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昭然大步走过去,一把拉住空虚的手臂,拖着就走。空虚手忙脚乱:“殿、殿下你这是要干什么?!贫道救死扶伤可以,治疗情伤不行!”“闭嘴。”风昭然冷冷道,“跟孤修堤去。”空虚一路徒劳地挣扎,被风昭然带走了。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姜宛卿哭累了,趴在桌上。那壶月下逢还在面前,空掉的碗里尚残存着一点红豆汤,甜香依然弥漫在空气里。门上“吱呀”一响,沈慕儿走了进来,瞧见姜宛卿有气无力地趴着,不由有些担心:“娘娘?”姜宛卿慢慢抬起头,眼睛都哭肿了,沈慕儿吓了一跳:“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姜宛卿摇摇头,“厨房是不是还有红豆汤?”这一开口沈慕儿才发现她声音都是哑的,连忙点头:“有的,殿下天不亮便在厨房了,熬了一砂锅的汤。”“去给我盛一碗。”姜宛卿抹去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想了想,复又唤住已经走到门口的沈慕儿,“不,把锅端来吧。”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8-19 01:33:05~2022-08-20 00:0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木 20瓶;绯馆的绯二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八十六章还真是毒妇前国师大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当然不是去担沙埋石干苦力,但堤上劳工多,难免有个跌打损伤, 需要大夫。再者有个舌灿莲花的神棍道士,特别容易稳定民心。这也正是风昭然带空虚来姚城的原因。反正他能留人在身边,自然都是有用处。空虚走了之后, 姜宛卿在无量观倒是清清了不少, 再加上开始招工修堤,大量的劳力前往黄河边,沿河搭了不少工棚,俨然已经形成了一处市镇。妇人也可以去做些杂活, 或者卖些点心吃食,挣份糊口钱。法事结束之后, 姚城寺庙和道观的屋子渐渐空出来,剩下的要么是在姚城城内找到了差事,要么便是些无处可去的老弱妇幼。河堤沿岸则是越来越忙,沈慕儿向姜宛卿辞行,要去父亲身边随侍。修堤乃是大事, 姜宛卿自然准了。不过表面上还是当着蒋氏等官眷的面把沈慕儿发作了一顿, 说她忘恩负义, 自己明明救了她, 现在沈怀恩脱了罪, 她便重新拿起官家小姐的款来了。“也不想想,区区一个县丞之女,给本宫提鞋都是抬举她!”“娘娘身份尊贵, 能侍奉娘娘乃是旁人的福气。”蒋氏一面宽慰愤怒的太子妃, 一面从官眷当中选出了几个和沈慕儿年纪相仿的姑娘出来, 送到姜宛卿身边伺候。“这一个个都生得娇滴滴的,是来伺候本宫,还是要本宫伺候?”姜宛卿一个也没要,“你自己家的那个倒是不错,怎么不送来给本宫,却拿些旁人来搪塞?”蒋氏赔笑道:“老身家里若是有未出阁的女孩儿,早送来了,哪里轮得到别人?”“出不出阁都不要紧,人乖巧听话就好。”姜宛卿说,“你家的那个芙渠本宫瞧着就挺好。”蒋氏面色不变,依旧是笑吟吟地:“难得娘娘看上得那个小丫头,只是她已经是杨大人屋里的人了,若是再来侍候娘娘,这……”“怎么?你是觉得杨大人舍不得?”姜宛卿的脸顿时就撂了下来,“还是觉得堂堂太守的如夫人来侍候一个庶女掉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蒋氏唯有赔罪的份,当晚芙渠就来给姜宛卿当差了。芙渠像一只苦雨凄风里的小兽,眼神里总透着一丝惊惶,无论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拧布巾的时候袖子挽起来一点,姜宛卿的视线在她腕子上顿了顿。上面有明显的瘀青。芙渠像是被烫着了似的,猛地把衣袖翻下来,手忙脚乱间打翻了水盆,铜盆满地乱滚,动静太大,引来了蒋氏,蒋氏将她骂了一顿,拉着她跟姜宛卿请罪,说她笨手笨脚,怕是要惹娘娘生气。姜宛卿擦了手,浑不在意地道:“得了,有什么好遮掩的,出嫁从夫,她是杨大人的人,杨大人想怎么待她都成,本宫一个旁人难道还会说什么?赶紧收拾了,本宫要睡了。”蒋氏放下地离开,芙渠哆哆嗦嗦地收拾了地上的积水,准备过来给姜宛卿宽衣的时候发现姜宛卿已经在被子里躺好了。芙渠息了灯,靠在踏脚上,准备坐着守夜。“上来吧。”一只枕头推了过来,姜宛卿道,“以前慕儿在时,也是一块儿睡的。