皱了下眉头,拉着陆山到旁边看那个二百三十的梳妆台。二百三十钱的那个木料同样是榆木的,却不是整木做的,而且看着就笨重,是陆安不喜欢的样式,伸手摸了摸料子,陆安寻了店家讲价,“三百太贵了些,我也在这定了许多东西,你与我便宜点儿,二百钱如何?”“哎呦喂,您可真是狠,这也差了太多了,我连成本都收不回来啊。”店家苦了一张脸讨饶,指指那张二百三十钱的,“这样,您要这个,我给您算便宜点儿,二百。”“这个,二百三十。”陆安松了松口,加了三十钱,她的心里价位是二百五十钱,再多了就不值了,“我马上就成婚了,还有东西需要置办呢,您薄利多销不是。”“成。”店家咬着牙点点头,而陆山在一旁惊的不轻,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二百三十钱就没了?他买一张床才一百二十钱啊。“墩儿,喜欢吗?”陆安抱起墩儿,两人一起欣赏,心里满是成就感,“这可是阿母给你阿娘买的,到时候你可得替阿母多说几句好话。”“阿,阿母。”墩儿抱着陆安的脖子,嘴里蹦出来两个字,糯糯的阿母叫得她心直发软,孩子总是容易博得大人的宠爱,“阿兄,你可听到了,墩儿会叫人了!”“听到了,这孩子是个聪明的。”陆山乐得咧着嘴笑,这孩子都快两岁上的年龄了,还只会说些单字,他和李氏没少愁,如今可是好了。“乖孩子。”揉了把墩儿的头,陆安夸道,“一会儿给你买糖吃。”“买,伯父给买。”陆山接了墩儿抱在怀里,没说什么糖太贵的话,这年头的糖是纯用麦芽熬得,可是真贵,一钱只得两块半巴掌大小的。回去的时候,陆山说话算话,掏钱买了二钱的糖,敲下一块递给墩儿,甜的她眼睛都眯起来了,也不舍得嚼,就含在嘴里不停的吸溜口水,还用手托在下巴上接着,那小模样,愣是逗得陆安笑了半天。他们又去布铺和其他地方看了看,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只能看见堂屋里昏暗的光芒,在院子里只能影影绰绰的瞧见人影。“谁啊?”“阿爹,是我回来了。”陆山去拴牛车,陆安抱着已经睡着的墩儿先进了屋,昏暗的油灯下,冯氏正围着她买的梳妆台转悠,看得陆安一阵心虚,她这算不算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时候回来,吃饭了吗?”冯氏把墩儿接过去放到里屋床上,陆大也不纳凉了,摇着蒲扇跟着进来。“吃过了,阿爹你们可用了?”陆安活动着有些酸疼的胳膊,出镇子没多远墩儿就睡了,只是可怜了她,一路上抱着回来的,半边身子都麻了。“我们刚用完,你可买了布了?”冯氏掀开帘子出来,给陆安倒了碗温水,“这几天,我和你阿嫂赶赶,给你把衣服做出来。”“买了,买的上好的棉布。”陆安打开自己买的布,玄黑色的,看着就高贵,自然也贵,买的时候她心都痛了。“你想要什么样式的衣服?”冯氏爱不释手的摸着布料,陆安打小就是她们家最白的,现在黑了些,却也是正常的肤色,属于养几天就能变白的那种,玄黑色庄重,很是衬人。“这样的可行?”陆安指指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她穿的是店里买的成衣,短衣及膝,类似于后世的胡服,很是轻便。“你买的布料足够,我给你做件深衣吧。”冯氏不赞成的看了一眼陆安的衣服,太不够正式,用这么好的料子做,浪费,再说了,哪有穿着胡服迎亲的,别人不笑话才怪。“成,都听您的。”陆安笑着点点头,她阿娘明明有了想法,还问她,问了她又不采纳,真是。