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察觉到温予冉的眼神,微微躬身站在一旁,等待温予冉发话。没事。温予冉示意他出去。助理却没动,有些犹豫地张了张嘴,似乎要汇报什么。温予冉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给了个眼色:有什么就说吧。温总,是这样,之前您让我调查的那个叫宁安的小姑娘,有点新信息,是基金会那边负责人报给我的,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其实,助理前天就知道这个新消息了,但他见温总这段时间都没提过宁安这个名字,昨天早上还专门说不让与工作无关的人进来,就以为温总三分钟热度,新鲜劲已经散了。然而昨天下午,他在温总的司机那里了解到,这个宁安不但没有被淘汰,还走到了能直呼温总全名的位置。现在他想起这个信息,就觉得非报不可了。说。温予冉挑了下眉,稍稍坐直。助理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汇报道:那家基金会在宁安高中时期资助过她很长一段时间,但他们那边现在查了一下,发现其父亲生病前的收入可以负担宁安的学费及生活费,宁安在当时并不符合资助条件。嗯。这个信息虽然奇怪,但也些无聊,温予冉听了会儿,有点心不在焉。助理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继续往回查,发现宁安之所以能在不符合条件的情况下得到资助,是因为温总您出面了。嗯呃?温予冉突然听到自己的称谓,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助理听到温总口中遮掩不住的惊讶语调,知道自己来汇报是对的,便接着说了下去。您当时出面给这个基金会投了一笔钱,要求他们定期资助宁安。换句话说,当时,其实就是您借基金会的名义资助她的。这个信息完全在温予冉意料之外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在葛天海之前与小姑娘有过交集。温予冉捂着额头,陷入沉思。记忆里有这样一个人吗?可能有吧,反正她记不得了。温予冉也不算是爱管闲事的人,但有时实在闲得没事干,心血来潮了,也会帮帮别人。所以或许自己以前真的帮过宁安吧。只是因为无足轻重、随手而为,所以忘得快罢了。你先出去吧,以后要是再查到新东西就直接报给我。好的,温总。助理答应下来,心里离开时盘算着要把这个小姑娘再彻底查一遍了。第一次查的时候,他怕温总新鲜劲过得快,所以特别讲究速度。情人嘛,就是查查有无滥交史,有无犯罪记录,有无特殊病症,以及有没有被包养的经历。都没有,就把从小到大的履历和基本信息放上去。要是刚好碰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便着重汇报一下,其他的细枝末节就忽视了。现在,既然温总不是一时新鲜,那可要重新查查了。助理这样想着,走出办公室,然后轻轻带上了门。.办公室安静下来。温予冉则半闭着眼,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心里有点乱。之前所有的怀疑、所有的猜忌,都是建立在她们素不相识的基础上的。如果宁安以前就认识她如果宁安受过自己的恩惠那么很多原本不可能的事就可以成为可能。比如,小姑娘其实不是图钱。再比如,小姑娘接近自己,说不定,是因为喜欢温予冉想到此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她想斩断这种猜想,却控制不住乱飞的思绪。还有太多可以发散的空间,人类的联想能力如此丰富,温予冉几乎能构思出一个小姑娘受到帮助后爱上对方,多年后重逢,开始勇敢追求的美好爱情故事。故事美好到她都快信了。.后面的工作效率急剧下降温予冉拿着手机,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机背。其实她很清楚,受过恩惠,并不意味着小姑娘的目的就纯良。阴暗些想,甚至可能是因为尝过与有钱人结交的甜头,所以才更想攀附。上流圈子里的弯弯绕绕,温予冉见得太多,什么难看的事情都发生过,无奇不有,她的戒备也来源于此。但是温予冉也不知道为何,她几乎已经无法理智地思考这件,脑袋里仿佛有千万个声音,每一个声音都在说服她相信那个美好的故事。她长出一口气,盯着手机。小姑娘图什么,是能问清的吗?她连自己对小姑娘的感觉究竟有多少、能持续多久都说不清,有什么立场去问别人这种问题?