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能同意订婚延期,治病要紧。但凡有点儿希望能让我恢复正常,我还是想健健康康的嫁给他。免得别人笑话他,凭着那么好的小伙子,不找个身体健康的媳妇。”这是许世琴的心结,之前她不肯答应韩立伟,主要也就是怕人笑话他。如今,好不容易有希望了,不管再苦再痛,但凡能有康复的可能,许世琴都愿意去试。她只希望结婚那天,她可以挺直了腰杆,站在韩立伟身边,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而不是被别人笑话,被人指指点点。周桂兰听了闺女的话,眼窝发热,鼻子一酸,这眼泪就要往下落。“唉,当初但凡我多用点儿心,哪至于让你遭这个罪?”因为闺女的罗锅,周桂兰后悔了一辈子。“妈,看你说的啥话?咱家那时候啥条件啊?六个孩子,我爹成天出去干活顾不上家里,你一个人洗衣服做饭劈柴火,还得看着我们六个。能把我们六个都养活了就挺好,谁能想到会出意外啊?”小时候确实埋怨过父母,恨过哥哥,恨老天爷不公平。随着年纪增长,许世琴懂事之后,就不再怨恨,能够接受现实了。周桂兰抬手抹去眼泪,起身去东屋里间,将地上一个柜子搬开,露出后面的墙壁。墙根处,有一块砖的颜色跟周围不太一样。周桂兰动手将那块砖拆下来,伸手从里头掏出个布包。布包里,自然是这几年她攒下来的钱。儿子们每个月都给养老费,从第一年的五块,现在已经涨到了每个月八块。许成厚在山上看参,吃喝都是队里管着,还挣高工分。周桂兰一个人在家能吃用多少?这两年家里多少攒下了一些钱。闺女要去看病,这可是大手术,谁知道得花多少钱?周桂兰数了数,家里一共还有一千两百来块钱。周桂兰咬咬牙,留下二百,那一千块钱全都给闺女拿着。穷家富路,再说这是去治病,能多带就多带些。三儿子倒是说了他给出大头,可周桂兰哪里舍得?儿子挣点钱那么容易啊?这两年瞅他累的啥德行了?又黑又瘦,看着都怪可怜的。但凡家里能出一份儿力,也不能让儿子多出钱啊。周桂兰把一千块钱揣起来,剩下的还用布包起来塞到墙洞里,再堵上砖,把柜子挪回去。“那,这是一千块钱,你好好放起来。出门在外又是看病,花钱的地方挺多,这点儿钱也不知道够不够。尽量先可着这些钱花,你三哥挣钱不容易,能不花他的就不花。”周桂兰从里屋出来,把钱塞到闺女手里。“妈,你给我这么多钱,家里还有用的么?我这几年攒了些钱的,你别给我这么多了,五百就行。”许世琴从七八年入秋开始上班,到现在四整年了,早就从学徒工转为正式工。林业局工资跟别处一样,但是补贴高,许世琴现在一个月有五十来块钱工资。她一个女孩子花销轻,早晚在家里吃,中午店里管饭。平常也就是买点儿日用品,再就是往回买点儿细粮、肉之类的。许世琴一直都盼着能去治病呢,所以平日里不怎么花销,只想多攒点儿钱。她手里差不多有一千块钱了,不想再要家里那么多。“别,都拿着吧,你这毛病还不知道得花多少呢,多带点儿钱,心里安稳。”周桂兰摇摇头,愣是把钱塞给了闺女。许世琴无奈,也只能接下,然后娘俩就开始琢磨把钱放在哪儿。这么多钱,揣在兜里肯定不行,衬裤上缝个兜,也装不下。最终,周桂兰决定,把许世琴的那件薄棉袄拆开。把钱分成三份,最多的缝在棉袄夹层里,等着用钱的时候,再把棉袄拆开线往外拿。另一部分装到衬裤那个兜里,也用线缝好。再剩下的,分开塞在袜子里,还有鞋垫儿底下。周桂兰母女琢磨着藏钱,许世彦那头也进行着同样的事情。