“行了,天不早了,回吧,早点儿歇着,明儿去地里看看。”陆大摇着蒲扇出去,就这烂篱笆院子,他可不放心牛这么拴外边。“等我给你拿一下被褥。”冯氏转身进里屋抱了被褥出来,也亏得现在是夏天,露天也能睡,不然就那边的条件,真够陆安受的。“阿娘,这个是给你的。”陆安都要出门了,又从怀里摸出来个簪子,这是她在摊子上顺手买的,现在正好借花献佛。“哎哟,买这作甚,钱多了不是”冯氏嘴里埋怨,面上却很是开心,拿着簪子仔细的打量,像是要把它看出一朵儿花来。“没几个钱,阿娘戴着便是,我先去睡了。”陆安轻咳了一声,不是很好意思的应了一句,她有点儿虚,不是很好意思受这个夸奖。夜里的村子很是安静,摸摸腰间的匕首,陆安步子迈的很是安心,几年的时间足够她成长起来,以前的她,是入了夜便不敢出门的。吹了火折子点上灯,陆安铺好被褥,又去寻了墙角的匕首出来,放到枕边,准备明日带给福生,在外奔波了许久,陆安只觉得身上的衣服都要馊了,闻闻身上的味道,她终是受不了这样入睡。索性出了门去提水,也不需要太多,只是简单的冲洗了一下身上,把衣服洗了,也就仗着天黑看不见,这边人烟稀少,陆安没带换洗衣服,身上只裹着件被单。把房门锁好,陆安光溜溜的躺在炕上,这是她第一次裸,睡,竟也十分舒服,只是心里始终不□□心,就像吊了一只水桶似的,一夜醒了三四次。天刚蒙蒙亮,陆安就醒了,裹上被单去收了衣服,穿上衣服又踏实的睡了一个回笼觉,这才觉得睡饱了。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亮了,回去的时候碰到了几个扛着锄头上工的人,其中就有昨日碰到的那个妇人,“后生,这是回去?”“是,您这是去地里?”陆安不太好意思的停下说话,人家都要干活去了,自己刚起,真是懒惰。“对啊,现在凉快,去地里除除草。”妇人笑的很是爽朗,和陆安搭了两句就走了,显然是真的赶着下地。陆安加快了脚步,趁着这会儿,她也得去地里看看,这马上就成熟了,不仔细伺候着,可收不了好庄稼。回到家里,冯氏已经把饭做好了,浓稠的苞米糁粥外加小咸菜,昨日陆安带回的馒头冯氏则打算中午吃。福生抱着碗喝的开心,不知是不是冯氏一会儿也要去地里的原因,并没有喂墩儿,让她自己拿着勺子喝,喝的满脸都是。“嘿,自己吃的还挺好。”陆安洗漱好坐下吃饭,忽视冯氏心疼的眼神,笑呵呵的赞了一句。“地就在村外边,我当初特意选的好地,种的苞米,这次应该能收不少。”陆安大口大口喝着粥,天不早了,再不去地里,就热了。“成,一会儿我也去,看看你的地。”冯氏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默默吃饭的李氏,“地里庄稼要是收的多,就别卖了,我和你阿爹按市价收了做种。”“阿娘说这个干什么,我的不是你的啊,什么收不收的。”陆安闻言说了一句,哪有父母跟儿女分那么清的,她虽然自私了点,却也不至于这点儿东西都没有。“听你阿娘的,你挣下这份家业也不容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阿爹还能白要你的不成。”陆大吸溜完碗里的粥,就去了院里喂牛,她们家这头牛可是大功臣。陆安若有所觉的瞄了一眼李氏,没再说话,她爹娘想的可能是有点儿多,可也不是没有必要,她也是要有家室的人了,是该有点儿私财,不然怎么养家。