最终,温予冉忍住了,没有发消息询问。.咚、咚、咚所有杂乱的思绪被小心的敲门声打断。请进。温予冉靠上椅背,半合上眼,把心事先放开,准备应对工作。进来的是助理:温总。温予冉抬了下手指,示意他说话。温总,是这样,虽然您昨天跟我交代过不见工作无关的人,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跟您汇报一声。现在宁安在公司楼下,好像是来给您送饭的,您看?温予冉指尖微顿,目光落在桌面的纹理上。头顶的灯光照在案上,反射的光点有一丝轻微地晃眼。她数着光点周围的细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乱了。不同回答对应的结果在脑中转了一圈,心底便已经有了偏向,只是思绪乱糟糟的,话有点说不出口。旁边的助理有些纳闷,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温总在这种小事上这么犹豫,像是在思考什么棘手的大案子一样。这么一想,助理立马在心里把那个叫宁安的小姑娘放到了更重要的位置上。办公室内的气氛有点僵。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半分钟后,温予冉终于开了口。让温予冉闭上眼,放弃挣扎,让自己滑进真实的期待中,缓缓开口。让她进来吧。第26章话音落地,助理微鞠着身子应了一声, 便出去了。办公室里空了下来。温予冉换了个姿势, 双腿交叠着, 眼睛盯着桌面,耳边隐约能听见自己渐快的心跳声。明明争取融资的时候都没怎么紧张过, 现在只是见个小姑娘,她居然有点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几天没见了?大概也就两天吧, 并没有多久。思考的时候, 敲门声传了过来。温予冉轻轻吸气, 开口让门外的人进来。门打开了。助理候在外面, 进来的只有小姑娘。一双白白净净的球鞋从门外探了进来,上面编着浅蓝色的棉绳鞋带。温总, 晚上好。声音怯怯的, 带着小心翼翼。小姑娘走进来的一瞬间, 温予冉突然有种眼睛不知该放在哪里的感觉,视线只在小姑娘的衣着上转着圈。今天温度稍稍回暖了些,小姑娘穿着浅棕色的薄外衣,里面是深黑的毛衣背心, 米白色的衬衫衣领托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乌黑的辫子垂下来。看完了衣服, 温予冉不自觉地上移了视线。只见小姑娘习惯性地低着头,脸蛋藏在阴影里, 温予冉想分辨小姑娘的表情, 却看不清。你温予冉想问些什么, 心里堆了很多问题,但到了小姑娘面前,偏偏问不出口。小姑娘之前认识她吗?为什么接近自己?表白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心底凌乱的想法找不到出口,憋了股劲。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小姑娘却没有半分尴尬的意思,轻车熟路地走进来,把保温盒搁在矮桌上,然后熟稔地摆好饭菜。温总先吃饭吧。小姑娘低着脑袋说道。还真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微信上那么积极,仿佛一分一秒都离不开,现在见面了却又半分情绪也不露。真是温予冉的思路断在了这里,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心里憋的那口气一丝不减。这么想着,温予冉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顺着小姑娘的话,坐到矮桌跟前,端起碗开始吃饭。菜很香,味道也相当不错。再怎么憋气,味蕾也骗不了人,吃完饭后,胃部饱和了,心口的气也散了大半。小姑娘立在桌子前边,见她搁下碗,便开始收拾桌子,衣袖挽起,隐隐露出白瓷般光洁无暇的手腕。温予冉的视线落在那截白嫩的手腕上,看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有些刻意地别开了目光。心里憋得的气散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撩人的火苗,在心尖上小小地燃烧,扑不灭。沉默又僵持了一段时间。温予冉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以前认识我吗?温予冉的声线平缓冷淡。问完后,她微扬起下颚,凝视着小姑娘阴影中的脸蛋,不想放过一丝变化。