许世彦倒是没舍得在新房墙根儿凿个洞,他是在新房地底下做文章。储藏间那屋地面,被他刨开,挖了个地下室。不太大,也就六七平,四周都用砖和水泥砌的,挺干燥。山参、钱,还有他前年托人淘登的几套邮票,都被许世彦锁在地下室的箱子里了。这两年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再者不是有地下室了么?索性就没再往银行里存钱。家里现金还有五千来块钱,索性全都带着,谁知道得花多少钱啊?有备无患吧。想了想,许世彦又顺手挑了棵参,这才连参带钱,一起拿上去。拿了钱出来,许世彦又犯了难,这么多钱可咋拿?这年月也没有百元钞,都是十块的,五千就是五整捆儿。这五捆钱不少,怎么带着出门能不显眼?腰包里差不多能装三千,剩下两千,塞在背兜夹层五百,裤衩兜里缝五百、棉袄里子上缝个兜,缝进去八百,剩下两百放在外头,零用。最后,许世彦又把自己打猎的那把刀放进了背兜里。出门在外不知道能遇上啥事儿,带着刀,心里安稳点儿。第二百二十九章 出发八二年十一月八号,许世彦一大早就去找于守广。跟于守广说了要陪着许世琴出门治病的事,想让于守广给他开个介绍信。如今出去外地,吃饭的话很多地方倒是不要粮票了,但是住宿不行,还都要介绍信,没有介绍信就没地儿住。虽说齐云升和楚老都在省城,可也不能住到人家啊。这一趟去治病,还不知道多长时间呢,不能总麻烦人家。于守广一听,立即点头,领着许世彦去了队部,给开了介绍信,还给拿了一叠粮票。“虽说现在挺多地方不要粮票了,但价钱挺贵。我这儿还有些粮票,你都拿着,出门一趟不容易,这也不知道得多久,能省就省着点儿。”于守广是个过日子的人,想的也周到。许世彦也没拒绝,谢过于守广,拿了介绍信和粮票,赶紧回家。到家后,跟许世琴俩人带着行囊,由冯超赶着马车送他们去松江河找许世琴的师傅请假。许世琴的师傅一听说是去省城治病,也是二话没说直接点头同意了,很痛快的给了假期。“到那儿就安心治病,啥都不用惦记。你出门,师傅也没啥东西给你,这二十块钱和粮票,你带着。”“师傅,不用,我带了钱的,粮票也有。”许世琴哪好要师傅的钱?忙推拒。“咋地?你嫌师傅穷,给的少了?让你拿着就拿着,咱娘俩还见外是咋地?”秦师傅沉下脸不高兴了,愣是把钱和粮票都塞给了许世琴。“行了,别跟我撕吧,赶紧去坐车,耽误了时间赶不上车。”秦师傅愣是不给许世琴拒绝的机会,推着兄妹俩往外走。“路上一定当心,这时候外头乱着呢,车上别睡觉。”秦师傅不放心,又叮嘱了两句,亲眼看着兄妹俩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店里。冯超甩开鞭子,赶着马车朝火车站跑。早晨走的着急,也没时间去韩家。兄妹俩意见一致,等着他们到了省城,检查完身体确定能手术了,再发电报给韩立伟就行。谁也不敢说,他们这次去省城就一定能治。万一不能治呢?那肯定就得赶紧往回走,自然没必要通知韩家人。要是能治,再发电报就赶趟儿,免得空欢喜一场。马车跑的挺快,不多时就到了火车站。冯超把马车拴在车站外,又帮着许世彦兄妹把行囊送进去才赶车回去。许世彦这边,去买了发往浑江的车票。松江河现在还没有直达省城的火车,都得从浑江或者通化倒车。早晨请假、开介绍信,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买完票没多会儿,那头就检票了。八点四十,火车进站,许世彦大包小裹的连背带扛,护着许世琴上了车。