他们在桌上说的这般露骨,陆山却不像明白了的样子,只有李氏默默的喝粥,叹了口气,陆安撂下碗出了门,李氏的为人还是挺不错的,可是耐不住冯氏和陆大想要防患于未然,她这身为儿女的,还能把属于自己东西推出去不成?戴好斗笠,陆安扛着锄头走在前面,她就买地的时候来划过地边,还真不知道庄稼怎么样,不过,刚经历过战争,不会太好就是了。“你买了多少地啊?”冯氏看着面前的一望无际,有些呆愣的询问,她是真没想到,陆安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土地,要知道,遭灾之前,她们家在陆家庄也是数一数二的了,也才有不到三十亩地,其中还有十几亩是下田。第6章“阿娘,这片荒地有两顷,不是买的,是我当初立功上面赏的。”陆安指指前面的一大片,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思,当初她来定地边,也给吓的不轻,这地要是都开出来,她也算得上是大地主了。“安儿有出息了,真好。”冯氏欣慰的笑着,这些年,她最愧对的就是陆安,同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没有为了这个便要舍了另一个的说法,日日面对着陆山,何尝不是对她的折磨。“这些田,开荒还是很麻烦的。”陆安高兴的接受了冯氏的赞誉,她虽自诩已经成长,却还是会因为父母的一句夸奖而兴奋,“日后恐怕会带累阿娘阿爹。”“你可还有门路能帮家里买些田?”陆大满脸热切的看着面前的土地,身为农民,就没有不爱土地的。“买田做什么,阿爹想种地,这些都是孩儿的。”陆安不以为意的回答,她们家一共才几口人,能种个三四十亩就是极限了。“你的就是你的,你自己不想要,还不为墩儿打算不成?”陆大严肃的板了脸,亲兄弟之间最忌讳的就是不明算账,牵扯进钱财的事来,他不想陆山陆安日后远了关系,就下了决心要把钱财的事掰扯清楚。“阿爹,墩儿才多大,再说了,几亩地,我还是能挣得出来的。”陆安皱了眉头,她是自私,却也不至于和父兄之间算的如此清楚。“大妹莫说了,这土地既是封赏的,便是你的,再说了,阿兄有的是力气,还能挣不出几亩地不成?”陆山硕大的身躯走近几步,闷声闷气的说,他又不是那些不事生产的浪荡子,整天盯着妹妹的财产,还要脸不要。“你们啊,咱们家还没有那么穷啊。”陆大呵呵的笑了,他们家是遭了难,但是早些年的家底在,几亩地还是能买得起的。“再不干活,就要晌午了。”冯氏见事情解决,故作生气的嗔了一句,她是盼着家里好的,想着能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围着桌子吃饭,热热闹闹的。可是陆大跟她说过,陆山和陆安都是个好的,可是终究都是大人了,都要有自己的小家庭了,再强迫生活在一起,难免锅勺碰碗檐的,伤了感情反而不美,再说了,分了家只是不在一块生活了,难道还能不认她这个阿娘不成?五六月的天已然十分炎热,更不要说一人高的苞米地里了,陆安半蹲着身子清理野草,只觉得顷刻之间便汗湿了衣服,望着东倒西歪的苞米,陆安闷着头干,不好好整整,到时候苞米粒供的不饱满,少产的还是她的粮食。有的苞米还在坚强的生长着,有的却大片大片的耷拉了头,坠在地上,不忍如此浪费粮食,陆安直接把苞米杆砍了,苞米掰下来拿回家,还能省下一些营养给旁边的苞米。地不长,只约有四五十丈,一鼓作气的通到了地头,陆安已经打包了两大捆苞米杆,嫩苞米也有一大筐了,擦擦头上的汗,陆安坐在地头剥着苞米,她记得嫩苞米是能吃的,小时候经常吃,却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可以吃了。