现在身边没人,本宫倒有些不习惯。”芙渠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弄出来的动静还没有偶尔上来蹭睡的小橘重。姜宛卿留意了一下,发现她很久才睡着,即使睡着了也是紧紧地抓着一只被角,像是将溺之人死死抓着一根浮木。衣袖翻卷,她纤细的手腕上布满伤痕。姜宛卿什么也没问。她眼下能做的唯有将芙渠霸在身边,不让芙渠回后院。芙渠起初的时候像是被刚猫抓来的耗子,睡觉时缩在脚边动都不敢动弹,姜宛卿翻个身,芙渠都能惊坐起来。但慢慢地,芙渠发现她的生活中再也没有突出其来的打骂,眼睛再也看不到绳索和鞭子,那些东西仿佛离她很远很远了,她的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姜宛卿——太子妃的脾气看起来很大,连太子的耳光都敢抽,却没有在她身上动过一个手指头。芙渠渐渐没那么拘谨了,半夜惊醒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寸步不离地跟着姜宛卿。她刚来的时候好像生怕挨近姜宛卿,此时则像是生怕姜宛卿会赶她走。姜宛卿觉得自己很像捡了一只小野猫来养,终于养熟了。此时已经将近年关,明日便是腊八节,芙渠抱着一大坛的花生红枣芸豆等物进来,说让姜宛卿拣佛豆。所谓“佛豆”者,是指一边念经一边拣出腊八粥里要用的各色干果豆谷,粥熬好之前先敬神佛,可消一年业力,能保来年平安。姜宛卿闲着无事,便跟着她一起拣。小狸和小橘皆窝在暖炉边,睡得呼噜直响。芙渠拣着佛豆,忽然道:“真好。”姜宛卿随口问:“好什么?”芙渠摇摇头,只是笑。她正值长身量的年纪,几个月的功夫,脸上添了点肉,整个人似脱胎换骨般长大了些,明眸皓齿,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梨涡。“真希望以后都能一直这样。”芙渠轻声道。以后会比现在更好的。姜宛卿在心里道。修堤功成,金銮易主,明主即位,海晏河清,四海升平。杨遵义和他头顶的主子们,没多少日子好活了。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过姜宛卿嘴上道:“哦,给本宫当丫头就这么好?”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哐当”一下被宋晋夫推开。“娘娘,河堤那边传来消息,太子殿下遭人行刺!”姜宛卿正在剥核桃,“喀啦”一下,紫铜钳子把核酸绞碎了。她尽量保持着声音平静:“死了没有?”“生死未卜。”“那说个什么劲。”姜宛卿淡淡道,“等死了再说吧。”然后向芙渠道:“别的都罢了,这核桃不大好,去厨房换些来吧。”芙渠乖乖点点头去了,经过宋晋夫身边时轻轻行了一礼,耳尖似是微微发红。姜宛卿这才细问风昭然遇刺的详情。冬季是枯水期,乃是修堤最佳时机,河堤上下俱是一片忙碌,风昭然这几个月都没有回姚城。宋晋夫也是从南疆军处得来的消息,据说当时风昭然正像往常一样登上河堤,不知哪里来的一支冷箭射向了他。那箭来得又急又快,在场在百姓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风昭然大叫一声,倒了下去。上一世姜宛卿沾都没有沾过姚城,对于姚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当时风昭然挥师北上,也曾造出一个个天赋神奇的故事在身上,比如说他明明沉入水中,却被金龙托出,无数人亲眼目睹。这些故事里没有一个提过风昭然中箭。他不会有事。他还得剑指龙庭,将所有曾经践踏过他的人踩在脚下,将整片天地全握在自己掌中。但是……一个念头幽幽地浮上来,止都止不住。——如果命运是可以被改变的,上一世死了的人这一世保住了性命,那么,上一世安然无恙的人,这一世,会不会意外死去?“我要去看他。”姜宛卿慢慢地道。“全庆州的人都知道你们夫妻俩不对付,他出事,你不在家烧高香就罢了,还去看他,是生怕别人不觉得奇怪吗?”宋晋夫道,“再说,他若是无事,你根本不用去,若真有事,你去……怕也没什么用。”姜宛卿知道,但她就是想去。一点念头,莽撞顽固。“我有法子,我装着看热闹就是了,我还可以拖上蒋氏,”姜宛卿喃喃道,“我很会演的,不会让她们看出来,一定稳当……”“卿卿,”宋延双手负在身后,踏入房中,面色颇为沉重,“你还不明白吗?殿下和你在外面闹得那么难看,一意与你划清界限,为的可不单单是与你分头行事,而是等着这一刻。”姜宛卿只觉得脑子里乱轰轰的,听什么都不是很明白,“等这一刻……这一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