但她什么也没分辨出来。可能吧。小姑娘干巴巴地回了这三个字,脸上几乎没有表情。温予冉还想再说什么。小姑娘却扬起了脑袋,黝黑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温予冉,截走了她的话头:温总,我的生日礼物,你还没有给我。温予冉想起自己给小姑娘买的礼物,当时因为摩天轮上的意外而忘记送出去了,现在还放在家里。在家,下次给你。温予冉没再追问,接着小姑娘的话往下说,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白白的牙齿咬着下唇,在粉嫩的嘴唇上留下浅浅的印记。能不能等会儿去你家拿?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像是讨要零食的孩子。温予冉下意识地要拒绝,可干脆回绝的话在这舌一转,又吞了回去,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我还要工作。温予冉道。小姑娘却弯了眼睛,甜甜地笑了,淡淡的酒窝里仿佛藏了蜜。那我等你呀。小姑娘轻轻地说道。这句话堵住了所有的借口。温予冉挽了挽耳边的卷发,掩饰住心里的别挑起的凌乱思绪。然后,温予冉冷淡地回了一句:也行。.接下来,温予冉坐回了办公桌,着手处理剩下的事务。小姑娘则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低着头,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这个年纪不应该手机不离手吗?温予冉坐在办公桌,淡淡往那边瞥了一眼,想道。瞥了第一眼,就有第二眼、第三眼。到第五眼的时候,温予冉的心神已经完全被打乱了,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其实剩下的工作不算多,只要沉下心就能很快解决,可办公室里多了个人,温予冉便全然无法集中注意力。以后再也不能让小姑娘滞留在办公室,太拉低效率了。温予冉想着,手指用力按压太阳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到手中的文件上。后来剩下的这批事务,温予冉花了比平日多三倍的时间才完成。.处理完工作,温予冉松了口气,往那边角落里看去。小姑娘还坐在那里,手上什么消遣时间的东西都没有,只乖乖地低着头等待。走吧。温予冉道。宁安抬起头,浅浅地笑了一下,站了起来。待温予冉收拾妥当后,小姑娘便跟在她后面,出了公司,上了车。回到家。温予冉用指纹打开门,小姑娘跟着她进了家门。她打开暖气,看着门口正弯腰穿鞋套的小姑娘,有些恍惚,心里生出几分荒谬感。不是昨天还想着要趁早了断的吗?怎么今天就把小姑娘带回家来了呢?温予冉压下想法,去卧室找出那个本来要送给小姑娘的礼物盒。里面是一个项链,之前在珠宝行里看到,随手就买了。喏,礼物。温予冉回到客厅,见小姑娘已经穿好了鞋套,便把礼物盒递了过去。小姑娘看到礼物盒,乌黑的眼眸亮了起来。礼物盒被小姑娘双手接过,环在怀中,像是在对待价值连城的宝物。不过礼物盒里的东西确实不便宜。温予冉看着小姑娘的反应,心里不上不下地吊着,满足感中渗着一丝烦躁,她已经完全分辨不清小姑娘高兴的是哪一个点。我可以打开吗?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随意。温予冉别开视线,回答道。小姑娘低下脑袋,打开礼物盒,里面躺着一枚铂金镶钻的吊坠项链,设计简约。项链被一双白净的手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物品。小姑娘拿着项链,左手捏着一端,右手捏着另一端,举到温予冉面前。温予冉看着小姑娘。小姑娘也直直地望着温予冉。片刻后,温予冉反应过来,小姑娘是想让她帮忙把项链戴上去。温予冉绷着脸,道:自己戴吧。不会。小姑娘睁着黑黑的大眼睛,声音甜甜的,说得像真的一样。适可而止,自己戴。我真的不会。温予冉继续看着小姑娘。小姑娘也继续望着温予冉,手里捏着项链,半分不退。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温予冉眯了下眼,轻轻吐气,接过项链,往前走了两步。和小姑娘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从温予冉的视线,可以依稀数清小姑娘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