被掰下的苞米都是是干瘪的,只有偶尔两个看着还是能吃的,叹了口气,陆安望着这十几亩地,心情沉重,她知道这些地是被祸害过的,却没想到这么厉害,想来不仅是战乱的时候被祸害的。苞米产量大,一亩地约摸能产十石粮食,她有十几亩地,都是种的苞米,若是没有兵灾,百余石粮食是轻松的,如今这情况,三十石都困难。“这地被糟蹋的很啊。”陆大摘下斗笠扇着风,他看着好好的庄稼被糟蹋成这样,心疼的不行,那可都是粮食啊!“是啊,只能这样将就着收了,还好种的是苞米,不然,这样的产量可是不够吃的。”陆安忧心的回答,她当初选这块地,未尝不是因为有苞米的原因,苞米被称为粗粮,却是产量最大的。出门出的晚,刚刚走了一趟,太阳就发威了,汗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陆安却依然再次钻进了苞米地,现在的太阳还不是最热,再走一趟也是可以的,不然多拖一天便多一天的损失。直到太阳高挂天空,陆安方才和陆大他们收工,几大背篓的苞米根本背不回去,只好让陆安先回家牵牛车,路上遇到了同样下工的妇人,不同于陆安的是,她们手里都扛着锄头,背篓里也满是杂草之类的东西。“你家的地还好吗,今年的庄稼可是被糟蹋的不轻。”妇人熟稔的上来说话,指指旁边的男人介绍,“这是我当家的王锐,你叫他王大就行。”“在下陆安,家中行二,日后还请王兄多加关照。”陆安笑眯眯的上前行礼,这王锐个子不高,和陆安相差无几,却比她壮硕,看着就是个实在的农家汉子。“叫我王大就行,咱们穷苦人家哪来的那般讲究。”王锐被陆安的行礼给弄得措手不及,涨红了脸回答。“是,那我就不打扰王大哥你们了,有空再聊。”陆安冲王锐点点头这才离开,她家地里还没收拾利索呢,可没有时间寒暄闲聊。“有空再聊。”家里李氏正带着两个孩子收拾屋子,听到陆安回来,两个孩子就像牛犊一般冲了过来,一个一边的抱住了陆安的腿,“姑姑,你回来了?”“回来了,福生听话,带着妹妹玩儿,姑姑还有事情。”摸摸福生的头,陆安大步走到屋里倒了水喝,出了许多的汗,她都觉得自己快要脱水了。“灶里有温水,大妹莫要喝凉的,伤身。”李氏捧着肚子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拎着壶,看得陆安心惊胆战,连忙把水壶接了过来,赞了一句,“还是阿嫂想的周到。”“这有什么周到不周到的,我也只能干点这样的活了。”李氏闻言便笑了,拿着抹布继续擦拭屋里,丝毫没有闲着的意思。“阿嫂歇着就行,家里又没有多少活,我和阿兄做便是。”陆安一口气灌了半壶水才作罢,头上热的的汗像刚洗过脸一样,滴滴答答的往下掉,随手抹了一把,陆安便牵了牛出门。几大背篓的苞米放到车上,上面摞了成捆的苞米杆,纵然它已不再青翠,却依然是牛喜欢的食物之一,“阿爹,这些苞米杆正好能围上院子,冬天也是给牛多了样吃食。”“院子里的篱笆重新竖一下,围着放就行。”陆大闻言点点头,他早就听人说这苞米杆是个好东西,能烧炕还能喂牛,奈何之前没钱买种,只能看着别人种。“大山你有空多往镇上跑跑,看看能不能把地买下来,地里的庄稼不要紧,没几个月就要种新的了,关键是得离家近,好耕种。”“成,阿爹你想买多少?”“先买个十亩就行,有苞米这种庄稼,养活咱们一家人不难。”陆大喜爱的看着苞米,当今颁布法令的时候他还犯过疑,谁能想这还真能产十石粮食,一亩地顶的上三亩还多。陆安沉默的赶着车,不掺和陆大他们的讨论,在这个讲究父母在不分家的时代,陆大能够主动做出这个决定,不知道对自己的愧疚能占几成。“大父,大母,阿爹,姑姑你们回来了,这是什么啊?好高啊。”福生冲到车边围着车转悠,好奇的打量着苞米杆,他出生几年,还没见过这么高大的作物。“这叫苞米,比福生都高呢。”冯氏拉着福生让开门口,温柔的给他讲话,“等它熟了,大母给福生做白馒头吃,好不好?”“嗯。”福生重重的点点头,在他不过几年的记忆中,白馒头是一种排的上前几名的好吃食,仅仅比带馅的馒头落后一位。“糖糖,糖。”没等陆安卸车,墩儿就牢牢抱住了陆安的大腿,活像一个挂件,圆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陆安,颇有一种说不给就哭的感觉。“你可真是个馋猫,糖吃多了要坏牙的。”陆安弯腰把墩儿抱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子,“中午让大母给咱们热馒头吃,糖明儿再吃。”听到陆安不给糖吃,墩儿的大眼睛都没有光泽了,在现代社会,小孩子都抵挡不住糖的魅力,更何况这个很少能吃到糖的古代。“今儿没有糖吃,不过还有一件好东西吃。”陆安抱着墩儿从车上拿下一根苞米杆,这几根是她特意挑的,汁、水足,有股甜丝丝的味道,吃着像少放了糖的甘蔗。仔细的把皮剥好,陆安拿了给福生,“尝尝,可好吃了。”“要,要。”墩儿以为是给她剥的,巴巴的看了陆安半天,结果陆安递给了福生,也亏得墩儿脾气还不错,要不然非得来个惊天动地不可。“好,别着急,这就给你。”陆安被墩儿焦急的样子逗得呵呵笑,看着福生小心的咬了一口,“好吃吗,甜不甜?”第7章“甜,太好吃了。”福生嚼着苞米杆,乐得眯缝着小眼,而墩儿则急了,抱着陆安的脖子呜呜哭,“要,我要,我要。”“好,这不是你的吗。”陆安又从车上选了一根细的苞米杆,剥好了放到墩儿嘴里,“莫哭了,哭可没有什么用。”让他们俩坐在门口的石板上,陆安打了水洗脸,若不是白天,她都想一块洗个澡,这苞米地钻的她浑身痒痒,再一出汗,哪哪都不舒服。“来,福生,这是姑姑给你的。”陆安洗完脸跟着她们坐在石板上纳凉,觉得腰间有些硌得慌,才想起来了匕首的事情。“谢谢姑姑。”福生喜爱的看着匕首,眼睛也不眨,亮的像是发光一样,“它真好看。”“是吗,福生喜欢就好。”陆安把匕首塞到福生怀里放好,“你年纪还小,一会儿记得把它交给你阿爹,让他给你放着。”“安儿,来吃饭了。”冯氏热了饭端到桌上,唤了一声陆安,香喷喷的馒头白白胖胖的,让人看着就有胃口。福生和墩儿一人得了一个,剩下的就都是他们大人的,冯氏心疼陆安他们干活辛苦,还做了个菜糊糊汤,配着汤,陆安足足吃了三个馒头。抚着圆滚滚的肚子,陆安满足的打了个嗝,舒服,果然还是要吃肉,绿色养殖的猪就是比现代的肉好吃,“阿爹,我想抓两头猪崽养。”“猪崽可不好养,还臭烘烘的,不如养几只鸡。”陆大皱着眉头,猪一年才能出栏,时效长,而且回报低,一年才能养个一百多斤,养几只鸡还能经常吃到鸡蛋。“鸡,养鸡确实好,墩儿他们需要吃鸡蛋补补,那就都养。”陆安瞅瞅头大身小的墩儿和福生,兀自拍下板,忽略了陆大的前半句话。“行,你要养就养,大山一会儿把床给安儿抬回去,扫扫屋里,这马上就是要成亲的人了。”陆大一瘸一拐的进了里屋睡觉,临走还给陆山派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